多舛的命运 楔子
邻遗此刻百无聊奈，他尝试着给这座小岛取名字，可他实在是没有什么颇具说服力的名字可以奉献了。
脚下这个东西根本称不上是岛，它东西南北相距不过三米，一阵稍大一点的风就能把他刮到海里，或许在他小憩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滚出了岛界。
但它够高，按他现在的身高计算足以叠加二十个自己，如果等他长到二十岁，说不定叠到十五六个就够了。
它毫不吝啬地抬升出海面将自己裸露在风与烈日中，从顶端到水面几乎一样粗。所以它看起来像一根天然的石柱，此外还像男人的阳&#8226；具。可是他不能如此称呼它，涟漪群岛的东线至少有一千根这样的“石柱”，或者“阳&#8226；具”。
他相信没有两个哨岗会是一模一样的，他采用很少用过的方式从上往下看，久久盯着海水拍打着崖底那片突兀冒出来的一片石头，脖子实在酸痛得厉害，他抬起头冥想了一会儿，不得不努力说出一个名字来--孤儿崖。
在他想出这个名字来时想到的是自己，父母除了给他生命，便没有再给过他什么，一个名字也懒得给。他应该给它取名为邻遗，不过他马上打断了这个想法，北面已经有一个叫做邻遗的哨岗了，那是从北往南数第二十三座石崖。
“好吧，孤儿崖。你很幸运，今天陪你的是邻遗。”他寻视地面，脚下寸草不生，除了岩石还是岩石，在海风跟雨水的搜刮下沙粒断然无存，更别提土壤。
一根木桩找到一个岩石缝隙便牢牢地扎了进去，铁桶通过坚韧的索绳系在上面。桶上锈迹斑斑，明显还能看到一点残余的粪便，那些深沉的污渍多少就是没来得及洗净的排泄物留下来的证据了。
邻遗甚至闻到了臭味，好在长年与海打交道，刺鼻的气味闻的多了，眼下这一点异味又算得了什么。但是地面也出现污秽就触怒他的底线了，明显是之前值守的家伙将屎拉到了马桶外面。
他不得不马上抓起绳索，然后将桶扔进海里，绳索刚刚好让马桶够到水面，每一座石崖上系马桶的绳索都是与其高度相同。他足足吊起来五桶水才将地面冲洗干净，自然铁桶也变得干净了。他不得不让铁桶保持干净，因为多数情况下蓝衣兄弟还要用它来打洗脸水。
有一个家伙一次在石崖上大解，结果不慎摔落石崖，在他刚刚碰到水面就被隐藏在水下的尖石刺穿了，蓝裳兄弟发现他时他的身体几乎只剩下了骷髅。
小鱼可以啃食他的血肉，整个脑袋却是被别的东西弄走的。多数人猜那是鲨鱼，涟漪群岛只生活着两种鲨鱼，不是白斑鲨就是釜底鲨。
所以后来每个哨岗上就多出来一个臭名昭著的打水桶。
邻遗站在石崖上举目远眺，东边的天际悄然飘来一片乌云，预示着暴风雨就要来临。眼下东线岛屿风和日丽，估计暴风雨来到这已经是傍晚。
“该死的大海。”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即便再呆个三五年他依然讨厌这东洋的漫无边际，他本不属于这，他应该留在陆地上，哪怕像个乞丐那样走街串巷也比孤老海岛要好。
“嘿，穿蓝衣服的小妞。”这时他的左方--北面一座相隔两百米的哨岗响起一个家伙不安分的大喊声。“别怀疑，我叫的就是你。”那人对邻遗确定自己的话。
在这孤独的海域，蓝衣兄弟都成了光棍，在他们死去的时候，墓碑上或许会留下他们穿上蓝衣之前的风流韵事，前提是有人会为死者立碑篆刻。所以在他们还能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们会尽情地戏弄他人。
邻遗早已习惯这种滑稽的招呼，对那个大他近十岁的男子不客气地喊道：“如果这暴风雨来得慢一些，或许你今晚还来得及做一个好梦。”
孤儿崖的北边及时地回应：“嘿嘿，有个好梦就是我终老在此得到的最好回报。”邻遗也笑了，那人自我介绍道，“这一片的小妞们都叫我海鸥，折翼的海鸥。”
名字倒取得美妙，邻遗同样报以名讳：“我叫邻遗，暂居此岛的岛主。”
“嘿嘿，那岛的岛主昨天还是我来着。怎么之前我没有见过你？”
“北部海湾我已经轮值完了，今天才调到中部岛群。不出意外的话，今后一年你就等着闻我的屎臭味吧。哈哈。”邻遗也借机戏弄了对方一把，他现在做梦也能猜出来那泡屎是谁的。
当邻遗爬到折翼海鸥所在的石柱上时，乌云已经突破了天际，向着涟漪群岛中线滚滚而来。
蓝衣兄弟凑到一块所能谈论的几乎都是彼此的过去，对他们还是自由人的那些时光或吹嘘，亦或感叹。偶尔他们也会谈及古老的神话和预言，以及有关无疆禁域的种种传言。
“听说了吗，白衣兄弟来消息了：他们在上个月已经失去了近十个兄弟。”
“发生什么事情了？”邻遗经常听闻守望者死去，他猜测哪天别人也会从死讯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但是一个月牺牲近十个人却出乎他的意料。他猜测消息是在自己南调途中发来的，否则他就不必发出疑问。
折翼海鸥与他并肩坐在崖岸，号角在他手中成了画笔，努力地想在岩石上留下痕迹。“刚开始以为是巨人，回报的追查小队并没有发现巨人的痕迹，却带回来一片鳞甲。”
邻遗闻言讥笑了两声。“鳞甲，难道他们是被小鱼小蛇吃了吗？”
折翼海鸥并没有笑，“你见过一片鳞甲就能当头盔用的'小鱼小蛇'吗？”
邻遗愕然，他想起一件事，认真道：“有一回，不，那是最后一回，我打算在紫菱节的时候去弄点好家伙。街尾有一户大财主，他们家护院就有十几个，我知道这样的人家一定藏着某些惹人眼馋的玩意，弄到一件或许就省了我数年的心力。于是在一天夜里我成功地溜进了大财主的书房。事实便如我所料那般，书房中每一件东西都让我眼馋。”
他稍加调整语气：“其中有一个家伙令我大开眼界，我竟然撇下其它宝贝，只捧着那东西就逃了出来。但是还没等我搞清楚那是什么，我就被投入了监狱。直到我被判决沦为守望者的那场审判会上，我才从宣判员口中得知我偷的是一片龙鳞。”
邻遗对着蓝衣兄弟比划了一下那龙鳞的大小，“或许比白衣兄弟带回来的只大不小。”
折翼海鸥点点头说：“如果那只是一片龙鳞，事情就不算太严重。你知道白衣司令在给我们的总司令的信中说什么了吗？你恐怕不想知道，他坚称那不是一片龙鳞，那家伙比他所知的任何龙鳞都要坚硬。”男人故作神秘，“特别是当它遇到水的时候。”
“或许以前没有人发现过这么坚硬的龙鳞。”邻遗提出见解。
“或许如此，毕竟我们知之甚少。只是，司令的话让我感到不安。”
“哈哈，得了吧。”邻遗嘲笑着撞了一下他的肩头。”就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一个哨兵来忧国忧民。”
折翼海鸥努力地笑了起来，他凝视东方海域，乌云似乎比预想的要来得快，马上就要飘到头顶了。
他不紧不慢地说，“小兄弟，你听说过古老的传说吗？我们最早的祖先生活在暗夜时代，黑暗之神奴役着我们。伟大的天神和女神突然降临，天神传授我们的祖先御敌之术，而女神让东海的北域长出无数的石柱，南域则卷起无数的涡流，你我现在站在的地方就是远古时代瑟娅女神召唤出来的石柱，你知道女神为何如此做？”
受到询问的目光注视，邻遗老实回答：“据说是为了抵御一群水里的怪物进犯陆地。”
“那你听说过怪物长什么样子吗？”旁边的声音追问。
“他们像水中的鲸鲨，有长长的鱼鳍，巨大的腮，巨牙可以轻易地凿穿船只。他们似乎比鲸鲨还要可怕。”他认真地回答，却听到折翼海鸥不屑地讥笑。
“你看起来像一个三岁的孩子，只有孩子才会相信那样的传言。想听最接近真相的传言就应该找守望者，因为从古至今我们就是固守在御敌的第一线，用我们的每一代司令官传下来的话说--如果你看到了高大如帆船，黑如暗夜，尾如龙，鳞甲如盾的东西从水中钻出时，那么暗夜即将来临，黑暗之神的海怪从深渊苏醒了。”
折翼海鸥老气横秋地撇了旁边的大男孩一眼，“这就是古老传说中的海怪模样。”
邻遗听得双眼大睁，他听说过关于海怪的很多版本，但是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震惊。他相信守望者的司令官纪律严明、金口玉言，从他们口中吐出的话从来都是千真万确。那么，这次的白衣司令官会不会创造错误的言论呢？
“你刚才提到古老传说，它似乎更像别的什么。”
“对，那是一个古老的预言。预言里说黑暗之神会死而复生，它的大军会重返陆地。当海怪出现的时候，就是暗夜降临之时。”
邻遗不解道：“如果海怪进犯，凭我们整个涟漪群岛一千多号人怎么可能守得住？难道古老的暗夜时代我们的祖先们也如我们今天这般，就将整个暗神大军打得抱头鼠窜？”他显然不相信这样的鬼话。
“在暗夜时代，我们的祖先可是调集了所有的紫菱人，其中更不乏惊世骇俗的强大人物。而在两百年前，躲在无疆禁域的开拓者进犯的时候，诸多王国联手都节节败退，最后是‘领导者'周乾重新组建了守望者军团，他率领二十万守望者打退了开拓者联盟军。如果海怪进犯，就算周乾再生也于事无补。眼下我们更应该担心的是开拓者的进犯。”
“周乾率领二十万大军才将开拓者打退，可如今我们守望者军团加上北方冰域的那一千不到的白衣兄弟也不过两千多人马，更何况当年的守望者都是精挑细选的紫菱人。而如今，”
他摊了摊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偷盗犯，竟然也能在此充数，整个军团或许已经没有几个紫菱人了。真不知道我们在此驻守的意义何在。”
邻遗一阵幽怨。
“意义？两百年来开拓者深藏不出，志愿加入守望者的紫菱人精英荒度一生，罪犯却挤破了牢笼，国王们将犯人扔给了涟漪群岛和冰域的守望者，无非是换了一个更大一些的监狱，而且调教犯人的费用大部分被守望者军团承担了下来。你问意义何在，我告诉你，这就是意义。古老的预言都沦落为谣言罢了。”
比起那些古老而又让人隐隐感到恐惧的传说，谈论今晚的食物显然更有趣。
“我讨厌鲱鱼，它的腥味令人作呕。”邻遗看见折翼海鸥挂在崖边的绳网上勾晒着的几只大小不一的鲱鱼，其中最大的一只有手腕那么长，不过相对脚下海中的鱼群，它一点也不算大。
鱼身泛着灰白，鳞片都卷了起来，看来晒了有两天了。他发现就是这种时候的鲱鱼最腥。
“比起月底的聚餐，鲱鱼确实难闻。”折翼海鸥微微一笑，“不过比起干涩而又乏味的干粮，我闻到的却是鲱鱼的美味。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赞美鲱鱼，我祈祷在我最饥饿的时候也有鲱鱼可吃。”
邻遗想笑，这个最多比他大十岁的男人总是将他当小孩看待，他觉得此人还没有老到令他肃然起敬的程度。
号角那浑厚的鸣叫声响彻海面，邻遗想到号角声更值得自己去讨厌。
一声号角，代表某个家伙遇到麻烦了。
他只听过十几次号角声，大多数时候是有人遭到鱼群的攻击，少数情况下会有倒霉鬼将船撞沉。然而几个呼吸后，又一声号角传出。两声号角，他以前只听见过一次。
“是两声号角。”邻遗惊呼出声。
“海盗来袭。”
没错。去年就有两艘海盗船想要趁夜穿过北线的航道。东洋没有商船，海盗来自无疆禁域，他们是来抢劫涟漪群岛西海域的商船，敢闯过守望者封锁线来抢劫的海盗船必定有开拓者坐镇。
几乎是在同时，乌云扑面而来，中线海岛陷入怪异的幽暗，石崖上插着的蓝底黑眼旗瞬间高高扬起。而那暴风雨到来的方向，幽蓝的海面上一只巨型木船黑色的风帆全部张开，醒目的海盗旗随风狂舞。
“诡异的景象！”折翼海鸥恐怕不止一次遭遇海盗，但是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从未有过的惊慌。
三十二名蓝衣兄弟响应了号召，他们从附近海岛划船而来，聚集在孤儿崖下。此时的最高掌权者是一名长着络腮胡、名叫尤里的队长，他操着北方人的粗犷嗓音朝赶过来的人喊：“动作快点，把懦弱都扔到海里，集合到前面的五条船上去。”
队长接着朝邻遗吼道，“新来的小子，回你的岗位去，随时按我的指示行事。”
邻遗肃然受命，又听到这中年大胡子对另外一人说：“潘雷，回后方基地上报军情，听号声行事。”
邻遗记得，“危险解除”信号是一声悠长的号角，而增援是重复危险号声。他想，不管如何接下来他都得吹响手中的号角，他希望只要吹上长长的一次，而不是吹两声。
按理说蓝衣兄弟中有三四百紫菱人，他们所在的岗位都是均匀分配到各处的，眼下他们这里应该有七八个紫菱人，对付一艘海盗船完全没必要增援。
他爬到孤儿崖上时，蓝衣兄弟已经操着刀划船迎向了越来越近的海盗船。折翼海鸥是这群人当中他稍微熟悉的一个，可是此时他已经分辨不出他了。
海盗船上的细节已经可以辨认了，他却没有发现甲板上有任何人。尤里的船上有人向他挥舞着蓝色的小旗，旗语是“敌情汇报”。他连忙从腰带下取出自己携带的蓝色小旗，汇报道：“敌人数量--零”。
蓝衣兄弟要求确认，他于是再次探查了甲板上的情况：三十米长的甲板上的确实空无一人，船上的杂物凌乱地撒落各处，淤积的海水也无人打扫，整条船看上去很久没人上去过一般。船上无人，那船如何来到这的？
尽管心中疑惑，他仍然如实汇报。于是蓝衣兄弟迅速”攻”下了大船，只是他们的敌人似乎并不存在。他看到尤里下令开始搜索整个船身，但很快便见到队伍重新在甲板上集合了。船身发来信号——“危险解除”。
他觉得自己应该长松一口气，可是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令他心有余悸，即使那是巧合，他也要狠狠地咒骂几句。
他很快发现他的担心很有必要。蓝衣兄弟正准备撤离大船时，水面之下迅速变得幽暗，水波荡漾着向四周退却。
他连眨眼的功夫也没有，一条硕大无比的黑色尾巴--像是放大了万倍的鱿鱼触角瞬间就将大船打翻了。
蓝衣兄弟惊叫着在半空翻滚，待落水之后重新冒出水面的已经不到一半人。他们在水里挣扎不休，还惊恐地大呼小叫，邻遗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与此同时巨大的怪物没有停止过它的暴行，蓝衣兄弟三五成群地被它的巨大尾巴卷入水下。有那么一瞬间他见到有人使用了紫菱之力，奇异的力量将空气卷起，光线似乎都在绕着弯走。但同样在巨大的怪物面前湮灭。
“天……天啦！”邻遗惊呼出声，他已经吓得手脚发软。当看到一张鳞甲遍布、硕大无比、长满獠牙的嘴巴大张着冲出水面时，他不顾一切地举起号角。
两声号角代表海盗，三声则表示开拓者，但是他吹响了四声。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脚下这个东西根本称不上是岛，它东西南北相距不过三米，一阵稍大一点的风就能把他刮到海里，或许在他小憩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滚出了岛界。
但它够高，按他现在的身高计算足以叠加二十个自己，如果等他长到二十岁，说不定叠到十五六个就够了。
它毫不吝啬地抬升出海面将自己裸露在风与烈日中，从顶端到水面几乎一样粗。所以它看起来像一根天然的石柱，此外还像男人的阳&#8226；具。可是他不能如此称呼它，涟漪群岛的东线至少有一千根这样的“石柱”，或者“阳&#8226；具”。
他相信没有两个哨岗会是一模一样的，他采用很少用过的方式从上往下看，久久盯着海水拍打着崖底那片突兀冒出来的一片石头，脖子实在酸痛得厉害，他抬起头冥想了一会儿，不得不努力说出一个名字来--孤儿崖。
在他想出这个名字来时想到的是自己，父母除了给他生命，便没有再给过他什么，一个名字也懒得给。他应该给它取名为邻遗，不过他马上打断了这个想法，北面已经有一个叫做邻遗的哨岗了，那是从北往南数第二十三座石崖。
“好吧，孤儿崖。你很幸运，今天陪你的是邻遗。”他寻视地面，脚下寸草不生，除了岩石还是岩石，在海风跟雨水的搜刮下沙粒断然无存，更别提土壤。
一根木桩找到一个岩石缝隙便牢牢地扎了进去，铁桶通过坚韧的索绳系在上面。桶上锈迹斑斑，明显还能看到一点残余的粪便，那些深沉的污渍多少就是没来得及洗净的排泄物留下来的证据了。
邻遗甚至闻到了臭味，好在长年与海打交道，刺鼻的气味闻的多了，眼下这一点异味又算得了什么。但是地面也出现污秽就触怒他的底线了，明显是之前值守的家伙将屎拉到了马桶外面。
他不得不马上抓起绳索，然后将桶扔进海里，绳索刚刚好让马桶够到水面，每一座石崖上系马桶的绳索都是与其高度相同。他足足吊起来五桶水才将地面冲洗干净，自然铁桶也变得干净了。他不得不让铁桶保持干净，因为多数情况下蓝衣兄弟还要用它来打洗脸水。
有一个家伙一次在石崖上大解，结果不慎摔落石崖，在他刚刚碰到水面就被隐藏在水下的尖石刺穿了，蓝裳兄弟发现他时他的身体几乎只剩下了骷髅。
小鱼可以啃食他的血肉，整个脑袋却是被别的东西弄走的。多数人猜那是鲨鱼，涟漪群岛只生活着两种鲨鱼，不是白斑鲨就是釜底鲨。
所以后来每个哨岗上就多出来一个臭名昭著的打水桶。
邻遗站在石崖上举目远眺，东边的天际悄然飘来一片乌云，预示着暴风雨就要来临。眼下东线岛屿风和日丽，估计暴风雨来到这已经是傍晚。
“该死的大海。”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即便再呆个三五年他依然讨厌这东洋的漫无边际，他本不属于这，他应该留在陆地上，哪怕像个乞丐那样走街串巷也比孤老海岛要好。
“嘿，穿蓝衣服的小妞。”这时他的左方--北面一座相隔两百米的哨岗响起一个家伙不安分的大喊声。“别怀疑，我叫的就是你。”那人对邻遗确定自己的话。
在这孤独的海域，蓝衣兄弟都成了光棍，在他们死去的时候，墓碑上或许会留下他们穿上蓝衣之前的风流韵事，前提是有人会为死者立碑篆刻。所以在他们还能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们会尽情地戏弄他人。
邻遗早已习惯这种滑稽的招呼，对那个大他近十岁的男子不客气地喊道：“如果这暴风雨来得慢一些，或许你今晚还来得及做一个好梦。”
孤儿崖的北边及时地回应：“嘿嘿，有个好梦就是我终老在此得到的最好回报。”邻遗也笑了，那人自我介绍道，“这一片的小妞们都叫我海鸥，折翼的海鸥。”
名字倒取得美妙，邻遗同样报以名讳：“我叫邻遗，暂居此岛的岛主。”
“嘿嘿，那岛的岛主昨天还是我来着。怎么之前我没有见过你？”
“北部海湾我已经轮值完了，今天才调到中部岛群。不出意外的话，今后一年你就等着闻我的屎臭味吧。哈哈。”邻遗也借机戏弄了对方一把，他现在做梦也能猜出来那泡屎是谁的。
当邻遗爬到折翼海鸥所在的石柱上时，乌云已经突破了天际，向着涟漪群岛中线滚滚而来。
蓝衣兄弟凑到一块所能谈论的几乎都是彼此的过去，对他们还是自由人的那些时光或吹嘘，亦或感叹。偶尔他们也会谈及古老的神话和预言，以及有关无疆禁域的种种传言。
“听说了吗，白衣兄弟来消息了：他们在上个月已经失去了近十个兄弟。”
“发生什么事情了？”邻遗经常听闻守望者死去，他猜测哪天别人也会从死讯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但是一个月牺牲近十个人却出乎他的意料。他猜测消息是在自己南调途中发来的，否则他就不必发出疑问。
折翼海鸥与他并肩坐在崖岸，号角在他手中成了画笔，努力地想在岩石上留下痕迹。“刚开始以为是巨人，回报的追查小队并没有发现巨人的痕迹，却带回来一片鳞甲。”
邻遗闻言讥笑了两声。“鳞甲，难道他们是被小鱼小蛇吃了吗？”
折翼海鸥并没有笑，“你见过一片鳞甲就能当头盔用的'小鱼小蛇'吗？”
邻遗愕然，他想起一件事，认真道：“有一回，不，那是最后一回，我打算在紫菱节的时候去弄点好家伙。街尾有一户大财主，他们家护院就有十几个，我知道这样的人家一定藏着某些惹人眼馋的玩意，弄到一件或许就省了我数年的心力。于是在一天夜里我成功地溜进了大财主的书房。事实便如我所料那般，书房中每一件东西都让我眼馋。”
他稍加调整语气：“其中有一个家伙令我大开眼界，我竟然撇下其它宝贝，只捧着那东西就逃了出来。但是还没等我搞清楚那是什么，我就被投入了监狱。直到我被判决沦为守望者的那场审判会上，我才从宣判员口中得知我偷的是一片龙鳞。”
邻遗对着蓝衣兄弟比划了一下那龙鳞的大小，“或许比白衣兄弟带回来的只大不小。”
折翼海鸥点点头说：“如果那只是一片龙鳞，事情就不算太严重。你知道白衣司令在给我们的总司令的信中说什么了吗？你恐怕不想知道，他坚称那不是一片龙鳞，那家伙比他所知的任何龙鳞都要坚硬。”男人故作神秘，“特别是当它遇到水的时候。”
“或许以前没有人发现过这么坚硬的龙鳞。”邻遗提出见解。
“或许如此，毕竟我们知之甚少。只是，司令的话让我感到不安。”
“哈哈，得了吧。”邻遗嘲笑着撞了一下他的肩头。”就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一个哨兵来忧国忧民。”
折翼海鸥努力地笑了起来，他凝视东方海域，乌云似乎比预想的要来得快，马上就要飘到头顶了。
他不紧不慢地说，“小兄弟，你听说过古老的传说吗？我们最早的祖先生活在暗夜时代，黑暗之神奴役着我们。伟大的天神和女神突然降临，天神传授我们的祖先御敌之术，而女神让东海的北域长出无数的石柱，南域则卷起无数的涡流，你我现在站在的地方就是远古时代瑟娅女神召唤出来的石柱，你知道女神为何如此做？”
受到询问的目光注视，邻遗老实回答：“据说是为了抵御一群水里的怪物进犯陆地。”
“那你听说过怪物长什么样子吗？”旁边的声音追问。
“他们像水中的鲸鲨，有长长的鱼鳍，巨大的腮，巨牙可以轻易地凿穿船只。他们似乎比鲸鲨还要可怕。”他认真地回答，却听到折翼海鸥不屑地讥笑。
“你看起来像一个三岁的孩子，只有孩子才会相信那样的传言。想听最接近真相的传言就应该找守望者，因为从古至今我们就是固守在御敌的第一线，用我们的每一代司令官传下来的话说--如果你看到了高大如帆船，黑如暗夜，尾如龙，鳞甲如盾的东西从水中钻出时，那么暗夜即将来临，黑暗之神的海怪从深渊苏醒了。”
折翼海鸥老气横秋地撇了旁边的大男孩一眼，“这就是古老传说中的海怪模样。”
邻遗听得双眼大睁，他听说过关于海怪的很多版本，但是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震惊。他相信守望者的司令官纪律严明、金口玉言，从他们口中吐出的话从来都是千真万确。那么，这次的白衣司令官会不会创造错误的言论呢？
“你刚才提到古老传说，它似乎更像别的什么。”
“对，那是一个古老的预言。预言里说黑暗之神会死而复生，它的大军会重返陆地。当海怪出现的时候，就是暗夜降临之时。”
邻遗不解道：“如果海怪进犯，凭我们整个涟漪群岛一千多号人怎么可能守得住？难道古老的暗夜时代我们的祖先们也如我们今天这般，就将整个暗神大军打得抱头鼠窜？”他显然不相信这样的鬼话。
“在暗夜时代，我们的祖先可是调集了所有的紫菱人，其中更不乏惊世骇俗的强大人物。而在两百年前，躲在无疆禁域的开拓者进犯的时候，诸多王国联手都节节败退，最后是‘领导者'周乾重新组建了守望者军团，他率领二十万守望者打退了开拓者联盟军。如果海怪进犯，就算周乾再生也于事无补。眼下我们更应该担心的是开拓者的进犯。”
“周乾率领二十万大军才将开拓者打退，可如今我们守望者军团加上北方冰域的那一千不到的白衣兄弟也不过两千多人马，更何况当年的守望者都是精挑细选的紫菱人。而如今，”
他摊了摊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偷盗犯，竟然也能在此充数，整个军团或许已经没有几个紫菱人了。真不知道我们在此驻守的意义何在。”
邻遗一阵幽怨。
“意义？两百年来开拓者深藏不出，志愿加入守望者的紫菱人精英荒度一生，罪犯却挤破了牢笼，国王们将犯人扔给了涟漪群岛和冰域的守望者，无非是换了一个更大一些的监狱，而且调教犯人的费用大部分被守望者军团承担了下来。你问意义何在，我告诉你，这就是意义。古老的预言都沦落为谣言罢了。”
比起那些古老而又让人隐隐感到恐惧的传说，谈论今晚的食物显然更有趣。
“我讨厌鲱鱼，它的腥味令人作呕。”邻遗看见折翼海鸥挂在崖边的绳网上勾晒着的几只大小不一的鲱鱼，其中最大的一只有手腕那么长，不过相对脚下海中的鱼群，它一点也不算大。
鱼身泛着灰白，鳞片都卷了起来，看来晒了有两天了。他发现就是这种时候的鲱鱼最腥。
“比起月底的聚餐，鲱鱼确实难闻。”折翼海鸥微微一笑，“不过比起干涩而又乏味的干粮，我闻到的却是鲱鱼的美味。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赞美鲱鱼，我祈祷在我最饥饿的时候也有鲱鱼可吃。”
邻遗想笑，这个最多比他大十岁的男人总是将他当小孩看待，他觉得此人还没有老到令他肃然起敬的程度。
号角那浑厚的鸣叫声响彻海面，邻遗想到号角声更值得自己去讨厌。
一声号角，代表某个家伙遇到麻烦了。
他只听过十几次号角声，大多数时候是有人遭到鱼群的攻击，少数情况下会有倒霉鬼将船撞沉。然而几个呼吸后，又一声号角传出。两声号角，他以前只听见过一次。
“是两声号角。”邻遗惊呼出声。
“海盗来袭。”
没错。去年就有两艘海盗船想要趁夜穿过北线的航道。东洋没有商船，海盗来自无疆禁域，他们是来抢劫涟漪群岛西海域的商船，敢闯过守望者封锁线来抢劫的海盗船必定有开拓者坐镇。
几乎是在同时，乌云扑面而来，中线海岛陷入怪异的幽暗，石崖上插着的蓝底黑眼旗瞬间高高扬起。而那暴风雨到来的方向，幽蓝的海面上一只巨型木船黑色的风帆全部张开，醒目的海盗旗随风狂舞。
“诡异的景象！”折翼海鸥恐怕不止一次遭遇海盗，但是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从未有过的惊慌。
三十二名蓝衣兄弟响应了号召，他们从附近海岛划船而来，聚集在孤儿崖下。此时的最高掌权者是一名长着络腮胡、名叫尤里的队长，他操着北方人的粗犷嗓音朝赶过来的人喊：“动作快点，把懦弱都扔到海里，集合到前面的五条船上去。”
队长接着朝邻遗吼道，“新来的小子，回你的岗位去，随时按我的指示行事。”
邻遗肃然受命，又听到这中年大胡子对另外一人说：“潘雷，回后方基地上报军情，听号声行事。”
邻遗记得，“危险解除”信号是一声悠长的号角，而增援是重复危险号声。他想，不管如何接下来他都得吹响手中的号角，他希望只要吹上长长的一次，而不是吹两声。
按理说蓝衣兄弟中有三四百紫菱人，他们所在的岗位都是均匀分配到各处的，眼下他们这里应该有七八个紫菱人，对付一艘海盗船完全没必要增援。
他爬到孤儿崖上时，蓝衣兄弟已经操着刀划船迎向了越来越近的海盗船。折翼海鸥是这群人当中他稍微熟悉的一个，可是此时他已经分辨不出他了。
海盗船上的细节已经可以辨认了，他却没有发现甲板上有任何人。尤里的船上有人向他挥舞着蓝色的小旗，旗语是“敌情汇报”。他连忙从腰带下取出自己携带的蓝色小旗，汇报道：“敌人数量--零”。
蓝衣兄弟要求确认，他于是再次探查了甲板上的情况：三十米长的甲板上的确实空无一人，船上的杂物凌乱地撒落各处，淤积的海水也无人打扫，整条船看上去很久没人上去过一般。船上无人，那船如何来到这的？
尽管心中疑惑，他仍然如实汇报。于是蓝衣兄弟迅速”攻”下了大船，只是他们的敌人似乎并不存在。他看到尤里下令开始搜索整个船身，但很快便见到队伍重新在甲板上集合了。船身发来信号——“危险解除”。
他觉得自己应该长松一口气，可是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令他心有余悸，即使那是巧合，他也要狠狠地咒骂几句。
他很快发现他的担心很有必要。蓝衣兄弟正准备撤离大船时，水面之下迅速变得幽暗，水波荡漾着向四周退却。
他连眨眼的功夫也没有，一条硕大无比的黑色尾巴--像是放大了万倍的鱿鱼触角瞬间就将大船打翻了。
蓝衣兄弟惊叫着在半空翻滚，待落水之后重新冒出水面的已经不到一半人。他们在水里挣扎不休，还惊恐地大呼小叫，邻遗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与此同时巨大的怪物没有停止过它的暴行，蓝衣兄弟三五成群地被它的巨大尾巴卷入水下。有那么一瞬间他见到有人使用了紫菱之力，奇异的力量将空气卷起，光线似乎都在绕着弯走。但同样在巨大的怪物面前湮灭。
“天……天啦！”邻遗惊呼出声，他已经吓得手脚发软。当看到一张鳞甲遍布、硕大无比、长满獠牙的嘴巴大张着冲出水面时，他不顾一切地举起号角。
两声号角代表海盗，三声则表示开拓者，但是他吹响了四声。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