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九章 老糊涂（上）
第十九章 老糊涂（上）
水木金退休了，在他63岁功成名就之际退休了。
说到“63岁”就触到金木水的痛处——就因为他档案里的年龄比实际年龄小三岁结果使得他比别人多干三年！他真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退休后有近两年的时间水木金是很开心和惬意的。
首先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将自己写的文章进行了整理并结集自费出版了；对书柜上的书也进行整理分了类贴了标签，既整齐美观又便于查找。
第三年水木金觉得在家有些闲着无聊，便带着妻子出去旅游。在这以前，由于受经济所限、工作家庭事务所牵制，他还真没上哪好好“玩”过。现在一切都好了，有条件了，可以无牵无挂地玩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觉得他的“爱人”（他在别人面前总这样称呼）一生跟他吃了苦受了罪，他要好好弥补她，让她老有所依，幸福快乐。他跟他的“爱人”说，这是我的心愿，也是男人一生中最后要做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以后的路得靠他们自己走，我们管不了这么多；我只想我们互相搀扶着去公园里散步，在阳台上看夕阳红。无灾无难，无病无痛，然后慢慢老去。
于是他们先后游了北京、香港、三峡、庐山、黄山、西安等地以及下面县市的一些小的名山胜地。
每游一处他都少不了一番感慨；他觉得似乎至此才算真正理解“世界很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似乎至此才算没有白活才算真正做了回男人——一个完整的男人！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并不长。媳妇、儿子还有女儿都反对他们两个老人“丢下他们而自顾逍遥自在”。
女儿买房子时本来“借”（鬼知道还不还呢）了他的两万元，现在女婿买车又要向他“借”三万元；媳妇下岗后买门面自己开店要他至少“赞助”5万元——天哪，就是加上他所有的积蓄和公积金也没有这么多钱哪！
这还不算。媳妇守店做生意要婆婆帮她买菜做饭打扫卫生，于是把水木金一个人孤零零地整天留在“阳台”上。
现在，他常常坐在阳台上呆呆地看朝霞中操场上年轻人生龙活虎的身影，看夕阳下老人们在林间或操场上弄刀舞剑的场景；听学校的广播声，听“灌煤气——”“卖米——”的吆喝声……或者，不厌其烦地翻着那本已经旧得发白的相册，而且是每翻出一张就嘀咕一阵发呆一阵……
最近，水木金听人说家乡的老人们大都相继去世了，其中包括美娇嫂，于是这几天他又想起美娇嫂想起他从前的点点滴滴……
也许是“思念成疾”，他这几天便把一个外形特别是微龅的牙齿酷似美娇嫂的“卖米女”当成美娇嫂了，于是他有两次把“卖米女”喊进来，问长问短的又是倒茶又是让座却不买米。
媳妇听说后说他是“老不正经”，骂他是“老糊涂”。他却很是生气，说他并没有什么，就是有什么也不过分，人家杨振宁80多岁还娶28岁的女郎呢！看来他是真不糊涂。
前几天，儿子带几个“哥们”回家吃饭，那劝酒声、狂笑声水木金在阳台听得分明。
突然，听得儿子一声怪笑之后大声说道：“你们知道什么是‘失败男人’……什么是‘成功男人’吗？……网上有个帖子……你们猜怎么说……失败男人——白天没鸟用，晚上鸟没用……成功男人——白天瞎JB忙，晚上JB瞎忙……啊哈哈哈……”顿时一屋子的人笑翻了天。
水木金先是一惊，后在心里骂道：狗东西！这叫“失败男人”“成功男人”——那么老子属于哪一种呢？！……
原本快活、满足、感觉良好的水木金近来确实有些苦闷、困惑和烦恼——他有些糊涂了。他常常在问自己问题：做人到底是做男人好还是做女人好？——苦苦思索却也定不出答案。
他不想问人实际上也无人可问。
终于，想了几天而“不得其解”的水木金干脆放弃不想了：
“想它干什么呢？反正做人都是很难的——做男人好不好不都过来了嘛！……”
难得糊涂。水木金只想快快乐乐地无忧无虑地安享他的晚年。
这天黄昏，水木金一个人呆在家里闷得慌，就决定决定出来走走散散心，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来到偏远的城北湖区。
残阳，映在湖面上，如血。湖面其实并不宽阔，周围被荒草、山丘和散落的几间并不很高的楼房所包围着。好在湖边有几排石凳子凉在那儿，湖心有个亭子由三折三拐的木板桥连向岸边——似乎还算得上一处“风景”，只是光顾的人少，日见凄清，于是便成为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被遗忘的角落。
此刻，这被遗忘的角落里还是有两个人：一个白衣女郎，一个水木金。
女郎一袭白色连衣裙，三十上下的年龄，站在湖心亭呆呆地望着那血色残阳。水木金着黑色夹克、黑色裤子，年龄虽过60，但长期坚持锻炼，身板硬朗其实并不显老——此时正在高深的灌木丛中的一块石凳上静坐着，眼睛却一刻也未离开过亭上的女郎。
女郎先到，径直走向湖心亭，却未发现灌木中的水木金。
女郎突然翻过亭子的护栏，静立片刻之后，双手合十低头默念着什么，转瞬又头一抬，胸脯一挺，接着做出跳跃的姿势。
就在这时，一个仿佛天外之音在女郎的身后炸响：
“姑娘，且慢——等我把话说完再跳如何？”
女郎僵住了，但思维却还是“活”的：“什么声音？是神灵？是鬼怪？是人？”她本能地大喊一声：“谁？！”
“不要回头，往回退坐到护栏上，你就知道我是谁。”声音苍老而有力，让人觉得不可违抗。
女郎顿了半分钟但最后还是照做了。
“那你到底是谁？”声音分明夹杂着急切、恐惧和期盼。
“一名教师。”声音平缓短促却出乎女郎的意料之外，也让水木金收到一个意外的回答——
“滚！我最讨厌老师！”
水木金真的发懵了，但他还是很快平静下来，依旧和风细雨：
“那你说说理由看。”
“谁跟你罗嗦！少管闲事！给我滚！——”女郎声音明显提高，情绪明显激动起来，说话间手捶打着护栏，并开始站立起来。
就在这时，一双细长而有力的手箍在女郎的腰间，重新将她压回到护栏上。
女郎先是一惊，接着奋力挣扎，最后一用劲竟使身子向护栏内侧倾倒过来，也将水木金砸倒在地。她的整个人就重重地压在水木金的身上。
许是突然，许是报复，也不定是感激，抑或是其它，总之女郎仰面朝天躺在水木金的身上足有半分钟之久竟没有翻下来。
女郎翻身以手拄地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水木金翻身以手拄地撑起上半身也在地上坐了起来。两人先后完成这样的动作之后竟是面对着面，脚抵着脚，四目相对觑在一起！
女郎似乎没了先前的愤怒，反倒显得有些慌乱：
“你……不用你管我的事！”
“不，你的事我要管，铁定要管，因为……”
水木金没有看着对方，而是半闭着眼盯着身下的水泥地，话语肯定，但不知为什么后半句却不愿说出来。
“因为什么呢？”女郎似乎有些期待，语调明显低缓了许多，眼睛也开始正视起对面的水木金来。
“因为……”水木金欲言又止，但在长嘘一口气之后还是一字一顿地说：
“因为你像我的女儿。”
水木金接着便谈他的女儿。女儿年龄与女郎相仿，身材修长像女郎一样漂亮，在一所外国语学校高中教英语，课教得好，年年得优秀；丈夫是一公司经理事业红火，儿子聪明可爱在一重点中学读书成绩优秀——你说要多幸福有多幸福要多美满有多美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哪知道，后来竟传出她与一外籍教师混在一起，再后来她竟真的抛弃丈夫抛弃儿子抛弃我们，和那个老外定居到澳洲去了！当时，许多人一再劝她不要犯糊涂，丢下眼前福不享而去国外漂泊受罪。她却一口咬定“为了爱情”死不回头！
水木金情绪有些激动，眼里噙着泪花，说诉间还不时摇头叹气。
女郎也似乎受到感染，不时地咬牙叹气却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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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木金退休了，在他63岁功成名就之际退休了。
说到“63岁”就触到金木水的痛处——就因为他档案里的年龄比实际年龄小三岁结果使得他比别人多干三年！他真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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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将自己写的文章进行了整理并结集自费出版了；对书柜上的书也进行整理分了类贴了标签，既整齐美观又便于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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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们先后游了北京、香港、三峡、庐山、黄山、西安等地以及下面县市的一些小的名山胜地。
每游一处他都少不了一番感慨；他觉得似乎至此才算真正理解“世界很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似乎至此才算没有白活才算真正做了回男人——一个完整的男人！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并不长。媳妇、儿子还有女儿都反对他们两个老人“丢下他们而自顾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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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算。媳妇守店做生意要婆婆帮她买菜做饭打扫卫生，于是把水木金一个人孤零零地整天留在“阳台”上。
现在，他常常坐在阳台上呆呆地看朝霞中操场上年轻人生龙活虎的身影，看夕阳下老人们在林间或操场上弄刀舞剑的场景；听学校的广播声，听“灌煤气——”“卖米——”的吆喝声……或者，不厌其烦地翻着那本已经旧得发白的相册，而且是每翻出一张就嘀咕一阵发呆一阵……
最近，水木金听人说家乡的老人们大都相继去世了，其中包括美娇嫂，于是这几天他又想起美娇嫂想起他从前的点点滴滴……
也许是“思念成疾”，他这几天便把一个外形特别是微龅的牙齿酷似美娇嫂的“卖米女”当成美娇嫂了，于是他有两次把“卖米女”喊进来，问长问短的又是倒茶又是让座却不买米。
媳妇听说后说他是“老不正经”，骂他是“老糊涂”。他却很是生气，说他并没有什么，就是有什么也不过分，人家杨振宁80多岁还娶28岁的女郎呢！看来他是真不糊涂。
前几天，儿子带几个“哥们”回家吃饭，那劝酒声、狂笑声水木金在阳台听得分明。
突然，听得儿子一声怪笑之后大声说道：“你们知道什么是‘失败男人’……什么是‘成功男人’吗？……网上有个帖子……你们猜怎么说……失败男人——白天没鸟用，晚上鸟没用……成功男人——白天瞎JB忙，晚上JB瞎忙……啊哈哈哈……”顿时一屋子的人笑翻了天。
水木金先是一惊，后在心里骂道：狗东西！这叫“失败男人”“成功男人”——那么老子属于哪一种呢？！……
原本快活、满足、感觉良好的水木金近来确实有些苦闷、困惑和烦恼——他有些糊涂了。他常常在问自己问题：做人到底是做男人好还是做女人好？——苦苦思索却也定不出答案。
他不想问人实际上也无人可问。
终于，想了几天而“不得其解”的水木金干脆放弃不想了：
“想它干什么呢？反正做人都是很难的——做男人好不好不都过来了嘛！……”
难得糊涂。水木金只想快快乐乐地无忧无虑地安享他的晚年。
这天黄昏，水木金一个人呆在家里闷得慌，就决定决定出来走走散散心，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来到偏远的城北湖区。
残阳，映在湖面上，如血。湖面其实并不宽阔，周围被荒草、山丘和散落的几间并不很高的楼房所包围着。好在湖边有几排石凳子凉在那儿，湖心有个亭子由三折三拐的木板桥连向岸边——似乎还算得上一处“风景”，只是光顾的人少，日见凄清，于是便成为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被遗忘的角落。
此刻，这被遗忘的角落里还是有两个人：一个白衣女郎，一个水木金。
女郎一袭白色连衣裙，三十上下的年龄，站在湖心亭呆呆地望着那血色残阳。水木金着黑色夹克、黑色裤子，年龄虽过60，但长期坚持锻炼，身板硬朗其实并不显老——此时正在高深的灌木丛中的一块石凳上静坐着，眼睛却一刻也未离开过亭上的女郎。
女郎先到，径直走向湖心亭，却未发现灌木中的水木金。
女郎突然翻过亭子的护栏，静立片刻之后，双手合十低头默念着什么，转瞬又头一抬，胸脯一挺，接着做出跳跃的姿势。
就在这时，一个仿佛天外之音在女郎的身后炸响：
“姑娘，且慢——等我把话说完再跳如何？”
女郎僵住了，但思维却还是“活”的：“什么声音？是神灵？是鬼怪？是人？”她本能地大喊一声：“谁？！”
“不要回头，往回退坐到护栏上，你就知道我是谁。”声音苍老而有力，让人觉得不可违抗。
女郎顿了半分钟但最后还是照做了。
“那你到底是谁？”声音分明夹杂着急切、恐惧和期盼。
“一名教师。”声音平缓短促却出乎女郎的意料之外，也让水木金收到一个意外的回答——
“滚！我最讨厌老师！”
水木金真的发懵了，但他还是很快平静下来，依旧和风细雨：
“那你说说理由看。”
“谁跟你罗嗦！少管闲事！给我滚！——”女郎声音明显提高，情绪明显激动起来，说话间手捶打着护栏，并开始站立起来。
就在这时，一双细长而有力的手箍在女郎的腰间，重新将她压回到护栏上。
女郎先是一惊，接着奋力挣扎，最后一用劲竟使身子向护栏内侧倾倒过来，也将水木金砸倒在地。她的整个人就重重地压在水木金的身上。
许是突然，许是报复，也不定是感激，抑或是其它，总之女郎仰面朝天躺在水木金的身上足有半分钟之久竟没有翻下来。
女郎翻身以手拄地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水木金翻身以手拄地撑起上半身也在地上坐了起来。两人先后完成这样的动作之后竟是面对着面，脚抵着脚，四目相对觑在一起！
女郎似乎没了先前的愤怒，反倒显得有些慌乱：
“你……不用你管我的事！”
“不，你的事我要管，铁定要管，因为……”
水木金没有看着对方，而是半闭着眼盯着身下的水泥地，话语肯定，但不知为什么后半句却不愿说出来。
“因为什么呢？”女郎似乎有些期待，语调明显低缓了许多，眼睛也开始正视起对面的水木金来。
“因为……”水木金欲言又止，但在长嘘一口气之后还是一字一顿地说：
“因为你像我的女儿。”
水木金接着便谈他的女儿。女儿年龄与女郎相仿，身材修长像女郎一样漂亮，在一所外国语学校高中教英语，课教得好，年年得优秀；丈夫是一公司经理事业红火，儿子聪明可爱在一重点中学读书成绩优秀——你说要多幸福有多幸福要多美满有多美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哪知道，后来竟传出她与一外籍教师混在一起，再后来她竟真的抛弃丈夫抛弃儿子抛弃我们，和那个老外定居到澳洲去了！当时，许多人一再劝她不要犯糊涂，丢下眼前福不享而去国外漂泊受罪。她却一口咬定“为了爱情”死不回头！
水木金情绪有些激动，眼里噙着泪花，说诉间还不时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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