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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流波

    “嫂嫂,我们还没到吗?”看我许久不进去,阿嘤是坐不住了,走了出来找我,看我站在静静船头,也在我身边站好,她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色,不由得叹道:“好美。”话中能听得出由衷的感叹。

    确实,周围的景物是极美的,与姑瑶山上多房屋摊肆不同,流波山的景物大多是自然,入眼便是岸边上的大片大片的林子,这个时候似乎恰好是开花时节,有漫天粉白的花朵在林中盛开成如同云端般的意蕴,更有花瓣在风中簌簌摇落,形成了花瓣雨的样子,那种温柔的感觉几乎就要教人沉醉在里面了,就算是加上近些的茶摊什么的,也是一幅荫绿浅粉的山水画。

    我都不想开口打破这意境,倒是阿嘤很快从中摆脱了出来,笑道:“看吧,嫂嫂,幸好我让你和我来这花市吧,不然你可看不到这样的美景了吧。”

    “好,好,多亏你了。”我无奈,只好打哈哈道。

    正说着,船突然震了一下,应该是靠岸了的样子。我扭头,看见船家用船杆抵住岸底后,抛出缆绳挂住岸边的船柱,将船使劲靠向右边,然后安稳地停住。

    估摸着应该是都感觉到船靠岸了,舱中的人都走了出来。碧垣出来后就走到了苍苔身边,后面是那两个神秘男子,依旧是月白男子走在前面,夜容止稍微落后一步,看起来月白男子是在保护他似的。我有猜测过这两人的关系,若说是主仆的话,那月白男子的气宇分明就不像是下人的样子,估计是世交一类的公子哥吧,但他们之间的那种羁绊感却又说不清楚。

    阿嘤看见他们又是一阵激动,不过估计是希望自己能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我看见她稳了稳神,才装作平静地开口笑道:“二位公子也是来赶这花市的,可巧。”

    听她这话说的,我翻了个白眼,人家在上船前就说了是来赶花市的,你还说这种废话,让人一看就是套近乎,若是心存戒备的,人家还以为我们有什么企图呢。

    我满心以为那两个男子不会搭话,谁料那月白男子居然含笑答道:“谁说不是呢?”

    “我们也是来着凑热闹的,若是两位方便的话,我们还可以结伴同行类。”似乎是受到莫大的鼓励,阿嘤又开心地提议道,完全不顾我在一旁使劲向她使眼色。

    这死丫头,刚刚说的话一下子就忘了,还说听我的呢。我一看要坏事,不待男子回答,忙插话呵斥阿嘤:“阿嘤,不要麻烦人家公子,万一他们有什么事情呢?都是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好意思打扰人家。”说着,用眼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提醒她记得刚刚自己说的话。

    阿嘤被我一瞪,一下子就蔫了,幸而她有些时候还是怕她哥哥的,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治她。

    我笑着看向男子,正好对上他身后一道灼热的视线。我一怔,面上的笑容当下就僵在那里。夜容止却是愈加放肆,目光在我身上游离,唇畔更是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线来,直盯盯看着我,仿佛我是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看得我几乎就要生气,却又不好发作,只好硬生生将视线挪开,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就连阿嘤都安静地呆立在我身旁不敢再说些什么,月白男子却仿若未觉,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麻烦的。好了,阿嘤,我们下船,公子我们就先在此别过吧。”我生怕月白男子再说出什么话来,赶紧招呼上阿嘤,用眼神示意碧垣、苍苔马上走。我一心想要快点离开,下船后走的飞快,不过总归还记得同那船家道了一声谢。

    气氛压抑得可怕,阿嘤惴惴的跟在我身后,半响才懦懦地喊我:“嫂嫂。”

    我正急速走着的脚步不由得一顿,有些发热的脑子此时被林间的山风一吹也清醒了许多。停下脚步,我转身问道:“怎么了?”语气虽缓和,但还是有些不爽快。

    “嫂嫂你生气了吗?我同那两个美人搭讪。”阿嘤以为我是生她的气了,小声的问道。

    其实我不是生她的气,只是害怕夜容止这个人,他给我很危险的感觉,在他身边我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来。还有那个月白男子,周身不论何时都洋溢着一股舒服的气息,便是说着一些过分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反而教人觉着理所应当便是这样,这样子的男子其实更是危险,若是与他们同行,可说不准会有什么事儿发生。

    不过阿嘤既然认为我是生她的气,我也正好教育她一下,于是我也不答话,又自顾自走了起来。

    阿嘤心一急,蹭蹭赶上来,拖住我的手,不让我继续走。“嫂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她面上的感情很是真挚,语气凿凿,让我真是不忍再责怪于她。

    “你刚才才向我保证不再招惹他们的,一眨眼就忘了,让我怎么不生气。而且那两个男子一看就是有来历的人,这种人还是少接触为妙。”我语重心长的道,又用眼神瞪了她一眼。

    阿嘤被我一说,不甘地低下头去,继而又抬了起来,看着我说:“嫂嫂,你就再信我一次吧,我保证不惹麻烦。”

    “这次可给我记住了。”我伸出手,用指尖点了一下阿嘤的额头,直将她的脑袋给点了开去,她也只是吐了吐舌头,不敢说什么。

    处理完阿嘤的事情,我打算接着赶路,谁料一打量周围的环境,我不由得傻了眼,方才我一急之下是随便选了条路走,也没有辨明方向,现在可好,看周围都是树木,也看不见人家,都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了。不过林中倒是还有一条幽幽的小径,一直延伸到林子深处,看不到尽头在哪儿,配上周边寂静的气氛,真是怪渗人的。我心里一思量,还是沿着这条小径走下去算了,刚才在船上听见的声音,我估摸着附近应该就有人家的。

    打定主意,我就装作随意的走了下去,阿嘤刚刚才被我训过,现在可不敢触我霉头,只是乖乖得跟着,于是我们一行人就在我的带领下走向了林子深处。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错误的,我没有想到这么看似简单的小路还有如此复杂的结构,等我们走不了一里的路就会有好几个分叉口出现,一开始我还没有注意到,只是随便走着,结果等我们走了许多时间后,还是苍苔发现了不对劲。

    “夫人,这路好像有些问题。”苍苔的表情很凝重。

    确实,我们的脚程都不慢,要是按照时间来算的话,早该走出这个看似不大的林子,然而现在脚下的这条路好像完全没有止境,依旧是静默地蜿蜒向远方,林子尽头还是黑黢黢的,仿佛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而且这个林子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寻常。”阿嘤似乎也意识到了,她的表情没有了往日的笑意,只有我不曾见过的严肃,让我觉得很惊讶,还有她不太明显但确实是防御的姿势和紧绷的身体,这些对我来说都有些陌生。这还是我认识的阿嘤吗?我从未见过她这番模样。心中生起了疑惑,面上可不敢露出来,幸好阿嘤是警惕地看着前方,没有注意到我察觉了什么。

    不过现在可不是考虑阿嘤的问题的时候,我将注意力转移开去,仔细听了一下,居然没有听到寻常林子里该有的鸟兽的叫声,周围寂静得仿佛只有我们四个人,再没有其他的声音,我突然一阵毛骨悚然,冷汗都出了些来。

    “夫人稍等,我先去看看。”苍苔说着,纵身一掠,便消失在树木后。我刚想让他不要走远,早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又是剩下我们三个人呆在原地,阿嘤依旧保持着警戒的姿势,碧垣则不知何时悄悄走到了我身后,她淡然的样子倒是让我安心不少。

    流波山怎么这般诡异,我随便进了座林子,就好像迷宫似的,还有这极度安静的氛围,我真真是有点心慌。可是作为三个人中的主心骨,我又只能强作镇定,乱了“军心”。

    幸而苍苔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见他面色凝重,心不由得一沉,问道:“怎样?”

    “我不敢走远,因而只是在周围转了一圈,但是那边的景物与这边一致无二,也是这样的分岔小路,还有林子,”他停顿了一下,我看见他眉头一皱,有些不确定地道:“我觉得这个林子似乎是一座阵法的样子。”

    “阵法?”我一惊,“整座林子都是一个阵法吗?那你认得出这是什么阵吗?”

    苍苔摇了摇头,“这周围没有突出的特征,不好判断是什么阵。”

    我一听更是心急,苍苔是修辟身边顶信任的人,也是庄中的一把手,现在连他都看不出来,这可怎么是好。我拿眼神敲瞧了瞧阿嘤,她也是一脸莫奈何的样子,再看看碧垣,她脸上隐含着疑惑,估计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都是我不好,走进了这么一座林子,害得大家。”我低下头去诚心向大家道歉,若非是我,他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眼看着周围的天色都渐渐地黑下来了,还没有出去的希望。

    阿嘤看我难过的样子,忙安慰我,“嫂嫂,不怪你,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你才会走这里的。”

    “夫人先莫着急,我去前面看一下,看看能不能认出这是什么阵法,若是能认出来的话,那就有出去的办法了。”倒是原本站在一边的碧垣发话了,平缓的语气里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我的心稍稍定了些,只是碧垣能行吗?

    我用眼神疑惑地看碧垣,却听得苍苔在边上补充道:“碧姑娘是羲洛,在阵法上的造诣可是比我要深厚多了。”羲洛是那些高级阵法师的专称,碧垣居然会是高级的阵法师?闻言我又看向他,见他是认真的样子,而且苍苔素来是不会说谎的,看来碧垣是真的在阵法上造诣很高了,我忽然间又有了点希望。

    “那就拜托你了。”我想了想,又道:“苍苔,你赔碧垣一同去吧,这样安全些,我和阿嘤在这里等你们。”

    我的话说完,又看碧垣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她刚要开口,忽然林子响起了莫名的声响,簌簌的,似乎是踩着落叶的声音,还有隐隐的歌声,听不清楚唱的是什么,但是声音有些稚嫩,像是孩童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碧垣想说的话,我们都转身看向来时的路,因为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随着脚步声和歌声越来越近,远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我心跳得有些快,不知是什么人会来这阴森森的林子中,莫不是同我们一样的迷路人?可是看那身影又不像,难道是这林子的主人?

    人影越走越近,在尚还有些亮色的天色下,我看清了那人影的真身,原是一个背着药篓子的男童,约莫十来岁的样子,长得粉嫩粉嫩的,煞是可爱,嘴里哼着似乎是流波山独有的歌谣。心下一定,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是人就好。

    那男童似乎也看见了我们的样子,我看他脚下一顿,然后又加快了步伐向我们走来,也不哼歌谣了,只是安静地走着,很快就到了我们面前。

    我刚想开口打招呼,谁料那男童一看见我,便面露喜色,欢快地叫道:“姑姑。”

    我一愣,姑姑?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外甥?莫非是我失忆前的亲人?我心中百转千回,看阿嘤他们也很是诧异地样子,我只好笑笑,道:“你是?”

    男童被我问的似乎也有些傻了,歪着头问道:“姑姑不记得八元了吗?八元小时候都是同姑姑一起玩的,姑姑怎么可以不记得八元呢?”说着,他的眼眶里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泪花,一副泫然欲涕的样子。

    我又很是尴尬,真真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才想走上前去拍拍他,突然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得,也不哭了,面上却依旧是委屈的神色,嘟嚷道:“八元想起来了,帝君说姑姑历劫去了,果真是想不起昆仑虚的事儿了。可是连八元也忘了,八元真的好难过啊。”他说话的声音很小,而且还是低着头的,我隐隐只听见“帝君”、“历劫”什么的,其余的是再听不清楚了。

    我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面前的男孩似乎是知道我的身世的,于是我吸了一口气,走到他身前,蹲了下来,用极尽温柔的声音道:“八元,对不起,姑姑忘记了很多事情,你可以和姑姑说说吗?”

    八元还沉浸在他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我走到他前面,突然听到我说话,似乎吓了他一跳。略微有些慌张地抬起头来,他居然是摇了摇头,小声的说:“不可以的姑姑,帝君说了就算遇见姑姑也不可以跟姑姑说的,姑姑所有的记忆都要靠姑姑自己想起来的。”

    “可是姑姑真的想不起来啊,八元你就不能帮帮姑姑吗?”我不死心,努力表现出恳求的样子,想要诱使他说出些什么,可八元却倔强地再次拒绝了我的请求。

    “不行。真的不行,姑姑要靠自己,旁人都是不能帮的。”他说的很坚决,眼光里是坚定的神采,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我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现在是没有办法打听出些什么了,不过我还是记住了这个叫八元的孩子,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套出些消息的。

    “虽然不能告诉姑姑,但是八元可以带姑姑走出这里哦。”八元看我若有所失的样子,不忍我失落,冲着我笑道。

    我闻言一喜,心中虽为能走出这里而欣喜,但一想到八元的身份,分明是认得我的人,却不肯告诉我真相,还对这流波山的一切很是熟悉的样子,我失忆前到底是什么人?到底跟流波山又有什么联系?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得而知,百般情绪缭结在一起,我的心重重地一沉,一如黎明前最浓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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