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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容止

    我在屋中足足呆了一下午,闲来无事便翻那《三山帙事》,看得有些眼乏了,就起身去船后的甲板上放松一下。待我撩开船后的那层厚厚的帘幕时,不意看见那玄衣男子也在甲板上,他侧着身站在船尾,目光眺向远处,不知在看些什么东西。我心里迟疑了一下,突然不是很想出去,但是一只脚都已经踏出了舱外,再回来似乎又有些不妥,太明显显得我对他有芥蒂了。心中思绪百转,我脚下却不迟疑,流畅地也走到了甲板上,然后装作才看到他的样子。

    “公子倒是好兴致。”我浅笑宴宴开口道,好打破稍显尴尬地气氛。

    不知男子是从开始便知道我的出现还是听到声音才发现,但他直到我出声才缓缓地转过头来,然后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来,轻声道:“夫人可是在夸赞自己?”

    “岂敢,妾身只是看书乏了,想来船板上看看这海景,休息一下罢了,不若公子远见,此刻海天正美啊。”我说着,一边走上前去到男子身旁,又将目光投向远处,好避开男子的目光。

    男子闻言不置可否,我也没有在意他的反应,此刻我的全部心神都被海上的美景所吸引。

    正是金乌西垂,半落在海面上,夹在两座巨大的山峰之间,那却是合虚山了,修辟曾告诉我过,裂墟的日月都是从合虚山中升起落下的。水天相接的海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金灿灿的如同鱼纹鲮一般,和着艳红的残霞相映一色。远处看不到同我们一样出海的船只,只有几座大大小小的山,点缀着苍茫的十二海,甚是壮阔。这般我从未看过的景象,伴着从亘古呼啸而来的海风,直接撞在我胸口,让我突然想落泪。

    我怔怔的看着海景,仿佛中了魔障一般,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回过神来,有些脸红地转头看向那男子时,他居然不曾回去,依旧站在我旁边,却是用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我,那眸中有莫名的神彩,眼波流动间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似的。我原本想说些什么,刚好望进那双眸子,被他这么一看,一下子就忘记了要说的话,也只能呆呆看着他。

    时光瞬间停滞,就连海风都不再吹动,我们就这样静静凝视着对方。半响,男子突然露出邪魅的笑来,用夹着一丝喑哑的声音对我道:“夜容止,你的名字?”

    呃?我一愣,不懂他的意思,虽然思绪已是停止了工作,嘴却下意识的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白颜。”

    似乎是对我的回答很满意,男子又是一笑,那笑很是狷狂,配上他惑人的面容,自有一番说不清道不明慑人的风采。一边笑着,他一边转身走向舱中,徒留下一阵爽朗的笑声,还有被海风向后吹起的黑发了。

    我一个人呆愣地留在原地,脑海中全是一片空白,过了片刻才略微清醒了些,却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想了许久才意识到男子说的夜容止是他的名字,而自己就这样轻易被套出了名字?真真是中了他的美人计。虽说修辟已是极俊的,但是那男子有着不下修辟的美色啊,我暗自懊恼着,对于自己对自家夫君之外的男子发花痴这件事感到羞愧,心中更是下了决心要在接下去的行程中同那个叫夜容止的男子离远点,免得又被美色所惑。

    被夜容止一打岔,我也是没了看海景的心情,又站了一会儿,等完全清醒了,发热的头脑也镇定了下去,就进了舱。

    舱中已是点起了两盏油灯,将稍显昏暗的空间照亮,船家在外边掌舵不在舱中,舱中无人显得冷冷清清,我轻声一叹,进屋了。

    我们在船上呆了两日夜,直到第三日下午才堪堪抵达流波山。在船上的两天中阿嘤被我勒令呆在房中不许出去与那两个男子攀谈,幸而他们也不曾出来找事,这般安然无事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快要到那流波山的时候,船家便在外边提醒我们喊过,因而我们俱是早早收拾好了东西在舱中等候,夜容止他们却是依旧呆在屋中没有出来,我巴不得少跟他们打交道,因此暗自高兴,阿嘤却是有些郁闷,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灼灼地直盯着夜容止他们屋子的房门,那目光灼热的,简直可以把门烧出个洞来。光是盯着还不够,她还不时嘀咕着:“为什么他们不出来呢?为什么呢?“

    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不知道她还有这花痴的脾性,“你平日里也是见你哥哥见惯了的人,不就是两个稍微好看点的男子至于吗?“

    “稍微?!”阿嘤听得我说这话,顿时就拔高了音调,两眼圆睁看着我。

    “好吧,就算是‘很’好看,但能有你哥哥好看吗?”我不以为然,虽然这话说的确实有些昧着良心,但是我可得打消阿嘤对那两个男子的念头。

    阿嘤又看了我一眼,突然把脸凑到我面前来,一副端详的样子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不由得撇开眼去,道:“怎么这样看我?”

    “嫂嫂,你就算是再怎么喜欢哥哥,也不至于睁着眼睛说瞎话吧。”说完倒是把脸移了开去,不过却又盯着那扇门,“哥哥确实是很英俊,但是一张脸看了十多年的话,也是会厌倦的。”停顿了一下,阿嘤又接着叹道:“好不容易发现能和哥哥媲美的,当然是要好好接触了,果然出来赶这花市是对的。”

    我绝倒,看阿嘤的眼神闪烁着看到猎物的光芒,身子都不由得一寒,难怪之前她一直缠着我要出来,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可怜我同她相识半年,都不曾发现她色女的本性,真是交友不慎啊。

    心底感叹着,面上我是强作正襟,拿出长嫂的气度来,语重心长地道:“不管阿嘤你来这花市的目的是什么,在外面就要安分一点,不要老是觊觎着那些好看的男人,你若是惹事,我可不会再在你哥哥面前给你说好话。”

    估计被我捏住了脉门,阿嘤一滞,慢慢地转头看我,一双大眼睛里不知何时泛起了盈盈的水光,“好嫂嫂,你可不能抛弃我呀,你知道哥哥是最唠叨的了,我保证在流波山上都听你的话,好嘛嫂嫂,嗯?”

    虽然阿嘤的语气很诚恳,但我知道她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好歹是自己知道分寸的人,我也没往心里去,就笑笑道:“可是你说的要听我的。”

    听我口气松了,阿嘤忙不迭地点头道:“那是那是。”

    “那现在就安静坐着,不许再提那两个男人。”我坚决地道。

    阿嘤无法,只好乖乖坐着,虽是闭上了嘴,但是目光却依然盯着房门,似乎是在期待男子将门打开似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不过好歹是解决了耳边的噪音,我总算是可以静下心来去看看外边的情况了。

    起身走到船头,只见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山岛,抬头压根就看不到顶,与海面相接的地方有一条宽阔的河流正缓缓地流淌出来,我们的船正逆着流向向上游行去。

    那船家正撑着杆,见我出来了,便同我憨笑了一下。苍苔是不知什么时候就在船板上的,简单解释道:“流波山的渡头在邺水的上游,我们还需再行一段的路程,不过也不远了,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夫人要不先进舱,等到了我再喊您?”

    其实这两天我在船中也憋得够闷,此时快要到了,心里也是有些欢喜的,更不想进去,于是摇摇头笑道:“不了,我还是在外面站一会吧,也好欣赏一下这流波山的美景。”

    我们从家中启程时正是四月初三,算算在路上的时间,现在也才初五而已,而花市则是初七才开的,却是有些早了。不过其实也不早,看看和我们一同在邺水上航行的其他船只便有不下十只,再加上岸上鼎沸的人声,想来人是不会少,到底是裂墟三大盛事之一、十年一遇的般若花市,肯定会有许多人前来参加。

    我曾在答应阿嘤一同赶这花市后询问过碧垣,碧垣在庄中便是服侍我的,有些事情我会直接询问她。碧垣告诉我说,花市,全称是般若花市,是从断璋历时流传下来的传统,原是悬空禅寺的一位爱花的法师将他种养的一些名贵罕见的花草与其他爱花的人共同欣赏,大概每年就会有这样的一次小聚,到了后来参加花会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将自己的花拿出来共赏,有些还进行交换买卖什么的,逐渐演变成了三山的大事,又在悬空禅寺的般若大师的主持下,约定下来每十年花开繁盛之时便是举办花市之日,于是这花市便真正成形,即便是在后来历代更替时也不曾断了去,只是举办地点由原先固定的悬空禅寺所在地的首禅山改为由墟中各山轮流抽签举办,今年恰好是流波山抽到。除了般若花市外,裂墟还有两桩盛事,道品大会和云浮海市,云浮海市倒是同般若花市差不多的性质,就是各山奇珍异宝的交换大会,也是十年一届的,但是前一届刚两年前举办过,要看的话得等八年后了。还有一个道品大会,在碧垣口中那才是热闹呢,道品大会不是别的,正是三山所有修行者的盛会,几乎所有的宗门都会派出长老和弟子参加,会上除了有宗师讲道外,更有新一代年轻弟子的比试,那可是大会的重头戏,比试后会由莫问阁的人排出新的荒合榜的排名。荒合榜是记录三山一些杰出人物的榜单,凡是榜上有名的人几乎都会在之后的几年里取得非凡的成就,所以荒合榜几乎便成了每个修者都想登上的榜单。而莫问阁又是根据道品大会来制定的这荒合榜,所以大会虽然是五年就举办一次的,但却是比花市和海市更为重要热闹,而下一届的道品大会恰恰便是在明年的。

    裂墟中除了三山的那三个最大的门派外,还有悬空禅寺、莫问阁、琅缳坊三个不算小的势力,十九楼算得上一个,虽然太过神秘,极少有人知晓这个门派的所在地,而且十九楼是不明显收人的,但是裂墟中顶尖尖的刺客却大多出自那里,十九楼的楼主一叶红樽叶红遵更是传说中的第一刺客,因此在界中也可是有名的。悬空禅寺历史由来已久,道统历经五代不曾断绝,出了许多荒合榜上的人物,是一般修者都向往的地方。莫问阁名叫莫问,实在做的却是买卖情报的生意,三山中凡是有人气的地儿就有莫问阁的分阁,与十九楼的隐蔽完全是两个极端。而琅缳坊的宗派性质更是淡薄,平日里做的也是一些灵器灵兽的买卖,驻地虽不多,但三山中的主城也都有这个门派的影子,自是实力不弱。

    这些都是碧垣告诉我的,我记得她当时说的时候,微微道来,指点激扬,隐隐中自有一派宗师的气度,可是想想也可笑,若是碧垣是宗师的话,怎能在这小小的抱云庄中甘当侍女,尤其修辟说过裂墟中的宗师并不多,大宗师更是没有几位。

    大概是我自己的幻觉吧,我笑笑,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曾明白有些时候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许才是最有可能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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