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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天下之争 126红衣男子的蛊惑(下)

    人生就如水,人就如茶,水常换,可人,终究是那个人。

    两世为人的经历始然,这般刚烈决绝的性子,又岂会甘心被人控制?若是做得到心甘情愿为那个人所改变,至少表示他的心还有着能承受失败的余地。如今那颗心都残破到不堪呼吸的负荷,又如何能忍受自己的理智都被人撑握?

    就在倒下的那一瞬间,凌晨夏恍惚间甚至有种灵魂已经超脱一切的感觉,就在这短短的瞬息里,四十年的过往岁月似乎就象走马观花般从大脑迅速闪过,得到的和失去的,付出的和感受到的,过去一切仿佛都模糊到难以辨析,一切都是那么的摇远,陌生,可眨眼间却又似乎清晰一如昨日,酸甜苦辣,一应俱全。

    人生的大起大落,快乐与痛苦,希冀与绝望,恨与爱,这一切的极端的情感,来的即汹涌又惨烈,来不及体味那种浓烈的情感,脑中的画面便悠然划过脑海,现在更是有种梦醒时分那种不真实如坠雾里的感觉。

    由最初的一个从未拥有过爱的孩童,至懂事起所有的记忆便在羡慕与落寞中徘徊,在渴望与胆怯中被谩骂,在孤立的角落尝遍世间冷眼讥嘲,这样的记忆足以让一个孩子变的偏激。

    小小的孩童渐渐长大,而那骨子里的不屈与愤世嫉俗就这样在一次次的压迫与欺辱中过早的显露了出来,渐渐变的孤僻甚至性格略微扭曲,一个连为什么活着的理由也没有的孩子,却靠着仇恨与不服输的性子走到了别人都无法想象的顶端……

    是的,曾经的他,仇恨着所有看不起他的人,仇恨着从未见面的父亲,甚至仇恨那个生了他却整天以泪洗面的女人,为了所谓的爱情,那个女人放弃了自己,同样也抛弃了他,留下他独自面对冰冷的世界,受尽世间冷眼。

    随着阅历的曾长,学识的增加,渐渐长大的少年早早的警醒到自己的想法与别人的不同。在这样彷徨的过程里,他曾不只一次的以为,这样的扭曲的人生观或许会伴随他漫长的一生,而同时,他却更加理智的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仇恨种子不再让它继续发芽生根。正因为这种惊人的冷静,让他没有在未来堕落到失去人性成为心态扭曲的罪犯。

    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选择了相对不用接触太多人未来目标,考古学。为了不让自己太过压抑,转移自己所有的精力,就在他十六岁的时侯,在别的同龄少年们还憧憬着美丽的未来的时侯,他却早早选择了将来自己的归宿,他决定用自己的一生去研究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的秘密,决定用将来所有的时间去面对那对少年们来说还太过阴森恐怖的墓地与枯燥无味的文物。

    这样一个理智到知道如何控制自己不偏离人生正轨的孩子,以这般让人惊叹的毅制力,若专注于某项事业,完全可以预见他未来的一生,或许世界上又会多了一个研究狂人!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遇上让他爱到奋不顾身的男人——张睿。

    一个人若是从未拥有过,那么就不会在失去时痛苦。更何况这样一个从来不曾尝过爱与被爱的他,一个对感情既胆怯懵懂却渴望拥有的少年?或许因为不曾感受过被人珍惜的滋味,一但尝试了,感动了,投入了,再难割舍的他便不顾一切了。

    明知道这种带着禁忌色彩的爱情在现实的社会里是多么的艰难,他却如飞蛾扑火一般的勇往直前,不在乎他人的异样的眼光,不在乎鄙夷的谣言与恶意的中伤,甚至想要撑开自己的羽翼去为他挡住不可预知的风霜。

    不惜牺牲所有也要保护已拥有的一切,哪怕自己变的不再是自己,哪怕,一个翻云覆雨间的计划,将会有多少对手或多少无辜的寻常百姓被自己活活逼到走投无路,就为了一个张睿,他将仅有的良知全都卖给了魔鬼。

    这样的爱,是疯狂的,偏偏他却冷静的将一切都掩饰在平静的外表之下。他倾尽了所有的感情,放纵了自己的理智,放下了身为男人的尊严,彻底斩断了所有的退路,他付出了所能付出的一切,只为去赌那个人许诺给他的未来。

    不想,一句试探,瓦解了他一切的努力,而一场车祸,却奇迹般的带给了他新生。

    或许是他的奢求,从冷眼旁观的玩票心态,不知不觉间却投入了一个被母亲呵护疼宠的皇子角色。原以为,只要他努力给她想要的一切,便不会再度尝到被抛弃的滋味,却不想,转眼间,可笑又讽刺的真相却砸醒了他的自欺欺人。

    在所有的真相摆在眼前时,他要如何才能让自己去相信那个女人是爱着他这个儿子的?若不是他的机警,被南宫浩烟换下来的皇子又岂回是那个被皇帝暗中保护着的皇甫天赐?现实是残酷的,可悲的是他居然会大脑短路的相信皇室里生存的女人会有爱这个词!

    醒悟的太迟,却终是不忍,然对她的不忍却在每一分每一秒凌迟着自己的仅有的柔软,长达八年所织成的利益巨网,伴随着一把大火,葬送了自己与皇甫国所有的羁绊,两世为人的凄凉,终是粉碎了他对亲情仅有的贪念与渴望。

    带着异世记忆的一偻孤魂,何处又是他归途?若不是火的不顾一切,或许他的心早就死了。若不是被他逼到一无所有的皇甫昱寒一路上的改变,或许他不会发现心尖上弥漫着的滋味叫做心疼,犹记得送他离开时,那双眸底无望的苦涩让他总在每每在回想时带些微的酸涩……

    是的,他开始在乎了,他开始在乎身边这些人的想法,不再一如旁观者的角色。一湾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若不是身边的这些一个又一个为他所累却又毫无怨言,或许他不会找回内疚与感动,同样,也不会找回活着的感觉……

    回忆是种无法控制的东西,总是让人想放放不开,想忘又忘不掉,无论爱与恨,每回忆一次,就像是一种轮回,其中的痛苦滋味总会冥冥跟随你,缠着你夜不能寐,恍若车裂,痛入骨髓,深入灵魂。而静下心来细细回想,却又感觉像在经历别人的故事般,怅然若失……

    或许,恨本是爱的来处?否则又为什么?这些曾不只一次让自己不愿回想的记忆此刻竟然会让他产生眷恋的错觉?眷恋!真的是错觉吗?那他为何如此的清醒?甚至奇迹般的能感觉到自己心底对温暖的渴望,心脏的跳动依然是那么鲜活……

    难道,爱比恨更难宽恕?执著于爱或恨,本身就钻入了牛角尖罢了!任何事情都有他的两面性,哪怕是回忆也一样,它即可以淹没你所有的理智,但它同样可以激励你站起来。

    “放……手……咳咳……”终于缓过劲来的凌晨夏缓缓睁开了眼,暗自喘了口郁结在胸的闷气,苍白的小脸上总会恢复些许红润,凌乱的发丝被汗水浸湿,一缕缕伏帖在脸上,而双眼此时竟出奇的平静:“司马玉,你想勒死我?”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司马玉连忙松开些力道,一脸惊喜的低着头看向凌晨夏,小心翼翼的将他脸颊两旁湿透的发丝轻轻拨开:“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凌晨夏任他施为冲他淡淡一笑,复又同时试着动了动手脚,感觉还是不能动弹。抬眼间瞥见木与水同样一脸的担忧与急切,未免几人过于焦虑,不由开口安慰道:“好在筋脉没有受损,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见凌晨夏现在说话气息顺畅,脸色也不再苍白,司马玉几人总算放下了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然而不等几人露出放心的神色,抢步而来的红衣男子此时却不可置信的连连摇头:“怎么可能?为什么你周围血腥的气息居然开始变淡了?”

    眼看挡在司马玉与凌晨夏之前的木与水大有再度拔剑与之拼命之势,慕容羽立刻拦住有些失态的红衣男子,愕然道:“逍遥庄主,你在说些什么?什么血腥气息?”

    “不可能……”红衣男子似乎极度惊异,紧盯着凌晨夏望过来的那双平静无波的眼,更加一副恍若大白天见鬼般瞪着双眼,一双手猛的抓住慕容羽的双肩,而嘴里却在不停的喃喃自语:“这不可能,我施展的蛊惑人心之术是诱出他的负面情绪,就算我一时心软给了他可反抗之机,但也绝不可能让他本身的负面情绪消失!若是如此轻易便可消除深入灵魂的负面情绪,那我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却无能为力……”

    似乎回想到什么痛苦的事情,红衣男子双眼渐渐迷离,双肩颤抖,“难道这是以毒攻毒之效?不可能,若是如此简单?那岂不是天大的讽刺?为什么?为什么我却没想到用这个方法试试?当初我就应该再狠心一些,为什么我不坚持试验下去?那他就不会被仇恨的负面情绪左右,又怎会被人钻了空子利用他……又怎么会留下我一个人……”

    原本至红衣男子出现起便一直暗中观察与捉摸的凌晨夏,自是记得他曾说过两百年前的那一代血麒麟曾被人利用这句话,暂时还是忽略这个红衣男子的年龄问题,从他之前所说的一些事情还有对火不同寻常的态度来推断,眼下这断断续续的似乎同样在说一个人被人利用。纵然他依然不是很清楚他说的一些东西是什么,但想想刚才自己的情形再联系他所说,一个大概的剧情大至了解的也差不多七七八八。

    虽然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因为仇恨被人利用从而至死的这种感觉他没有体会过,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种滋味一定非常痛苦,可不论再如何痛苦,活着的人却不该将这一切背负到自己的身上。

    再者,既然他选择的仇恨,那么一定是他非常在意的事物或者人受到损害,或者被背叛,总而言之,这是他人自己的独立的决定,旁人只能劝慰或者适当的引导,但却不能强行的去用精神催眠的这种手段摧毁,或者让他遗忘,这对当事人来说同样是一种伤害,哪怕你的理由是为他好也不行,至少,他无法忍受这种强行的手段。

    “摧毁一个别人不愿意放弃的信念,非常难,建立一个信念,却很容易,尽管这个信念的建立未必便能持久,但在建立的那一刻,却毫无疑问是满怀坚定与执著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你又有什么理由和立场,让别人去放弃或者改变?”

    平静而极富有理性的几句话,却让陷入激动情绪里的红衣男子赫然顿住,迷离的双眼渐渐回复清明,而眼底的痛楚却丝毫未减一分,红衣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虽然狼狈却极为平静脸,“我的确没有任何的理由让他放弃,因为他至去逝的那一刻都不曾后悔过……”话音方落,人影倏然闪过,适才还站在慕容羽身前的红衣男子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微微摇摆的门扉吱吱呀呀。

    这种速度的确让人忘尘莫及,至少屋内的几个人皆是震骇于红衣男子此刻离开时展现出来的实力。

    或许真的是大彻大悟,又或许经过刚才那番的折腾,让凌晨夏心态产生了极为不易的升华,其实,说是升华,只是因为凌晨夏两世为人的年龄总和也不过才四十岁的原因。

    每个人的经历与阅历,还有心态是随着岁月的磨砺渐渐改变的,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的无非就是人在最接近死亡之时的那刹那间的顿悟,或者说对过往的淡然,对自己一生的交待。

    就像一些博学的老者,他们的年纪越大,曾经所执著着的心结也就渐渐放开,甚至一笑之置,哪怕曾经斗了一辈子的死对头到头来亦可能把酒言和,这就代表了这个人的心境提升到了某一个境界,更加超然,淡泊,而这种超然,不仅是对他人,同样更是对自己。

    究竟是命运改变了凌晨夏,还是他改变了命运?这一刻起,凌晨夏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平静,而那双眼似乎更趋于空灵,从未如此超然于所有情感之外来看待事情的凌晨夏所流露出来的神色带着些许悲悯,些许宁静,还有点点缅怀的味道。

    正因为懂得,所以明白,他与红衣男子都十分清楚,红衣男子背负的痛苦,还有执著着的心结其实并不是他曾经无法让那个人忘记仇恨,而是至始至终,那个人宁可带着仇恨走向毁灭,也不愿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希望罢了。

    最痛地痛,注定不是那种撕心裂肺地疼,而是柔软轻缓的,在你心口上划开一刀,不深不浅,不轻不重,却能够让你流血不止,偏偏不致命,于是疼痛一生。

    怅然喟叹,不由稍稍定神,凌晨夏看着身边还在发呆的四个家伙,想起还有正事没问,登时也不管几人是否回神便开口问道:“这边的暗桩来了多少人?有多少势力进了参王谷?你们怎么看?”这大半年下来,早一步赶到这落日镇的木自然身肩探路之责,否则戒心极重的他如何会只因萧然的一句到参王谷拿凝息露便单枪匹马便随着司马玉与忘尘大咧咧来闯这参王谷?深谙情报的重要作用,他早早便吩咐了水带上他口信让魉拨些人马落脚这落日镇,按兵不动的同时只管监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物,待他赶来再作计较。

    “陆续来了五百多个好手。”立刻回过神来的木连忙收敛情绪,细细思量了一会又缓缓接着道:“自属下这五个月里的观察,进入参王谷之中的势力多不甚数,觊觎参王谷宝物的势力绝计不下于主子查出来的那一十六个势力。不过至今为止属下探到的都只是些小鱼小虾,属下认为,那些人都是被作为投石问路的小角色。这参王谷地形实在太过危险,最初属下赶到这里之时便是暗中跟在一群人身后打探过参王谷的路线,那里面的机关暗箭毒气防不甚防,如果不是属下离他们颇远得已躲开了那抹了毒的箭雨,恐怕属下也难逃一死。那次死里逃生,属下便不敢再随意乱闯,每当有人前往参王谷,属下都远远吊在后面,慢慢摸索,在安全隐蔽的地方便作下记号,待眼睛们一来再作安排,如今,通往参王谷的外围的那条唯一的路都在眼睛们的注视之下。只是可惜,就在十天前最后一波人进去后,这些天来再也没有人敢擅自往里面闯了,属下也不知道靠近峡谷口内究竟有些什么!”

    “难道说那些进去探路的人除了咱们的人之外,他们都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凌晨夏摇了摇头,似想到什么般眉毛蓦地一皱,“十天前最后进去的人有多少?”

    难得见凌晨夏这般认真的模样,虽然凌晨夏的表情依然平静,甚至不带一丝烟火气,木却仍然吓了一跳,连忙前前后后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后,才急急道:“说起来的确有些奇怪,那最后进去的一波人的确不少,人数是这几个月来最多的,约有四十多人,眼睛们传来的消息也说过他们似乎对参王谷外围的路段极为熟悉。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到前天还在外围打转,没有深入多远。而且,从十天前属下得知主子将要到来的消息后,属下便就没有跟进去,一直都是靠眼睛们投递消息。”

    事以至此,凌晨夏也无法多加苛责,毕竟就算那些所谓的眼睛再多,不是木亲自打探,自是肯定无法猜出那最后一批进入参王谷的人是否是南宫浩烟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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