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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方相会卷 琴师奏曲

    再说被绑的凌若忆与南阳这一边。由于身份尊贵的南阳公主每日每日的连番大闹,弄得的确不敢把她怎么样的扎乾顿等人郁卒了,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又见被他们一同绑来的无辜琴师每日每日都安安静静的,就算被断水断粮也还是那般,不发一言,丝毫没有想要妥协的意思。

    这令得扎乾顿在又一天的夜间赶路,白天稍作休憩的劳顿之后深觉良心上遭到极大的打击,犹豫再三之后默默的将一份烤羊腿放到了闭目浅寐的凌若忆面前。浓郁的鲜香味令得凌若忆犹豫的睁开眼睛,却是见到扎乾顿匆匆逃走的背影,顿觉好笑不已。

    然而小屋的门才关上,就听到南阳在隔壁屋小声敲墙的声音。于是凌若忆赶忙走了过去,拿起一块小石块在墙上轻轻敲了两下,告诉南阳她已经来到墙边。于是南阳又如法炮制的开始用那把随身带着的那把削铁如泥的锋利小刀沿着破旧墙面上石砖的边缘开始用力的凿了起来。

    未过多久之后,一块小砖就又被推到了凌若忆那边。于是南阳立刻趴下来透过砖缝看看被关在另一间小屋的凌若忆现在情况如何。

    “刚刚那家伙到你那儿去过了?我听到声音了,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倒是给我送了一份烤羊腿。你要尝尝吗?我撕一些下来递给你?”

    “不用不用,我这两天被他们伺候得好好的。”看到凌若忆情况安好,南阳便摆了摆手的爬起身来,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在墙边,更一边小心警惕着那伙儿人会突然进屋找她。不过,经过这几天的连番闹腾,估计那些人已没有勇气无事进她的屋子了。

    “我说,那伙儿人一直都想听你弹琴?”

    “是啊。”

    “那你就弹给他们听听啊,免得他老是来吓你,又不给你东西吃不给你水喝,还要来捏碎你的手。”

    “我没心情弹给他们听。”

    凌若忆一边撕着喷香的羊腿吃着,一边并不在意的如此说道,倒是令得南阳乐呵了。

    “好!干得好!看不出来,你还挺硬气的。”

    “好说。”

    听到凌若忆接话,闲来无事的南阳便继续说道:“老实说,一开始我还真挺不喜欢你的,觉得你老和我作对。”

    听闻此言,凌若忆不禁笑道:“或许吧,其实那时候我也的确不喜欢你。”

    “哦?那是为什么呢?”面对凌若忆所说出的大实话,南阳似乎很有兴趣想要知道这究竟是为何。

    “可能是因为……我并没有想要从你身上获得的好处?”

    凌若忆十分认真的思考了许久,得出了这么一个有着很多深层含义的结论,令得明白了她意思的南阳不客气的冷哼,心里更是气得不行,连先前已经想好了要和凌若忆说的话都不愿与她说了。可就这样又过了许久,待到天色渐暗之时,南阳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再次开口道:

    “我说,你想逃走吗?你知道他们绑了本公主,还知道了他们要将我献给河中王。这样,他们就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要不把你给杀了,要不把你一起带到河中去。要知道,我是大尧的公主,我被他们带到西域之后好歹还能嫁个什么河中王。要是你啊,说不定就随便指给一个肥头猪脑的老头子了!”

    “哦?那公主殿下又有何妙计?”

    “要我说啊,你先这样,然后啊,我再这样这样……”

    南阳先是怪声怪气的说出如此话语,企图令凌若忆与她站到同一阵营上,随后又心里一乐的让凌若忆把耳朵凑过来,小声说着她这几天以来一直都在思考着的,该如何逃出去的方案,令得凌若忆不觉好笑,倒也觉得这样似乎未尝不可。

    于是,待到两人商量好之后,凌若忆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在黄昏就要降临之时第一次主动将破旧屋房的门推开。当看到就在门口守着的四名西域勇士时,她歪着头对其笑了笑道:

    “我突然觉得手指不疼了,能弹琴了,你们现在还想听吗?”

    此言一出,那两名西域勇士立刻拨出一人前去通知扎乾顿。未过多久,一大群人便被扎乾顿集中着来到了庭院之中,巴望着抱着思卿琴的凌若忆。

    “你们……想听什么曲子呢?”

    “我们想要听……赛尔廷的民谣。”

    当凌若忆拆开了被她绑在十指上的布条,拨弄着琴弦调试琴音的时候,她一边装作不经意的细细观察着这些西域勇士,一边如此问道,却是得到了一个让她无从回应的答案。

    “并非有所欺瞒,而是我真的未曾听说过所谓赛尔廷的民谣。不过,若是你们真的想听这首曲子,不妨将它的曲调轻声哼出,一遍之后……待我记住这首曲子,便能弹奏出来了。”

    待琴音调试完毕,凌若忆抬起眼看向扎乾顿,看向那个如此虔诚着,盼望着想要再听一听家乡民谣的西域男子。凌若忆的这句话语令得确信她一定会弹奏那首曲子的扎乾顿愣住了,转而又点了点头。扎乾顿想了片刻后用西域人特有的宽广音域哼唱出了那首能让他们这些远离家乡生活了近百年的人潸然落泪的赛尔廷民谣。

    然而,当第一句曲调被哼唱出来时,凌若忆便怔怔的僵住了……

    因为……那正是拓跋慎每每会对着遥远的西边吹出的……埙音曲调。

    当扎乾顿哼出这首曲调的时候,和他一起聚集在了这个庭院的西域勇士也纷纷跟着应和了起来,若是会唱的,那便唱得大声一些,若是不会唱,就跟着轻轻的哼,一同构成了一曲悲凉而又充满了男儿铮铮铁骨的歌声……

    在那有些层次不齐的哼唱声渐响之时,一曲琴音豁然响起,由轻至响,却是用着一柄名唤思卿之琴弹奏出了那些人所无法想象的……带着离别家乡之愁,之恨的战意。

    对家乡的思念以及深切的爱意透过琴音缓缓诉说,逐浪而升。然而远方的征人啊,他却无法踏上归程。并非无家可归,而是有家无可归的无奈以及悲凉……仿若在荒漠戈壁之上孤寂瞭望着家的草原苍狼。

    繁乱的指法在那一曲苍凉之中拨动出了怎样的愁云卷卷。

    琴音之中那股能够深深引起这群西域勇士心**鸣的力劲,令他们不禁止住了彼此应和着的歌声,怔怔的望向了那名看似弱不禁风,却弹奏出了西域勇士们胸中所怀之意的月族琴师。

    她垂着眼睫,微微皱着眉,眼中流转出的光华令人无法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而她的琴音又令他们再听不见四周的风声,树叶被吹起的沙沙声,而仿佛……在幻境之中回到了他们曾渴望着的……家乡故土。

    然而指尖一个拨弄,琴音之中竟是又透露出了一股柔情百转,仿若女子的轻声呼唤一般,将一缕相思在转身之际渐渐传向远方……

    曲成之时,一抹泪终是从琴师的眼角滑落,令得沉浸在那副由琴音所描绘出的赛尔廷故土之中久久无法回神的扎乾顿在看到那抹泪痕之时愣愣的不知自己该出声说些什么了。

    “这首曲子……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赛尔廷民谣?”

    想起拓跋慎用埙吹奏出这一曲时的寂寥背影,凌若忆不经抬起头来,闭着眼睛,感受着夕阳的暖光如此问道。片刻之后,她终是得到了扎乾顿后知后觉的……肯定的回答。

    “原来,他的家在赛尔廷。”

    听到了扎乾顿的回答,凌若忆轻轻的笑出声来。然而……那抹笑意之中却是包含着怎样的自嘲以及无奈。

    原以为,朔方城就是他所想着的家。他却说朔方城只是他回家的路。

    可是……若朔方城都不是他的家了。他每日所想着的家……又该远在何方?

    这一次,凌若忆终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原来,你的家在那里。那个……远在数千里之外,比尧国还要强盛太多的国家。

    当凌若忆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些方才听她弹奏了那一曲的西域勇士们正担心的看着她。于是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位故人罢了。”

    说出了如此之言后,凌若忆又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说道:“时候不早了,该给公主殿下送饭了吧?不然,她又该哭闹了。”

    那些在这一曲之前都几乎没见过凌若忆的西与勇士们本还是放心不下,希望自己能够做些什么帮到这位在西域之地的往来商人之间颇有些名声的月族琴师。那一曲令得这群远离故土已有太多太多年的血性男儿触发了良多的感慨,更是对这位弹出了那样一曲的琴师感到亲切起来。

    然而凌若忆的话语却是令他们如临大敌般的面面相觑起来。

    扎乾顿一看天色,发现果真如凌若忆所言,便只得硬着头皮令一众兄弟们把准备好的精致事物给南阳送了过去。事到如今,再后悔着自己怎么会那么想不开的把这样一个麻烦给绑了过来已来不及。唯今之计,他们只有尽快赶到河中,早日把这个难伺候的大麻烦献给河中王,以期令无数女人都为之倾心的河中王能够收了这个女人。

    然而就在几名西域勇士如同壮士赴死一般的敲开了南阳的屋门时,却是发现房里早已没有了那位大尧公主殿下的影子……

    于是乎,一阵带着恐慌的吼声就此传出:“那娘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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