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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武昌,地跨长江,依山傍水。

    三国时即为要阵,到如今,随着造船日盛、龙宫落址,更加繁华。

    不似秦城的散漫悠闲,也不像玉宇明朗干净。

    它有一种厚重的硬骨,和无数古朴的枝枝叶叶。

    夏笙进了城,东摇西晃走走看看,倒是有些想念秦淮河水,画舫游船。

    转而又觉得自己小请小调,随便买了身干净衣服换上,就跟着别的江湖壮汉迈进一家酒楼,吆喝了四两牛肉,半斤烧干。

    吃得起了兴致,又无人可以聊天,就分外注意起了旁人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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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莫城主......”

    “你可真是孤陋寡闻,这是多早的事儿了。”

    “那玉宇城不是莫青风当了家。”

    “那是自然,要说这莫青风命真是好,家大业大,最近还有了个娇滴滴的未婚妻。”

    “你们这两个井底之蛙,那不是未婚妻,是他表妹。”

    “是吗?哎,总之是富贵命。”

    “那倒是,不说远的没边得了,你们知道吗?昨日城里死了不少大夫。”

    “恩?自来只有死病人的,哪能死大夫?”

    “这是我倒是有所耳闻,那些大夫都死状安详,看起来无疾而终,但凑在一起,着实恐怖......”

    “嘿,我猜呀......”

    一个男人压低了声音,另外两个凑了过去。

    夏笙想听,耳朵都快竖成兔子了,迷迷糊糊往嘴里放了块肉,结果是空筷子。

    正过头。

    杨小妞还是全身紫装,凤眼笑眯眯,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动来动去。

    “你来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而?”

    夏笙一乐。

    她忙着嚼肉,食指点点脑子。

    “吹吧。”夏笙哼哼。

    杨采儿喝了口茶水,才说出话来:“你倒是很快,两天就晃过了来了,我还以为龙宫得收拾你十天半月呢。”

    “我是谁啊,到哪都有熟人。”

    “恶心,是不是被人打出来的?”

    “当然不是,那没有我找的东西,待的无趣,我就出来了。”夏笙隐瞒掉自己在郊外迷路的事实,大言不惭。

    “切。”

    “你有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夏笙偷偷摸摸。

    杨采儿点头,小银蛇跟着抖三抖。

    “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杀的。”

    “我说真的。”

    “你问这干什么?”

    “当然是行侠仗义,抓住那个恶贼。”

    杨采儿嘿嘿的奸笑:“还行侠仗义,你书看多了脑子坏掉,江湖上哪有行侠仗义这回事,呆瓜。”

    “怎么没有,莫言就是。”

    狭长的眼珠子不屑的一瞥:“我家主人说了,除了你自己亲手做的事,否则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夏笙没说话,默默地吃起来。

    “你怎么不问我家主人是谁?”

    “我爹说不能好奇。”

    “为什么?”

    “好奇的人都死得快,我还得当个万民景仰的大侠呢。”

    一顿饭吃的彻底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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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攘的大街上往来着许多武林人士,他们和在秦城不同,都露着武器,穿着帮服,让夏笙看得分外起劲儿。

    杨采儿倒是目不斜视,拉着他就往前奔。

    “我们去哪?”

    “去劫镖。”

    “啊?”夏笙停下来,死活不走:“不行,不行,我不能做这种事情。”

    杨采儿侧头对他奸笑:“看不出来,你还保留气节那?”

    “当然。”

    “好嘛,我告诉你,我们......”她小声:“去劫无生山的镖。”

    “是什么?”

    夏笙来了劲。

    “嘿嘿,一块玉。”

    “嗨,真没劲。”他停下橹胳膊卷袖子的动作,垮下脸。

    “那可不是普通的玉,是能吃的玉,治病的玉。”

    “吃?”夏笙摸摸肚子,表情怪异:“你要它做什么?”

    “当然是治病了,我家主人身体弱,唯有吃些灵丹妙药才能延寿。”杨采儿道。

    “你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你这个样子......”

    “是......”杨采儿想了想:“是一个心里很苦的人。”

    “莲子啊?”

    “你想死吗?”杨采儿伸手就要抽他。

    夏笙投降:“开玩笑,开玩笑,不过......我们要怎么......”

    “这个嘛......等到没人的地方再说。”

    二人打打闹闹到了郊外,杨采儿路边一站,盘个手四下看望。

    “我们就在这劫?”

    “嗯。”

    “不躲起来?”

    “躲起来干吗?”

    夏笙憋了话:“......”

    杨采儿乐一乐,才道出计划:“这玉其实也不算稀世珍宝,但这几年市面上几乎没有,你知道季无行闭关练功的事情吧?”

    “知道,听说他要拿活人......”

    “对,此功恶毒至极,而且过于阴烈,需要食玉调和,他儿子最近找了块成色非常好的,亲自押往无生山。”

    “季云?那我们能劫走吗?”

    “当然了,他功夫虽好,可脾气极差,逗弄一下,玉就是我家主人的了。”

    “说得容易......”

    “你怕了?”

    “不是,我是怕夺不来,耽误了你家主人治病。”

    丹凤眼弯的诡异。

    “不,我对那小姐没有非分之想,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好人,她也是个好人......”夏笙被笑的毛骨悚然,摆手否认。

    杨采儿越发觉得夏笙好玩,还小姐呢.

    但捣乱心理作祟,她转而正色道:“谢谢关心。”

    夏笙挠挠头,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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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半个时辰,赶路的人中终于出现了一小队黑衣人,为首的渐渐清晰。

    夏笙看得暗暗吃惊。

    那对兄妹,太像了。

    同样的明亮眼睛,微翘嘴唇,翘挺鼻梁,同样的美丽而妖异。

    不同的是,季云有着英挺的剑眉和高挑的个子,走起路来异常高傲,微微抬着头,目空一切的眼神。

    的确没人敢多看他。

    除了大大咧咧的夏笙,和漫不经心的杨小妞。

    “呆子,一会儿你和他打,我偷东西,手脚快点儿。”

    夏笙兴致勃勃地点头。

    “他力大,你不用硬抗,机灵点。”

    “知道,知道。”

    却说季云正大步流星的带着车和属下赶路,忽见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在路边特高兴的瞅着自己,不由皱了皱眉。

    杨采儿立马跳到路中间,笑嘻嘻的:“季~流~氓~”

    “你是谁?”季云扶住剑。

    “我?”明眸一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顾照轩是也。”

    夏笙差点喷出来,季云一瞥:“你是那医生?顾大夫可是男人。”

    她乐的前仰后合:“谣传,谣传,我打出生就是个女的。”

    “随便你,拦住我们想干吗?”小魔头有点不耐烦。

    “当然是......”杨采儿提高声音:“抢劫!”

    话说这,夏笙就飞身跃上车上的箱子,季云反映极快,抽出剑就和他厮打起来。

    无生山的功夫毒辣狠力,夏笙接的有些吃力,趁凌空翻身之际,拿了话就损他:“你这功夫照你妹差远了。”

    比季蓝差可是季云心里的死忌,他听了立马火大,大有誓不宰他不为人的架势,下手越发狠毒。

    与此同时,杨采儿几个致命暗器一飞,直接砍开箱子,抓了个朴素的木盒就把两指放在嘴里吹响。

    知道他们调虎离山,但季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对这个东躲西藏速度奇快的少年死不放手。

    风驰电掣的瞬间,天空中俯冲下一只巨大的白雕,好似通了人性,准确抓住木盒就又飞向远方。

    杨采儿跳了老远:“傻瓜,快跑!你打不过他!”

    可季云剑下逃跑何尝容易,夏笙抓住路边树枝打算跃上,季云挑剑一斩,连根砍断,把夏笙摔的差点骨裂,银白的刃眼看挥下,必死无疑。

    当--!

    一声清鸣。

    剑震了一下,竟然收不住力,直直插入旁边的土中五寸深。

    季云侧首望去,水蓝的裙衫从旁边的荫翳中垂下。

    “洞庭湖域,还是不要杀生为好。”

    童初月轻飘飘的落到地上,泠冰冰的话简直是命令。

    “右使何必管闲事?”

    “这与你无关。”

    冷眼对冷眼,最终年纪大的胜了,或者说龙宫胜了。

    季云默不作声的拔出剑插入剑鞘,也不管那一箱金银珠宝,扭头气呼呼的走了,步子迈得比来时更大。

    夏笙早就爬了起来,不敢吭声。

    童初月几乎是带着厌恶扫视她。

    “你要干吗?”杨采儿跳到她身后。

    右使没回头,声音象是锉冰:“我要......送韩公子一样东西。”

    “什......啊!”

    他捂住脸,还没看清童初月是怎么出手的,嘴角就洇出血来。

    “哼,这是你害赫连的教训!”

    女人简直像不爱看他,飞身就纵入林间。

    剩下两个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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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疼......”

    夏笙敷着脸,躺在床上抑郁。

    “你又如何招惹龙宫了,这女人也是忒狠,不过还多亏了她搅局,不然你小命早没了。”

    杨采儿拿着药搅来搅去。

    “我哪里惹那群暴力婆娘了,都是她们在欺负我。”无限委屈,怎么想也没想明白。

    “来。”杨采儿坐在床边:“我看看,哎呦,肿的真厉害,你也就这张脸能看看,别再打歪了。”

    夏笙瞅她小人得志,意欲报复。

    果然韩采儿手指在他伤处轻轻一点,刚起来的身子又倒下满床打滚了。

    “嘿嘿,我才发现她打的真好。”

    夏笙不理她,干脆趴那不动。

    “喂!”杨采儿推他,还是不动。

    “小肚鸡肠的男人。”她鼓着嘴不乐意,谁知夏笙突然就转过身来,做了个奇丑无比的鬼脸,加上脸部肿胀,要多怪有多怪。

    杨采儿愣半天,最后点头:“你被打的更傻了。”

    夏笙顿感没趣,正形躺在那。

    “看你那德行吧,把这药涂上好得快,我去给主人配药了,你不要来打扰我,不然轩儿会咬死你,哼哼。”

    杨采儿站起来,跑到窗台边拿起木盒,溜进内室。

    夏笙看了看这个郊外简单的小木屋,没什么意思,涂了药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睡醒了,杨采儿没出来。

    跑到城里大吃一顿,杨采儿还是没有出来。

    又睡,醒了,依旧没出来。

    一连三天过去,小妞都不见踪影,这回夏笙急了,生怕她一不小心被自己给毒死,也不管杨采儿乐不乐意,直接冲到内室门口,推开了门。

    .·°∴☆..·°.·°∴☆..·°.·°∴☆..·°浓浓的药香扑面而来,小屋里雾气蒸腾。

    木桌上散乱的摆着各种草药,一块软玉被削下半角,碎末散在旁边。

    炉子的火缓缓的烧着,蓝紫的焰静寂跳动

    杨采儿趴在桌上,枕着手臂,呼吸绵长。

    白嫩的脸上还贴着片绿叶。

    夏笙慢慢走过去。

    银色的小蛇从一朵花中游出来,窜到他的肩上,盘成团。

    平日里这丫头嬉笑怒骂,挤眉弄眼的胡闹。

    睡着了,倒是乖巧,像是不知从哪个巷子里跑出的小女孩儿。

    他伸手替她摘下叶片,感觉到她面颊有些烫。

    杨采儿忽而坐起来,满脸惊慌:“呀!”

    说着就推开夏笙,趴到蒸锅旁看,才缓缓舒了口气:“还好......”

    “杨小妞,你好像发烧了。”

    “没事,呆子,把那朵雪莲拿来。”

    她接过手去,撕下片花瓣,打开锅盖,包住一颗碧绿莹润的药丸,灵巧的几折,放进随身的小盒里,一个一个,也不嫌烦,耐心劲半点不像是那个一会高兴一会生气的杨采儿。

    “你对你家主人可真好。”

    “主人对我我,我就对主人好。”

    夏笙呵呵乐起来,倒是很同意她的逻辑。

    杨采儿全部装好,熄灭了火,站起来。

    “药炼好了?”

    “恩。”

    夏笙走过去,轻轻一抱,就把她弄起来。

    杨采儿满脸惊愕:“你干吗?”

    “你得休息,你累病了。”

    说着,就把她放在外面的床上,盖好被子。

    杨采儿眨眨眼睛。

    “不要动。”夏笙指指她,往外面走去,到门口又一回头:“躺着别动,睡会。”

    她莫名其妙,待到屋内无人了,想想,忽而一笑,手抓着药盒,倒是安心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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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笙溜达到小厨房里,找了些柴火,又拿出点米,倒上水,准备做点稀饭。

    谁知道,这玩意可跟烧烤不一回事。

    弄得不是太稀了,就是太干了,要不干脆全糊到锅上。

    折腾了六七遍,才把最后一点米做的像个样子,搓搓烫的红一块紫一块的手,屁颠颠的去向杨小妞邀功。

    虽不好吃杨小妞也是吃了,瞅瞅他,什么话也没说。

    “特难吃吃吗,还是你不喜欢吃?我生病我妹就给我做这个的。”夏笙挠挠头。

    看到他伤的手,杨采儿啪嗒掉下滴眼泪,落进碗里。

    “你哭什么?”夏笙吃惊,然后又阴笑:“被我感动了是不是,是不是?”

    杨采儿还红着的眼睛不屑的一翻:“替这点米心疼。”

    夏笙满脸无奈:“我不会做这女人的东西嘛。”

    “啊?”杨采儿含着泪笑出来:“粥怎么就是女人的东西?”

    “怎么不是,哪有男人吃这个的。”

    “不然男人吃什么?”

    “当然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谁告诉你的。”

    “书里写的。”

    杨采儿彻底被打败,一脸苦笑:“你以为全天下有多少人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普通老百姓,能喝些白粥,就是幸福了。”

    “可是......”夏笙撇撇嘴:“江湖上大家都在......”

    “江湖......你说的江湖......都是强盗,商人,权贵......”杨采儿叹了口气:“我家主人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不再有江湖。”

    夏笙眼神发愣。

    “你这么傻,肯定不明白了,等你长大点看多了,自然能有所体会。”

    “你也没多大嘛,明明比我还小。”

    杨采儿吃下最后一口,说道:“你一定有个幸福的家庭,而我,五岁无家可归,七岁学习制毒,十岁开始杀人,巧取豪夺、明拿暗抢,不知道做过多少。”

    “......你一定有你的苦衷。”夏笙表情特别认真。

    “我没苦衷。”杨采儿大喇喇的躺下:“狗咬狗的世界,我当然要做一条比较厉害的,才不至于没有骨头吃。”

    说完,翻了个身,裹紧了被。

    小蛇跟着一甩尾巴,躲到枕下。

    夏笙坐在旁边冥思苦想,最后摇了摇头,开始推杨采儿。

    “又干吗......我是个病人......”

    她含含糊糊的应着。

    “明天我们干什么好?”

    “当然是坐船去秦城......”

    “啊?”夏笙莫名的高兴:“去那干吗?”

    “赶上中秋之夜,携月楼,子夜歌......别说你不想去......”

    夏笙没再说话,干脆坐在那憧憬起来。

    杨采儿把脸闷住,不由的露出笑意,她开始有一点点明白,韩夏笙哪里好。

    而后,又明白这种好只是一种伤人的可爱。

    想到可能发生的未来,她心里隐隐的酸楚起来。

    所以,无法回身,无法面对,这个只愿让人如初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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