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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9菊心侵霜寒

    “再缓缓吧,老爷子还病着呢,我看先别急着办七爷,老爷子的病要紧,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七爷的……”小傲淡笑着劝着秦朗。

    “啪!”刚说得这一句,秦朗的大手用力一拍手边的茶案,已是勃然作色:“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还该怪老爷子的不成?”在他心中老爷子的地位自来便尊崇无比,何况老爷子若大年纪了,便算是小有些不是,该迁就也得迁就,难道到老来还要受儿孙辈的气?

    三爷与骆世英对看一眼,心下暗暗摇头,自来他可未曾见秦朗用如此重话吼过小傲的,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可见这次是真心疼老爷子得狠了。见小傲瞬息间涨红了脸,一时羞窘得说不出话来,轻咳了一声,从旁劝道:“阿朗,我觉得小傲说得也有道理,老七确实是可恨,但他就是那么个浑人,昨天又喝多了点,想来必不是有意的,绑了他这一夜怕也吓得他不轻了,交送刑堂就不必了吧?不如让他进去给老爷子好生磕头赔罪,要打要罚,听凭老爷子处置吧。”

    “赔罪?”秦朗不以为然的竖起剑眉,“老爷子现在哪来的力气打罚他,昨天要不是人多,只怕老爷子还被他打了呢!帮中自有帮中的规矩,他有胆子做下了,就该有这承当的刚性儿。”

    小傲咬住唇,骆世豪昨日进来前本就带着八分的酒意,老爷子也是喝了酒的,骆世豪五十岁的人了,当着两个妹妹和子侄,还有他们这些“外人”面前糊里糊涂的挨了打,一时酒性儿上来,冲撞几句也就在所难免,说来老爷子也是有几分不是的,只是这话可不敢在秦朗面前去说。知秦朗在气头上,也不是有意要发他脾气的,刚说那话的若是换了天宇阿杰等人,只怕早被他飞踹出门了。

    压下心头那一份难堪,迎着秦朗沉郁的脸色,恭顺的站起了身,用半是玩笑的口吻低声道:“大爷息怒,是小傲说错话了,求龙头大爷宽赦吧。”

    这一句虽似在玩笑,却听得众人心中都是莫名的一疼,秦朗一腔怒火登时转为愧疚和疼惜,后悔人前冲动,让小傲面上下不来,但他为人不会圆转,当着人前也不好意思出言安慰,半晌只略点了下头,向他摆了摆手不出声了。

    小傲微笑着缓缓坐下,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完:“小傲的意思是想说:七爷冲撞老爷子确是大大的不该,不过关起门来他们总是父子,老爷子做寿,咱们举帮为庆,又有这么多江湖朋友参与,只怕数月之内仍会有人津津乐道于昨日的热闹排场,要是昨晚的事传了出去,岂不……”看着三爷笑了一笑,“何况,七爷那个性子也不是第一次闹了,便是教训也未必有用,他又那么个年纪了,倘或是有点什么,老爷子现又病着……”

    这话说得婉转,但意思大家都听得明白,老爷子昨日众人面前风光无限,到晚上却给自己的儿子气病了,岂不成了一场笑话?事情传到江湖,日后老爷子面上如何下得来,让骆世豪到帮中按规矩领责,倒是出了眼前这口气,但背后人家只怕不说骆世豪酒后莽撞,倒会笑老爷子家教不严,昨日秦朗与小傲遮掩拜帖一事也就枉费心机了。

    三爷一旁先点了点头:“阿朗,小傲说得是,只怕老爷子心中也必不愿如此,不如你叫了世豪上来,代老爷子重重责罚他一场,然后再命他去老爷子床前悔罪如何?自家的事,还是在自家解决了吧。”

    秦朗默然了半日,心知自己虽与老爷子知近,但论亲终不敌人家父子之情,老爷子又是重面子之人,事情闹到帮中只怕真会觉得脸上无光,别为此又添了病才好。况且毕竟骆世豪年长,小傲也已暗示他无谓再与骆世豪结怨。抬头见小傲望向自己的双眸润泽淡定,如一泓清水,浑不见对方才自己一时之失态有一丝一毫的委屈和抱怨,心中更觉酸楚,叹了口气:“就依三爷吧,先绑他去老爷子床前跪着去,看老爷子饶不饶他,至于代老爷子教训就大可不必了,小傲说得对,七爷是个不记教训的人,没的倒脏了板子!”

    “慢点,慢点,好,放吧,再放,再放,慢点慢点,好……”巨大的寿字牌坊随着话声轰然放倒,迎风扬起一阵烟尘。湖心的戏楼已拆得七七八八,小傲悄然停在一株桂树之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忙乱的撤除寿宴时的临时布置,昨日的辉煌壮丽,转倾就变为眼下的一片狼籍,宾朋散去,香销茗冷,纵秋菊耐凋,怎堪敌夜长霜寒?风中零星荡落几点花雨,心中却是莫名的寂寞苍凉。

    “傲哥!”汽车停在放倒的寿坊前,骆天宇迅捷的跳下车。

    “孙少爷,对不起啊,我们这还得一会儿……”老管家常叔的儿子阿质擦着汗到车前,骆天宇不待他说完便摆摆手,将车子扔下,穿过□向小傲走来。

    见天宇的面色,小傲已知他此行必是未能奏效,轻拍了下他的肩:“不要紧。”

    天宇勉强笑笑,掩饰性的将两手插入裤袋:“傲哥要出去?”

    “嗯,我回帮中去看看。”小傲笑笑,“别担心,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你已经尽了力了,阿朗不会怪你的。”

    骆天宇点点头:“要不,我陪傲哥去吧?”

    “不用,不过是相谢下拜寿的同道们,我自己去就好,”小傲仰头向风中摇摆的桂枝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从他身侧走了过去,随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再微微用力捏了一下,“快进去吧,多多宽慰阿公。”

    “傲哥……”看到小傲侧头回眸,骆天宇欲言又止,“我……我刚刚看到……看到……嗯……没…没什么了……”

    洪帮堂内嘈杂纷乱,因骆府门上挡架,老爷子小恙,不见外客,一些远路的客人纷纷前来堂内辞行,五爷贺鸣与八爷马英锋正自忙于应付,小傲赶到后,只得亲自周旋,先备诉了老爷子年迈,酒后略觉不适,龙头大爷秦朗与七爷骆世豪、金姐骆世英等彻夜未眠,衣不解带的床前尽孝;再替三爷因心忧老爷子之疾,一早前去探视陪伴,无暇□相送各路朋友一事致了歉;然后命人拿出事先已准备好的回馈礼品,代老爷子相谢了众人远路来祝寿的一番心意。众人听得老爷子染恙,自然又有一番问询,小傲只说累着了,少不得又多费了些唇舌,乱到最后,由八爷马英锋出面安排知客的兄弟陆续送各人起程,小傲至此时方回到自己堂中稍事休息。

    “欧阳,去传语五爷,说小傲稍后前去补领责罚,请刑堂按规矩准备。”

    “爷……”欧阳声音低低的一诧,小傲淡淡笑笑,疲惫的靠入座椅,闭起了双目,挥手道:“去吧。”

    从容的步态依然如往日,淡定的目光中却隐藏着几许他人难以觉察的落寞的自嘲,自入帮中,除替秦朗矮举那一次外,小傲只在天宇的伪钞事件时方再来过一次刑堂,彼时都是心有所牵,倒并未曾仔细留意过这个地方,此刻,这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刑堂内却阴森如旧,令人一入门便觉周身寒意顿生。

    “掩门!”五爷贺鸣声音威严,两个执事走过去,不理会外面几个意图窥探的闲荡帮众,径直关上了刑堂的大门。

    “二爷请吧!”五爷面色平和的向内摆了摆手,到了这里,便是待罪之身,小傲肃然应了声:“是。”带着欧阳跟随五爷穿过幽深的刑堂,来到后方的一个较小的刑室内。两个执事跟进来,将房门关了。这里是训诫室,堂内有位份而无重大过犯者,往往可得龙头体恤加恩,发在此处私下训诫,不公开用刑,虽然如此,内中昭示着刑堂权威的一应刑具、刑架却十分齐全,足以震慑人心。

    室内无窗,早已备好的黑膝刑凳在日光灯下似是一尘不染,五爷不动声色的站定一旁:“二爷请。”

    小傲微咬了唇缓缓走近前,静静的看着刑凳,心中不愿去想象曾有多少个痛苦的躯体挣扎□辗转哀号于其上。“小傲入门时日尚浅,于刑堂的规矩上不甚明白,不敢请问五爷,让小傲在此处领责,是五爷法外施恩,特殊照拂?”他来刑堂备案之事一直瞒着秦朗,刑堂除五爷外也只有一两个负责记案之人知晓此事,那么恩命何来?

    五爷给他问得怔了一怔,微笑道:“二爷是本堂圣贤,身份尊贵,刑堂按规矩惠与尊重,可以不在外面用刑,况且,此事日前老爷子也已关照过了。”

    原来如此,小傲轻轻点头,老爷子为龙头之前曾执掌刑堂,知道红旗管事是有这一点私权的,虽然就算不当众行刑,稍后他以儧越之罪到刑堂领责之事也会人所尽知,但至少现在是给他稍留了几许体面。

    “多谢五爷了。”挂着一丝波澜不惊的淡笑,小傲忍住羞耻之心,在两个执事催促的目光下,脱去身上外衣,低头伏在了刑凳上,埋首静等着接下来的难堪时刻。两个执事走近身前,便待动手拉下他的裤子,一个执事的手尚未及触到他的裤带,欧阳忽然走上前来,大手一张,拦住了他。那执事心中诧异,见欧阳面如冷铁,心中不自禁的微打了个突儿,不觉抬头向五爷看去,自来刑堂权重,管你什么身份,到了这里衣服一脱,板子之下无分大小,还头一次见到近身敢上前拦刑的。

    欧阳也不看他们,弯了腰将头凑近小傲:“爷……”

    知他体贴,不欲自己受他人之辱,小傲心中涌上一股暖意,埋在臂弯的头微微轻点,闭住双目,咬紧了唇,欧阳轻轻伸出手,先将他上身T恤微向上拉了拉,再小心的替他将裤和内裤子拉到了膝弯处,动作轻缓,手指未曾沾到他半点肌肤,做完之后迅速后退,面无表情的站回门边。五爷见此,便向两个手下微一挥手,示意不必按着小傲,令他们也退到一边去了。

    竹板带着风声下落,在冷水的助虐下,肌肤鸣奏出令人听觉颇为愉悦的脆响,水润的清凉还未及去体味,如炙烤般的火热灼痛便迅速升腾而起,肌肉的反射性抽动是人的意志无法左右的,除去红棍不算,这是他第五次与浸了冷水的板子做亲密接触,这痛不欲生的滋味是那样令人熟悉到刻骨难忘。

    “一!二!三!四!五……”计数的执事一杖一杖的报出数来,小傲埋住头,咬牙强忍,第一次被秦朗家法时,他便在心中默数,并且相信,彼时书房中的秦朗也定是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他赌秦朗不会舍得让他捱过三十下,但他输了,四十、五十下过去了,秦朗的赦令却迟迟未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下,辗转难熬的不是身上的肌肤,而是血液一点点冻结了的脆弱的心脏。

    “十!十一!十二!十三……”第二次家法时,他已不再计数,但他知道秦朗仍然会计,如同他等待他的赦免一样,秦朗也一直在等他求饶认错,当他在刑床上辛苦的熬撑至昏厥时,他其实知道,他只要肯低下他那高贵的头,说一句:“饶了我吧。”秦朗便是再恨也不都会再打他,他罚他,不是为了规矩,不是为了生气,而是实实在在的在担心他,在乎他。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是幻觉吗?竹板的力度似是减轻了许多,虽然声音听来仍然令人心中悚惧。杖毙!小傲心中叹了口气,从前的秦朗对他可没有过这样手软的时候,他甚至能想象他当时狂怒的无法控制的大手握住竹板青筋暴起的样子,他打到他两次昏厥,打到他血肉飞溅,打到他死去活来,打到他心胆俱寒仍是不肯饶恕,那一次,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令他如此完全的失去理智,但他醒来后,只轻轻的一句:我错了!他便立刻投降了,即便他直到最后也并未对他的“背叛”行为解释过片言只字,因为对阿朗来说那根本不是重点。

    “三十一!三十二……”突然加剧的痛楚疼得他一时难以呼吸,一缕温热滑下股际,刑堂用刑,按规是必要见红的,此刻五爷的落杖的角度已不是完全垂直,而是在触及肌肤的一瞬间改“砸”为“削”一板下来,大片的血檩便破裂开来,痛楚钻心一般让人难以忍耐,但这样用刑表面看着虽重,实际上却可使肌肉所受的伤害减低到最轻,五爷明显是对他手下留情了的,这只怕又是老爷子的关照吧?一时间心中苦涩,老爷子这么做算是额外的恩典么?那日他倔强的上了傲性,坚要来刑堂领责,他对他气恨之余,是否终也会如阿朗对他一般,有这样一份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怜惜?

    作者有话要说:好象字数多了唉,算了,看在长时间没更的份上,吃点亏吧,嘻嘻,要顶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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