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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折 如琢如磨

    “嗯?”萧弦望了一眼李淙向着他摊开的手掌,而后抬头不解地盯着他。

    李淙握了握停在半空的手,垂下眼睑道:“没有做好,还不能用。”

    “哦!”萧弦恍然大悟地叹了一声,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赶忙伸手进衣襟,把衣兜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被萧弦捏在手里的是一把半个手掌大的木梳,做成了半圆形的样子,边角规整,刻划精良,梳齿根根清晰可见,已初具形态;木亦是好木,颜色古朴,难看的树纹结疤一点也无;大概是因为手工制作,齿缝比平常的木梳稀了点,未经打磨的表面还有些倒刺,但仍能看出雕刻者的用心;说到装饰,除开梳齿部分,弧形的梳面上雕了一半的延绵纹路仿佛朵朵祥云,起伏翩跹,舒展恣意;把梳子翻过来,背面平整光滑,正中央浅浅地刻了一个“弦”字。

    萧弦用指腹蹭了蹭梳子背面那个凹凸不平的“弦”字,记起初开始跟李淙提起梳子的事,自己说的确实是长形,而这把梳子特意雕成月牙的模样,想必是为了寓意弦月的“弦”吧。

    萧弦一句话也不说,只两眼愣愣地盯着手里的东西出神,李淙拿不定他心里什么主意,扯了扯嘴角开口解释道:“看你总是说束头发麻烦。”

    话说到这儿停住了,但已足够让萧弦明白他的意思。萧弦抬手摸了摸脑袋后面的短毛,突然觉得惋惜极了。难怪中午的时候李淙回来看见他剪了头发会那般诧异,之后更是一句话也不说了呢。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会是这样一件“麦琪的礼物”,如果没有一时冲动把头发剪掉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不会辜负李淙替他做梳子的心意、也不会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种说不出口的难过了吧。

    李淙收回手,见萧弦不声不响,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面上的表情更是恹恹的不太高兴的样子,以为东西出了错,便问:“不是这样的么?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萧弦愣了一下,而后回过神来拼命摇头道:“不不,没错,就是这样子的,一点也没错。”说罢伸手去扯发带,想把头发放下来梳梳看,却被李淙阻住了动作。

    “慢着慢着,还没做好不能用的,太刺,会扎坏头发的。”李淙握住萧弦的手腕放下来,取过他手里的梳子搁到桌上,又道:“才出了个形而已,急什么。”

    “哦……”萧弦挠头,拿着梳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撇嘴道:“那还要做什么?我看差不多了啊。”

    李淙摇头,见萧弦满脸期待的样子,索性不说机关那些了,坐下来打算把梳子做好给他。萧弦亦兴致满满地在李淙身边坐下,托着下巴准备围观全程。

    李淙走到衣柜跟前,把上头柜子最里面的一个木盒取了出来。这个木盒才是用来装刀具的,之前那个本是放木料和成品的,但李淙这几天给萧弦做梳子,取了几把刻刀出来,用完就一并放在了搁玩具的盒子里方便下次取用,这才混了。

    李淙取完东西回来坐下,萧弦探头,见盒中整齐放着十来把螺丝刀样的刻刀,刀柄都是木制,不算新,看得出经常使用的样子,刀头锋利,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李淙取了一把三角槽的锉刀斜放在梳面之上,一手托着木梳,一手顺着上次未完的痕迹慢慢推刀柄,雕出云朵的具体轮廓,再换平口的修光刀,将多出来的棱角部分一点一点铲掉,而后横过刻刀像削铅笔那样斜着下刀,直至木料纹路光滑。雪花般的木屑随着他流畅的雕凿动作一路落下,很快就在桌上叠了一层。

    李淙轻车熟路的雕功让萧弦误以为木雕是个十分简单的活儿,他聚精会神地盯着看了一会儿,渐渐起了自己动手的心思。

    李淙换刻刀,萧弦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哥,我想试试!给我雕雕看呗,嘿嘿。”而后信心满满地朝着李淙招手,示意李淙把手上的刻刀和木梳让给他来。

    “你?”李淙挑眉,顿了顿,而后横臂往之前的木盒里头翻了翻,挑了一块边缘有木结的废料扔到萧弦面前,道:“喏,拿去玩儿吧。”

    靠!萧弦在心里比了个中指,愤愤不平地朝李淙瞪了两眼,李淙不理他,气得萧弦龇牙咧嘴,不过最后还是掳掳袖子乖乖接下那块木头,打算废物利用,好好大展一番身手。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选料选好后,第二重要的便是挑选趁手的工具了。萧弦站起身,一只脚立着,另一只脚翘到凳子上,手肘撑着桌面开始哗啦哗啦地翻木盒,只是拿了小头的再看大的,觉得大的好,换了大的,又觉得不如小的灵活。

    李淙看出了萧弦的纠结,好心出声提醒道:“你手上的那把是出坯刀,配合锤子敲打,用来出形的,雕花一般用小头刀。”

    “哦……”萧弦点头,他只需小雕小琢玩玩便成了,于是继续翻翻拣拣,找出来个圆弧颈、刀头前部上翘的曲柄小刀,迥异的造型把他的好奇心勾勒出来,举到李淙面前兴趣勃勃地问道:“那这个呢?”

    李淙抬眼:“那是铲底刀……”

    “用来铲底的对吧?”萧弦迫不及待地插话。

    李淙微微点头,说是铲底也算对,又补充道:“嗯,是用来凿刻凹面的。不过一般来说刻刀没有固定的使法,全看你怎么用,觉得顺手就好。”

    萧弦握着那把造型奇怪的铲底刀研究了一会儿,反手抓着刀柄往木头上戳了两下,砸了两道竖痕出来,桌子也被震得一颤,带得李淙手一抖,险些刻坏了梳子。

    李淙叹气,放下手里的活,取了一把凹槽的三角刀递到萧弦手边,道:“拿这个,看着,这样慢慢推过去,纹路就出来了,然后再用小口刀修圆。”

    李淙边说边在梳子上示范。梳面刻的是祥云,他一手按住梳子,一手握着刻刀推送,三角刀平缓地驶过木头表层,将多余的木料铲起,不一会儿就雕出一个凹槽来,而后适当转换方向,凹槽打了个转儿,祥云外廓立现,最后换平口刀将尖角有棱的地方修成光滑的圆弧状,一朵饱满的云纹就浮现在了梳面之上。

    萧弦看得有趣,嘻嘻笑道:“嘿,这个好玩。”说罢拿起桌上的三角刀开始如法炮制。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木头异常坚硬,真是看着不觉得,上手才知困难。而他现下又换了个身体,力气何止变小一点,简直与从前差得天壤地别,连雕块小木头都十分吃力,直惹得他在心中大肆唉声叹气。可他偏不信这邪,咬咬牙用劲推刻刀,憋得指节都泛白了,木块却丝毫面子也不给,出来的刻纹歪歪扭扭,要多丑有多丑。萧弦怒了,狠狠攥着刻刀卯足了劲铲下去,没想到一下使岔了力道,木块一滑,弹了老远开去,“啪嗒”一声摔到地上,咕噜咕噜一直滚了两圈才停下。

    萧弦吓了一跳,傻愣在原地,直到李淙皱着眉头看过来才回过神,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把刀子往桌上一扔,脚后跟推开凳子,弯腰钻进桌底下捡木块去了。

    不过才一瞬就不见了人影,李淙也被惊了一惊,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找人,一看才知居然滚到桌底下去了,简直像只刚断奶的小狗儿似地,一不看着就开始东窜西跳到处蹦跶,真教人哭笑不得。

    萧弦猫着腰爬了几步,总算找到掉地上的木块,拍拍手站起来,垂着脑袋,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望着萧弦明明气到冒火、却死皱着眉非把这顽木搞定不可的小模样,李淙摇了摇头,嘱咐了句当心别伤了手,没再说什么,任他去了。

    萧弦长长地呼了口气,握了握拳坐下继续,埋头兀自捣鼓了良久,总算雕了个花纹出来,赶紧将木块凑到李淙面前,献宝似地嚷道:“哥,快看快看,还行吧?”

    李淙瞥了一眼,而后忍笑道:“你那是……螺蛳吧。”

    萧弦一愣,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夸张地垮下身子,歪过去攀住李淙的肩膀受不了地道:“螺蛳,哈哈哈哈螺蛳……真的是诶……”

    萧弦笑得险些岔气,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刻出来的花纹,心里觉得那更像一坨便便,不过没好意思说出来,只笑得更凶了。

    好一会儿过去,萧弦才停下笑意,按着木头继续铲铲刻刻,最后也不知道弄了个什么形状出来,索性停了手,捏着木块上下前后观察了一阵,抬头问李淙:“哥,这是什么木啊?”

    李淙抬眉:“黄杨。”

    “黄杨木?!”萧弦一下拔高了声音。

    “嗯。”李淙点头。

    萧弦激动了。黄杨木一直都是制梳首选,据《本草纲目》记载,黄杨其木紧腻,作梳、剜、印最良,具有清热、利湿、解毒的功效。萧弦学文,医学理论知道得不多,但好歹自个儿家乡以制作梳篦闻名,没知识总该有常识,上学时候也去过梳篦厂参观,对梳子和篦箕的选材、制作大部分知道一些,而且商场里材质上好、制作精良的黄杨木梳虽说小小一柄,可动辄几十、上百一把,此刻一听李淙给他做的梳子是黄杨木的,哪能不觉得稀罕。

    “黄杨木!黄杨木好啊,做梳子最好了,就应该用黄杨的……”萧弦在一旁手舞足蹈地把黄杨木梳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催眠安神、包治百病、居家旅行必备”都来了,也不怕吹破了牛皮。李淙聚精会神地忙着手头的事,趁着换工具的间隙好笑地瞅了他一眼,萧弦被看得脸一红,难为情地闭上了嘴,垂下头去把下巴搁到手臂上,专心看李淙雕花。

    李淙雕完梳面上的花纹,将梳子竖起抖去木屑,而后挑了把长条形的锉刀,开始一格一格地打磨粗糙的齿缝。萧弦看了之后猛摇头,拽着李淙的手臂道:“不是,不是那样的!”而后拉了木盒过来,心急地翻找着什么。

    李淙不明所以地停下动作,但见盒中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刻刀在萧弦细瘦的指缝间来去,刀尖无眼,直看得人心惊肉跳,急忙出声道:“要找什么?慢些翻,当心别割了手。”

    “呃……”李淙话音才落,一阵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萧弦抬起手,手掌上已划了一条血印子出来。

    李淙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萧弦,朝着床榻枕头那处努嘴道:“自己擦药去。”

    掌上的口子不深,却挺大,正一滴滴往下滴血,萧弦举着手不敢动,有些委屈地瞥了一眼李淙,无奈对方不为所动,于是只得苦着脸皱了皱鼻子,舔了舔伤口爬去床头找药。

    涂完药膏,血很快止住,萧弦摊着手赖在桌子上,蔫蔫的不说话,李淙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问:“到底要找什么?”

    “三角锉啊。你那样一根根磨要磨到什么时候,像这样子的三角锉子,嵌进齿缝里两面都能磨到,很快的!”萧弦来了精神一下直起身,鼓着腮帮子据理力争,边说还边抬手比了个三角形,那动作真是傻得可以。

    萧弦说这话不是没理,制梳中确实有这一道工序。先用粗齿三角锉从右至左粗磨,磨去齿缝间的毛刺。由于三角锉下口只下三分之二,本身造型又是上宽下尖,所以在打磨过程中扩大齿缝间距的同时还能使每一根齿由粗到细。粗磨过后换细齿三角锉用同样的方法进行细磨,最后将木梳立起,按一遍粗磨、一遍细磨的顺序打磨齿尖,将齿尖由粗钝的方形打磨成光滑不扎手的圆形,这种细加工的程序称之为剔方。

    “这倒也是。”李淙低头思忖了一阵,总算点头认可了萧弦的说法。不过现下手头没有三角锉,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来了。

    屋里安静下来,李淙握着锉刀慢慢磨梳齿,萧弦则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把桌上的木块拨来拨去,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对了哥,你以前是做木工的吗?”

    李淙抬头看了萧弦一眼,默不作声,不置可否。萧弦也不是笨蛋,看出李淙不愿说,干脆噤了声,不再问了。

    萧弦在一边插不上手,只能帮着递递刀具吹吹木屑什么的,不过李淙动作挺快,锉光滑梳齿后,用窄刃的刮刀刮光,最后用棉布擦干净,将梳子推到萧弦面前。

    “这样算做好了吗?”萧弦盯着木梳问。

    李淙点头:“嗯,应该可以用了,不过最好再打磨一下。”

    说到打磨,“砂纸”二字脱口而出,见李淙不解地盯着他,萧弦惊觉自己定是又说了这里没有的东西了,赶紧扯开话题问道:“要用什么打磨?”

    “锉草。”李淙停了一停,见萧弦疑惑不解地对着他眨眼,于是继续解释道:“锉草也称木贼、节节草,表面糙涩,用来锉擦木器可使之光净。现下开了春,也该长了,明天去山脚下看看……”

    “我也去!”李淙话未说完,萧弦激动地拍桌,就差没摇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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