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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767

    凌康夫妇要来见父母,简明那些瞒着的事情多数都得跟简妈讲清楚了,不过,没必要全部都说,简明叮嘱哥嫂,阿励的事情无须对自己妈全盘托出,她的借口是,免得老人家瞎操心,反正阿励已经平安无碍,就当事情没发生过。//

    文娟电话里有所纳罕,“你都没跟老人讲过?那这段日子,我们没去,阿励也不在,你妈妈一定会有意见吧?”

    简明想,没意见,知道你们的身份后就什么意见都没了。嘴上说,“我已经和我妈解释过了,你们放心……”约好见面时间,简明回头,见厨房门口站着亲妈。

    简妈阴着脸,“咋的,肯来了?”

    简明答应,“是啊。”开水锅里下面条,“我们先吃饭,等会儿我有话给你说。”

    饭后,简明把家里放贵重物品的抽屉打开,衣橱里用衣物防尘袋罩好的婚纱也拿出来,给家母一样样欣赏观看,尤其那个装首饰的沉香木匣子,简明特别解释过,是个有年头的古物了,非常珍贵。重要的是凌家的家世,简明由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讲起,还拿照片里原来凌家的旧宅对照,告诉妈妈凌家曾是望族,家声显赫,她从未谋面已然过世的公婆,也算名门之后。至于凌励的大哥凌康,比凌励大二十来岁年纪,凌励是由哥哥嫂嫂带大的,感情深厚,堪比父母。凌康更是她现在打工的那家公司的大董事长大老板,她自从进这家公司后,得到老板夫妇的百般照顾。而丈夫凌励,更是对她珍惜呵护。她上次被罗世哲欺侮,还有冬冬生病那次,全赖凌励支持照顾,才得以度过难关。要紧的是,凌家上下对冬冬疼爱有加,视如己出……

    随着简明的叙述,简妈的嘴逐渐张成个O型,并越O越大,最后,捧着一套蓝宝石首饰,摸着简明的婚纱,“哇……”一声出来。

    简明趁势,“还有时间,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爸?大哥大嫂约了我们吃中饭,爸找个车从高速过来,时间还来得及。”

    简妈忙不迭,“当然当然。”去打电话,如简明预测,之前的种种意见都烟消云散,只拿一盒子首饰,她已将凌家人夸成几朵花。

    午饭前,凌康哥嫂收拾的四眼齐全来看望简妈,进门以小辈之礼相见,满口道歉,送上几色礼物,贵重的酒和参茸,一尊金佛,还给简妈一只很值个价钱的名牌包包。文娟和凌康夫妇都是健谈之人,再说本对简妈存了几分歉疚之心,自然曲意奉承,只为讨亲家开心。而简妈,此刻真是大惊喜,本以为没啥希望女儿,现在不但很有希望,根本是喜出望外嘛,她也是健谈之人,与凌康夫妇热乎到一处,气氛不知多融洽。

    等简爸前来那小段时间,文娟抽空问简明,“身体没事吧?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还瘦了这么多?我寻思你妈在这儿,你肯定有人照应,这段时间就光顾着阿励那头了。”文娟犯愁,“这阿励不在家,我就把你照应成这样,阿励回来,还不得跟我急?”握着简明手,宽慰,“明儿啊,阿励已经好了,咱们都放宽心,好好保重,等他回来,别让他担心好不?”

    简明含泪,“哎,好的。”

    简妈也抽空问女儿,“他大哥大嫂人多好啊,人家这个情况,你咋从来不跟我提呢?”

    简明笑笑,“现在讲不是更惊喜?你觉得高兴就好。”

    简妈一时没言语,默了会儿道,“明儿,妈和爸有时嘴碎点,也是为了你好。*非常文学*”

    简明答应,“妈,我知道。”

    不多时,简爸到,老江湖,场面上一向周到,带了些大城市不多见的家乡特产来给凌励哥嫂,文娟一直爱这些土制特产,分外欢欣。出去吃饭,地点选在向来接待大人物,有历史有来头,很难订到位置的名饭庄,是简明爸妈最渴望的名车接送,出入高档场所,所见之人,非无名白丁,所用之物,也俱精致讲究。这一餐,且不说菜色酒水如何,单气氛,已high到爆棚。

    凌康和简爸还是颇有共同语言的,那来自于男人对名利和事业上追求的本能,他们谈的很投契。凌康很了解简爸之前事业上的某种成就,也认为这样有经验有资历的老工程师少见,他新接洽的一个涉外工程非常需要简爸这样的人,邀请简爸过来帮他的忙,绝非作假和客套,实心实意的,“叔啊,过来帮我,还年轻,现在退休太早了,看你身体还不错,再干几年完全没问题。”接着薪水待遇方面一讲,简爸搂着老伴,那个亲昵温柔,“老婆子,咱们姑娘终身有靠啰。”跟文娟凌康举杯,热泪盈眶“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交给你们了。”简明父母这番拳拳爱女之心,也把凌康文娟感动的不行,一样热泪盈眶,保证,一定好好待简明,跟自家人一样。文娟和凌康接下来夸奖简明,厚道仁义,他们非常喜欢也非常信任。也有举杯回敬简家二老,谢谢他们把女儿教的这么好。这一餐饭,觥筹交错,互有应答,话题不断,绝无冷场,无论简明父母还是凌康夫妻,都满意到不行。

    饭后,简明有隐晦跟地跟父亲大人旁敲侧击一番提点,还是赶紧带妈回家,夫妻俩关起门,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干净了,别留后患。做女儿的,一定和妈妈同一战线,如果老爸处理不好,什么能令他发挥余热的涉外工程,就别指望了。本来凌康夫妻要留简明爸妈多住几天,简明替父母推托,春节将至,每年春节,家里要打扫卫生要办年货,忙着呢,等下次吧。要求,看能不能让人送爸妈回家?简明发话,文娟凌康无不应之理,容不得简爸再有什么异议,一辆奥迪等在楼下,简妈不得不收拾行李上车了。简爸临走前,给简明留下一张银行卡,里面是简明的八十万,老头喝的有点高,大着舌头交代,“好好存着,以后遇到什么事儿,也有钱傍身。等阿励出差回来,春节,带着冬冬回家看看……”

    八十万,最困难的时候,没能救简明的急,如今,在她不需要的时候,来为她锦上添花……而阿励,在她活的最无力最无助的时刻,成为她最有力的支撑,承担她全部的失意和重量,偏她却在他信念崩溃的时刻,没能给他温暖的怀抱,给他庇佑,让他放心哭泣,放任他以现在这样的方式去逃避,才得以喘息。在阿励失望沮丧的时刻,她想到的更多还是自己,能过下去吗?会离婚吗?他好容易恢复回来,给她电话,她的回复竟然只是,“你去死吧。”简明觉得,自己真是太无耻了。

    送走父母,和凌康夫妻一起再回家里,听着凌康夫妻一路赞自己父母的好,简明只是笑。她胃里非常难受,那令她求生不得求死无能的孕吐反应又来找她麻烦了。午饭时候,大家都知道她很爱吃鱼,于是,餐桌上的美味清蒸鱼和豪华刺身拼盘中的金枪鱼片,大多被添到她碟子里。曾经最爱吃鱼的简明,现在大老远闻见鱼味都吐的七荤八素,她又不想大家看出她有孕,只好硬忍着都吞下去。硬吞下去的,总是不会服帖,多数来找后账,简明进屋来不及招呼凌康夫妇,先冲进洗手间一顿狠吐。本以为吐完就没事了,无非是说可能中午生鱼片吃多了的关系,谁知吐完没多久又进去吐。寻思这该消停了吧?结果刚坐下喝两口热水,恶心劲儿来了又去吐。简明直吐的黄疸水都出来,脸色唰白,连嘴唇上的血色尽皆褪去,浑身虚软无力,一额冷汗,晕得不行,凌康夫妻担心了,忙把简明送去医院,结果去医院这一路,简明捧着塑胶袋,依然在呕,不得不打电话找唐雅妍救命。

    车至医院,凌康夫妻扶着简明下来,唐雅妍已经等在门口,轮床伺候,人被送进去急诊,招呼妇科的人下来做会诊,凌康夫妻这才知道,哟,简明有了。简明倒也无大碍,妊娠反应严重多数也是思想负担重,而且没休息好的关系,她和凌励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问过诊,药开上,被送进妇科病房。凌康夫妻小心翼翼,再不敢掉以轻心,拉着妇科主治医生和唐雅妍在走廊上说话,问长问短,紧张到不得了。简明躺在床上休息,终于稳定下来,只觉疲累欲死,她应该在药效的作用下,狠狠睡一觉的,不过,这都下午了,阿励还是没再来电话,简明惦念他,非常,非常,非常……她拨通凌励的手机,“阿励。”

    那总是温润醇厚的,令简明倍觉安心的声音,带着迫切渴望,“简明。”

    简明侧身躺好,“阿励,对不起,早上不该跟你发脾气。“

    凌励鼻音浓重,“别这么说,是我对不起你,没举行婚礼,还丢下你一个,你恨我了没有?“

    简明坦白,“有一点点。”不太放心,“阿励,那你呢?怎么就不再给我电话了呢?生我气了吧?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没安慰你,你刚好起来给我电话,我却凶你。”

    凌励温柔,“我没有生你气,没再给你电话,是因为很忙,大家都为我高兴,来跟我打招呼,再说,我怕你恨我,没勇气再打给你。”顿了顿又说,“上次,去找你,看到罗世哲跟你求婚,拿着旧戒指,我忽然觉得自己特差劲,特没用,很害怕失去你……”凌励的鼻音变成哭泣。

    “阿励,你别怕,别哭,还有我呢,我在这儿,你不是一个人。我知道你的感受,我都知道,因为,我和你一样。”简明跟凌励念叨起他曾经跟她说过的话,一字一泪,“我们都赶上了这个个商业大爆炸的年代,全民皆商,人皆言利,而你我,确是永远变不成商人的那种人。在这个年代,没有商业头脑,无异于手无寸铁,任人宰割,阿励,没用的人,不止是你,还有我,我们都不够狠,没手段,做不出丧心病狂的勾当,硬不下心肠干太混蛋的事儿,我想,这是咱俩的命吧,命定的,我们就该不分彼此。”

    天涯海角的某个地点,凌励不可遏制的哭声透过通话网络,传给简明,简明亦是满脸的泪水纵横,坚持着对凌励的告白,“阿励,你的话,我都记着呢。你说过人生中那点甜味,就像刀刃上的蜜,蜜舔完了,就是刀,接着舔,就只剩下痛。阿励,因尝过那一点点甜,便忘乎所以,不计结果与成本,舔着刀口的人,是我,是你。你别哭,还有我在这里,即使我们不是夫妻,不是朋友,即使我们从没见过面,但在这个世界上,你执着的那个角落,我一定在那里。只要你愿意,阿励,我会一直守着你,一直,一直,一直。如果你不能扬眉吐气,灰头土脸咱俩作伴,如果逃不掉窝囊,苟且偷生咱俩一起,你快乐,咱们都快乐,你差劲,我一样差劲,你崩溃,我为你支撑,帮你重建,阿励,我真的很爱你……”

    凌励声泪俱下,呜咽,“简明,简明……”

    简明啜泣着答应,“我在这儿,阿励,我想抱抱你……”耳边,传来凌励更凶猛的哭声,简明的泪也更多的掉下来,她咬住下唇,压抑住哭泣。

    凌康夫妇进屋,看到的就是侧身躺病床上,哭成一团的弟媳妇,惊异,“简明啊,你咋了?

    简明摇头,哭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文娟看到简明耳边贴着的手机,拿过来看看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对象,知是她家二爷,听到对方一样是哭的乱无章法,一塌糊涂,眼圈也通红,却能克制,“阿励,别哭了,我跟你说,简明怀孕了,因为担心你,又怕给我和你哥添负担,啥都没提瞒着咱们,这都怀孕八周了,心里惦着你,吃不好,睡不好,人瘦一大圈,所以妊娠反应重的厉害,身边没人儿照顾真不行。阿励啊,听大嫂句话,可别再犯糊涂,过世的人,我们放过她,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接着手机又到凌康手里,凌康还是声如洪钟,沉着有力,“臭小子,有哥在,你别担心,我们肯定会照顾好简明,等你回来,春节,婚礼咱们还得办。唉,你没看你们的婚纱照,拍得可好了。嗯,嗯,给简明买青柠檬啊……”凌康给文娟一个眼色,意思老二好了,知道关心媳妇儿了,嘴里不住答应连声,“有有,这方面你放心,找老唐?找了找了,简明一开始就找了,你跟老唐联系,她说每次孕检,都有陪简明去做,简明情况她最清楚……”

    简明这次住了两天院,觉得很不好意思,想不到还有因为妊娠反应而住院的。虽说凌康夫妇嘱她好好休养,她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养胎,不过既然到了医院,凌励的地盘,尤其凌励又不在,总是会有其他事情找上她的。因为内科要往新大楼搬,连带办公设备也都是新的,所以凌励那张沉重的办公桌没办法整个搬过去,得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唐雅妍电话请示过已经恢复精神的凌励,凌励说反正简明在医院,他的事情,找简明帮忙处理,并告诉简明他办公桌抽屉的备用钥匙放哪里,于是养胎中的简明赶去内科,帮凌励收拾办公桌里的诸般用品。打开大抽屉的瞬间,她发现方楠给凌励留下的遗书。遗书没有放好,纸张随意散落,简明看了,倒不是好奇,而是她必须要了解,到底什么事情让凌励看完遗书后,情绪崩溃。

    其实,没啥更大惊人之处,只是,一直对凌励隐瞒的一切终于在青天白日下揭穿,那个曾让家人一直担心的“受不了”,凌励还是不得不面对。简明相信,方楠的自尽和这个让人难以生受的真相同时到来,凌励除了觉得对方楠有歉疚,对家人也一样歉疚,两相叠加,难怪会崩溃。除了在抽屉里发现遗书,简明还发现一枚眼熟的婚戒,就是凌励曾经戴在手上,想等着和前妻结婚纪念日过了再摘下的那枚,原来,凌励摘下,随手丢在抽屉里。

    这天,简明仔仔细细将凌励抽屉里的各种书籍资料和杂物,帮他搬到新办公桌里。按照他原来摆放的位置安置妥当。不过,方楠的遗书和阿励的婚戒,她会把这两件东西带回家藏好。该留存的纪念品,就留着吧,那也是人生中经历过的痕迹,不过,倒无须时刻面对,过去的,让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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