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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圣罗德 95第十九章

    台湾,简宅。

    司徒琳牵着简默的手站在家门口,看着司机老王将简立文的行李扛进后备箱。

    “爹滴,你要去那(哪)里?”小小的简默忽闪着漂亮的大眼镜,口齿不清地追问。

    简立文拉住车门的手顿住,回转身,蹲身接住飞扑过来的简默,恋恋不舍地抚摸着稚嫩脸蛋,“默默在家要听妈咪的话,知道吗?”

    司徒琳快步上前重新牵住简默的手,眼底有一丝埋藏极深的惶恐,“你要去多久?”

    简立文抬起头,魅惑瞳眸直勾勾地盯住她的表情,直到她不安地撇开头去。他没有再说什么,直起身抱了抱她,便拉开门上了车。

    一路窗外景致飞掠,沉默地直抵机场。查验护照,登机,下飞机,过关,又上车,几十个小时的旅程,他的表情却只是怔怔。

    座落于巴黎郊外的伯利斯堡,门外是亘古不变的黄沙土地。

    他在门前下了车,随着奎克穿过巨大灰色城墙下的小小偏门。

    骑着白马飞奔过青葱草地。

    抵达主堡建筑前的时候,恰逢人潮散去,一个四五十岁的灰发男人背着手站在廊前,表情晦涩不清地仰着头看向天空。

    “阿托斯。”奎克将马缰交给等候在旁的侍从,上前道,“会议结束了?”

    “嗯。”

    “怎么样?”

    “这个问题……还重要吗?”灰发男人终于低下头,笑容苦涩地道,“虽然仍是没有通过,可是仅凭我一个人,也不可能再支撑太久。支持

    罢免议案的人一天比一天增多,如果不是家族嫡系因为谋杀案的调查仍然在接受禁闭,他们又习惯了以我为首……现在这种状况,只要有一个声望稍高的人振臂一呼,通过罢免议案,不过是一日之间的事情。”阿托斯忍不住自嘲,“难道,Mademoiselle就是为了这样甩手不干的一天,才答应我们给予家族成员自治之权么?”

    收回打量着那些三三两两散去人潮的目光,简立文回过头,皱着眉头道,“罢免议案?”

    “……罢免Mademoiselle的议案。”阿托斯艰难道。

    一个失了神志的族长,绝不是勒法夫瑞家族所能容忍的。所以,不可避免的,有人启动了罢免议案,只要通过90%的在册家族成员投票同意,议案就可以成立。

    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

    简立文抬起头望向伯利斯堡最高层的那个窗口。

    她穿着白色睡衣蜷缩在床头,披散着卷曲长发,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神怔怔地盯着空气。

    对于他的到来,一无所觉。

    简立文忍不住呵笑,什么时候起,他在她的眼里,也变成了这样可有可无的透明空气?

    却还是忍不住坐上床沿,轻柔地替她撩开散落在额前的发,而后,抚上她的脸颊。

    令他思念刻骨的这张脸。

    简立文几乎是粗暴地用力掰开她的手臂,扣住她的后脑勺,偏过头不管不顾地用力吻了下去。

    最初,只是出于愤怒。

    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啃咬着她冰凉的嘴唇,即使味蕾尝到了她的腥甜血液滋味,仍不肯停下,一边按住她僵直的身躯,一边空出手捏开她紧咬的牙关,侵入她的口腔和她唇舌交缠。

    没有反应。

    他的双手下滑,解开她睡衣的领口,□出一片胸口的白皙肌肤。

    许是接触到寒冷空气,她的身体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肌肤上泛起一片疙瘩。

    然后,就是歇斯底里的无声挣扎。

    他按住她的双手,毫无预兆地放轻了吻的力道。

    亲吻着她,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觑了个空,狠狠咬在他的唇边。

    简立文“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抵着她的额头,终于从她的唇边退开,呼吸却早已粗浊紊乱。

    “这是……我很多很多年以前,就想做的事情。”他舔了舔唇边的血,笑道。

    她发丝散乱地伏在床头,一阵迷茫后,眼底渐渐回复一点生气。

    “原来你还没忘记怎么反抗。”简立文从床沿直起身,扯松领口,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魅惑眼眸毫不留情地看透她的伪装,直透她的心底,“一个真正疯掉的人,不该是这种反应。”

    眼眶泛起一股酸涩,她极慢极慢地抬起手,拢住大敞的睡衣领口。

    她的动作却让简立文不由得失笑,“遮什么?如果不是他,我们不是早应该在一起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深情脸庞,现在却用一种近似于嘲笑的无谓表情冷冷地看着她,“不是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吗?不是没有了他就活不下去了吗?那为什么还会对我想做的事情有反应?这不是你曾经想要的吗?”

    他的冰冷目光终于勾起她的回忆,大雨夜的Hotel,她曾经那么地想要留住他。

    唇边泛起一抹笑,她声音暗哑地道,“你……后悔了?”

    “后悔?”简立文挑了挑眉,俯身撑住床头,将她困在双臂之间,不屑笑容里,夹杂着一丝愤怒,“我让你等我的,可是你没有。既然抛弃了我和他在一起,为什么还会把自己搞到这么悲惨?你选择离开我,难道不是为了要过得更加幸福吗?”

    四目相对,他几乎贴着她的脸颊,浊重呼吸扑面而来。

    “那个男人呢?答应了要让你一辈子幸福,知道了你和我在一起,就会愤怒得跑过来和我单挑的男人,那个优秀得让我自卑的男人,现在在哪里?”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

    “是我害死他的。”闭上眼,感觉热泪涌出眼眶,没入发际,她的唇边却泛出一抹笑,“早该想到的,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顺利地,和他结婚。”

    “你真的相信,他已经死了?”

    简立文坐在床沿,垂眸看着她紧闭着双眸,那双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抖,像是在恐惧和逃避什么。

    良久后,她终于失去了抗拒的力气,微微松开指节泛白的双手,“曾经我也以为,爹地和妈咪不可能真的离我而去。”

    简立文沉默,她微笑着睁开水洗般的黝黑晶亮双眸,“所以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办法继续假装天真。因为,早在很多年以前,上帝就让我对祂失去了信心。”

    很多很多年以前,她就期待过奇迹的发生。

    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祈祷。

    简立文俯低身躯,轻轻抱住她,“是谁杀的他,你不想知道吗?到底是谁杀了他,让你变得这么痛苦?”

    他的言语像是木桩一样狠狠钉入她的心脏,她痛得伸手紧紧揪住他的衣领。

    “如果想装疯,就装得彻底一点。”他说。

    简立文走出卧室,顺手带上门。站在壁炉边的严少渊和曾若谦同时回过头,他表情晦涩地低着头,看起来并没有和其他人交流的欲望。严少渊踌躇良久,终于还是唤道,“……立文。”

    他抬眸瞥了严少渊一眼,没有说话,就那么握着门把手站在那里,神情疲惫地靠着门板。

    “你……”严少渊欲言又止,“她……”

    想问的太多,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黎宸不耐烦再等这两个人继续打哑谜,从沙发上一蹦而起,“到底怎么样了!”

    简立文闭了闭眼,“再给她一点时间。”

    众人面面相觑,都感觉稍稍松了一口气。甫一睁眼的简立文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唇边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笑意,那抹笑容,与锁在房门里的她的笑容,何其相似。

    “你们在担心什么?”他讽笑道,“会想到请我来,不就是因为……有些事,是只有我才能做、才敢做的吗?”

    如果我们,不能因爱存留于人世,那么,便凭借恨的名义,活下去。

    张雅薇一觉睡到第二日的正午。

    千疮百孔的身体和心灵,这些日子以来歇斯底里的疯癫和愤怒,都已经完全透支了她的体力,即使侍从们在竭尽所能地照顾着她,那种从灵魂深处泛出的疲累,仍然不是简单的充足睡眠所能够修复的。

    她睁着眼睛看了许久的天花板。

    “许嫂。”

    “Mademoiselle!”一直等候在床沿的许嫂满脸惊喜地快步上前。

    “告诉奎克,我要去一个地方。”

    太平洋公海。

    灯火通明的豪华游轮停泊在特定纬度,重达数吨的铁锚缓慢地沉入海底,漫天星空下,船身随着海浪轻微地晃荡。

    梅格瑞斯号的船舱里,她抱着膝盖怔怔地坐在床头,身体随着船身微微摇晃。

    “Mademoiselle。”奎克轻叩了几声,推开门道,“到了。”

    她抬起头看向奎克,奎克微微叹息着垂下眼眸避开她的目光,她坐在床沿呆怔了许久,才终于起身走出船舱,站上了甲板。

    深夜的海洋,头顶的星空和漫无边际的海面连成一片,除了宇宙中那些在无数个光年之外闪烁的星星,梅格瑞斯便是这一片静谧黑暗之中的唯一光源。

    她撑着栏杆俯身往下看,耳朵里听见隐隐的潮汐声,视野里却是一片模糊。

    “就是……这里吗?”

    站在她身后的奎克不忍地看着她的悲伤背影,终于忍不住别开脸,“是的,Mademoiselle。”

    东经149度,北纬27度。

    洛斯梅格号最后存在于卫星照片上的地方。

    她睁大着双眼试图看清,眼泪掉落,融入海洋。

    呐,三哥。你有没有看到?

    我居然……也会变成这么爱哭的女人。

    她站在甲板上靠着栏杆站了许久,直到天色晦暗得看不见星光,硕大的雨点一滴一滴地从天空砸下。

    “Mademoiselle。”奎克将披风披在她的肩头裹住她身体,扶着她的肩膀道,“下雨了,进去吧。”

    她乖乖地转身进了船舱。

    这个身体……已经禁不起哪怕再多一次的小小摧残。

    靠着床头,看着舷窗外的瓢泼大雨,她握着手机,颤抖的指尖犹豫许久,终于按下。

    快捷键,“3”。

    手机屏幕进入自动拨转画面,而后跳出通话人的姓名。

    “三哥。”

    在圣罗德的时候,他送她第一部手机,按照几个哥哥们的排序设定了快捷键,1键是大哥连亦寒,2键是张天浩。这么多年,换过无数部手机,他的号码,她储存的方式却从没有变。

    手机屏幕不停地闪烁,免提话筒里传出等待的长音,“嘟——嘟——”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嘟——嘟——嘟——”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她觉得讽刺,忍不住呵笑,一个人对着手机喃喃自语,“喂,这不是号称全球无死角的卫星电话吗?不在服务区?”

    对不起,不在服务区。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拨。

    话筒那头回馈而来的,却是一成不变的机械女音。

    电池一格格地减少,直到天色渐亮,手机支持不住最后一次的通话呼叫,发出了一声“滴滴滴”的无电量警告后,彻底地黑屏。

    她的手指停在半空,眼神怔怔。

    目光似乎是在试图穿透柔软床榻下的厚厚船板,穿透游轮,直达海底。

    想象着他,一脸静谧安详如同王子一样地沉睡在那里。

    真的,恨不得随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稍短。因为觉得,到这里就好。

    之后,新的章节,新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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