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0】精神分裂
云墨，你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来把一切真相都告诉我了吗？
躺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熟睡而去的侧脸，我的心中翻波涌浪。
虽然我早已经知道了关于他的全部秘密、知道了他以“荆棘”身份所犯下的一切罪恶，但是我最期待的，却是听到他亲口对我坦白一切。我一直在期待这一刻，期待着他做出这个改变自己一生的重要选择、迈过这道阻碍了他无数个日夜的坎。因为，一旦他跨出了这决定性的一步，就是属于我的胜利。
想到这些，我激动得难以入睡。
窗外的夜雨敲打着屋檐，那杂乱无章的碰撞，于此时此刻，竟像是一场庆祝重生的美妙交响。月光穿云而过，照进屋里，照在他那张精妙绝伦的脸上，流泻着述说不尽的温柔。
我看着月光下宛如赤子一般平静安宁的他，竟贪恋得不愿合上眼眸，就这么一直看着，看着，直到月落日出，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困倦的双眼。
我又做起了无比扯淡无比穿越的梦，梦里，我穿着硕士服，手拿毕业证书，和同学一块儿站在中国中医药大学的门口照毕业照。合照完，同学非闹着要给我单独拍几张，一边起哄一边把作无辜状站在一旁的苏云墨推到了我身边，让我搂着他，还在我手心里塞了两张红皮小本本，让我一手拿一本。然后，我拍下了人生中最牛逼的一张照片：左手拿硕士学位证，右手拿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结婚证，结婚证上有我和苏云墨两人的照片，而这个刚刚和我结了婚的人，此时此刻就靠在我的怀里，一脸腼腆而又幸福的微笑。后来，这张照片不知被哪个同学发到了微博上，轮了上万次。我一登陆新浪微博，看见后面@我的那一串数字，就一下子给吓醒了。
其实与其说是吓醒的，不如说是给乐醒的。便是梦醒了，我脸上还挂着一脸二傻子的微笑，脸皮微微发烫，估计一照镜子，得红得像猴屁股。但是当我撑起身子，胳膊往旁边一勾的时候，脸又立刻给吓白了。
苏云墨又不见了，又不见了，又不见了……
世上也只有他有这样的本事——能让我上一秒幸福地飘上云端，下一秒就把我一脚踹进地狱……
我的人生啊，你怎么可以是这个样子？！
掀开被子披上衣服，我连声招呼都没跟家里人打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他原本是说要告诉我一切的，但现在却又一次地无故消失，难道是左思右想之后反悔了自己的决定？那我这一整晚兴奋得难以入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高兴？！
云墨，云墨，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徘徊在十字路口，我不知何去何从。苏云墨一旦失踪，只有两个去处，一是去古墓，二是去杀人。如今，列在他“死亡名单”之上却依旧没有被杀害的，就只剩下林家兄弟林龙和林项了，这两人应该都不在开封境内，也就是说，苏云墨这次消失是为了杀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必然是去了古墓，他身体中居住的另一个灵魂，到了此时此刻，必然还在念想着《禁灵九章》的第九章！可是，我掐指一算今天的日子，发现今日并非他疯魔发作的日子。这可就奇怪了。难道他只是过了一夜消弭了勇气，打算逃避我？
此时此刻，只要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一直走到城南废墟，便能看见那条从古墓中流出的小河，找到古墓的所在；而拐个弯一直走，便能走到付笑然他们借住的那家小客栈。假使苏云墨真的是疯魔发作，我一个人去找他，恐怕都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我又不想再让其他人介入我们之间的事情，即便是已经知道了内幕的付笑然和封鸿。
真是进退两难、进退两难！
也许我根本不应该出来，也许我应该在家里等待他，继续等待，继续，无望的等待。等待他亲口对我坦诚一切，而那，正是我想要的。我是那么地不想当面戳穿他的一切，因为那样一来，性质就完全变了。但是现在，三番五次的折腾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希望。
也许我永远都等不来他亲口向我坦诚的那一天，也许我已经别无退路……
我的心已经被他彻底伤透了。我不会再给他机会，我不会再等下去。
是的。我意已决，我要在他最想逃避我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犹豫再三后，我没有叫一个熟人，而是自己大踏步地沿着这条路走了下去。
城南废墟到了，荒凉的景象令我毛骨悚然，升腾着诡异烟雾的小河让我全身战栗。但是我没有后退一步。我用尽全身的胆量强迫自己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迈过了一块块断壁残垣。
破败的地基上长满了杂草，倒塌的墙垣东一片西一片，废弃的井盖磨盘和拴马桩东倒西歪，时不时有几只小野猫从废墟中钻出来，嘴里还叼着黑不溜秋的耗子。
就在这时候，我发现远处一块破败的地基上坐了一个人。起初吓了一大跳，但仔细一看，那人不正是苏云墨么！
是的，是他。我可以确定，虽然他只是背对着我。
远远的，我突然听见兀自坐在废墟之上的他突然说了一句话。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他发现了我的存在，叫我出来，但仔细一反应，才觉得有些蹊跷。果然，紧接着那句我没听清的话，他立刻又说了一句，而这一次我听清了，他说的是：“你休想摆脱我，因为，你就是我。”
这句话绝不是对我说的，相反，却像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
我心中惊诧万分，便赶紧找了一面断墙躲了起来，静观他诡异的行为。
事情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苏云墨突然“嗖”地一下站了起来，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底下了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或伤害。狠利的语气陡然转变成了哭腔：“我不可以再欺骗他了，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他。他给予了我如此多的信任，我又为何不能相信他——即便是知道了一切，他依然会对我不离不弃呢？！”
带着哭腔的声音消失之后，那令人畏惧的声音便又来了：“别天真了。他会抛弃我的，到头来，不还都是一样！靠他为我编织未来？简直是笑话！我的未来只有一条路，一条靠杀戮编织出来的血路！苏云墨，醒醒吧！你都已经练成了《禁灵九章》第八章，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还有退路！一个你所期待的未来已经就在你眼前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不，不！”苏云墨再次抱紧了自己的肩膀，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身体转过了一定的角度，让我看到了他那张挂着泪痕的、痛苦而惊惶的脸，“如果我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失去的，将是一切！”
他大喊着，痛苦地否定着，然而就在下一秒，却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冷酷的荆棘。
“不，在这个时候放弃，才将会失去一切！我到底在忧郁什么、傻什么？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很快，我就会拥有天下第一的武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还能再一次地拥有轩逸！”
“轩逸，轩逸……”他自己在口中喃喃着这个名字，念着念着，声音就又变调了，“轩逸……是呀，我爱他、念他，便是过了数载，我对他至今无法忘怀。但是他已经死了，便是能够回来，亦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呢！我曾以为世上所有人都视我为敌，但现在我才突然发现，原来是我敌视了整个世界。当那原本陌生的人站出来为我说话，握着我的手对我说：‘苏公子，你和我想象中大不相同’的时候，那种感觉，竟是如此温暖……”
“可恶，我怎能如此怯懦软弱？！既是男人，便不应该贪恋那些许的温度！靠自己的手掌控一切，才能为所欲为，拥有绝对的快乐！”
“不，若是那样，我定然不会快乐！因为我知道，一旦我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总有一天，世上的一切都终将于我真正对立成两个世界！”再度恢复本我的苏云墨惊恐地一边倒退，一边对着周围乱喊，“我已经不可能再拥有轩逸了，现在的我能抓住的，只有深深爱着我的瑾瑜。我不能再伤害他，我不能让他对我彻底绝望。我要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为了他！”
听着听着，我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原来，他从没有刻意背叛我、伤害我，只是在那个不受他控制的灵魂驱使下，一次次做出了伤害我的事情。当我怨恨他、对他失望的时候，却不知，那个真正的他、那个灵魂已然千疮百孔的他，是在多么努力地用坚强支撑自己最后的理性。
他是如此的无助，又是如此地的弱，而我却在他最需要帮助与支撑的时候，怨恨他的无助与脆弱。
云墨啊云墨，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你，原来我对你，竟是一直都不曾了解……
当一滴泪滑过我的眼角时，那因练功走火入魔而魔化出的另一个灵魂又开始在苏云墨的身体里叫嚣了：“正常人？哎，我在说什么笑话！我已经走上了万劫不复的道路，而纸里包不住火，这一切，早晚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如果现在放弃，到时候，便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魔化出的灵魂叫嚣完之后，原本的人格又暂且压制了它：“可是我不想做一个遗世孤立的魔头，我想做人，想做一个真正的人！若有一天我的罪行被公之于众，我相信，瑾瑜会和我一起面对这一切的，因为他曾向我许下了这样的承诺。只要有他在，我就什么也不怕。我相信瑾瑜，他不会抛弃我。但就算他抛弃了我，也是我应有的后果。我宁可一死，向世人谢罪、向瑾瑜表达我的忠贞，从此活在他的心中，也不愿，在这无休无止的欺骗中，与他一起痛不欲生！”
“啊——！！！”
苏云墨突然仰头大叫了一声，伸手掀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从锁骨到前胸蔓延开来的那一片云形的花纹。此时此刻，那花纹烧灼着，就像是一团火焰，如此触目惊心！
他要做什么？！
只见苏云墨从腰间抽出剑来，举在了自己的面前，剧烈地喘息着说道：“是的，曾经的我恨这世界，恨这世上所有的人，恨这个世界的规则，也恨我自己，自暴自弃，所以才在练功不慎之时让这个潜藏的灵魂具化了出来。你说你就是我，这没错，但你不是全部的我，你只是我的自私和软弱。你说我不能摆脱你，这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我现在就要摆脱自己的自私和软弱，做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
话音落下，苏云墨挥剑向着自己的胸膛切了下去。我瞬间大惊失色，然而他落剑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快到我发挥自己全部的轻功，也无法立刻赶到他身边，将他手中的剑夺下来。
“云墨！！！”
毫无办法的我只能在这最后的关头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大喊。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一声呼唤之后，他虽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却分了一下神。就在这一瞬间，他胸前的云形花纹剧烈烧灼起来，当剑锋割在上面时，竟然没有深入皮肉分毫，反而令他像触电一般丢下了手中的剑，身体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真正的他的面前。这意味着，我们两人之间歌德那层窗户纸终于捅破了，他带着他隐秘的身份，□裸地暴露在了我的面前。
虽然，我终究没有等到他主动来到我面前对我坦诚一切的那一刻，但是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的话已经证明了他的决心，证明了他的人格。
苏云墨倒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当我念着他的名字走进他的时候，他全身战栗，却微微地将头抬了起来。
“云墨，云墨……”我呼唤着他的名字，跪坐在了他的面前，向他伸出了右手，“不要害怕，不管遇到何种无法面对的事情，记住，你的身边永远有我！”
苏云墨终于抬起了头来。但让我惊诧的是，他那张碎发半掩的脸颊上，竟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你来得正好。只要做掉你，我的心中，就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了！”
荆棘！
我大惊失色，仓皇起身后退，却在苏云墨化身的魔头恐怖的笑声中，看见一大群活尸从四面八方向我围拢过来……
躺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熟睡而去的侧脸，我的心中翻波涌浪。
虽然我早已经知道了关于他的全部秘密、知道了他以“荆棘”身份所犯下的一切罪恶，但是我最期待的，却是听到他亲口对我坦白一切。我一直在期待这一刻，期待着他做出这个改变自己一生的重要选择、迈过这道阻碍了他无数个日夜的坎。因为，一旦他跨出了这决定性的一步，就是属于我的胜利。
想到这些，我激动得难以入睡。
窗外的夜雨敲打着屋檐，那杂乱无章的碰撞，于此时此刻，竟像是一场庆祝重生的美妙交响。月光穿云而过，照进屋里，照在他那张精妙绝伦的脸上，流泻着述说不尽的温柔。
我看着月光下宛如赤子一般平静安宁的他，竟贪恋得不愿合上眼眸，就这么一直看着，看着，直到月落日出，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困倦的双眼。
我又做起了无比扯淡无比穿越的梦，梦里，我穿着硕士服，手拿毕业证书，和同学一块儿站在中国中医药大学的门口照毕业照。合照完，同学非闹着要给我单独拍几张，一边起哄一边把作无辜状站在一旁的苏云墨推到了我身边，让我搂着他，还在我手心里塞了两张红皮小本本，让我一手拿一本。然后，我拍下了人生中最牛逼的一张照片：左手拿硕士学位证，右手拿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结婚证，结婚证上有我和苏云墨两人的照片，而这个刚刚和我结了婚的人，此时此刻就靠在我的怀里，一脸腼腆而又幸福的微笑。后来，这张照片不知被哪个同学发到了微博上，轮了上万次。我一登陆新浪微博，看见后面@我的那一串数字，就一下子给吓醒了。
其实与其说是吓醒的，不如说是给乐醒的。便是梦醒了，我脸上还挂着一脸二傻子的微笑，脸皮微微发烫，估计一照镜子，得红得像猴屁股。但是当我撑起身子，胳膊往旁边一勾的时候，脸又立刻给吓白了。
苏云墨又不见了，又不见了，又不见了……
世上也只有他有这样的本事——能让我上一秒幸福地飘上云端，下一秒就把我一脚踹进地狱……
我的人生啊，你怎么可以是这个样子？！
掀开被子披上衣服，我连声招呼都没跟家里人打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他原本是说要告诉我一切的，但现在却又一次地无故消失，难道是左思右想之后反悔了自己的决定？那我这一整晚兴奋得难以入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高兴？！
云墨，云墨，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徘徊在十字路口，我不知何去何从。苏云墨一旦失踪，只有两个去处，一是去古墓，二是去杀人。如今，列在他“死亡名单”之上却依旧没有被杀害的，就只剩下林家兄弟林龙和林项了，这两人应该都不在开封境内，也就是说，苏云墨这次消失是为了杀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必然是去了古墓，他身体中居住的另一个灵魂，到了此时此刻，必然还在念想着《禁灵九章》的第九章！可是，我掐指一算今天的日子，发现今日并非他疯魔发作的日子。这可就奇怪了。难道他只是过了一夜消弭了勇气，打算逃避我？
此时此刻，只要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一直走到城南废墟，便能看见那条从古墓中流出的小河，找到古墓的所在；而拐个弯一直走，便能走到付笑然他们借住的那家小客栈。假使苏云墨真的是疯魔发作，我一个人去找他，恐怕都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我又不想再让其他人介入我们之间的事情，即便是已经知道了内幕的付笑然和封鸿。
真是进退两难、进退两难！
也许我根本不应该出来，也许我应该在家里等待他，继续等待，继续，无望的等待。等待他亲口对我坦诚一切，而那，正是我想要的。我是那么地不想当面戳穿他的一切，因为那样一来，性质就完全变了。但是现在，三番五次的折腾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希望。
也许我永远都等不来他亲口向我坦诚的那一天，也许我已经别无退路……
我的心已经被他彻底伤透了。我不会再给他机会，我不会再等下去。
是的。我意已决，我要在他最想逃避我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犹豫再三后，我没有叫一个熟人，而是自己大踏步地沿着这条路走了下去。
城南废墟到了，荒凉的景象令我毛骨悚然，升腾着诡异烟雾的小河让我全身战栗。但是我没有后退一步。我用尽全身的胆量强迫自己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迈过了一块块断壁残垣。
破败的地基上长满了杂草，倒塌的墙垣东一片西一片，废弃的井盖磨盘和拴马桩东倒西歪，时不时有几只小野猫从废墟中钻出来，嘴里还叼着黑不溜秋的耗子。
就在这时候，我发现远处一块破败的地基上坐了一个人。起初吓了一大跳，但仔细一看，那人不正是苏云墨么！
是的，是他。我可以确定，虽然他只是背对着我。
远远的，我突然听见兀自坐在废墟之上的他突然说了一句话。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他发现了我的存在，叫我出来，但仔细一反应，才觉得有些蹊跷。果然，紧接着那句我没听清的话，他立刻又说了一句，而这一次我听清了，他说的是：“你休想摆脱我，因为，你就是我。”
这句话绝不是对我说的，相反，却像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
我心中惊诧万分，便赶紧找了一面断墙躲了起来，静观他诡异的行为。
事情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苏云墨突然“嗖”地一下站了起来，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底下了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或伤害。狠利的语气陡然转变成了哭腔：“我不可以再欺骗他了，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他。他给予了我如此多的信任，我又为何不能相信他——即便是知道了一切，他依然会对我不离不弃呢？！”
带着哭腔的声音消失之后，那令人畏惧的声音便又来了：“别天真了。他会抛弃我的，到头来，不还都是一样！靠他为我编织未来？简直是笑话！我的未来只有一条路，一条靠杀戮编织出来的血路！苏云墨，醒醒吧！你都已经练成了《禁灵九章》第八章，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还有退路！一个你所期待的未来已经就在你眼前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不，不！”苏云墨再次抱紧了自己的肩膀，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身体转过了一定的角度，让我看到了他那张挂着泪痕的、痛苦而惊惶的脸，“如果我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失去的，将是一切！”
他大喊着，痛苦地否定着，然而就在下一秒，却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冷酷的荆棘。
“不，在这个时候放弃，才将会失去一切！我到底在忧郁什么、傻什么？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很快，我就会拥有天下第一的武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还能再一次地拥有轩逸！”
“轩逸，轩逸……”他自己在口中喃喃着这个名字，念着念着，声音就又变调了，“轩逸……是呀，我爱他、念他，便是过了数载，我对他至今无法忘怀。但是他已经死了，便是能够回来，亦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呢！我曾以为世上所有人都视我为敌，但现在我才突然发现，原来是我敌视了整个世界。当那原本陌生的人站出来为我说话，握着我的手对我说：‘苏公子，你和我想象中大不相同’的时候，那种感觉，竟是如此温暖……”
“可恶，我怎能如此怯懦软弱？！既是男人，便不应该贪恋那些许的温度！靠自己的手掌控一切，才能为所欲为，拥有绝对的快乐！”
“不，若是那样，我定然不会快乐！因为我知道，一旦我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总有一天，世上的一切都终将于我真正对立成两个世界！”再度恢复本我的苏云墨惊恐地一边倒退，一边对着周围乱喊，“我已经不可能再拥有轩逸了，现在的我能抓住的，只有深深爱着我的瑾瑜。我不能再伤害他，我不能让他对我彻底绝望。我要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为了他！”
听着听着，我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原来，他从没有刻意背叛我、伤害我，只是在那个不受他控制的灵魂驱使下，一次次做出了伤害我的事情。当我怨恨他、对他失望的时候，却不知，那个真正的他、那个灵魂已然千疮百孔的他，是在多么努力地用坚强支撑自己最后的理性。
他是如此的无助，又是如此地的弱，而我却在他最需要帮助与支撑的时候，怨恨他的无助与脆弱。
云墨啊云墨，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你，原来我对你，竟是一直都不曾了解……
当一滴泪滑过我的眼角时，那因练功走火入魔而魔化出的另一个灵魂又开始在苏云墨的身体里叫嚣了：“正常人？哎，我在说什么笑话！我已经走上了万劫不复的道路，而纸里包不住火，这一切，早晚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如果现在放弃，到时候，便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魔化出的灵魂叫嚣完之后，原本的人格又暂且压制了它：“可是我不想做一个遗世孤立的魔头，我想做人，想做一个真正的人！若有一天我的罪行被公之于众，我相信，瑾瑜会和我一起面对这一切的，因为他曾向我许下了这样的承诺。只要有他在，我就什么也不怕。我相信瑾瑜，他不会抛弃我。但就算他抛弃了我，也是我应有的后果。我宁可一死，向世人谢罪、向瑾瑜表达我的忠贞，从此活在他的心中，也不愿，在这无休无止的欺骗中，与他一起痛不欲生！”
“啊——！！！”
苏云墨突然仰头大叫了一声，伸手掀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从锁骨到前胸蔓延开来的那一片云形的花纹。此时此刻，那花纹烧灼着，就像是一团火焰，如此触目惊心！
他要做什么？！
只见苏云墨从腰间抽出剑来，举在了自己的面前，剧烈地喘息着说道：“是的，曾经的我恨这世界，恨这世上所有的人，恨这个世界的规则，也恨我自己，自暴自弃，所以才在练功不慎之时让这个潜藏的灵魂具化了出来。你说你就是我，这没错，但你不是全部的我，你只是我的自私和软弱。你说我不能摆脱你，这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我现在就要摆脱自己的自私和软弱，做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
话音落下，苏云墨挥剑向着自己的胸膛切了下去。我瞬间大惊失色，然而他落剑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快到我发挥自己全部的轻功，也无法立刻赶到他身边，将他手中的剑夺下来。
“云墨！！！”
毫无办法的我只能在这最后的关头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大喊。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一声呼唤之后，他虽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却分了一下神。就在这一瞬间，他胸前的云形花纹剧烈烧灼起来，当剑锋割在上面时，竟然没有深入皮肉分毫，反而令他像触电一般丢下了手中的剑，身体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真正的他的面前。这意味着，我们两人之间歌德那层窗户纸终于捅破了，他带着他隐秘的身份，□裸地暴露在了我的面前。
虽然，我终究没有等到他主动来到我面前对我坦诚一切的那一刻，但是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的话已经证明了他的决心，证明了他的人格。
苏云墨倒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当我念着他的名字走进他的时候，他全身战栗，却微微地将头抬了起来。
“云墨，云墨……”我呼唤着他的名字，跪坐在了他的面前，向他伸出了右手，“不要害怕，不管遇到何种无法面对的事情，记住，你的身边永远有我！”
苏云墨终于抬起了头来。但让我惊诧的是，他那张碎发半掩的脸颊上，竟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你来得正好。只要做掉你，我的心中，就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了！”
荆棘！
我大惊失色，仓皇起身后退，却在苏云墨化身的魔头恐怖的笑声中，看见一大群活尸从四面八方向我围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