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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变色

    再往后的几日里,北京城内内外外每日都有官兵四处搜寻,至于到底在搜查些什么却无人知晓。

    老百姓不觉有些惶惶然,直觉得是出了大事,整日里自然提心吊胆。京城里一时之间竟是显出几分萧索之意来。

    胤禩自然不愿趟这浑水,好歹胤禛比他长上三岁,事事便都推诿至胤禛的身上了。只是他这个贝勒爷表面样子还是要做的,每日挑着无关紧要的事务悠悠然地处理,日子倒是还算清闲。

    算下日子,再有两日便到了月圆之日,胤禩却并不担忧,就算白莲教近几年来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攻进京城,何况其间出了内鬼,自更不必说了。

    至于那个内鬼系谁指使,其实也不难猜测啊…

    胤禩握了卷<太初历>便往御花园游廊边上一坐,倚着天青色的廊柱细细研读起来。

    因着农事活动和四季变化密切相关,所以历法最初是由农业生产的需要而创制的,这<太初历>算得上是最为完善的一部历法书了。

    只是…这书册之中语言甚是艰涩难懂,胤禩看了半个时辰却是翻不过一页纸,眉尖不由自主便拢蹙起来。

    过得一时,游廊尽头匆匆赶来一名小太监,压低了声响正向高明禀报着什么。

    “高明,可是出了何事?”胤禩搁下册子,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便懒懒出声。

    “主子,四贝勒在宗人府待了好一会儿了。”高明上前,压低了声响应道。

    “哦?”

    “说是要亲自审问秦大人。”

    “哼,他倒是消息灵通得很呐。”也不晓得那老四在自个儿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

    胤禩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袍子,便往宗人府而去。

    其实胤禩这几日也没少过去劝说一二,只是那秦尚看似柔弱却是个嘴硬的,软硬不吃不说,还一个劲儿往自个儿身上揽罪,拼了命给旁喜洗白。

    如此,便如胤禩也是毫无办法了。

    待游廊上的人都走远了,假山石上的凉亭里便走下来一人,执起廊沿上胤禩遗留的书册翻了几翻,见那册子的封面被保护得极好,上头似乎细细抹了层什么东西,抚着便觉凉凉润润的,凑近鼻尖还能嗅着一股特别的香味儿,一瞧便知这册子的主人是花了不少心思在上头的。

    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书册,那人颊边若有似无现出一丝开怀来,带点了然,又带些释然。

    “爷手边的册子你怎就忘了收起来?这要遗失可怎生是好?”“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远远便传来胤禩的责备声,如此温和的人抬高了的冰冷声响也着实让人心头窒闷。

    执着书册的人听闻声音便迅速放下手里的册子,闪身躲进了假山后头。

    ……

    宗人府地牢内。

    “四哥,怎么说秦尚也是朝廷命官,你私自用刑恐怕有所不妥罢。”胤禩一踏进地牢便立马喝止住了挥着长鞭的兵丁,继而转向胤禛的方向。

    胤禛轻晲了眼匆忙赶来的胤禩,倒是并不意外。

    自己既然有办法在他身边安插棋子,这人聪敏至此,自然也在自个儿身旁安插了眼线的。

    “白莲教乱党,人人得而诛之。”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便又使了眼色给那行刑之人。

    “你敢!”

    胤禩微偏过头,眼神一凛,那兵丁便惊了一跳,手里举高的长鞭硬生生没敢甩下去。

    胤禛跨前两步,逼近胤禩,“白莲教谋逆之日即到,若是京中出了什么岔子,你可担当得起?”语气低沉,隐隐还透着忿忿。

    胤禩紧抿住唇,却是挺直了脊背毫不退让,“若是弟弟担得起,那又如何?”

    “哼,承你吉言。”胤禛微微翻动唇角。

    明明面目冰冷,胤禩却依稀觑见了阴沉背后的讥讽,心头隐隐有些微不安,却也不及细想了。

    胤禛又冷冷盯住胤禩一时,而后一甩袖便领着手下的人步出了地牢。

    胤禩垂眉思索一番,不觉苦笑出声。

    终于想明白了老四眼里的那抹讥诮从何而来,竟是打了那主意的。也难怪,现下这白莲教的烂摊子,任谁也不愿攥在手里,那老四可不是省油的灯,何至于让旁人捡了便宜去,而自个儿担了这莫名的风险?

    只是,早些想明白了,自己依然不会对秦尚之事袖手旁观的罢。

    胤禩低叹一声,心内只暗暗祈祷,此次白莲教之事能早日完结,莫再节外生枝才好。

    “…多谢,八贝勒相救之恩。”

    胤禩回过神,转脸见秦尚的双手依旧被高高吊在刑具之上,胸前衣衫尽破,看得见那原本白皙的皮肉肆意翻卷着,鲜血淋漓,恐怕这刑已然用了好一时了。

    不过,秦尚嘴巴紧得很,耐他那四哥手段再高明也是奈何不了的。只是这伤,没有十来日定是将养不好。

    也不知他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是怎么忍耐下来的?

    胤禩虽痛恨其为白莲教乱党,但是毕竟有恩于他,又因其文质斌斌,有情有义,胤禩便不觉心软,想是这人定是有苦衷的罢。

    皱眉,不耐地向一旁的兵丁使了眼色,那兵丁立时扔了手里的鞭子迅速解开了秦尚,并将其安置在一旁的石板地上。

    “高明,你且寻些金创药来。”

    “是,主子。”

    “另外,再弄一身干净的衣袍过来。”

    “是。”

    高明顿了顿,倒退出了地牢。

    “你…”胤禩走近秦尚,想一想,又止了话,无奈一笑,“算了,你且养着伤罢,待皇阿玛回朝之后,只怕我亦帮不了你什么。”

    “八贝勒的恩情,秦某铭记于心,”秦尚因着失血过多,此刻面色惨白,语气却是坚毅的,“只是,秦某身不由己,实在无法助八贝勒擒得白莲教…”

    胤禩微微抬手,打断秦尚,只弯着嘴角的几分弧度旋身出了宗人府。

    无力苍白的借口,他不需要。他既已帮了人,便不是要求有所回报,那么,多余的解释自然都是不必细听的。

    一回到宫内,还未歇过脚,阿灵阿、鄂伦岱便听由胤禛的命令将一切白莲教事宜,事无巨细禀报于胤禩,意思便是万事出了岔子都要由胤禩担当了。

    胤禩之前已然料到,现下只略微颔首,示意二人细细禀报。

    事情似乎并不如自己想象那般简单明了,就算京城内调动了近半的步军营进行城内外的搜查,疑点虽多,却是毫无头绪。

    胤禩不能肯定白莲教乱党是否用了声东击西这一招,能把人累死,而事实上却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这几日,真是有劳二位大人辛苦操劳了。”胤禩站起身,浅笑着步至二人跟前。

    “哪里哪里,八贝勒言重了。”“这些都是我做臣子的职责。”二人平日见惯了胤禛的冰冷阴沉,现下忽然受了胤禩的温言温语自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胤禩抿唇一笑,转身轻抚着桌案上的青玉麒麟镇纸,状似无意道:“自今日起,布军营便停滞搜查罢,二位大人也可回府休沐了。”

    “这…”阿灵阿、鄂伦岱二人俱是一愣,现下正是危急时刻,难道不应当加紧防范么?

    胤禩看出二人的疑虑,嘴角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船到桥头自然直,二位大人便放心回府即可。”

    既然什么也查不到,那便索性不查。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再动。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早前送往康熙帝那儿的密函依旧未得回应。

    胤禩倒也不急,京城往来塞外的路途本就遥远,他既已有了自行解决的心,自然也不在乎这些了,事事便由着自个儿的想法去做。

    这日,刚过得辰时,胤禩便带领火器营三千余人守在城门,而布军营所有人均留守紫禁城。

    直待等到酉时,斜阳落尽,夜幕悄临,城头上的哨兵方前来禀报。

    “启禀八贝勒,前方一里开外有可疑人物出现。”

    胤禩此刻身着银灰色军甲,手中握着弓箭,听得来报,悠忽一抬眼皮,眉宇间便蓦地添了几许英煞之气。

    “大概有多少人?”

    “不足一千。”

    阿灵阿一听,大胡子一翘,洋洋得意起来,“想这白莲教也不过如此,竟然还妄想谋反?”

    人数确是不多,只是,胤禩听了却蹙起了眉头,“大人莫要轻敌,难道未曾听过兵骄者灭的道理么?”

    阿灵阿被这么一说,面上不禁讪讪,却也不好反驳。

    胤禩敛起眼睑,把着弓身的手又紧了几分。

    按理说来,这白莲教摸爬打滚这许多年,不该只有这么一点人。

    难道是不屑于这京城之地?

    不,决计是不可能的!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这是个诈。

    看来今日之战,并不如想象之中的简单。

    “传令下去,所有兵士集中精力,以备战事!”

    “是!”

    胤禩立起身,正待整装出发,外头却又忽然有人通报,说是宫里来了人,急需求见八贝勒。

    来人风尘仆仆,跨进门槛后便直接附近胤禩耳旁,细语了几句,而胤禩便蓦然变了脸色,眼神愈加凛冽起来,向着阿灵阿交代了几声便迅速同来人一道,快马奔回宫中。

    临近宫门,胤禩便瞧见了此前由自己布置在紫禁城外围严加看守的布军营兵士,心头却是苦笑连连。

    这看似刀枪不入的把守,实则不堪一击,全因为贼人并非由外攻入,乃是由内厮杀。

    好手段,实在是好手段!

    当何玉声称,咸安宫内自午时过后便蓦然出现了大批太监走动,很是可疑时,胤禩心头一个激灵,即刻料到大事不妙。

    一近宫门,胤禩翻身下马,也不及与看守的鄂伦岱解释一二,便匆匆带领众兵士奔向咸安宫。

    咸安宫位处偏僻,无人居住,自然甚少有人经过,却是藏匿的好去处。

    待胤禩等人浩荡赶到,咸安宫里早已悄无一人,只有大片空地上一尺来高的杂草静静倒伏在地,一瞧便知方才有人站立,且,人数并不在少。

    胤禩气息喘喘,因愤怒而习惯性地半眯起眼睑,只见其转身冲出咸安宫,自牙缝间蹦出一个字:“搜!”

    鄂伦岱有些茫然,只是见了胤禩气急的模样却也没再多问,领着兵士四散开去搜查。

    胤禩领了一队兵士向着大殿而去,只是越走越觉心慌,脚下的步子逐渐缓了下来。

    这咸安宫虽然偏僻,但是直接通往西六宫的宫道却有两条,难道,难道…

    思及此,胤禩调转了步子,领着众人拔腿便往后宫奔去。

    “啊!”

    就近长春宫,宫娥的惨叫声便让胤禩惊了一背的冷汗。

    拐了弯,赫然便瞧见了行凶的人,着太监服,且个个手中举刀,面无表情,眼若盲瞎。

    胤禩心头一怔。

    又是茅山法术!

    “攻其面门,砍其首级!”大喝一声,胤禩率先满弓,“嗖”一声将一贼人的肩胛生生钉入枣红色的门框之上,而后一挥利剑,将那人首级直直削了下来。

    他人见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也没再多作停留,冲上去与贼人厮杀起来…

    胤禩并不恋战,迅速从长春宫后门退出,一路狂奔向钟翠宫。

    一跨入钟翠宫,琉璃玄关内满身鲜血的宫娥太监四处可见,而屋内却是毫无人声,死寂一片。

    胤禩直觉脑中轰鸣一声,如万物崩塌一般,心头像是被狠狠碾过,一波一波地剧痛起来。

    身形蓦地一晃,脚下后退一步,而后红了双眼,猛地冲入侧院卫氏入住处,“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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