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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等你

    接到沈丹电话的时候,我正发烧烧得迷迷糊糊,神智不是很清楚,从被窝里把手哆哆嗦嗦伸出来,都废了好大的劲。烧得厉害了,只觉得全身发冷,我把能盖在身上的东西都找了出来,一股脑地全扎在身上,压得紧紧的。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觉得冷,仿佛是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打开得大大的,一个劲地往里吸着冷气。我把头也蒙住,缩着手脚把自己圈成一团,只留下被角的一个口,出着气。

    伸手去摸索手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探出脑袋来,一抬手,理所当然地碰倒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不仅把杯里的水全洒了个精光,那杯子一倒,顺着泼下来的水迹,就从桌沿一路滚,直接“咣”一声,碎在了地上。

    手机还是再一个劲地不停闹腾,无休无止。

    因为不能吃普通的退烧止疼的西药片,直到现在,除了大量饮水,我也只能在被窝了蜷着,期盼着天亮了能烧退,赶在上班高峰期前,去公司上班。

    我总是习惯早去的,公司的内部评比已经邻近了,我已经请过好几天假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这期的奖金定是要泡汤。

    再说,新上任的主管沈敬,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虽然,算不得什么名正言顺,但是,他与沈丹父亲的关系毕竟还摆在那儿,明里,连沈丹也要卖好几分薄面给他。

    就凭着我和沈丹的那层关系,我也是不能给他人留下什么话柄,白白让人小看了去。

    我皱着眉头,咬着牙在黑暗中摸索着起身。手机的闪光现下是唯一的光源,我挪了身子,按下接听键后就无力地靠在了墙上。

    手机那头的声音很嘈杂,就像在另一个世界。

    我迷迷糊糊地听见了沈丹的声音。

    她的说话声很轻,清清淡淡的,像是在呓语,又仿佛只是有气无力。

    我重重的喂了一声,头脑发重地想,这又是怎么了?怎么所有人都是这种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调子,烦不烦啊?

    我这个样子,沈丹怎么也是这个样子。

    “池子,对不起,有件事。”

    “一直……没能和你说。”我听见她幽幽地说。

    我浑身一个激灵,什么,她在对我说什么?

    “池子,我……怀孕了。”

    我只觉得她在同我开玩笑,愣住好一会儿,也没能反应过来。没来由的一阵慌,又像是要验证什么似的,哑着声连连调侃,像是故意的亡羊补牢。

    “沈丹,你给妹妹我一条活路好不好,我现在可是连去医院的力气也没有了。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刚才还想说要不打一下120,让护士阿姨给我装车了,直接抬进医院呢。我怕被别人骂成神经病,没这个勇气开这个玩笑。你倒好,直接给我跳高一级,吓着我玩是吧!”

    “你在哪了,那么闹?”

    我以为她会和往常一样,一蹦三尺高,跳起来跟我闹。笑我神经衰弱,禁不得一点玩笑。

    可是,那头却是长久的寂静。

    我听见背景音那明显的英语对话和口音正宗的机场广播,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抢话抢得太快,不小心呛到了,而后昏天暗地地一阵猛咳,好像活活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沈丹那头也意识到了我的不对劲,声音瞬时强了起来。

    “陆池之,病了?”她一下子就发起了火。

    见我不作声,不过质疑了几秒,叫骂声就和倒豆子一样,劈里啪啦一阵。

    “你是不是又他妈的脑子不清楚了,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你以为你现在真没事是吧,你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上次在医院里瘫了多久,还要我一遍遍提醒你?”

    “你他妈赶紧给我去医院,我现在已经够烦的了,别给我再添什么堵,听到了没?”

    我好不容易才平抑了呼吸,沉着气息说:“晓得晓得,别嚷,先别管我,你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

    沈丹显然没有回答我的意思,仍是不停发问。

    “咳得那样厉害,喉咙一定肿了,又吃不得西药,发烧了没,还有谁知道,你妈知道吗?陆归之呢?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我喉头一紧,一口气被喉咙里的痰堵着,就这么滞在了胸腔里,久久不能呼出一口气。

    我把电话贴在耳边紧紧的,就像找着了一根救命稻草,我知道,我对自己有些狠。

    “没什么,不怎么烧,就是头有些晕,睡一觉醒来就好了,碍不了大事,哪能跟上次一样。”

    我呵呵地笑,发音有些困难,“哪能和萧红同志说啊,她一定杀过来,早中晚日日三顿心肺汤,补得我吐都吐不出来。还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的身体。”

    沈丹一阵沉默,“那陆归之呢,你通知他了吗?”

    我话说得缓,也同样稳,“我有好好喝水啊,今天也几乎睡了一整天呢,真没事。”

    就算知道沈丹根本看不到我的表情,我还是扯起嘴角,笑上了几分。可怕是嘴咧得过大了些,直扯得嘴角疼。

    我盯着安静竖在房间另一头的梳妆镜子,隐隐地还在发笑。手机的亮光打偏了,只照亮了一半的侧脸,没有半分血色,只是吓人的白。

    镜子里的那个自己,披头散发,就连脸都被明暗活生生分割成了两半,身子更是只有一个阴冷的轮廓,轻地好像漂浮着。如同那阴间地狱里,白骨累累的修罗场上,一只游弋着不知所归的女鬼。

    没有了身体,只剩下一缕光秃秃的灵魂。此外,便无了任何气息。

    哪知,沈丹吼了一声,“你疯了,你自己去听听自己现在的声音,像是个没事的人吗?你和陆归之又怎么了,你又倔了,是不是?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我看他敢放着你不管,这算个什么事?你发疯,他也难道要跟着疯不成!”

    我吓了一跳,连手都抖起来了,慌张地只能连声哀求着。

    “不要,不要,沈丹,不要,求你了。”我知道沈丹不在开玩笑,若不是对着她千叮咛万嘱咐,她怕是真的要一个电话就追到陆归之那里去了。

    不要,我不要,我不愿见他,不要知道他的种种,我怕听见他的声音,怕再次看到她的脸。好不容易伤心彻骨地将他推出去了,怎耐得重演一遍。

    我要好好的,平心静气的,我要把他忘掉。

    忘掉了他,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什么病痛灾害,通通算不得了不起,不过是转眼的痛苦,熬上一夜。而见他,我不敢保证,我什么也不敢保证。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有些回忆,一旦保留。便丝毫无力于把这所有的所有,当作从未到生命里头来过,做到通通尘封起来,再也不翻出来回忆,回头去看。

    我冷得直在骨子里打颤,甚至绷不住口腔的肌肉,只感觉嘴唇在不停哆嗦。却还一本正经地直着身子,不敢缩回被子里。

    我怕我这紧绷着的神经,一个疏忽没盯牢沈丹的话,就会被她接下来的话语给活活震断。

    “傻瓜,你这个傻瓜。”她的话颤颤巍巍,好似根本无法把字字句句咬得清楚。

    “不,不……我也是个大傻瓜,没有资格说你。”

    沈丹的声音竟然一步步气弱了下来,仿佛在哀怨我,又仿佛在自责。

    我不懂她的意思,一丝也不懂,却觉得她那气若游丝的声声,好像是毫无依靠的人,扶着墙的最后一只手,虽使不上力,却是唯一的支撑。却这么毫无防备地把那唯独的一分力道,全体倾在了我的心上。

    我听见从喉咙管里发出的细微抽泣声,其实不像是抽泣,沉重又阻滞的声音,倒好像是一次次间隔不长的叹息,只有些虚声。

    沈丹这个傻姑娘,从小到大就是这般样子。笑,总是欢颜。可是,哭,却死活不哭出声音,不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呆着的空房子。

    呵,我们都一样,连哭,都是压抑的。在有些人的面前,连哭的勇气都失掉了。

    手机那头的气息忽强忽浅,并没有停止,思虑良久,我闷声发问。

    “孩子,是……李……,”我一低头,合紧了眼,却像是被梦魇狠狠压着了。

    “还是陆归之的?”

    我想大笑,笑话我自己,为什么问李奢名字的时候这么躲躲闪闪,吞吞吐吐。轮到了陆归之,倒……这般简洁利索了……

    良久,我都没有听见她的回应,我的心里忐忑极了,就像是被自己的话狠狠地挖了一个深坑,全是空的,不见有人来填。

    我怕伤了她,却也怕她顾忌到我,伤了自己。

    我还怕,事实若由她的口中道出,我会受不起。

    我其实知道,沈丹这样的女孩子,其实是自傲的。绝不会委身于虽爱自己,却不为自己所爱的男子。除此之外,便绝无可能有第二种可能。

    可是,当我见她,提及陆归之的名字时,语气并无异常。我却,还是自私的把陆归之的名字,排在了后边。

    我害怕等着她打破,我内心那一小点不堪的期望。所以,我索性闭着眼睛,把希望置于刀尖下。

    哪怕是痛,也要痛得彻底,痛得绝望,痛得绝念。

    沈丹的声音如此之浅。

    “池子,你爱他,是……还是……不是?”

    “谁?”

    “谁?”

    你说谁?

    我苦笑连连,却连叹息的力气都使不出。

    陆池之,这般假装你累不累,你会不知道他是谁?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怎么可能?

    纵使你骗去了这许多的人,你骗去了你爱的人,你骗去了爱你的人。可是,你终究还是做不到,真真正正,彻彻底底,把自己也骗进去。

    沈丹虽不知道这其中一二,却那么准,那么准,正正中中道出了你的心底话。

    你岂会不知,岂会。

    可这种事,却叫我如何轻易启齿?不过是错误,不过是冤孽。

    如果是错误,如果是冤孽,那就让这些错误冤孽通通停在当下好了。不能害了这许多人,害得更深。

    抬手压住脸上的表情,说得不过是。

    “小丹,不要提了,我正在和你哥交往。“我一顿,”如果……那孩子是……你也告诉我罢,我多了一个侄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只知道自己此时的声音,就犹如砧板上的肉,外表本是光滑干净,嗅不出一丝血腥气。一切下去,却才发觉藏在表面下的那些细小肌理,一刀绞了下去,便全是窟窿,渗着血却看不见,只有那才散开的腥气就如同那缚人的锁链,将人层层圈圈捆住,透不出一分的生气。

    ……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沈丹会这么说。

    “池子,不要在折磨自己,也去折磨他了。他……注定不是我的命,我累了,你也好好想想罢。”

    她的话好像很轻飘,就像是抬着头去看天空的感觉,明明是一片天,却又偏偏视若无物,只是接着说了下去,出乎意料的坦然。

    “孩子…是…李奢的,我现在,全部乱了,原谅我,我无法现在给你再多的解释了,我需要时间,我要好好整理自己。”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温和,一种带着无奈,而又对我显着残忍的温和。

    “你,也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不要喝过重的酒,你知道你的身子会禁不起的。”

    “你在哪,你究竟在哪?”我感觉到她有挂断电话的意味,忙急着问。

    她好像是犹豫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我在美国,刚下的飞机。池子,我不是一直和你说,想出国散散心吗?现在,是时候了,我想一个人到陌生的地方呆着,你放心,我不会像你一样做出傻事情来的。”

    说完,她却轻松了不少似的,就像真的是在仔细回忆那些,我们以往一同做过的傻事情。

    我却不放心,一味追问。

    “那李奢知道吗?他打算……负责吗?你……你不是,没有告诉他吧,你这个笨蛋。”我真的有些无措起来,“孩……子,你打算要吗?”

    沈丹的回话很自然,出奇地自然,“谁知道呢?池子,在这个孩子成型之前,兴许我会一直考虑下去。”

    她像是在傻笑,却被我听见了最不想听见的自嘲和软弱。“我现在不想见……李,他。如果他来找你,你一定为我保密,也千万不要告诉我哥,他知道我来美国进修时认识的一些朋友,一定会来找我的。”

    “那你要怎么办,你要怎么照顾好自己?怀孕需要人陪着,你……”

    她打断了我的话,“好了,好了,我的傻池子。还是仔细想想你自己的身体吧,别光为我瞎操心。上次发烧就烧出了心肌炎,吊瓶足足挂了半个月,你自己也得掂量掂量,别让我这个孕妇为你伤神。无论以后如何,自己都要好好待自己,知道吗?”

    我轻微地应了声。

    “我只和我妈说了外干出差,并没有说是出国,需要你帮着圆。所以,为了这个,你的病也得快些好。”

    “看我,和你一直一直说,你可不知道,国际长途,要老命的贵了。这段日子,也许不会时常开机,我一稳定,就会和你联系的。等我回来,便给你一个完整的答案,所以乖乖等着我。”

    “嗯,我等你,一直等着你再来蹭我被窝。我们都要好好的,一定好好的。”

    她喘息了一声,说得忽然。

    “池子,或许,有这么一人,也一直在等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会有一更,我现在正在研究送分系统,研究好了给大家送分。当然因为分数是规定有限的,所以25字正分评起送,我会在这章开始,每章给评的同学里挑,其实因为留评的亲不多,大家都可以试试,祝童鞋们好运(╯3╰)!!!

    塔塔,萌妹子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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