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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8-困兽

    人人心中都困着一个魔鬼,区别只是有的能被禁锢,而有的会突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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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多年以后回忆起那场夜战,蛮月还是会兴奋到难以入眠。

    事实上,那天死在她枪下刀下的人并不算多,尤其是和端着裂光机枪扫射的独立团员相比,但那过程却像铭刻在岩壁上的雕画,利落干脆,斑斓鲜活,多少岁月流逝后仍然一如昨天。

    她到的时候卡洛斯在和西吴六军僵持对垒,广场中央耸立的钟楼已经倒塌了三分之二,废墟一般瘫了一地砖石,几辆残破的小型输送车翻倒在地,冒着青烟发出刺鼻的焦糊气味。

    网状路障七零八落散得到处都是,地上的积雪早已被血迹,尘土,和炮灰染成湿嗒嗒一片污秽,东一个西一个的积水洼里浸着各种杂物和尸体。

    西面几条街巷人声鼎沸,暗淡的月光下看不真切,但那嘈杂和吼叫却明白无误的述说着惨烈。

    蛮月焦燥地望望远方:“二营三营怎么还没到?”

    “不急。”路西法慢吞吞地蹭着她的耳鬓,仿佛他们身处之地不是广场边缘的教堂尖顶,而是某个豪华舒适的歌剧院包厢,正在看一出好戏。

    “马逸超呢?不会还在下面吧?”

    “嗯……没塌的话就还在。”

    蛮月盯着西面那片暗黑,不耐在迅速累积,片刻后又忍不住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卡洛斯进广场。”

    蛮月猛地扭头:“他没那么傻吧?这种情况下进去就是活靶子,躲都没地方躲。”

    “他当然不愿意,可是你没看出来西吴正把他往那里逼么?”路西法低笑着吻她的耳朵:“做英雄都要付出点代价,尤其是逞强斗勇之前不先看清楚自己的能耐。”

    蛮月用力搓了搓耳朵,皱眉道:“可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全军覆没吧?”

    “二三营没到之前,你就是想救他也无能为力。”路西法握住她的手拉了下来,慢条斯理地亲一下说半句:“你不是要报仇么?不会现在又心软了吧?”

    “那不可能!”蛮月斩钉截铁地说:“我只是不想连累无辜而已。”

    挣了挣想抽出手去搓耳朵,可是路西法非但不放,反而变本加厉,连声音也故意压低放慢了些:“战场上本来就没法保证不死人,顾虑太多做不了真正的统帅。”

    尖顶很高风很大,他的手带着些许寒气从衣服下面伸了进去,掌心却温热干爽,摩挲在肌肤上像冬日黄昏的壁炉,那种暖可以渗透最孤寒冷寂的夜。

    “你喜欢暴力渴望刺激,杀人的时候眼睛甚至会发光,宝贝儿,我知道你心里的每一个秘密,看得见你灵魂深处的原始模样,在我面前,你永远不用压抑伪装。”

    低缓的声音在耳边淳淳诱哄,温热从背脊透进心里,蛮月怔住,甚至有短暂的失神。

    对敌人狠容易,对自己人狠太难,不爱惜士兵的将军能是好将军吗?

    脑子在怀疑,心里却有一点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痛快,矛盾令她隐隐不安,不安使她怀疑眼前这个人不是路西法,而是一个暗黑色的深渊,正在诱她堕落。

    “你父亲希望你能成为征战四方的将军,你母亲希望你能长成仪态万方的千金小姐,武振霄莫子青希望你能听话不惹事淘气,而我只要你做自己,无所谓善恶。”

    他轻轻吻她:“从小到大勉强了这么多年,不累么?”

    蛮月豁地转头盯着他,却只看见那双蓝色眼睛里净一色的宠溺,不禁痴了。

    原来那些自己都不敢看不敢承认的想法他早就知道,而且不在乎,甚至还鼓励支持。

    “你……”她还想挣扎,好坏对错道德礼义,喜不喜欢都学了那么久了,哪能说忘记就忘记。

    路西法的手一路向下,在她脊梁上抹出一道炙热的轨迹,然后停在腰侧徘徊。

    “随心所欲不好么?即使邪恶了又怎样?”他舔吻她的耳朵,一下一下地诱哄:“想要什么就索取,想做什么就尽管做,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怕。”

    情_欲被挑起的刹那,脑中某条防线也跟着崩溃,夜色下的枪炮和厮杀声掩不住狂乱的心跳,豁出去的痛快像重逾千斤的坠子,绑在双脚上拉着她沉沦。

    她站立不住,身体软软地向他靠了靠。

    路西法贴着她脸颊摩挲,微微暗哑的低语无限诱惑:“看,他撑不住了,十分钟内就会退进广场,然后发现自己被包围了,像落入陷阱的动物一样狼狈挣扎。”

    蛮月有些恍惚,意识在他的掌中消磨,理智却在提醒她保持冷静。

    黑乎乎的人群东一块西一片渐渐聚拢,如同被堤坝围堵的潮水,从西面几个入口往广场方向涌,速度并不十分快,但看得出来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去势不可逆。

    她吸口气抓住他做怪的手:“二营三营到底在哪?”

    路西法抱起她,闷笑着亲两下:“他们倒是快到了,不过宝贝儿,你现在还有力气杀人么?”

    蛮月只觉胸中有一股热血在上涌,她伸手拨开他的头发,探身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六叔说适当的疼痛可以提神,武振霄说痛到一定地步能激发潜能,他们说对了。”

    她抬起头斜睨着他:“你要我做自己,我也想做自己,只是你就不怕释放出一个魔鬼么?”

    路西法笑了,捏着她的下巴盯紧了缓缓说:“你还没明白?我要的就是藏在这张面孔下面的那个魔鬼,那才是真正的你,才是让我一眼就割舍不下的人。”

    “那还等什么?我现在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路西法瞥了一样广场方向,将她的脸扳了过去看着那边:“再等几分钟,你将亲眼目睹他如何陷入绝望,那时你就可以出手了。”

    人群已不再像潮水,而是被驱赶的羊群,每退一步都多一分惊恐,队形也越来越乱,甚至还有相互推攘踩踏的情形出现,蛮月冷眼看着,痛快和难过在心里交替上演。

    “他太托大了,带着这么点人就敢硬闯莱尔斯,败得倒是不冤。”

    路西法笑笑:“那倒不是,他带了足够多的人,不过快到莱尔斯的时候先和北隅那边的西吴部队打了一场,虽然赢了不过损失惨重,回去或者重调又来不及,所以才这么少。”

    蛮月转头看他一眼:“你动了手脚?”

    路西法随口道:“是他运气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连串巨大的闷响骤然炸开,整个广场和周围一圈建筑全都猛地摇晃起来,紧接着开始接二连三地剥落倒塌。

    “宝贝儿,刺激的来了。”

    蛮月听见路西法在耳边笑着说,然后口鼻被一块布料捂住,人也随即被他抱紧跃了出去。

    漫天的尘土蒙蔽了视线,黑夜变得更加浑浊不清,房屋高楼倒塌的声音重重砸在地上,又一波一波回荡在半空中,让人生出一种洪荒沦陷的错觉。

    下坠的速度快得惊人,失重使心跳漏了好几拍,但那股憋闷却无限刺激着她的神经。

    迷蒙中,她看见路西法的狼眼闪亮,像没有温度的烈焰,坦露着残忍。

    落地前的刹那路西法猛地一扭身,硬生生在空中横移了半米,然后悄声无息地落下。

    那一下拉扯太违和太怪异,蛮月胃里一阵翻腾难过得几乎想吐。

    “不换体质还是不行。”路西法在她背上轻轻顺了顺。

    “我没事。”蛮月干咳几下喘口气,伸手一扯捂住口鼻的那块布料,却听见刺啦一声响,愣了愣才发现那是他的衬衣,而且已经被自己撕下来老大一块。

    “真暴力。”路西法闷笑着将那片前襟替她绑上,抱起就往东南方向疾走:“不过我喜欢。”

    蛮月想瞪他,可空气中的尘土颗粒扎得根本睁不开眼睛,冷风擦着脸颊而过,四下里枪声人声坍塌声震耳欲聋,却什么都看不见,她焦躁地问:“刚刚怎么回事?”

    “二三营到了,一营炸掉广场下面的支柱,卡洛斯和西吴的人现在都陷在里面。”路西法亲亲她的脸:“宝贝儿,你上场的时候到了。”

    大块残渣迅速跌落,蒙蔽天地的尘土渐渐变得稀薄了些,蛮月勉强睁开眼睛,模糊地看见广场那边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边缘不规则的向外延伸,整个面积足足比之前大了一倍多。

    路西法纵身跃起,踩着高低不一的乱石几下跳到一处高点:“准备好了吗?”

    蛮月下意识地拔刀,习惯性的翻腕握紧:“好了。”

    那一刻,胸中仿佛有一只魔兽,咆哮嘶吼着挣脱了束缚。

    东面忽地传来一片低沉的沙沙声,紧接着南面也响起一片,混在广场那边的嘈杂里不太分辨得清楚是什么,但她本能的知道那是二营和三营到了。

    路西法蹭蹭她的脸:“去吧,今天他们将见证你成神。”

    一路被他抱着走,一路被他护在胸前,蛮月踩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像触电一般战栗了一下,澎湃的激情从脚底穿透进来,仿佛直到这一刻才体会到了真实感。

    她深吸一口气,看看左手的刀,又抬头看了一眼路西法。

    天知道她有多想吻他!这个给她自由,释放她灵魂的男人,怎么眷恋都不够!

    然而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默默转身向二营奔去。

    “三营散开搜索外围,二营跟我进广场。”通讯器发出的低波磁频使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冰凉:“卡洛斯留给我,谁也不许碰。”

    通讯器那头似乎愣了愣但随即爆出两声:“是!团长!”

    声音明显比平时响亮,蛮月心头一暖,浑身都热了。

    广场那边的哀嚎和嘶吼随着一步一步靠近渐渐变得清晰,月光透不过重重尘埃,极度的恐慌陷在浓黑里成倍增长,四下里全是疯狂的扫射声,似乎漫无目的却随时有人惨叫着倒下。

    蛮月皱起眉头,敌我难辨怎么打?

    “报告团长!”二营营长急步跑了过来:“马副团带着一营还在下面,三营的工兵连正在架设高射灯,大概需要十分钟时间。”

    蛮月点点头:“你带三连四连从左边抄过去汇合马逸超,我走右边去找卡洛斯。”

    “是!团长!”

    高射灯亮起的刹那,蛮月的血都沸腾了,这不是战场,甚至不是陷阱,这是困兽撕杀的牢笼!

    整个广场区域深深凹陷下去十几米,周围倒塌的房屋小山一样压在圆圈的边缘,形成一道天然围栏,里面一地的废弃车辆和枪炮,血肉模糊的破碎人体在射灯下横陈。

    陷入疯狂的人被刺目的白光惊了一下,密集的枪声顿了顿又重新响起。

    “一连掩护,二连跟着我。”

    蛮月纵身跃过一个小土包,顺势匍匐在地,扭头对身后的人道:“扫描器。”

    区域地形迅速出现在扫描器荧屏上,她看了片刻眉头重新皱起:“卡洛斯没开定位器?”

    “报告团长!他们和一营在一起。”通信兵立刻指着荧屏上一个闪烁的蓝点道:“这里。”

    蛮月又看了看,拔出光子笔在上面迅速画出一条路线:“大概方向传下去,通知一连散开左右两边四十五度掩护,不必考虑俘虏。”

    通讯兵飞快地瞥了她一眼:“是!团长!”

    远看还好,真正进去才发现废墟间的缝隙时断时续没有一点规律,即使在高射灯下也相当模糊难辨,那种感觉就像在大雾中摸索前行,前面可能有深坑,更可能有敌人。

    蛮月左手握刀横在胸前,右手架在左腕之上,身体微侧,一步一步向广场中心位置前进。

    手心很热,仿佛要将那刀和枪都熔接在手上一般,心跳却很慢,仿佛唯恐那点声音会惊到谁一样,脑子里有一根绷得笔直的弦,那是探测和感触危险的本能。

    她忽地想起路西法笑笑的脸,有他在,再怎么危险都像是游戏,没他危险才真正变成了刺激。

    她吸口气定了定神,强行敛下这个念头继续前进。

    高度集中的精神使听觉变得异常灵敏,原本杂乱的叫嚣和枪声渐渐有了层次。

    她突然顿住,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可以进到后台了,想说JJ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大姨妈来了,三天两头闹脾气,还真当自己是个傲娇受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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