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3-代价
代价，就是用来换取迫切想要的东西的付出，可惜很多时候不成正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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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低低的笑着：“我也想你快点长大，可是宝贝儿，这件事急不来的。”
他亲亲她的额头：“不过如果只是为了想做什么别人不让你做的事，那很简单，我让你做。”
蛮月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笼在浓重的阴影里，深暗得像夜空下的海。
她几乎忍不住想说：带我去见武振霄。
可答应过的事又岂可轻易反悔？！
咬咬嘴唇压下那股冲动，低声说：“不，我想长大，想自己做主，想像你一样自由。”
“自由么……”路西法轻慢的声音蒙着一层模糊不清的情绪：“确实是个诱人的东西，可是换取它的代价通常都很高昂，甚至有可能需要用性命来换取，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蛮月默然片刻：“……没有自由的性命又有什么意义？”
路西法慢慢收紧手臂，声音愈加低沉：“那如果要用我，或者武振霄，或者莫子青来换呢？”
蛮月吃了一惊，虽然不明白他具体指的是什么，却清楚地感觉出那话里藏着的危机，她揪着他的衣襟狠声说道：“你要记得你是我的，我活着一天，你就得陪我一天！哪怕没有自由也一样！”
路西法轻轻笑了，蹭在她耳边低语：“放心，你就是下地狱我也陪你。”
多年之后蛮月想起这个誓言一样的承诺，心痛得无以复加，因为当初以为自己想要的，并且愿意用任何代价去换取的东西，真正拿到手时才发现它早已面目全非。
不过那天夜里她还不知道，只觉得时隔六年之后，陌生和尴尬的感觉终于慢慢褪去，这样的相依相偎自然得仿佛这些年从未间断过一般，很快就在他沉沉的声音里重新睡去。
她醒得很早，睁开眼睛时却傻愣住了，因为路西法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扯得乱七八糟，裸_露出大片光滑紧实的胸膛，而象牙色的肌肤上有一条极浅淡的疤痕，很细很长。
这就是前天早上被自己砍的那一刀？她呆了呆，心口上有些抽痛，忍不住伸手出去触摸，碰到的刹那明显感觉指尖下的肌理猛地一紧，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缩手，又急抬头看去，发现路西法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脸上一红，窘迫的笑笑：“呃，不难看，真的。”
路西法忍不住轻笑出声，早上的声音微微有些暗哑，越发显得暧昧难言：“宝贝儿，想看想摸就赶快趁现在，明天可就没了。”
“不用了！”蛮月断然拒绝，讪讪的有些手足无措，也说不清楚是因为那伤口是自己造成的，还是因为那一片晃得人眼晕的赤_裸肌肤。
心下暗自诧异，打赤膊的男人打小在武家军里也见得多了，还有海边那些比这更暴露的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现在不过是衣襟敞得开了些，怎么就感觉这么狼狈了？！
路西法手臂一伸一曲已将她圈了过去贴在胸前，闷闷的笑声从胸腔里渗透过来：“小时候偷抱你出去游夜泳时什么没看过？现在才来害羞是不是有点晚了？”
蛮月大窘，还外带着忿忿不平，想什么都被他知道得清清楚楚，还有什么比这更尴尬？
偏偏这人恶趣味，就喜欢当面拆穿她，仿佛她越不知所措他就越开心似的。
她一掌撑开他，挣扎着跳下床去四下看了看。
这房间几乎算得上一个宽敞的公寓，对面整墙的落地长窗直没入顶，淡淡的晨曦从离子膜上透进来，照在床后的黑色大理石墙上，闪闪烁烁像暗夜里迷离的星光。
墙两边各有一条抄手游廊，看不出通向什么地方，她也不理，顺着左边的走廊跑去，连试了好几道门才找到洗手间，关上门的那一刻，神色立刻黯淡了。
微凉的水冲在身上，混乱了一夜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晰，这个世界上，有人爱她宠她关心她，可以送她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以陪她玩耍哄她睡觉，甚至可以满足她任何无理的要求，但唯有成长这件事没人帮得了，一天就是一天，再急也没用。
她静静的看着被水泡出细小皱褶的手，想要握住自己命运的人又岂会在意这点疤和茧？！
丹田里那股曾经属于她现在却很陌生的冷酷寒意，无声地提醒着：想要，就自己争取。
“我要回家一趟，昨晚上什么都没带出来。”
路西法随便的“嗯”了一声，继续擦着她湿乎乎的头发。
蛮月扯掉他手里的毛巾，胡乱扒了扒：“你这里有练功房吗？回头要是云浩答应来教我，总要有个地方才行吧？而且莉亚说过，三天不练手就生疏了。”
路西法拨开她的手，慢条斯理的捋着：“练功房当然有，不过我没打算让别人来教你。”
蛮月眨眨眼：“你教？”
路西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想什么直接说。”
蛮月嘿嘿笑着，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那干脆都你教吧，反正我也不想回学校了。”
路西法撑开她一点看着她的眼睛，半晌重新抱紧：“好。”
可当他看着蛮月列出来的科目表时，眉头皱了起来：“这算什么？军校吗？”
蛮月无辜的点头：“我姓武啊，不能不学这些东西吧？”
路西法神色难辨的瞅了她一眼，慢吞吞的说：“你若是想替代武振霄，只靠这些是不够的。”
蛮月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猛地一僵，然后慢慢收了回来放在自己腿上：“我没想替代他，只是不愿意一直被你们当小孩，我要学着保护自己。”
“无论是为了哪个，这些都是不够的，身体练得再强悍也敌不过阴谋暗算。比如灵鹫族，那么强还不是一样被人类灭族了，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蛮月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专注的盯着自己的手看，仿佛那里开出了一朵奇花似的。
路西法默不作声的看了她片刻，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亲了亲她的额头说：“这样吧，你按我说的坚持两年，我就保证你到时候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并且成为拜伦德史上最年轻的女公爵。”
蛮月骤然抬起头来，心里恍惚的有一丝不安，然而这个承诺准确无误的说中了她最隐秘的心思，就像沙漠里断水许久的旅人发现了一口甜水井，完全无法抗拒。
她刻意忽略掉那份轻微的不安，缓缓点了点头。
那一天最终成为改变蛮月一生的日子，无责任无压力随心所欲的日子完结了，焦虑和迫不及待也被强行压制忍耐了，精确详细的时间表就像一条独木桥，前方是她全心想要的目标，所以再难再苦她也会咬牙从这条路上一步一步走过去。
第一天结束后，她连做噩梦被路西法唤醒时，都没力气去想梦见了什么，半睁了一下眼睛就又昏睡过去了，而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那感觉仿佛身体被重型装甲车来回碾压过一般。
当路西法忍不住说：你随时可以反悔时，她却只是笑了笑，又继续该干嘛干嘛。
**的淬炼其实并不那么难以忍耐，年轻加上先天条件又好，运动强度很快就适应了，然而那些被她视为无用的，枯燥的历史地理数学等科目却学得十分艰难。
不是她笨学不会或者不懂，而是她太容易走神，心里像是住着个暴躁不安的魔鬼，身体一旦静止不动就会幻化成各种不堪的画面，拼凑出她最害怕看见的结局。
这几天以来，她晚晚梦见武振霄垂死的模样，每次遭受的折磨都不同，但每次都一样的痛不欲生，而她也跟着一次次重复经历那种无能为力的煎熬。
深入骨髓的恐惧渐渐转化成沉重的压力，逼得她超负荷的拼命折腾自己，累和疲惫甚至成了一种必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睡着，才能不去体会时间过得有多慢。
莫子青终于打来电话那一天，已是她离家后的第六天，她死咬着嘴唇看着他憔悴苍白的脸。
和武振霄不同，她几乎没担心过莫子青的生命安危，潜意识里总觉得断几条肋骨不会死人，而且还有那么多叔叔照顾着，所以把绝大部分关注都放到了武振霄身上，毕竟她已是他唯一的亲人。
然而这一刻，一惯冷静从容，稳重睿智的六叔却是如此脆弱，那点隐秘的安心立刻化作了愧疚和自责，仿佛莫子青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她对他少了关心似的。
莫子青笑得有些勉强，声音虚弱得甚至有些飘渺：“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就和从前一样了，倒是你，我听莉亚说了，这件事你想好了不后悔吗？”
蛮月白着脸，低声说：“绝不。”
莫子青惨淡的笑笑，给人一种颓废无望的感觉：“要说我和振霄本来是不可能同意的，不过你们既然被下了‘情牵’也就由不得我们了。”
他默然半晌，似乎有些犹豫，声音低低的问：“路西法……对你好吗？”
一瞬间蛮月有些懵，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半晌迟疑的说：“莉亚没告诉你吗？‘情牵’绑缚，如果我难过他也不可能好受，所以你不用担心，他对我很好。”
莫子青笑得更加牵强，几乎算得上是尴尬了，他轻轻咳了两声：“嗯，那就好。”
蛮月瞅着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忍不住问道：“六叔你到底想说什么？”
莫子青苍白的脸竟然微微红了一下，似乎为难之极，却终究敌不过对她的关切和担忧，又咳了几下轻声说：“我是说他没对你……没对你怎样吧？”
蛮月的脸顿时红得好似火烧云一般，这话题即使对艾蜜儿和莉亚都不大可能说得出口，现在面对他简直别扭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莫子青其实也一样尴尬，扶了扶眼镜为难的说：“我也不想令你难堪……”
他瞄了一眼蛮月快要烧起来的脸，咬牙说道：“莉亚告诉我，情牵’虽然是祝福的咒语，但觉醒时异常霸道凶险，稍有差池性命都有危险，所以通常不会把觉醒时间定在十六岁这么小的年纪，而且有年龄差距的两个人在双方都觉醒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按莉亚所说，我估计先觉醒的人将遭受十分残酷的折磨，所以我担心路西法对你……不过你既然说他很好那就没事了。”
刹那间，蛮月原本通红的脸变得煞白。这就是他不告而别消失了六年的原因？可还没到时间就回来又算什么？是他在拼命忍耐？还是所谓的折磨已经不存在？
那天晚上卓云浩的问话骤然重新浮现：你确定你受得了？
那么，还是存在的咯，不然也不必刻意弄晕自己了。
蛮月愣坐在那里，心痛的感觉如火如荼，她恍惚的意识到，从前在他眼里看见的绝望和悲哀，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那些莫名其妙陷入昏睡的时间，他应该正在承受折磨吧？
路西法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捞进怀里看了看：“莫子青为难你了？”
蛮月转头看向他，神情凄苦难言，半晌轻声说：“以后不许再弄晕我。”
路西法一下子僵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扣着她的头按进怀里，缓缓地道：“不是你以为的那样，那种时候不弄晕你，我只会更难受。”
他一下一下捋着她的头发：“双方都觉醒前不仅不能见面，而且根本就不应该认识，否则躲到哪里都一样，所以早在你五岁那年就注定是不可避免的了，和你后来出不出现没有一点关系。”
“那你为什么还要消失？”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前透出来，带着一丝委屈。
路西法恍惚的笑笑：“不消失那么多年，你以为我现在敢这样抱着你？”
蛮月心口大痛，猛地挣脱他的手抬起头来，隐约的看见些许苍凉从他眼里闪过，痴了半晌忽地抱紧他的脖子狠狠地质问：“到底要怎样你才能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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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低低的笑着：“我也想你快点长大，可是宝贝儿，这件事急不来的。”
他亲亲她的额头：“不过如果只是为了想做什么别人不让你做的事，那很简单，我让你做。”
蛮月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笼在浓重的阴影里，深暗得像夜空下的海。
她几乎忍不住想说：带我去见武振霄。
可答应过的事又岂可轻易反悔？！
咬咬嘴唇压下那股冲动，低声说：“不，我想长大，想自己做主，想像你一样自由。”
“自由么……”路西法轻慢的声音蒙着一层模糊不清的情绪：“确实是个诱人的东西，可是换取它的代价通常都很高昂，甚至有可能需要用性命来换取，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蛮月默然片刻：“……没有自由的性命又有什么意义？”
路西法慢慢收紧手臂，声音愈加低沉：“那如果要用我，或者武振霄，或者莫子青来换呢？”
蛮月吃了一惊，虽然不明白他具体指的是什么，却清楚地感觉出那话里藏着的危机，她揪着他的衣襟狠声说道：“你要记得你是我的，我活着一天，你就得陪我一天！哪怕没有自由也一样！”
路西法轻轻笑了，蹭在她耳边低语：“放心，你就是下地狱我也陪你。”
多年之后蛮月想起这个誓言一样的承诺，心痛得无以复加，因为当初以为自己想要的，并且愿意用任何代价去换取的东西，真正拿到手时才发现它早已面目全非。
不过那天夜里她还不知道，只觉得时隔六年之后，陌生和尴尬的感觉终于慢慢褪去，这样的相依相偎自然得仿佛这些年从未间断过一般，很快就在他沉沉的声音里重新睡去。
她醒得很早，睁开眼睛时却傻愣住了，因为路西法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扯得乱七八糟，裸_露出大片光滑紧实的胸膛，而象牙色的肌肤上有一条极浅淡的疤痕，很细很长。
这就是前天早上被自己砍的那一刀？她呆了呆，心口上有些抽痛，忍不住伸手出去触摸，碰到的刹那明显感觉指尖下的肌理猛地一紧，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缩手，又急抬头看去，发现路西法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脸上一红，窘迫的笑笑：“呃，不难看，真的。”
路西法忍不住轻笑出声，早上的声音微微有些暗哑，越发显得暧昧难言：“宝贝儿，想看想摸就赶快趁现在，明天可就没了。”
“不用了！”蛮月断然拒绝，讪讪的有些手足无措，也说不清楚是因为那伤口是自己造成的，还是因为那一片晃得人眼晕的赤_裸肌肤。
心下暗自诧异，打赤膊的男人打小在武家军里也见得多了，还有海边那些比这更暴露的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现在不过是衣襟敞得开了些，怎么就感觉这么狼狈了？！
路西法手臂一伸一曲已将她圈了过去贴在胸前，闷闷的笑声从胸腔里渗透过来：“小时候偷抱你出去游夜泳时什么没看过？现在才来害羞是不是有点晚了？”
蛮月大窘，还外带着忿忿不平，想什么都被他知道得清清楚楚，还有什么比这更尴尬？
偏偏这人恶趣味，就喜欢当面拆穿她，仿佛她越不知所措他就越开心似的。
她一掌撑开他，挣扎着跳下床去四下看了看。
这房间几乎算得上一个宽敞的公寓，对面整墙的落地长窗直没入顶，淡淡的晨曦从离子膜上透进来，照在床后的黑色大理石墙上，闪闪烁烁像暗夜里迷离的星光。
墙两边各有一条抄手游廊，看不出通向什么地方，她也不理，顺着左边的走廊跑去，连试了好几道门才找到洗手间，关上门的那一刻，神色立刻黯淡了。
微凉的水冲在身上，混乱了一夜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晰，这个世界上，有人爱她宠她关心她，可以送她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以陪她玩耍哄她睡觉，甚至可以满足她任何无理的要求，但唯有成长这件事没人帮得了，一天就是一天，再急也没用。
她静静的看着被水泡出细小皱褶的手，想要握住自己命运的人又岂会在意这点疤和茧？！
丹田里那股曾经属于她现在却很陌生的冷酷寒意，无声地提醒着：想要，就自己争取。
“我要回家一趟，昨晚上什么都没带出来。”
路西法随便的“嗯”了一声，继续擦着她湿乎乎的头发。
蛮月扯掉他手里的毛巾，胡乱扒了扒：“你这里有练功房吗？回头要是云浩答应来教我，总要有个地方才行吧？而且莉亚说过，三天不练手就生疏了。”
路西法拨开她的手，慢条斯理的捋着：“练功房当然有，不过我没打算让别人来教你。”
蛮月眨眨眼：“你教？”
路西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想什么直接说。”
蛮月嘿嘿笑着，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那干脆都你教吧，反正我也不想回学校了。”
路西法撑开她一点看着她的眼睛，半晌重新抱紧：“好。”
可当他看着蛮月列出来的科目表时，眉头皱了起来：“这算什么？军校吗？”
蛮月无辜的点头：“我姓武啊，不能不学这些东西吧？”
路西法神色难辨的瞅了她一眼，慢吞吞的说：“你若是想替代武振霄，只靠这些是不够的。”
蛮月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猛地一僵，然后慢慢收了回来放在自己腿上：“我没想替代他，只是不愿意一直被你们当小孩，我要学着保护自己。”
“无论是为了哪个，这些都是不够的，身体练得再强悍也敌不过阴谋暗算。比如灵鹫族，那么强还不是一样被人类灭族了，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蛮月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专注的盯着自己的手看，仿佛那里开出了一朵奇花似的。
路西法默不作声的看了她片刻，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亲了亲她的额头说：“这样吧，你按我说的坚持两年，我就保证你到时候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并且成为拜伦德史上最年轻的女公爵。”
蛮月骤然抬起头来，心里恍惚的有一丝不安，然而这个承诺准确无误的说中了她最隐秘的心思，就像沙漠里断水许久的旅人发现了一口甜水井，完全无法抗拒。
她刻意忽略掉那份轻微的不安，缓缓点了点头。
那一天最终成为改变蛮月一生的日子，无责任无压力随心所欲的日子完结了，焦虑和迫不及待也被强行压制忍耐了，精确详细的时间表就像一条独木桥，前方是她全心想要的目标，所以再难再苦她也会咬牙从这条路上一步一步走过去。
第一天结束后，她连做噩梦被路西法唤醒时，都没力气去想梦见了什么，半睁了一下眼睛就又昏睡过去了，而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那感觉仿佛身体被重型装甲车来回碾压过一般。
当路西法忍不住说：你随时可以反悔时，她却只是笑了笑，又继续该干嘛干嘛。
**的淬炼其实并不那么难以忍耐，年轻加上先天条件又好，运动强度很快就适应了，然而那些被她视为无用的，枯燥的历史地理数学等科目却学得十分艰难。
不是她笨学不会或者不懂，而是她太容易走神，心里像是住着个暴躁不安的魔鬼，身体一旦静止不动就会幻化成各种不堪的画面，拼凑出她最害怕看见的结局。
这几天以来，她晚晚梦见武振霄垂死的模样，每次遭受的折磨都不同，但每次都一样的痛不欲生，而她也跟着一次次重复经历那种无能为力的煎熬。
深入骨髓的恐惧渐渐转化成沉重的压力，逼得她超负荷的拼命折腾自己，累和疲惫甚至成了一种必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睡着，才能不去体会时间过得有多慢。
莫子青终于打来电话那一天，已是她离家后的第六天，她死咬着嘴唇看着他憔悴苍白的脸。
和武振霄不同，她几乎没担心过莫子青的生命安危，潜意识里总觉得断几条肋骨不会死人，而且还有那么多叔叔照顾着，所以把绝大部分关注都放到了武振霄身上，毕竟她已是他唯一的亲人。
然而这一刻，一惯冷静从容，稳重睿智的六叔却是如此脆弱，那点隐秘的安心立刻化作了愧疚和自责，仿佛莫子青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她对他少了关心似的。
莫子青笑得有些勉强，声音虚弱得甚至有些飘渺：“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就和从前一样了，倒是你，我听莉亚说了，这件事你想好了不后悔吗？”
蛮月白着脸，低声说：“绝不。”
莫子青惨淡的笑笑，给人一种颓废无望的感觉：“要说我和振霄本来是不可能同意的，不过你们既然被下了‘情牵’也就由不得我们了。”
他默然半晌，似乎有些犹豫，声音低低的问：“路西法……对你好吗？”
一瞬间蛮月有些懵，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半晌迟疑的说：“莉亚没告诉你吗？‘情牵’绑缚，如果我难过他也不可能好受，所以你不用担心，他对我很好。”
莫子青笑得更加牵强，几乎算得上是尴尬了，他轻轻咳了两声：“嗯，那就好。”
蛮月瞅着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忍不住问道：“六叔你到底想说什么？”
莫子青苍白的脸竟然微微红了一下，似乎为难之极，却终究敌不过对她的关切和担忧，又咳了几下轻声说：“我是说他没对你……没对你怎样吧？”
蛮月的脸顿时红得好似火烧云一般，这话题即使对艾蜜儿和莉亚都不大可能说得出口，现在面对他简直别扭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莫子青其实也一样尴尬，扶了扶眼镜为难的说：“我也不想令你难堪……”
他瞄了一眼蛮月快要烧起来的脸，咬牙说道：“莉亚告诉我，情牵’虽然是祝福的咒语，但觉醒时异常霸道凶险，稍有差池性命都有危险，所以通常不会把觉醒时间定在十六岁这么小的年纪，而且有年龄差距的两个人在双方都觉醒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按莉亚所说，我估计先觉醒的人将遭受十分残酷的折磨，所以我担心路西法对你……不过你既然说他很好那就没事了。”
刹那间，蛮月原本通红的脸变得煞白。这就是他不告而别消失了六年的原因？可还没到时间就回来又算什么？是他在拼命忍耐？还是所谓的折磨已经不存在？
那天晚上卓云浩的问话骤然重新浮现：你确定你受得了？
那么，还是存在的咯，不然也不必刻意弄晕自己了。
蛮月愣坐在那里，心痛的感觉如火如荼，她恍惚的意识到，从前在他眼里看见的绝望和悲哀，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那些莫名其妙陷入昏睡的时间，他应该正在承受折磨吧？
路西法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捞进怀里看了看：“莫子青为难你了？”
蛮月转头看向他，神情凄苦难言，半晌轻声说：“以后不许再弄晕我。”
路西法一下子僵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扣着她的头按进怀里，缓缓地道：“不是你以为的那样，那种时候不弄晕你，我只会更难受。”
他一下一下捋着她的头发：“双方都觉醒前不仅不能见面，而且根本就不应该认识，否则躲到哪里都一样，所以早在你五岁那年就注定是不可避免的了，和你后来出不出现没有一点关系。”
“那你为什么还要消失？”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前透出来，带着一丝委屈。
路西法恍惚的笑笑：“不消失那么多年，你以为我现在敢这样抱着你？”
蛮月心口大痛，猛地挣脱他的手抬起头来，隐约的看见些许苍凉从他眼里闪过，痴了半晌忽地抱紧他的脖子狠狠地质问：“到底要怎样你才能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