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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心魔

    心魔,就是良心过不去的一道坎,常常在夜深人静时进行致命的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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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默不作声的卓云浩突然开口:“是‘情牵’还是‘愫缠’?”

    这句话一出,莉亚顿时如遭雷殛,脸上没了半点血色,整个人僵硬得好似石像一般。

    蛮月却吃惊的瞪着卓云浩:“你怎么知道?”心念电转又立刻追问:“你想起了什么?”

    卓云浩困惑的皱了皱眉:“就记得这两个咒的特征。”

    想了想似乎放弃了,抬头看着路西法:“是哪个?”

    “‘情牵’。”

    卓云浩挑了挑眉:“什么时候觉醒?”

    路西法笑笑:“十六。”

    莉亚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满脸惊恐的看着他,半晌喃喃的道:“……你你……”

    路西法瞥了她一眼:“那么,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谁下的?”

    “那不重要不是吗?”

    莉亚张了张嘴,但最终没再追问下去。

    卓云浩却紧皱着眉,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确定你受得了?”

    路西法没说话,转头看着一脸迷惑的蛮月,过了好一会,抬手在她后颈上拂过,看着她沉沉睡去才低沉的说:“有她也许是地狱,没她却是地狱的最底层,你觉得我会怎么选?”

    莉亚颓然的闭了闭眼,像是放弃挣扎的困兽,柔软的声音有些颤抖:“路西法,蛮月她……她年纪小还很单纯,你……你……”

    “我知道。”路西法笑笑,轻浅得甚至有些恍惚:“所以我更要带她走,相信你也不愿意她觉醒的时候我还是个陌生人吧?”

    莉亚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默然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大概是路西法这次用力很轻,蛮月没睡多久就醒了。

    房间里很暗,弥漫着清晰的枟香木味道,她愣了下神突然反应过来,转头四下看了看,朦胧模糊中空间显得无限大,笼在暗黑里看不见边。

    头很晕,又渴得厉害,伸手一摸额头,滚烫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试着动了动,只觉四肢酸痛乏力,很像是运动过量时的感觉。

    她静静地躺了片刻,开始在心里慢慢默念:路可……路可……

    这是她小时候被路西法刻意养成的习惯,他对她说,只要想着他就能见到他,开始的时候蛮月只是觉得好玩,可风雨无阻的几年下来,她想不相信都难了。

    然而他消失后那两年,无论蛮月怎么拼命想也不见他的影踪,那样的打击像是信仰破灭一般,深刻沉重得无以复加,然后慢慢明白了那不是什么神秘的力量,而仅仅是一种心理暗示,只是为了让她在潜移默化中牢牢记住,并且一生都无法忘记。

    没人会喜欢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所以她当然也曾经怨恨过,但习惯是可怕的,再怎么说服自己这个人坏,不值得相信并且应该忘记,却终究敌不过更强烈的渴望。

    两边拉扯僵持的结果就是崩溃,如果不是用催眠术强行遗忘,她很有可能已经精神分裂了。

    如今他回来了,轻描淡写的略过那段不堪的记忆,然后蛮横的重新介入她的生活,幼时的习惯如同蒙尘多年的镜子,擦干抹净之后居然还和从前一样清晰。

    默念到七遍的时候,门被推开了,灯也被打开了,路西法带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笑笑的伸手捞起她,捋了捋她的头发:“这是曲仁志,曲医生,来给你看病的。”

    蛮月尴尬的对曲仁志笑了笑,她还是很难习惯路西法像小时候那样伸手就抱,更何况还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不过她也明白,这件事基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挣扎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曲仁志倒是笑得一脸和蔼慈祥,他随便的问着些无关痛痒的话,同时手脚麻利的替她做完检查,收了器械后笑眯眯的说:“武小姐只是着了凉,体温过高了些,吃点药丸退了烧就没事了。”

    蛮月微一皱眉:“可以打针吗?”

    曲仁志呵呵笑着:“当然可以,只是通常小姐们都怕疼,特别是这种要做皮下测试的针剂,手腕皮薄会很痛,而且后面一个多小时都会涨涨的不舒服。”

    路西法卷起她的衣袖,笑笑:“她不一样。”

    曲仁志点点头:“嗯,看得出来。”

    伸手接过她的手腕吃了一惊:“武小姐这手……”

    她皮肤很白,骨骼纤细修长,原本应该是一双十指尖尖如嫩笋的柔荑,现在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细小伤痕,掌心和指腹还覆盖着薄薄一层茧子,直看得曲仁志惊诧不已。

    “练刀练的。”蛮月随便的说。

    曲仁志瞄了路西法一眼,笑着点点头,轻轻一挑一刺,三秒不到就注射完毕。

    瓷白的肌肤上很快浮现出小小一粒粉红凸起,蛮月看了看也不再理会,却又找不到话说,讪讪的坐在路西法腿上,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路西法握着她的手,指尖慢慢摩挲着那些疤和茧,忽地抬头看着曲仁志问:“前年你替汉斯家小姐配的那种药膏对她有用吗?”

    曲仁志想了想:“疤肯定能褪掉,茧就难说了,我回头试改下配方看看。”

    “不用了。”蛮月立刻不自在的说:“反正练两天又会再长回来。”

    路西法笑笑:“长回来又再抹就是了。”

    蛮月本来无所谓这些疤和茧,有也好没也好反正又不影响她日常生活,只是听见路西法特意找东西来治就气闷了,感觉好像这双手被嫌弃了似的。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心下暗道:要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练刀,又怎么会有疤和茧?!可当着曲仁志这话却说不出口,闷闷的应付道:“麻烦。”

    路西法也不戳穿她,亲了亲她的头顶说:“我帮你抹,不麻烦。”

    蛮月瞄了一眼旁边的曲仁志,又横了路西法一眼,吸口气不理他。

    曲仁志笑眯眯的看着,似乎觉得很有趣,打完针时还乐呵呵的对她说:“武小姐真勇敢。”

    这话蛮月平时也听得多了,可那一刻她却感觉出一丝不同,疑惑的看了看他,突然领悟他不是在夸她不怕打针不怕疼,而是在说她不怕路西法。

    曲仁志告辞出去,她愣了一会儿,扭头问道:“为什么大家都怕你?”

    路西法不置可否的问:“你也怕?”

    “当然不。”

    路西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是吗?那为什么你之前总是躲着我?”

    “不知道,就觉得你是个很危险的陌生人,还蛮不讲理,纠缠不清……”愣了愣,但随即又挑眉看着他笑:“不过现在你是路可,我为什么要怕?”

    她脸上红热半褪,粉粉的十分好看,绿眼睛晶亮如水,波光盈盈,又笑得如此灿烂,真可谓千娇百媚,回眸处氤氲惑生,而且还不自知。

    路西法的眼睛顿时深暗了,这样默默的近距离对视几乎就等于惹火烧身,蛮月渐渐也笑不出来了,只觉他眼眸深处跳动着一簇火苗,而瞳孔里那两个小小的自己正被炙热焚烧着。

    高温从那两个影像传到自己身上,陌生的躁动在丹田里翻滚,野兽一般,完全不受控制。

    “……路可……”她惶然的轻唤,想靠近的**强烈得甚至有些狰狞。

    路西法骤然收紧手臂,然后吻,狠狠落下,严格的说这其实算不上是吻,而更像是一场战争,疯狂的掠夺和入侵,隐隐带着血腥的暴力。

    蛮月只觉胸口憋闷得仿佛要炸开,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紧接着后颈微凉,熟悉的暗黑压迫过来,神智消失,意识全无,瞬间陷入深眠。

    恍惚中,她走进一间空荡荡的房间,远处摆着一张雪白的床,似乎有人睡在上面。

    朦胧的人形看上去很眼熟,忍不住想走近看看,一步一步,那个模糊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而她却越来越害怕,想停止前进却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推动着停不下来。

    武振霄!她终于看清楚了躺在床上的人。

    他的脸清晰得仿佛触手可摸,原本古铜色的肌肤此时却苍白得透明,眼睛里全是痛楚,满头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滴,显然正在经历一场残酷的折磨。

    渐渐的,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扭曲,凸起的青筋急速震颤着,紧咬的牙关也慢慢渗出丝丝血迹,而那血却是黑色的,蜿蜒而下,像一条条冰冷的蛇。

    蛮月大声呼唤他,却引不起他半点注意,想伸手触摸他,却使不出半点力气,仿佛被囚禁在一张网里,勒得那么紧,连呼吸都困难了。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怎么都缓过不来胸腔里那股闷胀。

    她看着武振霄那么难受,却帮不上一点忙。

    这是令人疯狂的绝望,仿佛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却又不甘心,于是一直尝试,却一直失败。

    紧接着,武振霄的眼睛里,鼻子里,耳朵里,嘴里,甚至毛孔里都开始渗出黑色的血迹。

    蛮月手忙脚乱的帮他擦,却越擦越多,到后来全身都被黑色的血迹覆盖,每一道都像是一条漆黑冰冷的蛇,它们盘踞在一起,紧紧包裹住武振霄的身体,一点一点啃噬。

    蛮月只觉得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这样血淋淋的恐怖画面就在眼前,她却连闭上眼睛的控制力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武振霄被淹没,被撕碎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她下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胸口,一用力顿时活生生剜出来一个巨大的伤口。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在那一片狼藉中缓慢的跳动着,每跳一下都滴落一片淋漓的鲜血。

    伸手摸去,那颗心竟然是冷的,她抬头去看武振霄,发现他已经完全淹没,只剩一双墨绿的眼睛还在看着她,似乎在控诉:为什么你不来看我?

    蛮月被他看得浑身都凉了,手下意识地一扯,那颗冰冷的心竟然被她扯了下来抓在手里,桀桀怪笑着说:“你说得对,我应该去看你,我错了,我把这个赔给你。”

    她双手用力,使劲捏使劲揉搓,痛得冷汗直流,眼睛里都迫出来丝丝血痕。

    然后又拔出刀,死命的往那颗心上砍,激得喉头上一片血腥,忍不住张口吐了出来,喷得自己满手都是,而那血似乎是流不尽的,劈一刀,就吐一口。

    她不停的重复着这个动作,仿佛时间是凝固的,只能一直劈下去,永无休止。

    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到后来完全不受控制的晃动着,耳边响起急促的呼唤声。

    她茫然的睁开眼睛,昏暗中两只冰蓝色的眼睛近在眼前,很熟悉,又好像从未见过。

    “乖,不怕,只是梦……”路西法低缓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蛮月只觉得梦里的武振宵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了一起,心痛的感觉鲜活而猛烈。

    她伸手出去轻轻摸着他的脸,想问他:你是不是也要死了?

    一张嘴却吐出口淤血来,眼前一片金星乱冒,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额头传来丝丝清凉,恍惚的听见些模糊的低语,也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只混成一片轻轻的忙碌,手被抬起又放下,冰凉的针尖刺入又退出。

    意识始终像浮在半空中一样虚无,心跳太快撞得胸腔生疼,她皱着眉呢喃,身体难受心里不安,辗转磨蹭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舒适的位置,直到被抱进熟悉的怀里,迷迷糊糊的听着他的声音。

    躁动渐渐平复了,神智也淡薄的露出一点轮廓,她忽然想起,这样的煎熬如今不再是独自承受,心里愈发的苦,很想笑笑对他说:我没事,却知道骗不过。

    昏暗中,路西法的呼吸和心跳声显得异常清晰,缓慢而稳定,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这感觉让混乱的思绪觉得很安全,却让强撑的意志变得柔软。

    蛮月伸出手,摸索着拽过一缕头发,慢慢在指尖绕着,凉凉的丝滑摩擦着薄茧,微微有些痒。

    “不想睡了?”路西法蹭蹭她的耳鬓。

    “嗯。”

    “因为武振霄么?”

    蛮月想起梦里的情景,禁不住轻颤了一下,半晌闷闷的说:“我想快点长大。”

    路西法低低的笑着:“我也想你快点长大,可是宝贝儿,这件事急不来的。”

    他亲亲她的额头:“不过如果只是为了想做什么别人不让你做的事,那很简单,我让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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