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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生日

    倾心,就是在那一刻,即使所有人都注视着你,但对你而言TA就是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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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天鹅绒衬垫上,那把雌刀静静的躺着,暗红色的刀鞘泛着隐约的金属光泽,颜色似乎很厚重,却又似乎是透明的,上面密密的镶嵌着极细的银色暗纹,彼此纠缠着绕成一片蔓藤模样。

    接近刀尖处生出两朵小小的罂粟花蕾,上下堪堪相望,竟似活的一般,仿佛随时都可能随风而动,妩媚妖娆得惊心动魄。

    蛮月看得痴了,轻轻的抚摸着梦呓一般念叨:“好美……”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初恋的感觉估计也不过如此了,她握紧那刀说:“你放心,我会的。”

    莉亚摸着她的脸,神色很复杂,有些遗憾又有些释然,声音却轻柔和缓:“我相信。”

    生命需要代代相传才能延续,一如这把刀一样,对她而言这已经成为伤痛往事的见证,将永远不会再使用,美丽如此却难见天日,送给蛮月也许能给这刀和她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刀光映在蛮月的眼眸,变幻莫测,莉亚拉起她的手握在掌中:“你现在长大了,要学会保护自己,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它仅仅当作一件漂亮的玩具。”

    蛮月猛抬头看她,总觉得那话里透着一股诀别前夕的悲哀:“莉亚你……又要走了吗?”

    莉亚拍拍她的手笑笑:“现在暂时不会,但总有那么一天的不是吗?”

    蛮月急张嘴想说什么,却见莫子青探头进来说:“莉亚,伊恩来了,想见见你。”

    莉亚点点头,又摸了摸蛮月的脸,入手微凉,想是自己刚刚的话让她不安了,柔声安慰道:“你乖乖的等一会儿,仪式也差不多该开始了。”

    蛮月耐着性子坐了几分钟,只觉幽闭的房间突然变得十分狭窄,好像暖气被开到了最大似的,燥热得难受,她把那刀往腰封里一插,拎起裙摆从侧厅小门偷偷溜了出去。

    拱门外一丛巨大的紫丁藤开得正是茂盛,中间一条铺着整齐域岗石的小路,门玄上方一盏微弱的浮游灯,照不出五米远的距离。

    月色迷蒙,四下里十分安静,偶尔响起几下低低的虫鸣声,右手边十几米外一个三层垒叠的花圃没在暗夜里,她慢慢走过去蹲在地上,捡了根枯枝一边随手胡乱划着,一边出神的想:长大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能再爬树打架了?还是像莉亚那样,身边的人会渐渐远离?

    她懊恼的想,如果那样那还不如不要长大。

    就在这个时候,左边不远处的苍榕树林里忽地传来一声轻响,她转头看了看,似乎有人经过,那树丛微微晃动几下,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楚。

    她稍一迟疑起身走了过去,左右看了看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正要转身往回走,后颈处被什么东西碰到,眼前一花摇晃着往后便倒,却立刻被人从身后抱住。

    恍惚的枟香木气息渗了过来,混在一声低缓含糊的呢喃里:“是你……”

    刹那间,她的心瞬间悬空了好几秒钟,又重重的砸回原地,震得她全身发麻。

    噩梦成真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肺里的空气跟着急剧膨胀,炸得根根毛发都竖立起来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和紧贴在背脊上的缓慢心跳交织成一片混乱不堪。

    正想呼喊,脖子忽地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似乎没用一点力气,甚至可以说很温柔,却让蛮月那声叫喊生生卡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

    她下意识想拔刀,可横在胸前的手臂勒得她动弹不了。

    温热的呼吸直接钻进耳朵里,似乎还混着一丝浅笑,脖子上的手缓缓往上,停在她脸颊上摩挲,那动作极慢极轻,仿佛有些害怕触摸,却又十分难舍。

    “蛮月——”莉亚的呼唤声远远的从右边花圃方向传了过来。

    那只手顿了顿,贴在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来只能这样了……”

    然后蛮月发现她自由了,紧贴在身后的人也消失了,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蛮月,你在哪里?”莉亚的呼唤渐渐靠近。

    她急忙拍拍自己的脸,拉扯了两下衣服钻了出去高声道:“莉亚,我在这。”

    莉亚一边梳理着蛮月的长发,一边疑惑的瞄着镜子里的蛮月,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蛮月回过神来,脸上飞快的红了一下又迅速变得苍白,她不自觉的抚摸着别刀的地方,低声说:“没有啊,没发生什么。”

    “那你的脸色怎么白成这样了?”莉亚摸摸她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不由得暗暗心惊。

    “……可能是刚刚吹了风。”蛮月勉强笑了笑说。

    话一出口,顿觉心中酸楚,胸口上涩涩的堵着什么,猛一转身抱住莉亚的腰,闷闷的说:“我没事,真的。”

    莉亚迟疑了一下,伸手摸着她的头顶叹道:“长大了,有心事了。”

    蛮月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热了一下,用力把头埋进莉亚的怀里,却不吭声。

    那个带着枟香木气息的呼吸,那个做梦都躲不开的声音,即使那时她几乎要晕过去了,也清楚的知道身后的人是路西法。

    但令她不安慌乱的却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告诉莉亚,更不要说告诉别人,这个秘密就像最暗黑的夜,令人害怕,却又看不见到底在害怕什么。

    “算了,你没事就好,差不多该出去了,来,起来让我看看。”

    蛮月蹭了蹭,缓缓站直了身体,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问:“怎样?好看吗?”

    她全身素白,脸上和唇上都少了一惯的红润,苍白得甚至有些脆弱,绿眼睛里浮动着一层隐约的水光,长发绑在脑后低低的地方,看上去内敛而尊贵,比平时的模样多出来一股子柔弱疏离。

    “美极了!”莉亚由衷的赞道。

    墙上的挂钟低沉的响起,蛮月舒了一口气:“终于八点了。”

    蛮月踏进大厅门的那一瞬间,于思奇立刻就开始紧张了,流程他早已烂熟于心,但天知道蛮月会不会突发奇想的做出点什么!他不着痕迹的挪动了一下身体,看了看旁边的武振霄。

    武振霄微笑着点了点头。

    “仪式开始——”

    蛮月在这声唱诺声中穿过分开两边的人群,走上铺满了娇媚颜花瓣的前台,然后轻轻转身,漫无边际的扫视了一圈,抬起头定定的站在花海中间。

    轻缓的古乐悠悠响起,伴随着于思奇和缓的唱诺声:“着衫——”

    武振霄从莫子青手中接过一件妖艳的红袍,那红袍在他两臂间笔直坠落,奢华的莹莹缎光一泻而下,潋滟恍惚,氤氲缭绕。

    前襟上稀疏的绣着几片白色花瓣,越往下越密集起来。

    蛮月缓缓转身,那些纷飞的花瓣辗转着相随到了背后,裙摆处一丛盛开的娇媚颜,雪白的花瓣上细细的抽出些许粉红,仿佛外袍上和地上的花瓣是从这里被一阵风带过去的一般。

    武振霄拿过一条精致绳结在前襟处仔细扣好。

    蛮月再次缓缓转身,大厅里立刻响起一片低低的赞叹声。

    莫子青开始慢声念着颂词,古老而陌生的辞藻传递着千年的历史,和长者们对后辈殷切的祝福。

    他的声音从容而优雅,可蛮月却一个字没听清楚,因为她突然感觉到有一双怪异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炙热得令人难堪,同时又让人打心底里发寒。

    她下意识的侧头看去,在那一片拥挤的人海中,她却直直的撞上了路西法狼一样的眼睛。

    那不是带有人类感情_色彩的眼神,而是一只狩猎的猛兽对自己猎物最直白的宣言。

    蛮月着了魔似的怔住,只觉手脚冰凉,心口上却似火烤一般滚烫。

    于思奇一遍一遍的唱诺,蛮月本能的按照排练过的程序动着,头发被挽起了,发簪被戴上了,一篇篇颂词都念完了,可她却始终神游物外,全然不觉。

    “礼成——”

    于思奇大声唱道,声音明显带着松了口气的愉悦,蛮月一惊,猛地看向路西法。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过千人的场面,人头攒动密密麻麻一片,她却能一而再的一眼就找到他,仿佛他们之间有一个单独存在的磁场,任何干扰都无法进入这个空间。

    路西法笑了笑,那是一个自信到几乎算得上猖狂的笑容,接着缓缓抬手,把夹在指间的娇媚颜花瓣放到鼻尖嗅了嗅,然后盯着她缓慢而坚定的吻了下去。

    蛮月脑子里轰然一响,激灵灵的一哆嗦,脸上一红,心跳也顿时乱作一团。

    “蛮月,可以换衣服了。”莉亚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蛮月立刻伸手抓住她,用力之大把莉亚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她勉强笑笑,轻声说:“我的脚麻了。”

    莉亚扑哧一声笑出来,半搂半抱着她往休息室走:“不错,居然乖乖的撑下来了。”

    那几步路蛮月走得异常艰难,大厅里的来宾还在客气的观看,所以她不能任性的往莉亚身上倒然后赖皮说要她抱,但路西法那两道目光如影随形,还如此笃定,仿佛无论她躲到哪里都无处藏身。

    蛮月瘫坐进沙发里无力的说:“莉亚,我好累啊,不想出去应酬了。”

    她说这话时脸色是苍白的,而且显得很疲倦,莉亚有些担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微有些凉,她扯过一条薄毯替她盖上:“从早忙到现在确实挺累人的,那你先睡一会儿,晚些时候再出去。”

    蛮月点点头,身子一歪顺势躺了下去,脑子里一半是空白,另外一半却烦乱不堪,使得她即睡不着,也无法静心思考。

    这是一个全新的体验,陌生得只能靠本能去感受,而她的本能告诉她这感觉很危险。

    人就是这样,对于未知的东西如果不好奇那多半都是因为害怕,一旦害怕潜意识里就会想逃避,等到逃无可逃了才被迫面对。

    她一动不动的躺了很久,听见有人敲门进来低低的和莉亚说了什么,莉亚过来俯身看了看她,然后调低了灯光亮度出去带上了门。

    蛮月坐起身来,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十点十七分,离宴会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她无聊的四下看了看,幽暗的房间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纱,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沉甸甸的堵在肺腑里。

    她迟疑了一下,又从侧厅小门溜了出去。

    这是一种很怪异的现象,明明觉得危险,却控制不住受到吸引,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种力量牵引着她,令她无法抗拒。

    不过那一刻她认为自己只是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夜深了,左边的苍榕树丛已经完全看不出形状,混混沌沌的一片暗黑。

    她慢慢走到旁边一条石凳上坐在,凉凉的夜风带着些许紫丁花香,脑子似乎清醒了许多。

    她摸着腰间的刀,很困惑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自从见过他之后,一切都变得不正常,明明还是那么陌生的一个人,却时常会梦见,还有纠缠在心里那点挥之不去的哀伤又是哪里来的?!

    这感觉和她爹娘去世后那段时间很像,晚上睡不好,常常莫名其妙的走神,看见一点熟悉的东西就会联想到已逝去的人,记忆一遍遍加深,最后终于刻进骨子里,即使上面慢慢长出了新的血肉,也还是会在最深处隐隐作痛。

    如斯缠绵细致,竟像是无止境的一般,让人畏惧想起,却又永远无法忘记。

    十五岁少女的世界,原本应该是简单而快乐的,谈场情窦初开的纯情小恋爱,和同学们打打闹闹,一边抱怨老师一边赶写作业,懵懂无知的儿童时光已经过去,悲春伤秋的青涩年纪还未到来,大把的青春,无限的可能,即使做错了,错过了什么,也还可以重头再来。

    有什么可烦恼的呢?

    然而蛮月地的确确正在烦恼,而且她还无法,也不愿向人倾述。

    她从来就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心里何曾藏过什么秘密?

    而秘密这种东西,其实就是一种心理负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沉重,直到有一天承受不了了,压抑隐匿不住了,如果还得不到释放解脱,那就只能崩溃毁灭。

    她想得出神,忽有暗香袭来,熟悉的枟香木气息冲进肺腑里,熟悉的声音带着低低的笑在耳边响起:“武小姐是在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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