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信物
明澜一进到正厅，邵尚书见到她后便道：“明小姐，刚才宫里传来了口谕，说是太后老佛爷明日要召你进宫觐见。”
竟来得这么快。明澜心中咯噔了一下，回道：“是，只是不知太后要见民女有什么事儿。”
邵严敬的脸色也有些凝重，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什么事。原本明小姐是来我府中作客的，却没想到太后那儿得了信，这一回差人过来，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撂下了一句话，再加上之前十三王爷在苏州征银，老佛爷似乎颇有些怨言。今次只召小姐一人入宫，老夫这心里也是颇为不安，不知是福是祸。”
邵以辰站起身来，走到明澜身前：“早知道，昨日回来就该差辆马车将你送走的。如今这一趟，就你一人孤身前往，我实在放心不下。”
明澜见他这般担心，反倒挤出了一丝笑容，安慰道：“不必担心，太后只说召见，又不是差了官兵将我锁了去，说不定只是寻常问话，并没什么大事。更何况，福祸自有天定，咱们在这儿胡乱猜测，也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这么一想，焦心担忧也是枉然，明澜走不了，这一日邵以辰便和她一起去了琉璃厂逛逛古玩珍奇。
扇芝和林发被他们打发到如意茶社去歇歇脚，邵以辰和明澜两人则四处闲逛。琉璃厂有一间古宝斋，里面有不少稀奇有趣的古玩东西，邵以辰小时候常和父亲来这儿，因此和老板也挺熟稔，便带着明澜一同进去了。
“哟，是三郎啊，真是有一阵子没见着你了，怎么这会子想起到我的店铺里来了。”古宝斋的老板老冯一见着邵以辰，便忙迎上来招呼他。
这个时候店里正巧没什么人，就他们两个客人，邵以辰拉着明澜朝老冯道：“老冯，我是带明小姐来瞧瞧的，店里可有什么好东西？你别看这位明小姐是个姑娘，可是个行家哟。”
明澜听他这般夸赞自己，低头笑道：“冯老板见笑了，哪算得上什么行家，不过是略懂一二罢了。”
明澜与邵以辰二人，一个穿着碧色百褶如意月裙，上身是藕色锦衣，衬得明眸皓齿，眼波流转之中更显一分动人；另一个身材颀秀挺立，玉树临风，目中含情，二人这么站着，格外合衬，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一般。
冯老板微含笑意，动了动心思，说了一声“二位稍等”，便转身去里屋拿了一件东西出来。
“三郎，这一对碧血鸳鸯，你看怎样？”那冯老板将手中的盒子打开，只见里面并排放着一对碧玉挂饰，一左一右，仿若一对并肩于水中嬉戏游玩的鸳鸯，难得的是，这对鸳鸯倒并非通体翠绿，而是隐隐现着一抹殷红，看起来仿佛是一丝血迹擦着身子而过一般。
明澜瞧着喜欢，拿起其中一只，仔细端详：“倒是个好物事，这血碧极其难得，平时就难得一见，更何况这块血碧触手生温，形态又这般好看。”
邵以辰见她爱不释手，也拿起了盒中另一只碧血鸳鸯：“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老冯，真没想到今日能在你这儿瞧见这么好的东西。”
这冯老板早见他二人是一对有情之人，不由叹道：“三郎，这人跟人之间讲求一个缘法，东西和人也是如此。这对鸳鸯虽然难得，但更难得的是能有人配得起这物事。我小老儿年纪是大，可看人的眼光却还是没减退半分，”他拉过邵以辰低语道，“三郎，这个明小姐可是个上好的人物，可千万要好好珍惜。今儿这对鸳鸯，我本就是机缘巧合之下得来，今日就赠给你们当个信物吧。”
邵以辰知道老冯是个性情中人，也不再推辞，便和明澜一同收下了这对鸳鸯。
他将其中一只揣进怀中，另一只则放到了明澜手中，轻轻拢起她得手：“澜儿，这东西虽难得，但却比不得我待你之心，无论将来发生何事，你只要记着今日我的这份心意，那纵使天涯海角，也便值得了。”
他的双眸中包含着无限的情意，一直以来，他就如一棵树一般站在明澜的身后，那里永远都有她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在她累了、倦了、茫然无措的时候，一回头，就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他的情意并非如十三王爷那般的嚣张霸道，清香如兰，潺潺若水，虽没有大风大浪，但在不疾不徐中，却让明澜时时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有了一种想要同这个人一生一世的念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邵以辰的这番话虽然没有什么指天立誓的承诺，但在明澜听来，却是不由感动。她将那玉握住，点了点，一字一顿说道：“定不负君相思意。”
这一日时光仿佛过得特别的快，二人在一起游了古玩街，去吃了小吃，又道春日的湖上游湖观柳。
午后的日光暖暖洒在二人的身上，明澜微微眯起了眼，轻轻倚在邵以辰的肩上。他的身上有着一种清淡的香气，闻在鼻中，格外舒心安稳。
“你若是困了，就靠着我歇一会儿。”邵以辰轻轻抚着她得发丝柔声说道。
“我不困，就是想这么靠一会儿。你知道吗，以前小的时候，我也喜欢这么靠着爹爹，那种感觉，真是安稳。”
“我像你的爹爹吗？”邵以辰伸手捏了捏明澜的鼻子笑问。
“不像，爹爹像座山，他是睿智又兼豁达的，是可以让我依靠的。你像棵大树，是让我想要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经受各种风霜雨雪的。以辰，在你的心里，我又是什么呢？”明澜微微睁开了眼睛，侧着头看向他。
“你……”邵以辰想了想，“像兰花吧。我记得初见你时，你清雅动人，后来明府骤变，你有刚直不屈，宁折不弯，既有女子的雅韵，又有不让须眉的刚勇。明澜，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
他们这般对视，情意都泄露在了春光中。邵以辰情不自禁，俯下了身子，亲吻在了明澜的唇上。
这一吻动之以情，却只是浅尝辄止，不敢太过。但虽只是浅浅一吻，二人却又都仿佛沉醉其中，待到抬起头来，不由相视一笑。他轻搂住心上人的身子，仿佛只是这样相依相靠，这时光便能永远蔓延下去……
第二日，明澜一早就被宫里来的人抬着轿子接了进去。她孤身一人坐在轿中，真的到了这个时候，终究还是惴惴不安。她在心中暗暗盘算着太后可能会问的话，一边又在心里准备着应对之策。
到了宫门前下了轿，里边儿便有人将明澜领进去。走在前面的公公不说话，明澜更是不能开口问什么。皇宫真是大，不知是饶了多少个弯儿，才终于到了御花园，清早的时辰，太后正在园子里瞧自己新种下的奇珍异卉，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明澜刚走过去，便瞧见了随在老佛爷身边，那个穿着一身石青色亲王补服的十三王爷。
他一见到明澜，脸上便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来。
明澜走上前去，行礼道：“参见太后，参见王爷。”
太后正在修建花枝，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将手中的剪子交给身边的宫女，瞧着明澜说道：“你就是苏南明家的当家？”
“正是民女。”
“倒是挺厉害。”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到边上坐了下来，“苏南明家富甲天下，竟没想到当家的竟是这么个小丫头。元昭啊，要不是你同哀家说，可真是不敢相信呐。”
那元昭自然就是十三王爷了，他站在太后的一侧垂首道：“老佛爷，儿臣怎敢胡言乱语，当初我到苏州去的时候也不相信，不过后来见这明澜的确是个有些本事的。”
太后的目光十分冷厉，扫视在明澜脸上的时候，没有一点儿表情，根本就难以令人琢磨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明澜回道：“老佛爷，民女不过一个普通女子，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不过是先父当年创下的基业罢了。”
“呵呵，你倒是会谦虚。”太后扫了明澜一眼，仿佛别有意味地说道，“你若不是真有些本事，又怎么能说动苏州那些商户一同捐了几十万石的白米给朝廷呢，这个功劳哀家记下了。”
“民女不敢，为朝廷效力乃是应当。”明澜的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太后这话说得不冷不热，真真让人猜不透。
太后喝了一口身旁宫女端上的茶，顿了一顿，说：“你们明家如今主要是做钱庄的生意，和朝廷的经济命脉息息相关。前几日有人上奏，说是建议增加钱庄的铺税，逢十抽一，这样各地的商人在做生意的时候，也能为朝廷的国库多做点贡献，不知你对这件事什么个看法？”
明澜低着头，轻咬下唇。逢十抽一，这么高的铺税，也就是普通百姓每汇兑十两银子，便要交一两银子的税，这么重的负担，百姓承担不起，对钱庄来说更是噩耗。
她身子微微颤着，半晌，才答道：“回太后，民女人微言轻不敢妄议朝政，只不过逢十抽一的税只怕会有人承担不起。”
“那是一定的。”太后冷冷笑道，“不过，只要是对朝廷有利的事情，有时候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那也是在所难免的，你说是不是？只不过这件事哀家也仍在考虑犹豫，到底怎么进行也还需要商议，你们民间的钱庄银号倒也不妨商量一下，瞧瞧这个铺税的定额是否合适。”
这件事情事先邵严敬并没说过，看来还没摆上朝廷和议，明澜只能应着，呆了一会儿，太后便说有些乏了，让明澜退下了。
从御花园出宫，走过九曲回廊的时候，后面有人喊道：“澜儿。”
明澜不用转身也知道是谁，那领路太监见是十三王爷，又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先退下了。
明澜被他叫住，却不愿转头看他。
十三王爷便绕了个圈走到她的面前，粲然一笑：“明澜，好大的胆子，竟不跟本王行礼？”
“刚才民女已经给王爷行过礼了。若是王爷要摆规矩，民女再行一个便是。”明澜一见着他心里就不由又气。
十三王爷走上一步，托住她的手臂：“本王不喜欢这些虚文缛节，只是澜儿，咱们好不容易见一次，你怎么就急着要走，见了本王，连个笑容都没有，还这么恶狠狠地瞪着我。”他说着，朝明澜的额上轻轻敲了一下。
明澜挣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王爷，我每次见到你都没有什么好事，上次见到了你，太后立刻就要我进宫觐见，这次见到了你，太后又说要给钱庄增加铺税，逢十抽一，若是真的增到这个地步，各地的大盛钱庄只怕没法再做生意，只好统统关门大吉。”明澜原本想忍住不说，但不知为何，看着十三王爷那个样子，竟都忍不住说了出来，刚说完，才意识到失言，不想再逗留，抬起脚就想走。
十三王爷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肢，明澜想要挣脱，却不料双手竟被他反剪在了身后，他欺上了明澜，火辣辣的便吻了上去。他力气颇大，明澜根本动弹不得只觉一股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瞬之间，那唇便已经印了上来，在她的唇齿之间辗转反侧，她没法推开，只有狠狠在他舌上咬了一记，十三王爷吃痛，只得放开，但却并不生气反而笑道：“澜儿，看你斯斯文文的，怎么还会咬人？”
“王爷，您身份高高在上，还请自重，这里是皇宫，宫女太监走来走去，要是看到了，传了出去，又成什么样子。”
“呵呵，你也知道这是皇宫，就算被看到了，又有谁敢说？”他权势甚大，宫里没人敢得罪。
明澜气恼，怒道：“王爷，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一个弱质女流，就算旁人不说，看在眼里，心里也只会看低了你，就是我，对你也只有轻视，连半分尊重都谈不上，更妄谈情意。”
明澜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十三王爷见她真恼了，倒让出了一条道来：“澜儿，铺税的事情，你只要肯求我，我会去跟太后说。”
她不理，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你真的不要本王帮你？”
明澜仍是置若罔闻，脚步不停地继续朝前走。
“澜儿，你可别后悔了！”末了，他朝着那背影又喊了一声，“刚才你咬我那一下，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的！”
竟来得这么快。明澜心中咯噔了一下，回道：“是，只是不知太后要见民女有什么事儿。”
邵严敬的脸色也有些凝重，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什么事。原本明小姐是来我府中作客的，却没想到太后那儿得了信，这一回差人过来，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撂下了一句话，再加上之前十三王爷在苏州征银，老佛爷似乎颇有些怨言。今次只召小姐一人入宫，老夫这心里也是颇为不安，不知是福是祸。”
邵以辰站起身来，走到明澜身前：“早知道，昨日回来就该差辆马车将你送走的。如今这一趟，就你一人孤身前往，我实在放心不下。”
明澜见他这般担心，反倒挤出了一丝笑容，安慰道：“不必担心，太后只说召见，又不是差了官兵将我锁了去，说不定只是寻常问话，并没什么大事。更何况，福祸自有天定，咱们在这儿胡乱猜测，也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这么一想，焦心担忧也是枉然，明澜走不了，这一日邵以辰便和她一起去了琉璃厂逛逛古玩珍奇。
扇芝和林发被他们打发到如意茶社去歇歇脚，邵以辰和明澜两人则四处闲逛。琉璃厂有一间古宝斋，里面有不少稀奇有趣的古玩东西，邵以辰小时候常和父亲来这儿，因此和老板也挺熟稔，便带着明澜一同进去了。
“哟，是三郎啊，真是有一阵子没见着你了，怎么这会子想起到我的店铺里来了。”古宝斋的老板老冯一见着邵以辰，便忙迎上来招呼他。
这个时候店里正巧没什么人，就他们两个客人，邵以辰拉着明澜朝老冯道：“老冯，我是带明小姐来瞧瞧的，店里可有什么好东西？你别看这位明小姐是个姑娘，可是个行家哟。”
明澜听他这般夸赞自己，低头笑道：“冯老板见笑了，哪算得上什么行家，不过是略懂一二罢了。”
明澜与邵以辰二人，一个穿着碧色百褶如意月裙，上身是藕色锦衣，衬得明眸皓齿，眼波流转之中更显一分动人；另一个身材颀秀挺立，玉树临风，目中含情，二人这么站着，格外合衬，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一般。
冯老板微含笑意，动了动心思，说了一声“二位稍等”，便转身去里屋拿了一件东西出来。
“三郎，这一对碧血鸳鸯，你看怎样？”那冯老板将手中的盒子打开，只见里面并排放着一对碧玉挂饰，一左一右，仿若一对并肩于水中嬉戏游玩的鸳鸯，难得的是，这对鸳鸯倒并非通体翠绿，而是隐隐现着一抹殷红，看起来仿佛是一丝血迹擦着身子而过一般。
明澜瞧着喜欢，拿起其中一只，仔细端详：“倒是个好物事，这血碧极其难得，平时就难得一见，更何况这块血碧触手生温，形态又这般好看。”
邵以辰见她爱不释手，也拿起了盒中另一只碧血鸳鸯：“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老冯，真没想到今日能在你这儿瞧见这么好的东西。”
这冯老板早见他二人是一对有情之人，不由叹道：“三郎，这人跟人之间讲求一个缘法，东西和人也是如此。这对鸳鸯虽然难得，但更难得的是能有人配得起这物事。我小老儿年纪是大，可看人的眼光却还是没减退半分，”他拉过邵以辰低语道，“三郎，这个明小姐可是个上好的人物，可千万要好好珍惜。今儿这对鸳鸯，我本就是机缘巧合之下得来，今日就赠给你们当个信物吧。”
邵以辰知道老冯是个性情中人，也不再推辞，便和明澜一同收下了这对鸳鸯。
他将其中一只揣进怀中，另一只则放到了明澜手中，轻轻拢起她得手：“澜儿，这东西虽难得，但却比不得我待你之心，无论将来发生何事，你只要记着今日我的这份心意，那纵使天涯海角，也便值得了。”
他的双眸中包含着无限的情意，一直以来，他就如一棵树一般站在明澜的身后，那里永远都有她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在她累了、倦了、茫然无措的时候，一回头，就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他的情意并非如十三王爷那般的嚣张霸道，清香如兰，潺潺若水，虽没有大风大浪，但在不疾不徐中，却让明澜时时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有了一种想要同这个人一生一世的念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邵以辰的这番话虽然没有什么指天立誓的承诺，但在明澜听来，却是不由感动。她将那玉握住，点了点，一字一顿说道：“定不负君相思意。”
这一日时光仿佛过得特别的快，二人在一起游了古玩街，去吃了小吃，又道春日的湖上游湖观柳。
午后的日光暖暖洒在二人的身上，明澜微微眯起了眼，轻轻倚在邵以辰的肩上。他的身上有着一种清淡的香气，闻在鼻中，格外舒心安稳。
“你若是困了，就靠着我歇一会儿。”邵以辰轻轻抚着她得发丝柔声说道。
“我不困，就是想这么靠一会儿。你知道吗，以前小的时候，我也喜欢这么靠着爹爹，那种感觉，真是安稳。”
“我像你的爹爹吗？”邵以辰伸手捏了捏明澜的鼻子笑问。
“不像，爹爹像座山，他是睿智又兼豁达的，是可以让我依靠的。你像棵大树，是让我想要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经受各种风霜雨雪的。以辰，在你的心里，我又是什么呢？”明澜微微睁开了眼睛，侧着头看向他。
“你……”邵以辰想了想，“像兰花吧。我记得初见你时，你清雅动人，后来明府骤变，你有刚直不屈，宁折不弯，既有女子的雅韵，又有不让须眉的刚勇。明澜，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
他们这般对视，情意都泄露在了春光中。邵以辰情不自禁，俯下了身子，亲吻在了明澜的唇上。
这一吻动之以情，却只是浅尝辄止，不敢太过。但虽只是浅浅一吻，二人却又都仿佛沉醉其中，待到抬起头来，不由相视一笑。他轻搂住心上人的身子，仿佛只是这样相依相靠，这时光便能永远蔓延下去……
第二日，明澜一早就被宫里来的人抬着轿子接了进去。她孤身一人坐在轿中，真的到了这个时候，终究还是惴惴不安。她在心中暗暗盘算着太后可能会问的话，一边又在心里准备着应对之策。
到了宫门前下了轿，里边儿便有人将明澜领进去。走在前面的公公不说话，明澜更是不能开口问什么。皇宫真是大，不知是饶了多少个弯儿，才终于到了御花园，清早的时辰，太后正在园子里瞧自己新种下的奇珍异卉，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明澜刚走过去，便瞧见了随在老佛爷身边，那个穿着一身石青色亲王补服的十三王爷。
他一见到明澜，脸上便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来。
明澜走上前去，行礼道：“参见太后，参见王爷。”
太后正在修建花枝，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将手中的剪子交给身边的宫女，瞧着明澜说道：“你就是苏南明家的当家？”
“正是民女。”
“倒是挺厉害。”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到边上坐了下来，“苏南明家富甲天下，竟没想到当家的竟是这么个小丫头。元昭啊，要不是你同哀家说，可真是不敢相信呐。”
那元昭自然就是十三王爷了，他站在太后的一侧垂首道：“老佛爷，儿臣怎敢胡言乱语，当初我到苏州去的时候也不相信，不过后来见这明澜的确是个有些本事的。”
太后的目光十分冷厉，扫视在明澜脸上的时候，没有一点儿表情，根本就难以令人琢磨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明澜回道：“老佛爷，民女不过一个普通女子，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不过是先父当年创下的基业罢了。”
“呵呵，你倒是会谦虚。”太后扫了明澜一眼，仿佛别有意味地说道，“你若不是真有些本事，又怎么能说动苏州那些商户一同捐了几十万石的白米给朝廷呢，这个功劳哀家记下了。”
“民女不敢，为朝廷效力乃是应当。”明澜的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太后这话说得不冷不热，真真让人猜不透。
太后喝了一口身旁宫女端上的茶，顿了一顿，说：“你们明家如今主要是做钱庄的生意，和朝廷的经济命脉息息相关。前几日有人上奏，说是建议增加钱庄的铺税，逢十抽一，这样各地的商人在做生意的时候，也能为朝廷的国库多做点贡献，不知你对这件事什么个看法？”
明澜低着头，轻咬下唇。逢十抽一，这么高的铺税，也就是普通百姓每汇兑十两银子，便要交一两银子的税，这么重的负担，百姓承担不起，对钱庄来说更是噩耗。
她身子微微颤着，半晌，才答道：“回太后，民女人微言轻不敢妄议朝政，只不过逢十抽一的税只怕会有人承担不起。”
“那是一定的。”太后冷冷笑道，“不过，只要是对朝廷有利的事情，有时候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那也是在所难免的，你说是不是？只不过这件事哀家也仍在考虑犹豫，到底怎么进行也还需要商议，你们民间的钱庄银号倒也不妨商量一下，瞧瞧这个铺税的定额是否合适。”
这件事情事先邵严敬并没说过，看来还没摆上朝廷和议，明澜只能应着，呆了一会儿，太后便说有些乏了，让明澜退下了。
从御花园出宫，走过九曲回廊的时候，后面有人喊道：“澜儿。”
明澜不用转身也知道是谁，那领路太监见是十三王爷，又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先退下了。
明澜被他叫住，却不愿转头看他。
十三王爷便绕了个圈走到她的面前，粲然一笑：“明澜，好大的胆子，竟不跟本王行礼？”
“刚才民女已经给王爷行过礼了。若是王爷要摆规矩，民女再行一个便是。”明澜一见着他心里就不由又气。
十三王爷走上一步，托住她的手臂：“本王不喜欢这些虚文缛节，只是澜儿，咱们好不容易见一次，你怎么就急着要走，见了本王，连个笑容都没有，还这么恶狠狠地瞪着我。”他说着，朝明澜的额上轻轻敲了一下。
明澜挣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王爷，我每次见到你都没有什么好事，上次见到了你，太后立刻就要我进宫觐见，这次见到了你，太后又说要给钱庄增加铺税，逢十抽一，若是真的增到这个地步，各地的大盛钱庄只怕没法再做生意，只好统统关门大吉。”明澜原本想忍住不说，但不知为何，看着十三王爷那个样子，竟都忍不住说了出来，刚说完，才意识到失言，不想再逗留，抬起脚就想走。
十三王爷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肢，明澜想要挣脱，却不料双手竟被他反剪在了身后，他欺上了明澜，火辣辣的便吻了上去。他力气颇大，明澜根本动弹不得只觉一股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瞬之间，那唇便已经印了上来，在她的唇齿之间辗转反侧，她没法推开，只有狠狠在他舌上咬了一记，十三王爷吃痛，只得放开，但却并不生气反而笑道：“澜儿，看你斯斯文文的，怎么还会咬人？”
“王爷，您身份高高在上，还请自重，这里是皇宫，宫女太监走来走去，要是看到了，传了出去，又成什么样子。”
“呵呵，你也知道这是皇宫，就算被看到了，又有谁敢说？”他权势甚大，宫里没人敢得罪。
明澜气恼，怒道：“王爷，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一个弱质女流，就算旁人不说，看在眼里，心里也只会看低了你，就是我，对你也只有轻视，连半分尊重都谈不上，更妄谈情意。”
明澜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十三王爷见她真恼了，倒让出了一条道来：“澜儿，铺税的事情，你只要肯求我，我会去跟太后说。”
她不理，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你真的不要本王帮你？”
明澜仍是置若罔闻，脚步不停地继续朝前走。
“澜儿，你可别后悔了！”末了，他朝着那背影又喊了一声，“刚才你咬我那一下，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