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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步青云 第四十八章 无力回天下

    众人都极为震憾,然而皇命难违,大家只好硬起心肠上路。一路之上,无论丰谷、观音桥、谅山还是文渊,都有小山包似的巨坟。那是清军的墓地。自从清军入越以来,一则因为水土不服感染疫病,二则因为数次惨败,清军伤亡巨大,长眠于越南的将士不下两万。因为没有棺材一一安葬,只好建此巨坟草草掩埋。王德榜率恪靖军入桂越来,病死加战死,已经不下五千人。他唯一能够劝解自己的,就是打几个大胜仗,多杀法国人来为死难的部下报仇,然而,正可乘胜进攻的时候,却不能不撤军,其心情可想而知。

    为了迎接凯旋的大军,李秉衡已经命人昼夜不停,把镇南关塌毁的门关修复。关内外锣鼓喧天,彩旗招展。在关门前,李秉衡宣读嘉奖上谕:“镇南关大捷,振国威慑敌胆,实法人启衅以来所仅有。此役赖各军奋勇,不避枪炮矢石,终成大捷,朝廷当一一恩赏。苏元春著加恩由骑都尉世职改为三等轻车都尉世职,并再赏给额尔德蒙额巴图鲁名号;冯子材著赏加太子少保衔,并由骑都尉世职改为三等轻车都尉世职;王孝祺著赏给云骑尉世职,并交部从优议叙;王德榜著开复原官原衔翎支勇号,并赏给白玉搬指一个,白玉翎管一支,大荷包一对,小荷包二个……”

    除各军统领外,营哨官也都有赏格,李秉衡已经命人抄了数十份,由各统领带回营去宣读。

    将士们喜气洋洋,只是王德榜高兴不起来。到了关前隘,在长墙边上,有两个巨大的新坟包,这是在关前隘一役中死亡将士的墓地。在两个巨型坟包间,还有一个小坟。冯子材对王德榜说:“王将军,那是子材专为金壮士所建。除了朝廷的恩赏,子材决定捐出千两银子,以抚恤壮士的家人,他是为国捐躯,也是为子材而牺牲。”

    王德榜说:“冯老军门,那就不必了,金老大孤身一人,并无家室。”

    王德榜来到坟前,跪下说:“金老大,我答应大帅,一定要把你平安带回去,如今我活着,你却去了。你太不够意思,你让我如何向侯相交待!此次出征,我部伤亡五千余,我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待!金老大,你告诉我,我怎么向殉难的将士们交待!”

    众人都前来相劝,王德榜挥挥手,阻止众人上前。“五千人,五千人呢!我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他唰的一声抽出宝刀,凄厉的长啸:“金老大,弟兄们,王德榜来也!”

    冯子材醒悟过来,连忙喊:“王将军,千万不可!”

    但已经迟了,王德榜横刀自刎,热血溅出数尺。

    新任福建按察使杨青林是河南人,从浙江宁绍台道任上升调。一到福建,他即到总督府来参见左宗棠。左宗棠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手颤难以握笔,胸闷兼以咯血,章怡为他挡驾,一般属下很少见。不过杨青林是新履任,无论如何要见一面。例行的官场俗套后,左宗棠问:“你从杭州来,胡雪岩是应当的认识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胡雪岩,已经于一个月前去世了。”杨青林暴出的这个消息,让左宗棠大吃一惊,章怡使眼色想制止,但杨青林一直低头回话,所以无从看见,只管说下去:“胡雪岩可怜的很,富可抵国的财神,竟然连棺材也是别人捐赠。”

    胡家情形,杨青林十分清楚。阜康倒闭这样的大案,杭州谁不清楚?何况他是管刑案的臬台。他临离杭州前,还到过胡宅一次,奉旨前去查抄胡氏家产。原来,胡雪岩塌台后,户部只是飞咨各省,扣抵着追,并未命令查封胡氏家产。阎敬铭有一天突然想起来,胡雪岩富为财神,其家产肯定不菲,如果经营资产资不抵债,就应该以家产相赔,所以又追加一道上谕。浙江接旨,巡抚刘秉璋让杨青林率杭州知府吴世荣、仁和县前去胡宅查封。等他们兴师动众赶到的时候,胡雪岩已经过世三天。所谓胡宅,并不是从前元宝街的大宅子,那个花费数百万两的大宅子,已经抵给大学士、刑部尚书文煜,此时的胡宅,不过是一家十数口租住吴氏的老房,房里只有粗箱木箱几只,外加粗笨桌椅,也都是房东之物。胡雪岩临死连口像样的棺木也买不起,是段六捐赠的上好楠木棺,以示不忘提携之恩。

    左宗棠突然号陶大哭,拍着大腿说:“雪翁,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连连重复这一句,然后是剧烈的咳嗽,章怡连忙端痰盂拿手帕,左宗棠又咳血了。章怡一边忙着一边对手足无措的杨青林说:“杨大人,不好意思,侯相听说胡大先生过世,非常难过,您请回吧。”

    杨青林这才醒悟,他不该多嘴多舌,胡雪岩是左宗棠的臂膀,天下谁人不知,臂膀折去,哪有不悲伤的道理?所以连连对送他出门的左孝宽说:“二公子,我真是糊涂,真是糊涂。”孝宽自然劝他不必自责,早晚家父会得到消息的。

    左宗棠的病因此更加重了,人也经常糊涂,许多时候章怡喂吃饭,从不说饱,不愿吃了就把饭吐出来。台湾基隆被法军占领,一直是他的心病,清醒的时候,就嘟嚷:“王朗青他们,在镇南关大捷了,基隆也该收回来了。要是王朗青去,早就收回来了。”然后就骂刘麻子。

    这天清醒的时候,没再骂刘铭传,而是说起章怡来,他说:“Y头,当初我说,要把你嫁个好人家,这话我食言了。”

    章怡说:“瞧老爷说的,我嫁给你难道就不算嫁给好人家?”

    “好人家是不错,可Y头嫁给我这个可以做爷爷的人,与心何安!”左宗棠感叹说,“可是,自从打京里起,就离不开你了,就像这条拐杖。”

    章怡拿手帕给他擦擦胡须说:“老爷,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有些不痛快。可是现在,我愿意侍侯你一辈子,不带一个悔字的。”

    “女人不像男人,很容易认命的。你也是没办法,认命了,要说不带一个悔字,我怎能信。”左宗棠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得年轻,才与窈窕淑女般配。”

    “老爷说的也有道理,女人的确容易认命。在宫里,我听小姐妹们有一个很不雅的说法,说我们女人就像猪,拉到谁家圈里也好喂。”

    听章怡竟然对女人有如此评价,左宗棠呵呵直乐,说:“不雅,不雅,的确不雅,但还真是那么回事。”

    “不过,我不是。”章怡说,“老爷也总算了解了我的脾气了,我不是轻易认命的人。跟着老爷我无悔,是因为老爷乃是大丈夫。如果有来世,我还跟着老爷。”

    “我自命诸葛,并没想过要做大丈夫。Y头竟然说我是大丈夫,那我就是大丈夫。”左宗棠开玩笑说:“无毒不丈夫,Y头是在骂我呢。”

    说了这么多话,左宗棠有些累了,再往下说时,不但口齿不清,脑子也不灵光了。

    次日晌午,冯子材派的专差到了总督府。他带来了冯子材的一封亲笔信和王德榜自刎的宝刀交给左宗棠。大家听说王德榜和金老大都已经殉难,无不惊骇万分。金老大从西北跟着左宗棠,已经十几年了,王德榜更不用说,那真是患难之交。这两个人的死讯,无论如何不能报给他,至于能瞒多久,挨一日算一日。冯子材的信收下,由孝宽回复;宝刀留下,收在不起眼的地方,不让左宗棠看到就是。冯子材的亲兵,听了许多左宗棠的故事,因此崇敬加好奇,非要一瞻侯相风采。人家从广西跑到福建,这么远的路也不容易,大家没法拒绝,同意他去见一面,但话不能多说,只称是奉冯子材之命前来报捷。

    左宗棠问:“你参加过镇南关大战吗?”

    亲兵说:“参加过,咱还砍下了一个法鬼的脑袋。”

    左宗棠让他仔细讲讲镇南关大捷的详细情形。这个亲兵自然乐得给左宗棠讲,讲得眉飞色舞,讲到冯子材率人冲出长墙时,就露了陷了。左宗棠听说金老大当胸中了十数枪,急切的问:“金老大怎么样了?”

    亲兵连忙改口,说:“金壮士命大,没怎么着。”

    左宗棠此时却精明的很,厉声说:“人当胸中十枪没有活命的可能,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金老大是不是已经殉国了?”

    亲兵见瞒不过,只好实话实说:“金壮士为救冯军门,为国捐躯了。”

    左宗棠厉声说:“你们亲兵就是护卫老冯的,你们干什么去了,让我的护卫拿胸膛给人当子弹!”

    亲兵已经乱了手脚,说:“我们,我们也在冯军门身边,可是没金壮士跑得快,结果我们没死,金壮士没了。”

    左宗棠叹息一声,沉默了好久才说:“金老大是军人,为国捐躯没的说。我左宗棠调教出来的人,放到哪里也是不孬种。”突然圆睁二目,大声问:“王朗青怎么样了?怎么没有他的信?”

    亲兵被左宗棠突然睁开的眼睛吓得魂飞魄散,章怡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叩头说:“回侯相的话,王将军也殉难了。”

    左宗棠惊讶的问:“王朗青也没了?你是说他被法国人打死了吗?”

    “不,王将军是自刎的。”亲兵慌不择言,“王将军想打仗,多杀法鬼给部下报仇血恨,可是朝廷已经议和了,大军只好撤回,到镇南关金壮士坟前,王将军就自刎了。”

    就像当初听到胡雪岩去世的消息,左宗棠拍着大腿说:“没了,我的左膀右臂都没了。”又问亲兵:“朝廷真的和法人议和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二十几天前就上折,劝朝廷千万不能议和,免中法人诡计。怪不得这么久没有音讯,原来议和了!”他怒视着章怡说:“是不是你的主意,只瞒着我一个人!”

    章怡说:“我们确实不知道,没有瞒老爷呀。”

    “我不听你们的,你们把杨石泉给我叫来,让他给我说明白。”

    杨石泉就是闽浙总督杨昌濬。总督府在城中,左宗棠的行辕在城北门内。相距有一里多地,有足够的时间与他串通。他说:“再瞒下去没用了,早晚侯相要知道。”所以来到左宗棠面前,实话实说:“朝廷已经命李中堂与洋人签定和约,双方停战,法人撤出台湾,中国军队退回滇桂。总算没有割地赔款。”

    “没有割地赔款?那越南怎么说的?”左宗棠追问。

    “越南,越南……法越两国签定的条约中国不过问。”杨昌濬含糊的回答。

    “中国不过问,那就是承认越南归法国了。我大清,还是把越南拱手送给法人了!这与割地赔款又有何异?”左宗棠突然声嘶力竭的喊,“苍天,怎么如此不佑我大清,不助我左宗棠!今天失越南,明天就会失朝鲜,后天就会失台湾,如此下去,大清名存实亡!”他狠狠地拍打着椅子的扶手,砰砰有声,冯子材的亲兵听的清楚,那是干硬的骨头与木头相撞的声音。

    众人都吓坏了,章怡紧紧抱住左宗棠的胳膊,哭着说:“老爷,你不要着急,你着急又有什么用!你气坏了又有什么用!你一个人回天无术呀老爷!”

    “这是什么天!这是什么朝廷!简直是扶不起的阿斗!扶不起的阿斗!”左宗棠痛心疾首,脸色腊黄,十分难看,又一次连连咯血。

    众人把他扶回床上,章怡吩咐快端参汤上来。左宗棠喝了几口参汤,气好像平了许多。他说:“我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孝宽,我说,你写,我要写遗折了。”

    众人都说,你是操劳过度,现在中法已经议和,就不必再操劳了,休息些日子,就会好的。但大家其实都明白,左宗棠这次重病加忧愤,怕是没多少日子了,所以并不阻拦他。他口述,孝宽含泪记录。

    “伏念臣以一介书生,蒙文宗显皇帝特达之知,屡奉三朝,累承重寄,内参枢密,外总师干,虽马革裹尸,亦复何恨!而越事和战,中国强弱一大关键也。臣督师南下,迄末大申挞伐,张我国威,怀恨平生,不能瞑目!渥蒙皇太后、皇上恩礼之隆,叩辞阙廷,甫及一载,竟无由再觐天颜。犬马之报,犹待来生。禽鸟之鸣,哀则将死!

    “方今西域初安,东洋思逞,欧洲各国,环视眈眈。若不并力补牢,再有衅隙,愈弱愈甚,振奋愈难,求之今日而不可!台湾孤注大洋,为七省门户,关系全局。且物产富饶,自然之利,不可因循废弃。臣以为台湾建为行省,以求大治。历次与洋夷交战,我之失利,多失于海上。伏愿皇太后、皇上专设海防大臣,全权管理海军事务,驻扎长江,南控闽越,北卫畿辅。凡铁路、矿务、船炮各政,及早举行,以策富强之效。

    “然居心为万事之本,尤愿皇上益勤典学,无怠万机,日近正人,广纳谠论。移不急之费,以充军食;节有用之财,以济时艰。上下一心,实事求是。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左宗棠口述完遗折,昏昏沉沉睡过去了。到了下午一点,醒过来了,人很明白,说:“你们把老穆和杨石泉叫来,我有话说。”

    福州将军穆图善和总督杨昌濬来到左宗棠的病榻前,说:“侯相有何吩咐?我等无不从命。”

    但此时左宗棠却又有些糊涂了,说:“哦哦,出队,出队。娃子们料理好裹脚布,今天要跟我去打法国鬼子。”

    穆图善说:“侯相,已经议和了,前线已经没有战事。”

    “这个天下他们不要,我还要。我还要打,我要从南打到北,从西打到东,我要打,皇上也奈何不得。”说着,左宗棠已经挣扎着起身。章怡扶他坐在床边上,问:“老爷,你要做什么,告诉我。”

    “老穆和杨石泉来了吗?让他们跟我上船,今天就渡海到台湾,把基隆要回来。”

    “老爷,穆将军他说,法国鬼子已经从基隆撤走了。”章怡安慰他说。

    “我不信,我不信,老穆的话我不信,他总是哄我。今天我要亲自去台湾,他和杨石泉都要跟着我去。我都要去了,他们有什么好推辞的。走走,到码头坐船去。”

    左宗棠挣扎着要走,章怡吩咐说:“那就快给老爷备轿,送老爷去码头。”

    她悄悄与大家商议,看来侯相已经有些糊涂,不答应他肯定不成,就抬着他在街上兜个圈子,然后再回来。左宗棠坐上凉轿,四个人抬着,他半清醒半糊涂,吩咐要穆图善、杨石泉都跟他去坐船渡海。两人只好随他的凉轿在街上兜圈子。孝宽扶着轿杠,跟在轿边,以备父亲吩咐。左宗棠并不吩咐什么,过一会儿喊一声:“娃子们,今天过年,法国人要来打福州,料理好裹脚布,跟我打法国鬼子去。”

    或者喊:“老穆老穆,跟我渡海到台湾。”

    孝宽就在一边说:“穆将军和杨总督都在后面,要跟你去台湾。”

    天阴了起来,有雨点落下来。孝宽示意轿夫,抬着轿子回行辕。左宗棠很久没有说话了,孝宽喊一声:“父亲,天下雨了,今天海上风大,穆将军的意思,明天陪你去台湾。”但左宗棠没有吭声。孝宽预感到不好,命令停轿,他拿手在左宗棠鼻子前一拭,已经没有一丝呼吸。他长嚎一声“父亲”,号陶大哭。那时候雨突然大起来,伴着轰轰的雷声,把大家的哭声都压了下去。

    那天的暴雨下了整整一夜,福州东北角的城墙崩塌了两丈有余,所幸并无百姓为之受伤。天亮后左宗棠去世的消息已经传遍福州,大街小巷一片哭声。百姓都说,城墙崩塌是因侯相去世天也为之伤心,而所幸没有伤到人,是左侯相在冥冥中的护佑。

    福州将军穆图善和闽浙总督杨昌濬,联街上奏左宗棠去世的消息,并转奏他的遗折。将军与总督联衔出奏,不是大捷就是大哀,中法已经议和,大捷不会有,那肯定是有大员出缺。慈禧首先想到的就是左宗棠。打开折子一看,果然不假。好久她没有出声,悲伤的说:“连英,快叫老七,左宗棠没了。”

    醇亲王赶到宫中,看了左宗棠的遗折,忍不住眼泪下来了。慈禧说:“我大清失一长城矣。此后大清再受洋人欺负,高官厚禄的百官,谁还能挺身而出,白头临边?”

    醇亲王抹去眼角的泪,说:“真是没想到,去年一别,竟是永诀。”

    “老七啊,中法议和,左宗棠是不甘心呢。老七,你说,议和到底对不对?”

    “太后,中法已经议和,不必再去多想。”醇亲王说,“能够乘胜而收,避免兵连祸结,也未尝不是好事。”

    “总之是国家太弱的缘故。左宗棠在折子里,建议朝廷大兴洋务,以后,你们要好好上心才是。”

    接下来商议左宗棠的丧事。慈禧太后说:“你回去和军机们拿个意见出来,总之,左宗棠是有大功于朝的人,不能薄待了他。”

    军机大臣们商议了半个时辰,到晚膳的时候,集体递牌子请见。商议的结果,左宗棠事迹付国使馆立传、立功省份建专祠纪念自然不必说,赐祭一坛也是必不可少。军机们商议,打算派新任福州将军尼古音代行御祭,因为穆图善已经有旨调回京城另有他任。慈禧太后也无意见。但左宗棠的谥号却大费周章。论武功,左宗棠与曾国藩不相上下,甚至要超过曾国藩。曾国藩死后谥文正,第一字为文。但国朝谥法,惟有翰林院授职之人,始得冠以“文”字,左宗棠未中进士,当然更不曾入翰林。正字呢,只有上书房师傅资格者,照例才有资格得。那么,后一个字“襄”最为合适。因为以武功卓著者谥襄。慈禧太后说:“我看左宗棠当得一个‘文’字。他虽然没入翰林,可他是东阁大学士,都是大学士了,难道连个翰林的资格也没有?以后我看凡是大学士,无论是否进士翰林,都可谥文。”于是左宗棠的谥号定为“文襄”。慈禧太后特别加恩,左宗棠子孙的封典十分优厚,曾孙以上,人人都有恩荫。

    左宗棠去世的消息传到天津时,李鸿章正在说起左宗棠。

    话题是由这次签定中法条约说起的。对这次签约,李鸿章也是大为不满。因为名义上他是全权大臣,但谈判却是在赫德事先画的的框框内进行,至于实质的问题,太后已经都向赫德默许,并无商谈的余地。“款议始终由内主持,专倚二赤,我虽有全权之名,不过是画诺罢了。”所谓内是指慈禧,所谓二赤,就是赫德。“但骂名还是要由我扛的。”李鸿章对马建忠说,“不知有多少人要骂我卖国贼,福建的左老三,肯定早就喋喋不休了。”

    正说着,周腹来告诉他,京中有电报来,左侯相已经于数日前去世了。李鸿章顿时僵在那里,表现得十分伤心。马建忠说:“侯相多与中堂掣肘,中堂为什么还这样难过?”

    “我们两人,吵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但吵归吵,我们两个都是朝廷倚重的臣子,都能为国分劳。”李鸿章说,“打个比方说,就像走夜路,两个争吵的人,能够互相壮胆,把夜路走完。如今左侯相去了,没人与我争吵,反倒觉得心里没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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