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章 加尼米德的忧伤
正红中学位于这座城市的郊区，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山丘，只有通向学校这条上坡的马路两边零星坐落着几幢老式的日本房屋，平日里这条路上就没有多少车辆和行人，加上还没到上班和上学时间，所以就更显冷清了。
路边的柳树随着晨风扬着它的柳条，柳叶还是翠绿翠绿的，仿佛预示着离秋天还有一段时间。太阳破云而出，温暖的光线穿过柳枝断断续续地照在小绵脸上。她喜欢早起，喜欢走在这条安静的路上独自咀嚼着清晨空气的芬芳，喜欢第一个到教室把门和窗统统打开，然后迎着开开心心走进教室的每一个伙伴。
姚夜今天应该会来学校吧？
小绵正寻思着，不想一回神已然站在了教室门口，而且教室的门已经被打开了，清爽的空气迎面扑来，很舒服。
咦？是谁来的比我还早啊？是诗瑶吗？知道我生病了，就早早过来帮我打扫卫生吗？想着诗瑶什么事都为自己着想，小绵的心就暖洋洋地，走进教室的步子也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早啊诗瑶，你昨天怎么没有告诉我你要早来呢？早知道我们一起走啊！”她对正在弯腰拖地的“诗瑶”愉快地讲着。
“诗瑶”听到小绵的声音，放下手中的拖布，转过身来跟她打招呼，“早啊。”
“姚……姚夜？”原来那个拖地的人不是诗瑶而是她刚才还在担心的姚夜，小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同桌此时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惊讶的看着他，直到姚夜又弯下腰，她才收回目光，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东西整理，又一想总该说点儿什么吧，就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你今天来的真早啊。”
……
见姚夜没有应声，小绵觉得奇怪，就抬起头想继续对他说一些“谢谢你帮我打扫教室”之类的话，却发现他正站在窗边向外眺望。
那么安静。
透过玻璃的阳光镀上姚夜的全身，使他看起来像一只充满生命力的彩蝶，周围闪着耀眼的光芒，只是这个背影太过孤独，而这个情景更像是一幅暮夏忧伤的图片。
此时的小绵是无法预知的：很久以后，每当她想起姚夜的时候，眼前总会浮现出这个情景，那是因为她觉得这个时候的姚夜是那么悲伤和孤独。
“你……是哪个星座的？”他会是水瓶星座的吗？小绵想起了昨晚读过的《十字冰心》里的卡妙。
姚夜依然没有应声，只是回过头望着小绵。
感觉到自己的冒失可能打扰到了他，小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好像打扰到你了。”
“你的病好些了吗？”
“啊？嗯……好多了。”姚夜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小绵有些无措，说起话来舌头直打结，她赶紧跑上讲台，借擦黑板的“名义”避开姚夜的眼睛。
“你刚刚问我是什么星座的，对吗？”
“对啊，你是哪个星座的？”背对着姚夜擦黑板的小绵转身看着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一抹红霞立刻窜上了两腮。
“水瓶星座。”
“真的是水瓶星座？”小绵睁大眼睛，接着又说：“难怪……难怪那么像，加尼米德式的忧伤。”
“什么？”姚夜的眉毛轻挑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小绵。
“嗯……你知道加尼米德吗？”
“不知道，他是什么？”
“他是一个为天神宙斯斟酒的神，一个很悲伤的神。”
“啊？你说什么？你说我是什么神？”姚夜没有听清小绵说的话，还以为她说自己是神。
“你是神？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小绵格格格地笑了。
看到小绵开心地笑了，姚夜的目光又转向窗外，举手的刹那，一缕阳光从他的眼中折射出来，温暖如春。
虽然已经夏末，可是天气还是燠热的要命。从英语老师嘴里蹦出的英语单词就像是催人入梦的音符使人无法摆脱睡觉的诱惑。感冒加熬夜，早就把小绵折腾地体力透支了，此时她的脑袋正一点一点地向课桌靠近，每一次努力抬起来，还是会慢慢地沉下去。
“好困啊，怎么还不下课？”哪怕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对她来说都是天大的恩赐。最后，她彻底妥协了，脑袋完全贴在课桌上，脸被长长的头发半掩着，不均匀的呼吸像是在抗议：我没有睡觉，只是有点儿累了而已。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姚夜，冷峻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是一抹非常温柔的隐笑，可惜小绵没有看到。
值班老师在走廊里来回溜达着，一双眼睛像扫描仪似的东瞧西瞅，时刻监督着是不是有淘气的学生吃东西或打瞌睡。
姚夜把小绵桌上的书竖起来，以免她被当堂“捉到”。他想，像小绵这样的优等生少听一节英语课对成绩应该不会有影响，只是她昨天晚上要拼命到几点才会累成现在这个样子，“真的那么辛苦吗？”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又把后门稍微关上一点，这样风就不会吹到他同桌的身上了。
“有同学知道贡献这个单词怎么拼写吗？”英语老师高尖的嗓音在教室里突兀的响起来，很多打盹儿的学生都被这个声音惊醒了，“有同学可以拼写这个单词吗？”
初三（4）班的三十多双眼睛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没有一个人举手。
“哎呦，老师好失望噢，可是没有关系，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回答。”英语老师夸张的语言、动作和表情引来一片白眼和嘘声，放着好好的普通话不讲，偏偏要学着港台人的腔调讲话。
诗瑶实在忍无可忍，使劲儿捶着自己的脑袋。
“秦小绵，你来回答一下好吗？老师知道，你不举手是因为你是一个谦虚的孩子，并不是因为你不会。”英语老师拿起粉笔准备在黑板上写下这个英语单词。
“秦小绵。”英语老师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有人应答。
“班长，秦小绵今天没有上学吗？”
“老师，秦小绵就是班长。”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回答。
姚夜有些不忍心把小绵叫醒，可是因为没有睡好而被叫醒的难受总比受到老师的批评心里难受来的好吧，所以他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那个睡得很沉的人。
“啊？”小绵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姚夜的侧脸，“怎么了？”
“秦小绵。”
“到。”小绵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还不忘把凌乱的头发抚平。
“可以回答刚才的问题吗？”
“问……问题？”小绵咬着嘴唇，心里不住埋怨自己为什么会睡着，她眼睛的余光向旁边扫了一下，姚夜似乎在写什么东西，手中的笔快速移动着。
“亲爱的，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英语老师仿佛正在排演一场悲情戏一般，眼睛竟然戏剧性地含着两颗被隐形眼镜放大了一倍的泪珠儿。
“干吗我就一定要知道？”看到这样的英语老师，小绵也忍不住突然厌恶起来，挠着耳朵在心里说。
姚夜倒是觉得小绵那种隐忍着的抗拒的表情很有意思，呶着嘴，耷拉着眼皮，实在是可爱极了。可是他又不想她就这样尴尬地站着，下一秒就把手中的纸条儿扔到小绵的课桌上，动作隐秘的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contribution？”小绵打开纸条照着上面的音标读了出来。
“大声点，好吗？你刚才说的很对。”
“老师，我们都没有听到小绵说的是什么？您怎么可能听见呢？老师，您懂唇语吗？”
“宋诗瑶，老师凭的是一种感觉，懂吗？一种相信的感觉。”
“老师您好神奇啊，我实在是好崇拜您，有时间我一定要学学这种感觉。”
白痴都听得出这是一句反话，不过这个英语老师轻而易举就能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工夫也着实让人佩服，“谢谢你的夸奖，但是我们现在可没有多余的时间讨论神奇伟大的问题，还是请小绵把这个问题在回答一遍吧，小绵啊，再大声说一遍，顺便拼写一下，好吗？”
“c-o-n-t-r-i-b-u-t-i-o-n，contribution。”小绵又重复了一遍。
“very good！”兴奋的英语老师又摆出了她的招牌pose——180度超级无敌旋转转身，只是几秒钟之后迎接她的不再是白眼和嘘声，而是快要把屋顶掀开的爆笑声。
“哈哈——哈哈——
“搞笑，太搞笑啦！妈呀……”
“鞋……她的鞋居然……这叫什么来着，对！自由脱落……哈哈……”
小绵没有带眼镜，所以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她带上眼镜看见英语老师蹲在讲台上满头大汗地拔着鞋跟插进讲台里的皮鞋的滑稽样子时也忍不住笑了。原本以为这个小插曲会以英语老师把鞋跟拔出来重新穿到脚上而结束，但是老天似乎还没看够这位可怜的英语老师闹出的笑话，继续再接再厉地捉弄她，只见她用力一拉一抬，那只插在讲台里的皮鞋像点着了引线的火箭炮一样直冲向教室的屋顶，“哗啦”一声，教室上方的吊灯粉身碎骨地从天而降。
哈哈——哈哈——
教室里顿时像炸锅了一样，小绵敢说这场景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午休时间，上午发生的高跟鞋事件已经被广为流传，即使坐在餐桌前，大多数学生也还是不愿轻易放弃这个几十年不遇的超级搞笑话题，坐在小绵对面一边吃饭一边还在笑个不停的诗瑶就是其中一个，“你说我们英语老师是不是太热爱表演了？我听说她业余时间还报名参加了表演培训班，还当过群众演员呢，不过今天这场戏她演得实在太……太那个了，哈哈……我敢保证这绝对是我们学校今年最最热门的话题之一，你说呢小绵？”
小绵不是那种抓住别人的笑柄然后就会一直大笑不止的人，她倒是很同情英语老师的遭遇，如果换做是自己在那么多的学生面前出糗，没准儿以后连站在讲台上的勇气都没有了，而且她还注意到，教师餐桌那边也没有每天早早就会来到的英语老师。
“小绵，你怎么了？”
“嗯？”
“你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今天英语课上，老师喊了你三次，你都没听见？”诗瑶觉得这两天小绵有些不对劲儿，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她又说不清楚。
“可能是感冒还没怎么好吧，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啊。”
“是这样吗？喂，你不觉得你同桌这两天很奇怪吗？从昨天到现在，他都没有再翘课了，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呢？”诗瑶偏着脑袋问小绵。
“是啊……”小绵的心里也犯嘀咕，姚夜这两天的举动的确转变了许多。还有今天英语课上那张写着“contribution”的纸条也让她说不出的惊讶。“contribution”这个单词是到高中才会接触到的，如果没有一定的英文阅读量，作为一个初中生是绝对不会在几秒钟之内就会反应出来，还是准确地反应出来。而且班主任老师曾跟她提起过姚夜在以前学校的成绩很差，每次考试，六门功课加在一起都会不超过100分，可是，为什么……
“是什么是啊，其实这也不奇怪，像他那种大老板的儿子当然拽的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爸爸拿钱送他来这里不就是想让他混个毕业证然后出国吗？”诗瑶越讲越气愤。
“你好像很生气。”
“也不是，只不过看不惯他那副随心所欲的样儿罢了，哎呀，不讲他了……这个给你。”诗瑶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儿推到小绵面前。
“什么？”
“请假条，下午的体育课你不是不能上吗？我到体育老师那里给你请过病假了。”
“诗瑶，谢谢你啊。”对于什么事都替自己着想的诗瑶，小绵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呢，如果有，就是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幸运的人，可以有一个像诗瑶这样的朋友。
午后的阳光更加刺眼，其他同学都到操场上体育课了，教室里只剩下小绵一个人懒懒地伏在课桌上盯着压在手臂下的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又在想姚夜的事，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像是被浓雾弥漫了一般，让人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猜测。
想着想着，上下眼皮就粘到了一起。
小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窗边好像站着一个人，看不清，模糊一片。她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那个仿佛快要印在窗户上的身影是姚夜。
“你为什么总是站在这里？”小绵离开座位来到姚夜身边。
“因为……我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和别人讲话？”
“有吗？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讲话吗？”
“我……不是说这个……”
“这么说，你都不算是人了吗？”姚夜故意逗小绵。
“啊？你……你可真无聊。”小绵生气地咬着下唇，想起诗瑶中午跟自己说的话：他还真拽呢。
“那你呢？为什么坐到最后一排？”这次换姚夜提问。
“因为我喜欢。”
“那天冲到大雨里呢？”
“因为我喜欢。”小绵有意跟姚夜斗气，不停地重复他刚才说过的话。
“你喜欢的东西真不少啊，上课睡觉也是因为喜欢吗？”
“喂！那是一个意外！”小绵赶忙为自己辩解。因为谁，自己才会淋雨感冒的？因为谁，自己才会熬夜读书的？如果不是上述两个原因，自己又怎么会因为体力透支而上课睡觉呢？
小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那双还没有完全清醒的睡眼好像受了委屈快要哭出来一样。面对这样一个女生，姚夜冰冷的心再也感觉不到那近似绝对零度的寒气的侵袭，反而有一种被解冻的快感，温暖的气息在夏日融融的空气里荡漾。
小绵没有再说话，她的目光停留在姚夜的脸上：原来这种微笑不是只有在电视里才会看见的啊，忧伤而耀眼的微笑，她的意识像被抽空了一样，“你……笑了……”
“我不应该笑吗？”
“不是……不是……”小绵猛地捶一下自己的脑袋，真是尴尬死了，怎么可以这样盯着他的脸呢。
“你早上跟我说的那个加尼米德是宙斯的侍酒童吗？”
“对，因为他长的太俊美，宙斯就把他留在了身边，远离亲人让他很难过，后来直到他在人间的亲人都死去了，他也没有再回去过……所以人们都说凡是水瓶星座的人都会有一种原始的远离亲人的冷漠与忧伤。”
“加尼米德式的冷漠与忧伤？”
“对，《圣斗士》里水瓶星座的战士卡妙就是一个这样的圣斗士，你应该看过吧，你们男生不是都喜欢那种卡通片吗？”
“没有。”
“没有？那你的童年不大完美，连我这样的人可是都看过呢。”
童年？我有过童年吗？姚夜的心震颤着，好像真的不曾有过，即使有也是很短暂的，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看到姚夜眼中掠过一丝惆怅，小绵想可能是这个话题让他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所以赶快换作开心的声音说道，“这只是传说而已，你以后要多笑一些，你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比你那张冷冰冰的脸要漂亮好几倍，知道吗？不管怎么样，快乐是别人无法给你的。”
“那我以后只笑给你看好不好？”姚夜眼睛一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嗯？你说什么？”小绵愣愣地看着姚夜，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微笑不是应该留给亲人或是好朋友的吗？”姚夜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带着一脸期盼的小绵就是说不出让她失望的话，或着干脆不说话，更确切一点儿说他在小绵身上找到了久违的真诚，不但让他冷漠不起来，反而会让他重新体味亲切和温暖，以至于他不假思索的就把刚才的话说了出来。
“朋友？”
“对，朋友。”
“好啊，你知道什么样的两个人才能称的上是朋友吗？不可以不说话，不可以天天绷着脸，要真诚和相互信任，记住了吗？”小绵就像是教幼儿园的小朋友如何交朋友一样一条一条说给姚夜听。
“那朋友之间可以一起相约出去玩吗？”
“当然可以啊，我和诗瑶经常一起看电影，吃刨冰……下次……”
“星期天一起去星海公园吧，我要去那里完成一个作业，你能去吗？”
“星期天？”小绵迟疑了一下。
“不行吗？”姚夜刚才闪着光芒的眼睛忽然黯淡下来。
“可……可以，不过那天上午我有两节辅导课。”
“几点下课？”
“十二点。”
“好，等你下课之后我们一起去！”
“好吧。”
小绵没有想到像姚夜这样的人也会对别人发出邀请，而那个人居然是自己。自从上次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姚夜每天都会准时来学校，也没有再翘过一堂课，时不时脸上还会浮起淡淡地微笑，可是那个微笑只局限于她一个人看见而已。
好久都没有来到星海的海边了，可能是天气不太好的原因，海边并没有太多的人。
天空布满了乌云，“又快要下雨了”，小绵一遇到下雨的天气整个人就没有多少精神，可是当海浪拍打着礁石翻出的雪白的浪花出现在眼前时，她的心又仿佛一下子被海水涨满了，激动地对着海面大喊了一声。
“我以前从来没有在阴天的时候来过海边。”小绵对正在架起画架的姚夜兴奋地说。
刚开始姚夜约小绵到海边说是要完成作业时，她还以为姚夜是要自己帮他补习功课呢。中午下课，看到站在文化宫门口的姚夜背上的画板，她还觉着这个人真是古怪的很，写作业不但选择海边，还带着画板。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他口中的作业是一幅画。
“原来你是来画画的啊，谁给你布置的作业，美术老师吗？”小绵回头问姚夜。
“不是，是我给自己的作业。”
“哦。”小绵转过头又对着大海，海风将她的头发高高卷起，她看到海鸥贴着海面上下穿行，自天边传来的海浪一涌一涌地向岸边推来，仿佛在倾诉风雨来袭前难耐的悲凉。
待她再次回头时，姚夜手中的炭笔已经开始熟练的移动了。
虽然和姚夜坐同桌快三个星期了，可是像现在这样把他看清楚还是第一次：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对他棱角分明的白皙的脸没有丝毫影响；眉毛很浓，像他手中的炭笔；密密地睫毛里似乎隐着的一股忧伤；他脸上最漂亮的地方就是眼睛，大雨里，阳光下，海风中，都是那么幽亮。难怪班上的女生都说姚夜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文化宫门口的女学生都借着买饮料的借口躲在不远的地方偷偷看他。
不得不承认，当看见姚夜站在文化宫门口等自己时，小绵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言情小说中纯情的女主角，正在跟“万众瞩目”的男主角约会，而别人只有羡慕感叹的份儿。想到这里，她又偷偷地看了姚夜一眼，一股异样的情愫开始在她的心中膨胀。
“小绵，你竟然背着我跟姚夜约会，你们俩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绵眼前忽然闪出诗瑶仿佛抓住自己把柄的小脑袋，她的脸上一阵一阵的红润……约会？这样就算是约会了吗？
“你饿了吧，我书包里有吃的东西……喂，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是不是发烧了？”姚夜看着小绵通红的脸，还以为她前两天的感冒没怎么好又开始发烧了。
“我饿了，我要吃东西了，你赶快画吧。”
姚夜猜小绵一定是饿坏了，不然怎么会像几天没有进食的土拨鼠忽然发现食物一样一个劲儿地把巧克力派往嘴里塞呢？他看着头都不抬的小绵，忍不住笑了。
雨雾密密朦朦地，阴暗的天气让人无法判断时间，海边的风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姚夜的左手不得不按在画板上才能使它不被海风吹翻。小绵就一直蹲在沙滩上看着他的后背，这段时间他们没有讲过一句话，因为画家画画跟书法家写毛笔字一样，是不希望被打扰的，小时候，她的爸爸每次写毛笔字的时候就总是把她从书房里赶出去，所以她很安静的等待着，直到姚夜开始收拾画具才张开嘴，“你的作业完成了？”
“嗯，你等的很累吧，好像快要下雨了。”
“是啊，你的东西被我吃光了……我很能吃，是吧？”小绵拿起一个空袋子，可怜兮兮地在姚夜眼前晃动着。
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姚夜一点儿都没有觉得意外，只是淡淡地笑着。
“你的作业给我看一下。”小绵拿过姚夜手里的红色画夹打开了。
她简直不能相信，姚夜的画会画的这么好：这张画仿佛不是静止的，就像她面前的海一样是跳动的，充满生命力的！连雨丝的轮廓也勾画的逼真，眼前这一派景象似乎都被姚夜移到纸上去了：一只……两只……两只海鸥在海的尽头，那个既像入口又像出口的地方，飞舞着……
“好棒啊！像真的一样……连动的东西你都能画的这么逼真。”小绵忍不住赞叹起来。
“如果心是静止的，说不定看到一切都会是静止的……你听过一句话吗？一支笔，有时可以画出一个世界。”姚夜看着远处，静静地说。
“嗯，这幅画有名字吗？”
“就叫天堂海吧。”
“天堂海？”
“嗯，海是天堂的入口，去那个叫天堂海的地方就可以得到幸福与自由，因为每一只海鸥都寄宿着一个灵魂，到达了天堂海，就等于回到了家……”
这不应是一个17、18岁年龄的人应该说出的话，小绵不明白这种本该属于一个经历了种种起伏之后的成年人的沉重气息为什么总会在姚夜身上出现？他的目光如同黑暗云层下涌动的海水一样，奏起一曲无尽……无尽的哀愁……
“我们走吧。”
手表上的指针早就过了六点，淅淅沥沥地小雨打在姚夜和小绵的脸上，离海边远了，风也不那么大了，路灯照在两个人潮湿的头发上反着光。
“姚夜，那天在大雨里你对着我叫了一个名字……小晨，她是谁啊？”小绵小心翼翼地问着，她不晓得姚夜会不会告诉自己。
“是我妹妹。”
“你妹妹？”
“嗯，她叫姚晨……小名就叫小晨。”
“哦，那……你的妹妹……”
“去逝了，很早以前……一个意外……”姚夜的脸上又浮现出那天大雨中抽痛的表情，声音也有些喑哑。
一滴水珠从姚夜的脸庞滚下来，小绵也说不清是雨还是泪，只是那个雨滴传递的伤感在她的心里顺着血管流遍了全身……很久以前，是在你很小的时候吗？难道是因为失去妹妹才让你这么伤心、这么冷漠的吗？
这些无法消除的疑问推着小绵不住地向姚夜靠近，她的心也在跟随着姚夜的心，下起雨来。
“我家就在三楼。”
“你妈在家等你吧？你家的灯亮着。”
“嗯。”小绵听出姚夜的落寞，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强调自己家里的灯亮着呢？
“你快上楼吧，我也该回去了。”
“那明天学校见。”
“再见。”
“秦小绵。”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小绵，听到姚夜叫自己的声音又停下转身。
“这幅画送你吧。”姚夜从书包里掏出那个红色的画夹。
“这可是你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完成的，我怎么能要？”
“又不是老师布置的作业，没关系。”
“这算是朋友之间的信物吗？”
“如果你这样想，那就算是吧。”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我会好好保管的。”小绵保证着，将画夹抱在怀里。
“那我走了。”姚夜跨上自行车。
“等一下，”小绵拿出纸和笔飞快地写着，“这是我家的电话，你到家之后给我打个电话，一定要打，知道吗？”
“好，那我先走了。”姚夜用力蹬着踏板，很快消失在小绵的视线里。
回到家看到妈妈卧室的门关着，小绵猜她一定是回来给自己做好晚饭之后又去医院了，就随便吃了几口，然后就坐在客厅里等姚夜的电话，目光落在厨房那盏亮着的灯上，奇怪！姚夜为什么要强调灯亮着呢？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到家。
铃——
“喂，我是秦小绵。”小绵计算着时间，觉得这个电话应该是姚夜打来的，因为担心他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会挂断电话，所以就先报上自己的姓名。
电话那边先是沉默，然后才传来姚夜低沉的声音：“我是姚夜。”
“你到家了吗？”
“嗯。”
“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
“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吃饭？”
姚夜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电话喘气。
“你爸……你妈不在家吗？”
“爸爸？他算什么爸爸！”姚夜的声音冰冷。
“姚夜……你没事吧？出了什么事吗？”
“秦小绵，你爸爸……会给你很多钱吗？会吗？”
“姚夜……”
“我爸说他能给我很多钱，很多很多……刚才他就给了我很多钱，其实……我真的很想念我的妹妹，很想念。”
“姚夜，你……”
“秦小绵，我想挂电话了，明天见……明天见吧。”
“姚夜，早点儿睡……明天……”
嘟——
小绵的话还没说完，姚夜就挂断了电话。
她心情沉重地回到卧室。姚夜哭了，在电话里她听到了他细微的啜泣声，她不知道姚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很担心……他的话在她的耳边不断的响起：
“秦小绵，你的爸爸……会给你很多钱吗？会吗？”
“我爸说他能给我很多钱，很多很多……刚才他就给了我很多钱，其实……我真的很想念我的妹妹，很想念。”
是因为想念妹妹，所以才哭的吗？
姚夜……很抱歉，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安慰你，我只能祈祷，希望你可以做一个好梦，在梦里可以与你的妹妹见面。
雨还在下着，而且起风了，摇响了窗口的风铃。小绵对着夜空闭上眼睛，她想乌云上面应该会有流星划过吧。
其实，我是真的很用心在写这篇文，因为是新手，所以会有很多不足之处，还请看文的各位亲~~~~多多指点和包含,同时也期待着您给予我的哪怕只有只字片语的鼓励。
我会继续努力的~~~~
路边的柳树随着晨风扬着它的柳条，柳叶还是翠绿翠绿的，仿佛预示着离秋天还有一段时间。太阳破云而出，温暖的光线穿过柳枝断断续续地照在小绵脸上。她喜欢早起，喜欢走在这条安静的路上独自咀嚼着清晨空气的芬芳，喜欢第一个到教室把门和窗统统打开，然后迎着开开心心走进教室的每一个伙伴。
姚夜今天应该会来学校吧？
小绵正寻思着，不想一回神已然站在了教室门口，而且教室的门已经被打开了，清爽的空气迎面扑来，很舒服。
咦？是谁来的比我还早啊？是诗瑶吗？知道我生病了，就早早过来帮我打扫卫生吗？想着诗瑶什么事都为自己着想，小绵的心就暖洋洋地，走进教室的步子也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早啊诗瑶，你昨天怎么没有告诉我你要早来呢？早知道我们一起走啊！”她对正在弯腰拖地的“诗瑶”愉快地讲着。
“诗瑶”听到小绵的声音，放下手中的拖布，转过身来跟她打招呼，“早啊。”
“姚……姚夜？”原来那个拖地的人不是诗瑶而是她刚才还在担心的姚夜，小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同桌此时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惊讶的看着他，直到姚夜又弯下腰，她才收回目光，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东西整理，又一想总该说点儿什么吧，就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你今天来的真早啊。”
……
见姚夜没有应声，小绵觉得奇怪，就抬起头想继续对他说一些“谢谢你帮我打扫教室”之类的话，却发现他正站在窗边向外眺望。
那么安静。
透过玻璃的阳光镀上姚夜的全身，使他看起来像一只充满生命力的彩蝶，周围闪着耀眼的光芒，只是这个背影太过孤独，而这个情景更像是一幅暮夏忧伤的图片。
此时的小绵是无法预知的：很久以后，每当她想起姚夜的时候，眼前总会浮现出这个情景，那是因为她觉得这个时候的姚夜是那么悲伤和孤独。
“你……是哪个星座的？”他会是水瓶星座的吗？小绵想起了昨晚读过的《十字冰心》里的卡妙。
姚夜依然没有应声，只是回过头望着小绵。
感觉到自己的冒失可能打扰到了他，小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好像打扰到你了。”
“你的病好些了吗？”
“啊？嗯……好多了。”姚夜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小绵有些无措，说起话来舌头直打结，她赶紧跑上讲台，借擦黑板的“名义”避开姚夜的眼睛。
“你刚刚问我是什么星座的，对吗？”
“对啊，你是哪个星座的？”背对着姚夜擦黑板的小绵转身看着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一抹红霞立刻窜上了两腮。
“水瓶星座。”
“真的是水瓶星座？”小绵睁大眼睛，接着又说：“难怪……难怪那么像，加尼米德式的忧伤。”
“什么？”姚夜的眉毛轻挑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小绵。
“嗯……你知道加尼米德吗？”
“不知道，他是什么？”
“他是一个为天神宙斯斟酒的神，一个很悲伤的神。”
“啊？你说什么？你说我是什么神？”姚夜没有听清小绵说的话，还以为她说自己是神。
“你是神？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小绵格格格地笑了。
看到小绵开心地笑了，姚夜的目光又转向窗外，举手的刹那，一缕阳光从他的眼中折射出来，温暖如春。
虽然已经夏末，可是天气还是燠热的要命。从英语老师嘴里蹦出的英语单词就像是催人入梦的音符使人无法摆脱睡觉的诱惑。感冒加熬夜，早就把小绵折腾地体力透支了，此时她的脑袋正一点一点地向课桌靠近，每一次努力抬起来，还是会慢慢地沉下去。
“好困啊，怎么还不下课？”哪怕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对她来说都是天大的恩赐。最后，她彻底妥协了，脑袋完全贴在课桌上，脸被长长的头发半掩着，不均匀的呼吸像是在抗议：我没有睡觉，只是有点儿累了而已。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姚夜，冷峻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是一抹非常温柔的隐笑，可惜小绵没有看到。
值班老师在走廊里来回溜达着，一双眼睛像扫描仪似的东瞧西瞅，时刻监督着是不是有淘气的学生吃东西或打瞌睡。
姚夜把小绵桌上的书竖起来，以免她被当堂“捉到”。他想，像小绵这样的优等生少听一节英语课对成绩应该不会有影响，只是她昨天晚上要拼命到几点才会累成现在这个样子，“真的那么辛苦吗？”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又把后门稍微关上一点，这样风就不会吹到他同桌的身上了。
“有同学知道贡献这个单词怎么拼写吗？”英语老师高尖的嗓音在教室里突兀的响起来，很多打盹儿的学生都被这个声音惊醒了，“有同学可以拼写这个单词吗？”
初三（4）班的三十多双眼睛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没有一个人举手。
“哎呦，老师好失望噢，可是没有关系，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回答。”英语老师夸张的语言、动作和表情引来一片白眼和嘘声，放着好好的普通话不讲，偏偏要学着港台人的腔调讲话。
诗瑶实在忍无可忍，使劲儿捶着自己的脑袋。
“秦小绵，你来回答一下好吗？老师知道，你不举手是因为你是一个谦虚的孩子，并不是因为你不会。”英语老师拿起粉笔准备在黑板上写下这个英语单词。
“秦小绵。”英语老师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有人应答。
“班长，秦小绵今天没有上学吗？”
“老师，秦小绵就是班长。”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回答。
姚夜有些不忍心把小绵叫醒，可是因为没有睡好而被叫醒的难受总比受到老师的批评心里难受来的好吧，所以他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那个睡得很沉的人。
“啊？”小绵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姚夜的侧脸，“怎么了？”
“秦小绵。”
“到。”小绵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还不忘把凌乱的头发抚平。
“可以回答刚才的问题吗？”
“问……问题？”小绵咬着嘴唇，心里不住埋怨自己为什么会睡着，她眼睛的余光向旁边扫了一下，姚夜似乎在写什么东西，手中的笔快速移动着。
“亲爱的，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英语老师仿佛正在排演一场悲情戏一般，眼睛竟然戏剧性地含着两颗被隐形眼镜放大了一倍的泪珠儿。
“干吗我就一定要知道？”看到这样的英语老师，小绵也忍不住突然厌恶起来，挠着耳朵在心里说。
姚夜倒是觉得小绵那种隐忍着的抗拒的表情很有意思，呶着嘴，耷拉着眼皮，实在是可爱极了。可是他又不想她就这样尴尬地站着，下一秒就把手中的纸条儿扔到小绵的课桌上，动作隐秘的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contribution？”小绵打开纸条照着上面的音标读了出来。
“大声点，好吗？你刚才说的很对。”
“老师，我们都没有听到小绵说的是什么？您怎么可能听见呢？老师，您懂唇语吗？”
“宋诗瑶，老师凭的是一种感觉，懂吗？一种相信的感觉。”
“老师您好神奇啊，我实在是好崇拜您，有时间我一定要学学这种感觉。”
白痴都听得出这是一句反话，不过这个英语老师轻而易举就能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工夫也着实让人佩服，“谢谢你的夸奖，但是我们现在可没有多余的时间讨论神奇伟大的问题，还是请小绵把这个问题在回答一遍吧，小绵啊，再大声说一遍，顺便拼写一下，好吗？”
“c-o-n-t-r-i-b-u-t-i-o-n，contribution。”小绵又重复了一遍。
“very good！”兴奋的英语老师又摆出了她的招牌pose——180度超级无敌旋转转身，只是几秒钟之后迎接她的不再是白眼和嘘声，而是快要把屋顶掀开的爆笑声。
“哈哈——哈哈——
“搞笑，太搞笑啦！妈呀……”
“鞋……她的鞋居然……这叫什么来着，对！自由脱落……哈哈……”
小绵没有带眼镜，所以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她带上眼镜看见英语老师蹲在讲台上满头大汗地拔着鞋跟插进讲台里的皮鞋的滑稽样子时也忍不住笑了。原本以为这个小插曲会以英语老师把鞋跟拔出来重新穿到脚上而结束，但是老天似乎还没看够这位可怜的英语老师闹出的笑话，继续再接再厉地捉弄她，只见她用力一拉一抬，那只插在讲台里的皮鞋像点着了引线的火箭炮一样直冲向教室的屋顶，“哗啦”一声，教室上方的吊灯粉身碎骨地从天而降。
哈哈——哈哈——
教室里顿时像炸锅了一样，小绵敢说这场景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午休时间，上午发生的高跟鞋事件已经被广为流传，即使坐在餐桌前，大多数学生也还是不愿轻易放弃这个几十年不遇的超级搞笑话题，坐在小绵对面一边吃饭一边还在笑个不停的诗瑶就是其中一个，“你说我们英语老师是不是太热爱表演了？我听说她业余时间还报名参加了表演培训班，还当过群众演员呢，不过今天这场戏她演得实在太……太那个了，哈哈……我敢保证这绝对是我们学校今年最最热门的话题之一，你说呢小绵？”
小绵不是那种抓住别人的笑柄然后就会一直大笑不止的人，她倒是很同情英语老师的遭遇，如果换做是自己在那么多的学生面前出糗，没准儿以后连站在讲台上的勇气都没有了，而且她还注意到，教师餐桌那边也没有每天早早就会来到的英语老师。
“小绵，你怎么了？”
“嗯？”
“你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今天英语课上，老师喊了你三次，你都没听见？”诗瑶觉得这两天小绵有些不对劲儿，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她又说不清楚。
“可能是感冒还没怎么好吧，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啊。”
“是这样吗？喂，你不觉得你同桌这两天很奇怪吗？从昨天到现在，他都没有再翘课了，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呢？”诗瑶偏着脑袋问小绵。
“是啊……”小绵的心里也犯嘀咕，姚夜这两天的举动的确转变了许多。还有今天英语课上那张写着“contribution”的纸条也让她说不出的惊讶。“contribution”这个单词是到高中才会接触到的，如果没有一定的英文阅读量，作为一个初中生是绝对不会在几秒钟之内就会反应出来，还是准确地反应出来。而且班主任老师曾跟她提起过姚夜在以前学校的成绩很差，每次考试，六门功课加在一起都会不超过100分，可是，为什么……
“是什么是啊，其实这也不奇怪，像他那种大老板的儿子当然拽的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爸爸拿钱送他来这里不就是想让他混个毕业证然后出国吗？”诗瑶越讲越气愤。
“你好像很生气。”
“也不是，只不过看不惯他那副随心所欲的样儿罢了，哎呀，不讲他了……这个给你。”诗瑶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儿推到小绵面前。
“什么？”
“请假条，下午的体育课你不是不能上吗？我到体育老师那里给你请过病假了。”
“诗瑶，谢谢你啊。”对于什么事都替自己着想的诗瑶，小绵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呢，如果有，就是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幸运的人，可以有一个像诗瑶这样的朋友。
午后的阳光更加刺眼，其他同学都到操场上体育课了，教室里只剩下小绵一个人懒懒地伏在课桌上盯着压在手臂下的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又在想姚夜的事，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像是被浓雾弥漫了一般，让人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猜测。
想着想着，上下眼皮就粘到了一起。
小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窗边好像站着一个人，看不清，模糊一片。她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那个仿佛快要印在窗户上的身影是姚夜。
“你为什么总是站在这里？”小绵离开座位来到姚夜身边。
“因为……我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和别人讲话？”
“有吗？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讲话吗？”
“我……不是说这个……”
“这么说，你都不算是人了吗？”姚夜故意逗小绵。
“啊？你……你可真无聊。”小绵生气地咬着下唇，想起诗瑶中午跟自己说的话：他还真拽呢。
“那你呢？为什么坐到最后一排？”这次换姚夜提问。
“因为我喜欢。”
“那天冲到大雨里呢？”
“因为我喜欢。”小绵有意跟姚夜斗气，不停地重复他刚才说过的话。
“你喜欢的东西真不少啊，上课睡觉也是因为喜欢吗？”
“喂！那是一个意外！”小绵赶忙为自己辩解。因为谁，自己才会淋雨感冒的？因为谁，自己才会熬夜读书的？如果不是上述两个原因，自己又怎么会因为体力透支而上课睡觉呢？
小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那双还没有完全清醒的睡眼好像受了委屈快要哭出来一样。面对这样一个女生，姚夜冰冷的心再也感觉不到那近似绝对零度的寒气的侵袭，反而有一种被解冻的快感，温暖的气息在夏日融融的空气里荡漾。
小绵没有再说话，她的目光停留在姚夜的脸上：原来这种微笑不是只有在电视里才会看见的啊，忧伤而耀眼的微笑，她的意识像被抽空了一样，“你……笑了……”
“我不应该笑吗？”
“不是……不是……”小绵猛地捶一下自己的脑袋，真是尴尬死了，怎么可以这样盯着他的脸呢。
“你早上跟我说的那个加尼米德是宙斯的侍酒童吗？”
“对，因为他长的太俊美，宙斯就把他留在了身边，远离亲人让他很难过，后来直到他在人间的亲人都死去了，他也没有再回去过……所以人们都说凡是水瓶星座的人都会有一种原始的远离亲人的冷漠与忧伤。”
“加尼米德式的冷漠与忧伤？”
“对，《圣斗士》里水瓶星座的战士卡妙就是一个这样的圣斗士，你应该看过吧，你们男生不是都喜欢那种卡通片吗？”
“没有。”
“没有？那你的童年不大完美，连我这样的人可是都看过呢。”
童年？我有过童年吗？姚夜的心震颤着，好像真的不曾有过，即使有也是很短暂的，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看到姚夜眼中掠过一丝惆怅，小绵想可能是这个话题让他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所以赶快换作开心的声音说道，“这只是传说而已，你以后要多笑一些，你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比你那张冷冰冰的脸要漂亮好几倍，知道吗？不管怎么样，快乐是别人无法给你的。”
“那我以后只笑给你看好不好？”姚夜眼睛一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嗯？你说什么？”小绵愣愣地看着姚夜，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微笑不是应该留给亲人或是好朋友的吗？”姚夜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带着一脸期盼的小绵就是说不出让她失望的话，或着干脆不说话，更确切一点儿说他在小绵身上找到了久违的真诚，不但让他冷漠不起来，反而会让他重新体味亲切和温暖，以至于他不假思索的就把刚才的话说了出来。
“朋友？”
“对，朋友。”
“好啊，你知道什么样的两个人才能称的上是朋友吗？不可以不说话，不可以天天绷着脸，要真诚和相互信任，记住了吗？”小绵就像是教幼儿园的小朋友如何交朋友一样一条一条说给姚夜听。
“那朋友之间可以一起相约出去玩吗？”
“当然可以啊，我和诗瑶经常一起看电影，吃刨冰……下次……”
“星期天一起去星海公园吧，我要去那里完成一个作业，你能去吗？”
“星期天？”小绵迟疑了一下。
“不行吗？”姚夜刚才闪着光芒的眼睛忽然黯淡下来。
“可……可以，不过那天上午我有两节辅导课。”
“几点下课？”
“十二点。”
“好，等你下课之后我们一起去！”
“好吧。”
小绵没有想到像姚夜这样的人也会对别人发出邀请，而那个人居然是自己。自从上次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姚夜每天都会准时来学校，也没有再翘过一堂课，时不时脸上还会浮起淡淡地微笑，可是那个微笑只局限于她一个人看见而已。
好久都没有来到星海的海边了，可能是天气不太好的原因，海边并没有太多的人。
天空布满了乌云，“又快要下雨了”，小绵一遇到下雨的天气整个人就没有多少精神，可是当海浪拍打着礁石翻出的雪白的浪花出现在眼前时，她的心又仿佛一下子被海水涨满了，激动地对着海面大喊了一声。
“我以前从来没有在阴天的时候来过海边。”小绵对正在架起画架的姚夜兴奋地说。
刚开始姚夜约小绵到海边说是要完成作业时，她还以为姚夜是要自己帮他补习功课呢。中午下课，看到站在文化宫门口的姚夜背上的画板，她还觉着这个人真是古怪的很，写作业不但选择海边，还带着画板。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他口中的作业是一幅画。
“原来你是来画画的啊，谁给你布置的作业，美术老师吗？”小绵回头问姚夜。
“不是，是我给自己的作业。”
“哦。”小绵转过头又对着大海，海风将她的头发高高卷起，她看到海鸥贴着海面上下穿行，自天边传来的海浪一涌一涌地向岸边推来，仿佛在倾诉风雨来袭前难耐的悲凉。
待她再次回头时，姚夜手中的炭笔已经开始熟练的移动了。
虽然和姚夜坐同桌快三个星期了，可是像现在这样把他看清楚还是第一次：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对他棱角分明的白皙的脸没有丝毫影响；眉毛很浓，像他手中的炭笔；密密地睫毛里似乎隐着的一股忧伤；他脸上最漂亮的地方就是眼睛，大雨里，阳光下，海风中，都是那么幽亮。难怪班上的女生都说姚夜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文化宫门口的女学生都借着买饮料的借口躲在不远的地方偷偷看他。
不得不承认，当看见姚夜站在文化宫门口等自己时，小绵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言情小说中纯情的女主角，正在跟“万众瞩目”的男主角约会，而别人只有羡慕感叹的份儿。想到这里，她又偷偷地看了姚夜一眼，一股异样的情愫开始在她的心中膨胀。
“小绵，你竟然背着我跟姚夜约会，你们俩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绵眼前忽然闪出诗瑶仿佛抓住自己把柄的小脑袋，她的脸上一阵一阵的红润……约会？这样就算是约会了吗？
“你饿了吧，我书包里有吃的东西……喂，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是不是发烧了？”姚夜看着小绵通红的脸，还以为她前两天的感冒没怎么好又开始发烧了。
“我饿了，我要吃东西了，你赶快画吧。”
姚夜猜小绵一定是饿坏了，不然怎么会像几天没有进食的土拨鼠忽然发现食物一样一个劲儿地把巧克力派往嘴里塞呢？他看着头都不抬的小绵，忍不住笑了。
雨雾密密朦朦地，阴暗的天气让人无法判断时间，海边的风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姚夜的左手不得不按在画板上才能使它不被海风吹翻。小绵就一直蹲在沙滩上看着他的后背，这段时间他们没有讲过一句话，因为画家画画跟书法家写毛笔字一样，是不希望被打扰的，小时候，她的爸爸每次写毛笔字的时候就总是把她从书房里赶出去，所以她很安静的等待着，直到姚夜开始收拾画具才张开嘴，“你的作业完成了？”
“嗯，你等的很累吧，好像快要下雨了。”
“是啊，你的东西被我吃光了……我很能吃，是吧？”小绵拿起一个空袋子，可怜兮兮地在姚夜眼前晃动着。
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姚夜一点儿都没有觉得意外，只是淡淡地笑着。
“你的作业给我看一下。”小绵拿过姚夜手里的红色画夹打开了。
她简直不能相信，姚夜的画会画的这么好：这张画仿佛不是静止的，就像她面前的海一样是跳动的，充满生命力的！连雨丝的轮廓也勾画的逼真，眼前这一派景象似乎都被姚夜移到纸上去了：一只……两只……两只海鸥在海的尽头，那个既像入口又像出口的地方，飞舞着……
“好棒啊！像真的一样……连动的东西你都能画的这么逼真。”小绵忍不住赞叹起来。
“如果心是静止的，说不定看到一切都会是静止的……你听过一句话吗？一支笔，有时可以画出一个世界。”姚夜看着远处，静静地说。
“嗯，这幅画有名字吗？”
“就叫天堂海吧。”
“天堂海？”
“嗯，海是天堂的入口，去那个叫天堂海的地方就可以得到幸福与自由，因为每一只海鸥都寄宿着一个灵魂，到达了天堂海，就等于回到了家……”
这不应是一个17、18岁年龄的人应该说出的话，小绵不明白这种本该属于一个经历了种种起伏之后的成年人的沉重气息为什么总会在姚夜身上出现？他的目光如同黑暗云层下涌动的海水一样，奏起一曲无尽……无尽的哀愁……
“我们走吧。”
手表上的指针早就过了六点，淅淅沥沥地小雨打在姚夜和小绵的脸上，离海边远了，风也不那么大了，路灯照在两个人潮湿的头发上反着光。
“姚夜，那天在大雨里你对着我叫了一个名字……小晨，她是谁啊？”小绵小心翼翼地问着，她不晓得姚夜会不会告诉自己。
“是我妹妹。”
“你妹妹？”
“嗯，她叫姚晨……小名就叫小晨。”
“哦，那……你的妹妹……”
“去逝了，很早以前……一个意外……”姚夜的脸上又浮现出那天大雨中抽痛的表情，声音也有些喑哑。
一滴水珠从姚夜的脸庞滚下来，小绵也说不清是雨还是泪，只是那个雨滴传递的伤感在她的心里顺着血管流遍了全身……很久以前，是在你很小的时候吗？难道是因为失去妹妹才让你这么伤心、这么冷漠的吗？
这些无法消除的疑问推着小绵不住地向姚夜靠近，她的心也在跟随着姚夜的心，下起雨来。
“我家就在三楼。”
“你妈在家等你吧？你家的灯亮着。”
“嗯。”小绵听出姚夜的落寞，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强调自己家里的灯亮着呢？
“你快上楼吧，我也该回去了。”
“那明天学校见。”
“再见。”
“秦小绵。”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小绵，听到姚夜叫自己的声音又停下转身。
“这幅画送你吧。”姚夜从书包里掏出那个红色的画夹。
“这可是你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完成的，我怎么能要？”
“又不是老师布置的作业，没关系。”
“这算是朋友之间的信物吗？”
“如果你这样想，那就算是吧。”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我会好好保管的。”小绵保证着，将画夹抱在怀里。
“那我走了。”姚夜跨上自行车。
“等一下，”小绵拿出纸和笔飞快地写着，“这是我家的电话，你到家之后给我打个电话，一定要打，知道吗？”
“好，那我先走了。”姚夜用力蹬着踏板，很快消失在小绵的视线里。
回到家看到妈妈卧室的门关着，小绵猜她一定是回来给自己做好晚饭之后又去医院了，就随便吃了几口，然后就坐在客厅里等姚夜的电话，目光落在厨房那盏亮着的灯上，奇怪！姚夜为什么要强调灯亮着呢？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到家。
铃——
“喂，我是秦小绵。”小绵计算着时间，觉得这个电话应该是姚夜打来的，因为担心他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会挂断电话，所以就先报上自己的姓名。
电话那边先是沉默，然后才传来姚夜低沉的声音：“我是姚夜。”
“你到家了吗？”
“嗯。”
“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
“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吃饭？”
姚夜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电话喘气。
“你爸……你妈不在家吗？”
“爸爸？他算什么爸爸！”姚夜的声音冰冷。
“姚夜……你没事吧？出了什么事吗？”
“秦小绵，你爸爸……会给你很多钱吗？会吗？”
“姚夜……”
“我爸说他能给我很多钱，很多很多……刚才他就给了我很多钱，其实……我真的很想念我的妹妹，很想念。”
“姚夜，你……”
“秦小绵，我想挂电话了，明天见……明天见吧。”
“姚夜，早点儿睡……明天……”
嘟——
小绵的话还没说完，姚夜就挂断了电话。
她心情沉重地回到卧室。姚夜哭了，在电话里她听到了他细微的啜泣声，她不知道姚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很担心……他的话在她的耳边不断的响起：
“秦小绵，你的爸爸……会给你很多钱吗？会吗？”
“我爸说他能给我很多钱，很多很多……刚才他就给了我很多钱，其实……我真的很想念我的妹妹，很想念。”
是因为想念妹妹，所以才哭的吗？
姚夜……很抱歉，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安慰你，我只能祈祷，希望你可以做一个好梦，在梦里可以与你的妹妹见面。
雨还在下着，而且起风了，摇响了窗口的风铃。小绵对着夜空闭上眼睛，她想乌云上面应该会有流星划过吧。
其实，我是真的很用心在写这篇文，因为是新手，所以会有很多不足之处，还请看文的各位亲~~~~多多指点和包含,同时也期待着您给予我的哪怕只有只字片语的鼓励。
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