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章 雨的印记
暮夏，又一个季节走向尾声。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的秦小绵在二楼走廊的窗前停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浓重的乌云叹了口气，“又要下雨了。”
没由来的一阵忧伤向她袭来，其实她很不喜欢雨天，尤其是在这个面对选择，压力，分别的一年。
“初三”，在这个时代注定是一个让人敏感的词汇，在人们看来，它上面几乎系着一个人一生的命运，仿佛一个不小心在这里跌到，接踵而来的便是万丈深渊。
窗台正在被大颗的雨滴逐渐浸湿，乌云又厚厚地压了一层，走廊的灯全部打开了，如同夜色降临一般，小绵看了看表，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的样子，“回去吧，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走廊在她的叹息声和脚步声的消散中，又恢复了安静。
预备铃声已经响过，可是四楼走廊却一反常态，完全没有平日里上课的安静，取而代之的是肆无忌惮的喧哗声与吵闹声，而且每走过一个班级，透过走廊这边的教室的玻璃窗，小绵都会看到正对着操场的窗户上挤满了脑袋，似乎操场那边有什么场面正在上演。
在三年（4）班的门口，她停下了脚步。
雨又大了，黑压压的云层仿佛带着某种宣判一样将明晃晃的闪电从高空甩下来，雨珠溅在地面上掀起一层烟雾。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阵雨，下过之后说不定可以看见彩虹呢。”说话的是小绵最要好的朋友宋诗瑶，她在教室里看见站在门口的小绵，就从里面出来了。
“不是已经上课了吗？你怎么出来了？”小绵看了看诗瑶，又看了看她身后喧闹的教室，一脸疑惑。
“音乐课临时取消了，改作自习……啊，这是开学模考的成绩单吗？怎么样？你还是第一名吧？”诗瑶接过小绵手里的成绩单，没有先找自己的名字而是寻找小绵的名字，似乎跟自己的成绩比起来小绵的成绩更令她关心。
“你也不赖嘛，第三名呢。”小绵开心地笑着。
“倒是比我想象中好的多，跟你的差距已经缩小到二十几分了，如果这么努力下去的话，应该可以跟你上一个高中了，是吧？”诗瑶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像是在寻求肯定一样看着小绵，似乎她的命运不是由老天爷也不是由她自己决定的，而是由小绵决定的。
“嗯！我想应该可以了吧，只要你少看一些……那个。”小绵向诗瑶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诗瑶知道小绵说的是自己读言情小说那件事。读言情小说是她最大的课余爱好，她自己常常会被小说里的男女主角风花雪月式的爱情故事感动的流下眼泪。不仅如此，偶尔还会形成一段时间的“言情余波”，用她自己的话讲就是没什么事儿总会合计，好像虚构的小说就是发生在身边的一件真实的事情。大量的学习时间被占用了，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她初二下学年期末考试成绩跌到了历史最低点。可是自从小学二年级便和小绵相识的诗瑶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愿望，就是可以和小绵上同一所高中，还有同一所大学，总之就是两个人不要分开啦！但是依照上次两个人之间相差五十多分的成绩来看，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心愿，为此她才痛下决心，暑假里没有再让言情小说消磨一丁点儿时间，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努力学习。俗话说：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在开学初的这次模考中，她已经将差距缩小到二十几分了，所以，此时诗瑶的内心深处正被努力之后收获到沉甸甸地果实的满足感包围着，同时她也相信一定可以和小绵上一所高中。
“哎呀！都一个暑假没看了，真的！我一直都在很努力的学习，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看着诗瑶瞪着眼睛焦急的样子，小绵扑哧一声笑了，“好啦，相信你就是了。”
“只可惜数学成绩还是差了点儿，看来我要考虑去补习班了。”
诗瑶和小绵在门口愉快地谈论着，丝毫没有觉察到教室里越来越大的吵闹声，而且已经恢复安静正在上课的班级的门口也有老师向这边张望。
“小绵小绵，你快去看看吧，我们班那个……那个新来的学生正在操场上发狂呢！”一个小个子的女学生从教室里冲出来，动作和声音都有些夸张地对小绵说。
“发狂？”小绵大声重复了一遍，因为她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行为能用得上这两个字去形容，于是她快速跑进教室，推了推站在窗边的曲鑫，“怎么了？”
“你看，那个人不就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学生……姚夜吗？”曲鑫稍微侧着身体，让出一个空隙给小绵。
小绵顺着曲鑫指尖儿的方向看去，一个灰白色的身影正在绿色的塑胶操场上移动。
砰——
跑动的瞬间一条直线从姚夜的脚下弹了出去，接着又被反弹回来。
“太帅了！简直酷毙了！”不知道是谁这么搞不清状况半真半假地喊了一声，引起更大哄闹。
可是，为什么要在大雨中踢足球呢？小绵抬头看了一眼，乌云滚动。雨，没有一点儿减小或停下的意思，而姚夜的身影也由那么一点儿清晰变得模糊起来。
“他今天早上就没有来上课。”小绵对站在自己身旁的诗瑶说。
上课时，看到自己旁边的座位又是空的，小绵就在想看来她的同桌今天又要翘课了。这个新来的转校生，在开学两周之内几乎都不怎么在学校待着，每天早上只是形式上露一露脸，然后第一节课上到一半就利用“有利地形”从后门溜之大吉。
“你们知道吗？他每天来这里只是向我们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告诉我们他还在喘气！听听他说的话，‘有什么事找我爸，我什么也不知道’，拽什么拽，有钱了不起啊！”
对于姚夜的独来独往同学们私底下早就议论纷纷了。
“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嗯？”诗瑶用一种“你知道吗”的口气问小绵。
“不知道，”望着在大雨中奔跑不止的姚夜，小绵摇头低语，“怎么会这样呢？”
“耍帅呗！现在就流行这个。”陈夕儿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
“不行，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去叫他回来。”直觉告诉小绵，她应该把姚夜拉回来。
“小绵，外面的雨太大了，你回来……小绵……”诗瑶对着小绵的背影喊道。
“哇噻！天使登场喽，堕落王子快要得救喽……漫画看多了吧，真幼稚。”陈夕儿故意拖长声音说。
“陈夕儿，所以我说像你这种人再念九年书也还是这样，没人性！”
“宋诗瑶，你说谁没人性！”
“说你，怎么样？”
“说我就不行！”
“真是笑话，我就说你了，怎么着？要不要找你大姐也抽我两个耳光啊？”
“你……你……”
前一阵子，班上的郑蕾因为一点儿小事与陈夕儿起了争执，她竟然叫来自己上高中的大姐抽了郑蕾两个耳光。这件事不仅使她背上了校纪处分，还丧失了在同学中间仅存的那么一点儿同窗之情。加上她刚刚所讽刺的人是在班级中人气最高的小绵，想当然地，全班都在用一种厌恶到极点的眼神盯着她，陈夕儿自知理亏，没有勇气再跟诗瑶争辩什么，很不服气地闭上了嘴。
雨水，已经淹没了操场，没有路可以通向操场中央，小绵努力收起快要被风吹翻的雨伞，一步一步向那个灰白色的影子靠近。
鞋湿透了，袜子在雨水的斜拍下在她的脚踝上越裹越紧，脚下的凉气也不断向她周身涌来。
高中部那边开始响起此起彼伏地口哨声，里面含着嘲笑与戏弄。
被嘲笑、戏弄又能怎么样，难道每个人都要用一种看笑话的心情去看待别人的一切遭遇吗？包括别人的伤心与不幸？这或许是别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但是小绵知道她不要这样，她就是无法做到看着周围的人遭受着悲伤而自己却无动于衷。
此时的姚夜就像一道隐藏在迷雾中的风景牵动着小绵的每一根神经。是什么原因让他在大雨中这么疯狂的奔跑？是什么原因让他冷漠的不愿与别人多讲一句话？
把目光一点一点在姚夜的身上聚集起来，是从初三开学第一天小绵看到他一个人站在教室后面的窗户旁向外远眺的时候开始的，那个孤单的背影，在灰暗天色的映衬下，让她莫名地从心底觉得凄凉。
眼前，这个离小绵只有五米左右距离的姚夜像一片在风雨中飘落的叶子，她想要靠近它然后再伸出手去接住它，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风一阵阵卷着雨水攫取着她身上的热量。
小绵想试着对姚夜讲话，但是冰冷的雨水似乎冷冻了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使她只能略微地张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姚夜停下步子，看着站在自己旁边半张着嘴的小绵，眉心皱了一下。
有那么一刻，小绵以为姚夜知道自己的意思，可是当他调整好身体，重新把视线转移到足球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嘭——
足球在与姚夜的右脚接触的瞬间又飞了出去，很快又嘭地一声飞了回来。
不躲，尽管已经感觉到飞旋的气流的冲力，还是不躲，姚夜和小绵两个人就在这风雨交加的空气中各自坚持着。被墙反弹回来的足球蹭过小绵的小腿再一次回到姚夜的脚下，她松了一口气，“还好，逃过一劫。”
大雨随着乌云的散去渐小了一些，小绵的衣服因为被雨水浸湿而贴在身上，秀长的头发在风中拧成两三条曲线，时起时落。
“回去吧，这种天气好像不大适合踢球，”小绵的身体轻微抖动着，说话也带着颤音，“回去吧，回去好不好？走啊，我们回去吧……”
回去吧……我们回去好不好？
这声音……这声音……
声波穿过耳膜，姚夜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呆怔地站在原地，他不再挪动脚下的步子，只是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儿：晶莹的瞳仁，一样；轻灵的声音，一样。
姚夜眼中的小绵忽然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那么熟悉，让他误以为是那个人回来了，是那个人的眼神，是那个人的呼唤。
“小晨。”在眼眶中深藏以久的暗流终于汇成一条直线，从姚夜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小绵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姚夜，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一股重重地忧郁和悲伤从他的内心深处流淌出来。
不过，庆幸的是姚夜终于停了下来，他弯腰捡起脚下的球，在小绵耳边留下两个字“走吧”，然后就一个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留在原地的小绵抚下被风带起的头发，远远的看着他脚下向四周播散的水花深深吸了口气。
硕大的雨滴逐渐变成了雨雾。
第三节课下课的铃声这时候响了起来。
姚夜在瓢泼大雨中发泄之后显得很无力，低垂着脑袋，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头发上的雨水如流线似的一滴滴地落在胸前。
小绵浑身说不出的冷，不过是与淋雨不一样的感觉，那种冷是从她身边那个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让人心痛。
“给你啊，全都湿透了，不换衣服的话会感冒的。”
“谢谢！”小绵接过诗瑶手里的干毛巾，擦了擦脸，又擦了擦头发。
“可是你的衣服怎么办？”诗瑶不满地瞄了一眼姚夜，小绵是为了他才被雨淋成这样的，可是那个家伙跟木头似的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
“没关系，很凉快的，你要不要试试？”
“亏你还笑的出来，服你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教室外面的走廊里聚集了很多外班的同学，此时正挤在玻璃窗上使劲儿向里面张望，还指指点点地，好像狗仔队发现了某位明星的特大八卦新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怎么样？我们班的，很酷吧？”，尤其是陈夕儿尖尖地嗓音格外刺耳。
“那个八婆又在胡说八道，我非教训她不可。”诗瑶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
小绵知道以诗瑶的火爆脾气，和她一直以来对陈夕儿的反感态度，如果现在让她出去，说不定会引起两人之间陨石相撞般的大爆炸，所以，她一把拉住诗瑶，还好，这时第四节课的预备铃声也很配合的响了起来。
“上课了，你快回去！快点儿！”
“可是……”
“我不理你了。”
没有办法，诗瑶只得忿忿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是一想到小绵的样子，她的脑袋就沉沉地。小绵说过，她讨厌下雨，也讨厌时下的流行歌曲总把17、18岁比喻成雨季，因为雨季太短，短到还不曾读懂它隐藏的内容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雨过天晴，一个充满回忆的世界也会被冲刷的干干净净，一点儿痕迹都不会留下。
“所以，我必须珍惜每一天，还有身边的每一个人，尽我的所能去帮助他们，三年的时间就快要过去了，或许……过了这三年大家就不能再见面了。诗瑶，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那一次，诗瑶没有告诉小绵，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自己想要珍惜和守护一辈子的朋友只有小绵一个人而已。因为小绵想要珍惜和守护的人太多，所以她的身旁也要有一个人同样能为她去付出的人，而自己就要做这个人，秦小绵的最忠诚守护星。
诗瑶回头想要给小绵一个温暖的微笑，而小绵好像早就知道她会回头一样也准备好了笑容，眼睛弯着，嘴角向两边轻巧地牵动。没错，是小绵的微笑，像外面天空悬挂的彩虹，大雨之后就一定会出现。
砰——
一直很安静的姚夜没有预兆地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打开后门出去了，引来门内门外更大的骚动。
“是啊，又出去了。”
“这样还来学校干吗？干脆回家算了！”
诚如小绵所想，姚夜又是一节课没有回来，看着空空地座位，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他在大雨里忧郁的眼神和僵在脸上抽痛的表情。
他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呢？
午间，小绵吃过午饭就一个人先回到教室，看到书桌上的便条和衣服她说不出的惊讶，因为那是姚夜留下的：
衣服你换上吧！姚夜
看来他是回来之后又走了。
放下便条，小绵拿起书桌上的白色足球队服无奈地笑一下，都可以装下两个秦小绵了……只是，他真的是一个冷漠的人吗？因为，如果一个人对别人还存有半点关怀之心的话，就不应该算作是一个冷漠的人吧。
小绵隐约觉得姚夜内心深处并非他的外表那般冷漠。
因为学校对学生仪装仪表的要求非常严格，而且“在校期间只能穿学校的制服”是入校第一天老师在晨会上宣读的校规之一，所以尽管衣服上湿漉漉的感觉会时不时地刺激着身体，小绵还是决定不换了，于是就将姚夜的衣服重新叠好放到他的书桌里。不过那份心意，她还是在心里默默收下了。
一天的时间在路灯昏黄的色线中宣布它的结束。
小绵和诗瑶并肩走在放学的人潮中，从学校一直走下去，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她们可以乘坐的101路汽车的车站。
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还可以闻到泥土的香味。
“小绵，你真的没关系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头痛。”
“姚夜今天下午又没有来上课吧？”
“嗯。”
“其实真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把你调到他的旁边，你可是全校第一名的学生啊！就算他老爸是个有钱的大老板，想让他到我们学校拿个毕业证什么的，也没有必要非把你放在他旁边啊，这个代价也太大了……对了，老师都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吗？”
当然有，今天上午她还被老师找去询问过。由于自己是优等生，所以会得到老师的照顾，如果觉得影响学习可以马上提出调换座位。只是在与姚夜同桌的这两个星期里，小绵几乎都看不到他，大多数时间他的位子上都是空的，偶尔坐上一两节课，也如同虚设一般不与任何人讲话，仿佛将自己封闭了一样，倔强地按照自己的方式过着自己的时间，所以说对她所谓的影响根本也谈不上。
“不，老师问过我的意见，我说我可以坐在那里。”
听完小绵的回答，诗瑶忽然就笑了，而且眼睛里还闪着狡黠的光芒，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脑袋里一定藏着某种荒谬的思想。
“你笑什么？”小绵斜着脑袋问她。
“笑你和姚夜啊，今天上午你出去找姚夜的时候，陈夕儿就含沙射影地说你们俩的关系不正常，还被我骂了呢……不过仔细想想你们俩还真挺有意思，一个是帅气的不能再帅气的有钱少爷；一个是善良的不能再善良的博学才女，加上你今天把他从大雨里捞回来那段，你说你们俩是不是有点儿奇怪啊？”
“你无不无聊啊。”对于诗瑶活跃的思维还有她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小绵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她也早就习惯了，而且还知道对付这种情况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都不说。
“昨天晚上我还看了一篇小说呢，讲的就是一个桀骜不逊的富家少爷被一个善良的女孩儿一点一点地感化，最后很幸福的在一起了……啊！完了！”话一出嘴，诗瑶就后悔了，都答应小绵在中考之前不再看小说了，昨晚不过是翻翻简介而已，结果还是说漏了嘴。
“你不是说没再看了吗？你在骗我啊？”小绵停下脚步。
“小绵，不是……我真的没看，其实只是翻看了一小下简介而已……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诗瑶扯住小绵的衣角，哀求着。
“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你看我的成绩不是提高很多了吗？”
“那倒也是……下不为例，这次嘛……”
“不要生气了，嗯？”诗瑶再接再厉地哀求着。
“那好吧，就原谅你一次吧。”小绵假装生气而紧绷的脸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你还真勉强呢，不过只要你不生气，怎么都行，呵呵。”
这样，小绵和诗瑶之间的气氛就像刚从云雾中探出脑袋的月亮一样又明亮了起来。
时间已近午夜，小绵关上台灯，眼睛直直地盯着与黑暗混成一体的天花板。
虽然躺在床上，身体却因为发烧而像被捆绑着一般的难受，明明很累，很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入睡，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那个在大雨中奔跑的姚夜，莫名地总会在眼前晃动，还有在他扶着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小晨”。
小晨是谁？他是把自己当作那个人了吗？为什么他会露出那么悲伤的神情呢？他真的是一个冷漠的人吗？如果是这样，那件出现在课桌上的衣服又怎么解释呢？
萦绕在小绵心中的问题像一个个巨大的磁场一样吸引着她，使她想要去了解她的同桌，那个在大雨中流泪的少年。
这个平静的夜晚，无法入睡的并不是只有小绵，还有在淡淡地灯光中，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的姚夜。他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手中那些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儿甜甜地笑着，对于他而言这是已去的过往最后的遗留。
“小晨，哥哥现在很孤独，真的很孤独，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吗？你有没有在看着我呢？还是不要看了吧，那样的话，你也会伤心的……记得，要听妈妈的话……前两天，我又去了星海的海边，那里的海鸥越来越多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也在，还有妈妈……小晨，你知道吗？我今天看到一个和你很像的女孩子，眼睛像……头发像……声音也很像，还以为是你回来了，心脏差点儿停止了跳动……这是因为哥哥太想念你了，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很想念你啊……小晨……”
姚夜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一觉醒来，时间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看到放在枕边的便条，小绵才知道妈妈早上为自己请了一天的病假。
“其实生病也不错嘛，起码不用早起。”她自嘲着笑了笑。可是姚夜，又想起了姚夜，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去学校，是不是又翘课了？
长时间超负荷运转的大脑仿佛难以承受更多的问题一般一阵阵地刺痛，小绵揉着太阳穴告诉自己：不要想了，晚上诗瑶就会告诉你了。
不出小绵所料，晚饭过后，诗瑶果然背着书包“如约”而来。
“你好点儿了吗？明天能去学校吗？”
“嗯，好多了。”
诗瑶安心地点点头跟着小绵进了她的卧室，“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我爸今晚有一个手术，我妈值班。”
“那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这是上课的笔记，还有卷子，我已经替你整理好了。”诗瑶从书包里翻出一堆笔记。
“谢啦……咦？这是什么？”小绵从这堆笔记中间抽出一本用A4纸装订成册的本子，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十字冰心。
“十字冰心？”
“嗯，这是我妈从网上给我下载下来的一篇关于《圣斗士》的文章，先声明啊，这可不是什么言情小说，我是觉得这里面的语言词汇都不错……你不就是喜欢读这类文章吗？我读了之后挺感动的，所以就让我妈也给你印了一份，有时间的话就看看吧，我得走了，太晚的话就没车了。”
“好啊，到家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嗯。对了，差点儿忘记告诉你一件事，”走到门口时诗瑶停住说，“今天有一个人问我你为什么没来上学，你知道是谁吗？”
……
“是姚夜，我差点儿没当场晕倒，我一直以为他除了那句‘有什么事找我爸，我不知道’的话以外，再不会讲别的了，看来他对你还真的和别人不一样。”诗瑶说完还不忘朝小绵眨眨眼睛。
“有什么不一样，和你讲话还不好……你不是一直都希望帅哥和你讲话吗？”小绵的心一悸，但还是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会很感动呢，真失望。”
“好了，快走吧，有什么好失望的。”
送走了诗瑶，小绵回到卧室打开台灯，胡乱地翻着诗瑶留下的那本《十字冰心》。
“今天有一个人问我你今天为什么没有来学校，你知道是谁吗？”
“是姚夜……”
这件事使小绵更加确信姚夜不是一个冷漠的人，或许是因为他的内心隐藏着某些难以言说的缘故才会让人觉得他冷，那个“缘故”是什么呢？是那个叫“小晨”的人吗？
小绵垂下眼帘，目光刚好落在手下压着的《十字冰心》的一段文字上：
没有听到海，也嗅不到梅花的清香，那仿佛能将人看穿的眼中，分分明明地写着四个大字——孤天寂地。
他安静得几乎冷漠，整个人都冷冰冰的。
奇怪！怎么这么像？
接下来，小绵又是一夜无眠，她用了一个通宵的时间将《十字冰心》读完，因为她觉得《十字冰心》里的主人公卡妙很像姚夜：看起来很像一块冰，但是这冰里跳动着的火焰却是你无法用眼睛看到的另外一个世界……
如果没有认识姚夜，《十字冰心》对于小绵来说只是一篇普通的文章，她只会斟酌其中的字句，可一想到姚夜，她便不得不用一种真实的情感去读，仿佛卡妙就是姚夜，姚夜就是卡妙，使她分不清哪个是虚幻，哪个是真实。
朦朦胧胧地鱼肚白在天边散开，新的一天就快到来了。小绵伏在书桌上渐渐交出意识……看不到，听不见，却还记得：
执着金杯的宙斯看着他脚下俊美的侍童，“加尼米德，你被神带上奥林匹斯山侍酒，成为不老的神灵，但是在你的心里，还是在恨着给你地位的神吧；也许，你宁可选择回到人间，生老病死，因为人间有你爱着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你希望回到人间吗？”
“我不愿，人间已经没有我的父母亲人，我不愿看到那些让人悲哀心碎的城池……”少年摇头，有泪从他美丽的眼中滑落，于是，人间便有了细雨霏霏……
其实，我是真的很用心在写这篇文，因为是新手，所以会有很多不足之处，还请看文的各位亲~~~~多多指点和包含,同时也期待着您给予我的哪怕只有只字片语的鼓励。
我会继续努力的~~~~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的秦小绵在二楼走廊的窗前停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浓重的乌云叹了口气，“又要下雨了。”
没由来的一阵忧伤向她袭来，其实她很不喜欢雨天，尤其是在这个面对选择，压力，分别的一年。
“初三”，在这个时代注定是一个让人敏感的词汇，在人们看来，它上面几乎系着一个人一生的命运，仿佛一个不小心在这里跌到，接踵而来的便是万丈深渊。
窗台正在被大颗的雨滴逐渐浸湿，乌云又厚厚地压了一层，走廊的灯全部打开了，如同夜色降临一般，小绵看了看表，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的样子，“回去吧，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走廊在她的叹息声和脚步声的消散中，又恢复了安静。
预备铃声已经响过，可是四楼走廊却一反常态，完全没有平日里上课的安静，取而代之的是肆无忌惮的喧哗声与吵闹声，而且每走过一个班级，透过走廊这边的教室的玻璃窗，小绵都会看到正对着操场的窗户上挤满了脑袋，似乎操场那边有什么场面正在上演。
在三年（4）班的门口，她停下了脚步。
雨又大了，黑压压的云层仿佛带着某种宣判一样将明晃晃的闪电从高空甩下来，雨珠溅在地面上掀起一层烟雾。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阵雨，下过之后说不定可以看见彩虹呢。”说话的是小绵最要好的朋友宋诗瑶，她在教室里看见站在门口的小绵，就从里面出来了。
“不是已经上课了吗？你怎么出来了？”小绵看了看诗瑶，又看了看她身后喧闹的教室，一脸疑惑。
“音乐课临时取消了，改作自习……啊，这是开学模考的成绩单吗？怎么样？你还是第一名吧？”诗瑶接过小绵手里的成绩单，没有先找自己的名字而是寻找小绵的名字，似乎跟自己的成绩比起来小绵的成绩更令她关心。
“你也不赖嘛，第三名呢。”小绵开心地笑着。
“倒是比我想象中好的多，跟你的差距已经缩小到二十几分了，如果这么努力下去的话，应该可以跟你上一个高中了，是吧？”诗瑶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像是在寻求肯定一样看着小绵，似乎她的命运不是由老天爷也不是由她自己决定的，而是由小绵决定的。
“嗯！我想应该可以了吧，只要你少看一些……那个。”小绵向诗瑶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诗瑶知道小绵说的是自己读言情小说那件事。读言情小说是她最大的课余爱好，她自己常常会被小说里的男女主角风花雪月式的爱情故事感动的流下眼泪。不仅如此，偶尔还会形成一段时间的“言情余波”，用她自己的话讲就是没什么事儿总会合计，好像虚构的小说就是发生在身边的一件真实的事情。大量的学习时间被占用了，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她初二下学年期末考试成绩跌到了历史最低点。可是自从小学二年级便和小绵相识的诗瑶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愿望，就是可以和小绵上同一所高中，还有同一所大学，总之就是两个人不要分开啦！但是依照上次两个人之间相差五十多分的成绩来看，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心愿，为此她才痛下决心，暑假里没有再让言情小说消磨一丁点儿时间，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努力学习。俗话说：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在开学初的这次模考中，她已经将差距缩小到二十几分了，所以，此时诗瑶的内心深处正被努力之后收获到沉甸甸地果实的满足感包围着，同时她也相信一定可以和小绵上一所高中。
“哎呀！都一个暑假没看了，真的！我一直都在很努力的学习，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看着诗瑶瞪着眼睛焦急的样子，小绵扑哧一声笑了，“好啦，相信你就是了。”
“只可惜数学成绩还是差了点儿，看来我要考虑去补习班了。”
诗瑶和小绵在门口愉快地谈论着，丝毫没有觉察到教室里越来越大的吵闹声，而且已经恢复安静正在上课的班级的门口也有老师向这边张望。
“小绵小绵，你快去看看吧，我们班那个……那个新来的学生正在操场上发狂呢！”一个小个子的女学生从教室里冲出来，动作和声音都有些夸张地对小绵说。
“发狂？”小绵大声重复了一遍，因为她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行为能用得上这两个字去形容，于是她快速跑进教室，推了推站在窗边的曲鑫，“怎么了？”
“你看，那个人不就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学生……姚夜吗？”曲鑫稍微侧着身体，让出一个空隙给小绵。
小绵顺着曲鑫指尖儿的方向看去，一个灰白色的身影正在绿色的塑胶操场上移动。
砰——
跑动的瞬间一条直线从姚夜的脚下弹了出去，接着又被反弹回来。
“太帅了！简直酷毙了！”不知道是谁这么搞不清状况半真半假地喊了一声，引起更大哄闹。
可是，为什么要在大雨中踢足球呢？小绵抬头看了一眼，乌云滚动。雨，没有一点儿减小或停下的意思，而姚夜的身影也由那么一点儿清晰变得模糊起来。
“他今天早上就没有来上课。”小绵对站在自己身旁的诗瑶说。
上课时，看到自己旁边的座位又是空的，小绵就在想看来她的同桌今天又要翘课了。这个新来的转校生，在开学两周之内几乎都不怎么在学校待着，每天早上只是形式上露一露脸，然后第一节课上到一半就利用“有利地形”从后门溜之大吉。
“你们知道吗？他每天来这里只是向我们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告诉我们他还在喘气！听听他说的话，‘有什么事找我爸，我什么也不知道’，拽什么拽，有钱了不起啊！”
对于姚夜的独来独往同学们私底下早就议论纷纷了。
“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嗯？”诗瑶用一种“你知道吗”的口气问小绵。
“不知道，”望着在大雨中奔跑不止的姚夜，小绵摇头低语，“怎么会这样呢？”
“耍帅呗！现在就流行这个。”陈夕儿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
“不行，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去叫他回来。”直觉告诉小绵，她应该把姚夜拉回来。
“小绵，外面的雨太大了，你回来……小绵……”诗瑶对着小绵的背影喊道。
“哇噻！天使登场喽，堕落王子快要得救喽……漫画看多了吧，真幼稚。”陈夕儿故意拖长声音说。
“陈夕儿，所以我说像你这种人再念九年书也还是这样，没人性！”
“宋诗瑶，你说谁没人性！”
“说你，怎么样？”
“说我就不行！”
“真是笑话，我就说你了，怎么着？要不要找你大姐也抽我两个耳光啊？”
“你……你……”
前一阵子，班上的郑蕾因为一点儿小事与陈夕儿起了争执，她竟然叫来自己上高中的大姐抽了郑蕾两个耳光。这件事不仅使她背上了校纪处分，还丧失了在同学中间仅存的那么一点儿同窗之情。加上她刚刚所讽刺的人是在班级中人气最高的小绵，想当然地，全班都在用一种厌恶到极点的眼神盯着她，陈夕儿自知理亏，没有勇气再跟诗瑶争辩什么，很不服气地闭上了嘴。
雨水，已经淹没了操场，没有路可以通向操场中央，小绵努力收起快要被风吹翻的雨伞，一步一步向那个灰白色的影子靠近。
鞋湿透了，袜子在雨水的斜拍下在她的脚踝上越裹越紧，脚下的凉气也不断向她周身涌来。
高中部那边开始响起此起彼伏地口哨声，里面含着嘲笑与戏弄。
被嘲笑、戏弄又能怎么样，难道每个人都要用一种看笑话的心情去看待别人的一切遭遇吗？包括别人的伤心与不幸？这或许是别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但是小绵知道她不要这样，她就是无法做到看着周围的人遭受着悲伤而自己却无动于衷。
此时的姚夜就像一道隐藏在迷雾中的风景牵动着小绵的每一根神经。是什么原因让他在大雨中这么疯狂的奔跑？是什么原因让他冷漠的不愿与别人多讲一句话？
把目光一点一点在姚夜的身上聚集起来，是从初三开学第一天小绵看到他一个人站在教室后面的窗户旁向外远眺的时候开始的，那个孤单的背影，在灰暗天色的映衬下，让她莫名地从心底觉得凄凉。
眼前，这个离小绵只有五米左右距离的姚夜像一片在风雨中飘落的叶子，她想要靠近它然后再伸出手去接住它，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风一阵阵卷着雨水攫取着她身上的热量。
小绵想试着对姚夜讲话，但是冰冷的雨水似乎冷冻了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使她只能略微地张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姚夜停下步子，看着站在自己旁边半张着嘴的小绵，眉心皱了一下。
有那么一刻，小绵以为姚夜知道自己的意思，可是当他调整好身体，重新把视线转移到足球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嘭——
足球在与姚夜的右脚接触的瞬间又飞了出去，很快又嘭地一声飞了回来。
不躲，尽管已经感觉到飞旋的气流的冲力，还是不躲，姚夜和小绵两个人就在这风雨交加的空气中各自坚持着。被墙反弹回来的足球蹭过小绵的小腿再一次回到姚夜的脚下，她松了一口气，“还好，逃过一劫。”
大雨随着乌云的散去渐小了一些，小绵的衣服因为被雨水浸湿而贴在身上，秀长的头发在风中拧成两三条曲线，时起时落。
“回去吧，这种天气好像不大适合踢球，”小绵的身体轻微抖动着，说话也带着颤音，“回去吧，回去好不好？走啊，我们回去吧……”
回去吧……我们回去好不好？
这声音……这声音……
声波穿过耳膜，姚夜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呆怔地站在原地，他不再挪动脚下的步子，只是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儿：晶莹的瞳仁，一样；轻灵的声音，一样。
姚夜眼中的小绵忽然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那么熟悉，让他误以为是那个人回来了，是那个人的眼神，是那个人的呼唤。
“小晨。”在眼眶中深藏以久的暗流终于汇成一条直线，从姚夜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小绵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姚夜，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一股重重地忧郁和悲伤从他的内心深处流淌出来。
不过，庆幸的是姚夜终于停了下来，他弯腰捡起脚下的球，在小绵耳边留下两个字“走吧”，然后就一个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留在原地的小绵抚下被风带起的头发，远远的看着他脚下向四周播散的水花深深吸了口气。
硕大的雨滴逐渐变成了雨雾。
第三节课下课的铃声这时候响了起来。
姚夜在瓢泼大雨中发泄之后显得很无力，低垂着脑袋，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头发上的雨水如流线似的一滴滴地落在胸前。
小绵浑身说不出的冷，不过是与淋雨不一样的感觉，那种冷是从她身边那个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让人心痛。
“给你啊，全都湿透了，不换衣服的话会感冒的。”
“谢谢！”小绵接过诗瑶手里的干毛巾，擦了擦脸，又擦了擦头发。
“可是你的衣服怎么办？”诗瑶不满地瞄了一眼姚夜，小绵是为了他才被雨淋成这样的，可是那个家伙跟木头似的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
“没关系，很凉快的，你要不要试试？”
“亏你还笑的出来，服你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教室外面的走廊里聚集了很多外班的同学，此时正挤在玻璃窗上使劲儿向里面张望，还指指点点地，好像狗仔队发现了某位明星的特大八卦新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怎么样？我们班的，很酷吧？”，尤其是陈夕儿尖尖地嗓音格外刺耳。
“那个八婆又在胡说八道，我非教训她不可。”诗瑶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
小绵知道以诗瑶的火爆脾气，和她一直以来对陈夕儿的反感态度，如果现在让她出去，说不定会引起两人之间陨石相撞般的大爆炸，所以，她一把拉住诗瑶，还好，这时第四节课的预备铃声也很配合的响了起来。
“上课了，你快回去！快点儿！”
“可是……”
“我不理你了。”
没有办法，诗瑶只得忿忿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是一想到小绵的样子，她的脑袋就沉沉地。小绵说过，她讨厌下雨，也讨厌时下的流行歌曲总把17、18岁比喻成雨季，因为雨季太短，短到还不曾读懂它隐藏的内容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雨过天晴，一个充满回忆的世界也会被冲刷的干干净净，一点儿痕迹都不会留下。
“所以，我必须珍惜每一天，还有身边的每一个人，尽我的所能去帮助他们，三年的时间就快要过去了，或许……过了这三年大家就不能再见面了。诗瑶，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那一次，诗瑶没有告诉小绵，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自己想要珍惜和守护一辈子的朋友只有小绵一个人而已。因为小绵想要珍惜和守护的人太多，所以她的身旁也要有一个人同样能为她去付出的人，而自己就要做这个人，秦小绵的最忠诚守护星。
诗瑶回头想要给小绵一个温暖的微笑，而小绵好像早就知道她会回头一样也准备好了笑容，眼睛弯着，嘴角向两边轻巧地牵动。没错，是小绵的微笑，像外面天空悬挂的彩虹，大雨之后就一定会出现。
砰——
一直很安静的姚夜没有预兆地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打开后门出去了，引来门内门外更大的骚动。
“是啊，又出去了。”
“这样还来学校干吗？干脆回家算了！”
诚如小绵所想，姚夜又是一节课没有回来，看着空空地座位，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他在大雨里忧郁的眼神和僵在脸上抽痛的表情。
他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呢？
午间，小绵吃过午饭就一个人先回到教室，看到书桌上的便条和衣服她说不出的惊讶，因为那是姚夜留下的：
衣服你换上吧！姚夜
看来他是回来之后又走了。
放下便条，小绵拿起书桌上的白色足球队服无奈地笑一下，都可以装下两个秦小绵了……只是，他真的是一个冷漠的人吗？因为，如果一个人对别人还存有半点关怀之心的话，就不应该算作是一个冷漠的人吧。
小绵隐约觉得姚夜内心深处并非他的外表那般冷漠。
因为学校对学生仪装仪表的要求非常严格，而且“在校期间只能穿学校的制服”是入校第一天老师在晨会上宣读的校规之一，所以尽管衣服上湿漉漉的感觉会时不时地刺激着身体，小绵还是决定不换了，于是就将姚夜的衣服重新叠好放到他的书桌里。不过那份心意，她还是在心里默默收下了。
一天的时间在路灯昏黄的色线中宣布它的结束。
小绵和诗瑶并肩走在放学的人潮中，从学校一直走下去，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她们可以乘坐的101路汽车的车站。
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还可以闻到泥土的香味。
“小绵，你真的没关系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头痛。”
“姚夜今天下午又没有来上课吧？”
“嗯。”
“其实真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把你调到他的旁边，你可是全校第一名的学生啊！就算他老爸是个有钱的大老板，想让他到我们学校拿个毕业证什么的，也没有必要非把你放在他旁边啊，这个代价也太大了……对了，老师都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吗？”
当然有，今天上午她还被老师找去询问过。由于自己是优等生，所以会得到老师的照顾，如果觉得影响学习可以马上提出调换座位。只是在与姚夜同桌的这两个星期里，小绵几乎都看不到他，大多数时间他的位子上都是空的，偶尔坐上一两节课，也如同虚设一般不与任何人讲话，仿佛将自己封闭了一样，倔强地按照自己的方式过着自己的时间，所以说对她所谓的影响根本也谈不上。
“不，老师问过我的意见，我说我可以坐在那里。”
听完小绵的回答，诗瑶忽然就笑了，而且眼睛里还闪着狡黠的光芒，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脑袋里一定藏着某种荒谬的思想。
“你笑什么？”小绵斜着脑袋问她。
“笑你和姚夜啊，今天上午你出去找姚夜的时候，陈夕儿就含沙射影地说你们俩的关系不正常，还被我骂了呢……不过仔细想想你们俩还真挺有意思，一个是帅气的不能再帅气的有钱少爷；一个是善良的不能再善良的博学才女，加上你今天把他从大雨里捞回来那段，你说你们俩是不是有点儿奇怪啊？”
“你无不无聊啊。”对于诗瑶活跃的思维还有她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小绵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她也早就习惯了，而且还知道对付这种情况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都不说。
“昨天晚上我还看了一篇小说呢，讲的就是一个桀骜不逊的富家少爷被一个善良的女孩儿一点一点地感化，最后很幸福的在一起了……啊！完了！”话一出嘴，诗瑶就后悔了，都答应小绵在中考之前不再看小说了，昨晚不过是翻翻简介而已，结果还是说漏了嘴。
“你不是说没再看了吗？你在骗我啊？”小绵停下脚步。
“小绵，不是……我真的没看，其实只是翻看了一小下简介而已……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诗瑶扯住小绵的衣角，哀求着。
“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你看我的成绩不是提高很多了吗？”
“那倒也是……下不为例，这次嘛……”
“不要生气了，嗯？”诗瑶再接再厉地哀求着。
“那好吧，就原谅你一次吧。”小绵假装生气而紧绷的脸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你还真勉强呢，不过只要你不生气，怎么都行，呵呵。”
这样，小绵和诗瑶之间的气氛就像刚从云雾中探出脑袋的月亮一样又明亮了起来。
时间已近午夜，小绵关上台灯，眼睛直直地盯着与黑暗混成一体的天花板。
虽然躺在床上，身体却因为发烧而像被捆绑着一般的难受，明明很累，很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入睡，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那个在大雨中奔跑的姚夜，莫名地总会在眼前晃动，还有在他扶着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小晨”。
小晨是谁？他是把自己当作那个人了吗？为什么他会露出那么悲伤的神情呢？他真的是一个冷漠的人吗？如果是这样，那件出现在课桌上的衣服又怎么解释呢？
萦绕在小绵心中的问题像一个个巨大的磁场一样吸引着她，使她想要去了解她的同桌，那个在大雨中流泪的少年。
这个平静的夜晚，无法入睡的并不是只有小绵，还有在淡淡地灯光中，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的姚夜。他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手中那些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儿甜甜地笑着，对于他而言这是已去的过往最后的遗留。
“小晨，哥哥现在很孤独，真的很孤独，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吗？你有没有在看着我呢？还是不要看了吧，那样的话，你也会伤心的……记得，要听妈妈的话……前两天，我又去了星海的海边，那里的海鸥越来越多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也在，还有妈妈……小晨，你知道吗？我今天看到一个和你很像的女孩子，眼睛像……头发像……声音也很像，还以为是你回来了，心脏差点儿停止了跳动……这是因为哥哥太想念你了，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很想念你啊……小晨……”
姚夜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一觉醒来，时间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看到放在枕边的便条，小绵才知道妈妈早上为自己请了一天的病假。
“其实生病也不错嘛，起码不用早起。”她自嘲着笑了笑。可是姚夜，又想起了姚夜，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去学校，是不是又翘课了？
长时间超负荷运转的大脑仿佛难以承受更多的问题一般一阵阵地刺痛，小绵揉着太阳穴告诉自己：不要想了，晚上诗瑶就会告诉你了。
不出小绵所料，晚饭过后，诗瑶果然背着书包“如约”而来。
“你好点儿了吗？明天能去学校吗？”
“嗯，好多了。”
诗瑶安心地点点头跟着小绵进了她的卧室，“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我爸今晚有一个手术，我妈值班。”
“那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这是上课的笔记，还有卷子，我已经替你整理好了。”诗瑶从书包里翻出一堆笔记。
“谢啦……咦？这是什么？”小绵从这堆笔记中间抽出一本用A4纸装订成册的本子，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十字冰心。
“十字冰心？”
“嗯，这是我妈从网上给我下载下来的一篇关于《圣斗士》的文章，先声明啊，这可不是什么言情小说，我是觉得这里面的语言词汇都不错……你不就是喜欢读这类文章吗？我读了之后挺感动的，所以就让我妈也给你印了一份，有时间的话就看看吧，我得走了，太晚的话就没车了。”
“好啊，到家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嗯。对了，差点儿忘记告诉你一件事，”走到门口时诗瑶停住说，“今天有一个人问我你为什么没来上学，你知道是谁吗？”
……
“是姚夜，我差点儿没当场晕倒，我一直以为他除了那句‘有什么事找我爸，我不知道’的话以外，再不会讲别的了，看来他对你还真的和别人不一样。”诗瑶说完还不忘朝小绵眨眨眼睛。
“有什么不一样，和你讲话还不好……你不是一直都希望帅哥和你讲话吗？”小绵的心一悸，但还是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会很感动呢，真失望。”
“好了，快走吧，有什么好失望的。”
送走了诗瑶，小绵回到卧室打开台灯，胡乱地翻着诗瑶留下的那本《十字冰心》。
“今天有一个人问我你今天为什么没有来学校，你知道是谁吗？”
“是姚夜……”
这件事使小绵更加确信姚夜不是一个冷漠的人，或许是因为他的内心隐藏着某些难以言说的缘故才会让人觉得他冷，那个“缘故”是什么呢？是那个叫“小晨”的人吗？
小绵垂下眼帘，目光刚好落在手下压着的《十字冰心》的一段文字上：
没有听到海，也嗅不到梅花的清香，那仿佛能将人看穿的眼中，分分明明地写着四个大字——孤天寂地。
他安静得几乎冷漠，整个人都冷冰冰的。
奇怪！怎么这么像？
接下来，小绵又是一夜无眠，她用了一个通宵的时间将《十字冰心》读完，因为她觉得《十字冰心》里的主人公卡妙很像姚夜：看起来很像一块冰，但是这冰里跳动着的火焰却是你无法用眼睛看到的另外一个世界……
如果没有认识姚夜，《十字冰心》对于小绵来说只是一篇普通的文章，她只会斟酌其中的字句，可一想到姚夜，她便不得不用一种真实的情感去读，仿佛卡妙就是姚夜，姚夜就是卡妙，使她分不清哪个是虚幻，哪个是真实。
朦朦胧胧地鱼肚白在天边散开，新的一天就快到来了。小绵伏在书桌上渐渐交出意识……看不到，听不见，却还记得：
执着金杯的宙斯看着他脚下俊美的侍童，“加尼米德，你被神带上奥林匹斯山侍酒，成为不老的神灵，但是在你的心里，还是在恨着给你地位的神吧；也许，你宁可选择回到人间，生老病死，因为人间有你爱着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你希望回到人间吗？”
“我不愿，人间已经没有我的父母亲人，我不愿看到那些让人悲哀心碎的城池……”少年摇头，有泪从他美丽的眼中滑落，于是，人间便有了细雨霏霏……
其实，我是真的很用心在写这篇文，因为是新手，所以会有很多不足之处，还请看文的各位亲~~~~多多指点和包含,同时也期待着您给予我的哪怕只有只字片语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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