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重逢
慈心既然打定主意要自曝行藏，自不再怕有人上门寻她。算算时日，她也该是时候到方府“投奔”方诏去了。而早在张卓凡每日要去期集的那段日子，慈心就打听好了方府的所在地。
站在永乐坊方家紧闭的朱漆大门前，慈心眯眼望了一下门上镶着的两枚精致铜兽首门环，她抬手刚欲扣门，转念又停了下来。慈心低头又默念了一遍来时便想好的说辞后，方鼓起勇气轻叩门环。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慈心才叩得两下，身后便突然传来一声轻喝。
慈心回身望去，只见方府石阶下不知甚么时候停了一顶青帐小轿，一名妇人正从轿中出来。小轿边立着一名着淡蓝衣衫、作丫鬟打扮的侍女，她一边伸手扶着从轿中钻出的妇人，一边扭头瞪了一眼石阶上默不作声的慈心。
待那妇人直身站定后，蓝衫侍女方又不耐地问道：“小丫头，问你呢，怎不答话？你来方府何干？还不快快上前见过我家夫人！”她一说话，慈心就知道先前那声轻喝是谁人发出的了。
“夏荷！不得无礼！”蓝衫侍女旁边的妇人轻斥一声自己的婢女后，方缓缓拾级而上。这妇人上身着一件淡青底绣银花的绸缎短襦，肩上披着一件黑色貂毛小坎，下身则是一条六破间裙(即以六幅不同颜色布帛缝制的裙子)。
她只挽了一个普通的堕马髻，发鬓斜插一支式样简单的蝴蝶展翅金步摇。此妇人虽然容貌雍容秀美，但慈心一看便知她的年纪必超过三十。不过，因为她的身段婀娜，因此行走间自有一股风流体态，若从背后看，绝对会让人以为她还是个妙龄少女。
美妇人走到慈心跟前，方对慈心歉然一笑，温声问道：“小娘子莫怪，夏荷说话躁了些，请你见谅则个。敢问小娘子来方府所为何事？”
慈心还没来得及答话，只听“吱呀”一声门响，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大门。从里面出来的那个门房模样的仆役，一看见慈心旁边的美妇，随即躬身行礼，口中恭敬说道：“小人见过如夫人！”
哦，原来是个“如夫人”啊！慈心曾听方诏说过，京城里除了他祖父外，还有个大伯。而方敬远只娶了方娘子一个，这个“如夫人”估计就是方诏大伯的妾侍了。慈心不知道的是，这名小妾可不是普通妇人，她是当今最得圣宠的黄贵妃身边的原贴身大侍女——绮罗。
虽然慈心对小妾都没甚么好印象，但人家好歹也是方诏的亲戚，且待她亦算和善，故慈心对绮罗行了个晚辈礼后，便不卑不亢答道：“我姓宋名慈心，是方诏在桂州的同学，……”
慈心话没说完，一旁的门房便惊喜地叫出声来：“哎哟！您就是宋慈心啊？您可算来了！今天柳三见到您，肯定会欢喜得傻了去！”
绮罗听闻不由挑眉瞥了一眼失态的门房，那门房一惊，忙躬身请罪道：“请如夫人恕罪！全因小人听到这位小娘子的名讳，正是三少爷自回京以来，一直叮嘱小人留意要等的人儿。因此小人才一时情急，在夫人面前失仪了。”
“哦，你就是诏哥儿天天派人来打听的那位姑娘啊！”绮罗恍然，不由重新打量了慈心几眼。
方才在石阶下，她就觉得这名小姑娘气质异于常人。慈心一副布衣荆环的打扮，一看就是个家境不佳的。虽说她天生丽质，是个美人胚子，但因为其年岁尚幼，故望上去还是满团稚气的模样。
但这样一个小小寒门贫女，在听闻夏荷的轻喝回身时，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却是冷静自如、不卑不亢。绮罗以自己在宫中待了十几年的看人功夫，一眼便判断出慈心绝不像是乡野僻壤养出来的粗鄙女子。
方诏日日派他的贴身小厮来方家大宅打听是否有人上门寻他的事儿，绮罗也是知道的，现今看到慈心的真人真容，她不禁为方诏的眼光叹服了一把。
“宋小姐，先请进来稍坐片刻，我即刻唤人去永昌坊请诏哥儿过来。”绮罗说完，颔首示意慈心跟自己入去。
慈心没想到方诏竟不住在这里，她只迟疑了一下，便马上推辞：“谢谢夫人好意。既然方诏不在，我就先回去了。嗯，如果方便的话，请夫人告知他如今所在的居所，我明日再去寻他好了。”
“你是诏哥儿盼了许久的人儿，如果你寻上门来，我又把你放走了，诏哥儿知道后定会怨我留不下人来，呵呵。……而且，从永昌坊来回一趟，只需小半个时辰而已，你就安心在此喝杯茶，然后就能见到你要寻的人了，岂不快哉？”
慈心正待婉拒，忽然身后传来柳三惊喜的叫声：“宋小姐？！”
一番忙乱过后，慈心才坐上柳三的马车，向务本坊的国子监驶去。原来，方诏已经开始了他的国子监的求学生涯。这个时辰，他该还在太学院听课呢。
慈心坐在车厢靠车门的位置，听驭车的柳三絮絮叨叨说着别后的情形。当她知悉方诏一家甫一抵京便被皇后的人截住，送到预先备好的宅子里；其后方敬远又连升三级，派了药藏局药藏郎的差事；最后方诏被安排入国子监太学院就读等诸事后，慈心不由暗道：看来皇后为自家妹妹这一家作了不少打算啊，不知下一项安排是否就轮到方诏的婚事了？思及这点，她心内微觉苦涩。
柳三驾车既快且稳，不一会儿，车子便停在国子监大门旁的路边。柳三是知道自家公子有多么急于见着车内少女，因此他一待车子停稳，又叮嘱慈心在车内候着后，便小跑着入内寻方诏去了。
此刻已近午时，春日融融，慈心一待柳三跑没影，便自行掀帘下车透气。还没等她看清楚国子监大门两旁伫立的石雕是狮子还是麒麟呢，柳三便领着一位身穿烟青色深衣，头戴白纱小冠的俊逸少年回返了。
“慈心！”“方诏！”
两人视线一交汇，便不约而同地直呼对方名字。依慈心的打算，若果方诏主动伸手，她也不介意互相拥抱一下，以示双方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可惜，方诏还是太矜持，喊完慈心名字后，他便定在她面前，只望着她痴痴傻笑。
慈心要微微仰头，才能直视方诏亮晶晶的双眼，她不禁有些担心自己的身子：她的亲生父母不是矬子吧？怎么她到了这年龄还没开始发育呢？人家方诏十四岁时长得可快了！
站在永乐坊方家紧闭的朱漆大门前，慈心眯眼望了一下门上镶着的两枚精致铜兽首门环，她抬手刚欲扣门，转念又停了下来。慈心低头又默念了一遍来时便想好的说辞后，方鼓起勇气轻叩门环。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慈心才叩得两下，身后便突然传来一声轻喝。
慈心回身望去，只见方府石阶下不知甚么时候停了一顶青帐小轿，一名妇人正从轿中出来。小轿边立着一名着淡蓝衣衫、作丫鬟打扮的侍女，她一边伸手扶着从轿中钻出的妇人，一边扭头瞪了一眼石阶上默不作声的慈心。
待那妇人直身站定后，蓝衫侍女方又不耐地问道：“小丫头，问你呢，怎不答话？你来方府何干？还不快快上前见过我家夫人！”她一说话，慈心就知道先前那声轻喝是谁人发出的了。
“夏荷！不得无礼！”蓝衫侍女旁边的妇人轻斥一声自己的婢女后，方缓缓拾级而上。这妇人上身着一件淡青底绣银花的绸缎短襦，肩上披着一件黑色貂毛小坎，下身则是一条六破间裙(即以六幅不同颜色布帛缝制的裙子)。
她只挽了一个普通的堕马髻，发鬓斜插一支式样简单的蝴蝶展翅金步摇。此妇人虽然容貌雍容秀美，但慈心一看便知她的年纪必超过三十。不过，因为她的身段婀娜，因此行走间自有一股风流体态，若从背后看，绝对会让人以为她还是个妙龄少女。
美妇人走到慈心跟前，方对慈心歉然一笑，温声问道：“小娘子莫怪，夏荷说话躁了些，请你见谅则个。敢问小娘子来方府所为何事？”
慈心还没来得及答话，只听“吱呀”一声门响，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大门。从里面出来的那个门房模样的仆役，一看见慈心旁边的美妇，随即躬身行礼，口中恭敬说道：“小人见过如夫人！”
哦，原来是个“如夫人”啊！慈心曾听方诏说过，京城里除了他祖父外，还有个大伯。而方敬远只娶了方娘子一个，这个“如夫人”估计就是方诏大伯的妾侍了。慈心不知道的是，这名小妾可不是普通妇人，她是当今最得圣宠的黄贵妃身边的原贴身大侍女——绮罗。
虽然慈心对小妾都没甚么好印象，但人家好歹也是方诏的亲戚，且待她亦算和善，故慈心对绮罗行了个晚辈礼后，便不卑不亢答道：“我姓宋名慈心，是方诏在桂州的同学，……”
慈心话没说完，一旁的门房便惊喜地叫出声来：“哎哟！您就是宋慈心啊？您可算来了！今天柳三见到您，肯定会欢喜得傻了去！”
绮罗听闻不由挑眉瞥了一眼失态的门房，那门房一惊，忙躬身请罪道：“请如夫人恕罪！全因小人听到这位小娘子的名讳，正是三少爷自回京以来，一直叮嘱小人留意要等的人儿。因此小人才一时情急，在夫人面前失仪了。”
“哦，你就是诏哥儿天天派人来打听的那位姑娘啊！”绮罗恍然，不由重新打量了慈心几眼。
方才在石阶下，她就觉得这名小姑娘气质异于常人。慈心一副布衣荆环的打扮，一看就是个家境不佳的。虽说她天生丽质，是个美人胚子，但因为其年岁尚幼，故望上去还是满团稚气的模样。
但这样一个小小寒门贫女，在听闻夏荷的轻喝回身时，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却是冷静自如、不卑不亢。绮罗以自己在宫中待了十几年的看人功夫，一眼便判断出慈心绝不像是乡野僻壤养出来的粗鄙女子。
方诏日日派他的贴身小厮来方家大宅打听是否有人上门寻他的事儿，绮罗也是知道的，现今看到慈心的真人真容，她不禁为方诏的眼光叹服了一把。
“宋小姐，先请进来稍坐片刻，我即刻唤人去永昌坊请诏哥儿过来。”绮罗说完，颔首示意慈心跟自己入去。
慈心没想到方诏竟不住在这里，她只迟疑了一下，便马上推辞：“谢谢夫人好意。既然方诏不在，我就先回去了。嗯，如果方便的话，请夫人告知他如今所在的居所，我明日再去寻他好了。”
“你是诏哥儿盼了许久的人儿，如果你寻上门来，我又把你放走了，诏哥儿知道后定会怨我留不下人来，呵呵。……而且，从永昌坊来回一趟，只需小半个时辰而已，你就安心在此喝杯茶，然后就能见到你要寻的人了，岂不快哉？”
慈心正待婉拒，忽然身后传来柳三惊喜的叫声：“宋小姐？！”
一番忙乱过后，慈心才坐上柳三的马车，向务本坊的国子监驶去。原来，方诏已经开始了他的国子监的求学生涯。这个时辰，他该还在太学院听课呢。
慈心坐在车厢靠车门的位置，听驭车的柳三絮絮叨叨说着别后的情形。当她知悉方诏一家甫一抵京便被皇后的人截住，送到预先备好的宅子里；其后方敬远又连升三级，派了药藏局药藏郎的差事；最后方诏被安排入国子监太学院就读等诸事后，慈心不由暗道：看来皇后为自家妹妹这一家作了不少打算啊，不知下一项安排是否就轮到方诏的婚事了？思及这点，她心内微觉苦涩。
柳三驾车既快且稳，不一会儿，车子便停在国子监大门旁的路边。柳三是知道自家公子有多么急于见着车内少女，因此他一待车子停稳，又叮嘱慈心在车内候着后，便小跑着入内寻方诏去了。
此刻已近午时，春日融融，慈心一待柳三跑没影，便自行掀帘下车透气。还没等她看清楚国子监大门两旁伫立的石雕是狮子还是麒麟呢，柳三便领着一位身穿烟青色深衣，头戴白纱小冠的俊逸少年回返了。
“慈心！”“方诏！”
两人视线一交汇，便不约而同地直呼对方名字。依慈心的打算，若果方诏主动伸手，她也不介意互相拥抱一下，以示双方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可惜，方诏还是太矜持，喊完慈心名字后，他便定在她面前，只望着她痴痴傻笑。
慈心要微微仰头，才能直视方诏亮晶晶的双眼，她不禁有些担心自己的身子：她的亲生父母不是矬子吧？怎么她到了这年龄还没开始发育呢？人家方诏十四岁时长得可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