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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二章 猜测

    慈心回房时已近子时。她昨晚就睡得少,早上又起了个大早,忙了一个白天后,适才又进行了一番精神高度集中的活动,故她一旦放松下来,便觉疲倦至极。

    房内客厅桌上早备有热腾腾的吃食,金枝金叶亦给她铺好了床铺。慈心一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现时又困得只想倒在床上,因而她让她们把吃食都撤了,自己喝了杯温水便准备就寝。

    金枝道:“奴婢和金叶就在外间当值,您有甚么需要叫唤一声即可。”慈心本想让她们自行去休息,她这儿不需要留人。但一想到裳院的气势格局及金四的“财大气粗”做派,慈心便不作声了:入乡随俗,她就当几天“大小姐”罢。

    临睡前,慈心擦了一点凝露霜,她随身带着的这盒只剩一小半了。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慈心第一次在冬季住上有暖气的房间,自是一觉好眠到天明。

    翌日,卯时正,慈心体内的生物钟如约把她叫醒。她刚伸了个懒腰,拥被坐起,外面便传来金枝的声音:“小姐,您醒了?奴婢现在就进来伺候您起床么?”

    慈心不作声,坐在床上无稽想到:当小姐真是一份没有隐私的工作啊,无时无刻不被身边丫鬟盯的紧紧的,若是鼻孔痒痒,是否抠鼻孔都会有人代劳呢?

    “噗哧~”慈心想到好笑处,不禁轻笑出声。

    “小姐?”金枝在外间又唤了一声。

    “不用了,我自己起来就行。你帮我准备一份清粥加小菜的早点罢。”慈心忙答应了,掀被起床。

    等慈心洗漱完毕,穿着昨晚那身短襦夹裤,头上随便梳了两根辫子走出卧房时,客厅桌上已依照她的要求摆好了早点。

    慈心对侍立一旁、看着她的时候,面上神色都非常古怪的金枝金叶露出一个甜甜笑容,招呼她们道:“两位姐姐早啊!”

    两名侍女忙躬身回礼,伺候慈心吃饭。等慈心吃完饭,漱过口,桌上的碗筷都撤下后,慈心让金叶去看看金四起了没,自己则在客厅桌子旁坐下喝茶。

    一旁站立的金枝看着慈心一点儿没有回房换衣的打算,便迟疑问道:“小姐,您就穿,穿这身衣裳,去见公子?”

    慈心闻言,差点被刚吞下去的一口茶呛着。她放下茶盏,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短襦夹裤都是外衣,她里面也穿了中衣,这样,不算失礼罢?

    嗯,仔细看看,湖蓝色短襦配赭黄色长裤是土气了些,但那条黑色夹裤好像已被金枝金叶收走,拿去浆洗了。而穿裙子又不利于“工作”,因为等会儿说不好还要给金四再扎一次针呢。

    慈心非常诚挚地向金枝解释了她目前没有多余衣衫替换,而她为甚么不能穿裙子的缘由,然后询问她,自己的衣着很糟糕么?

    金枝听得慈心如此“郑重”向自己解释,不由惶恐道:“是奴婢逾越了。奴婢没有这意思。您如果看不上柜子里的衣裳,奴婢会向常管事禀明,再给您添置新的。”

    “甚么柜子里的衣裳?”慈心边问,边起身往卧房走去。

    昨晚她回来后,没顾得上收拾自己那两个包袱,便倦极睡下了,所以她也没打开过房里那个黄花梨木做的大柜子。

    等慈心打开柜门,她便如电视剧里的小白女主一样被震撼了:柜子里是满满一柜子新衣裳,从骑射猎装、曲裾深衣、短襦长裙到各色夹裤、单裤、大髦、长靴、丝履,甚至贴身穿的小衣、肚兜、亵裤,一应俱全!

    “我不知道这儿还有衣裳,……”慈心觉得自己就像那个被大观园的精美奢华迷了眼的刘姥姥,一点都淡定不下来。

    接下来,就像慈心预料的,金枝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是满满一匣子能晃花人眼的钗环首饰!

    慈心倒不是因为这华服珠宝而不淡定,她真正忧虑的是:金四如此待她的真实缘由是甚么?她不相信只因自己是为他疗毒的“恩人”,他便会对她如此上心。何况,她也不是白帮忙,他可是答应过要付一万两巨额诊金的。

    莫非,他看上自己了?慈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如一枚青果子般的身材,再对比一旁金枝的凹凸有致,不由摇头否认了这个荒谬的猜测。

    这金四,有没有“才”她不知,但有财有貌倒是真的。如此一翩翩浊世佳公子,和自己只算萍水相逢,又怎会看上自己这个乡野村姑?因此慈心得出唯一的原因:他知晓她的身世,而她的身世绝不简单!

    当金枝提议,要给慈心梳个“简单得体”的发型,否则她们会因“服侍不周”而遭常贵训斥。慈心便乖乖坐到梳妆台前,任凭金枝在自己头上摆弄。

    金枝一边给慈心梳头,一边偷眼打量这个少女:方才看见那满柜衣裳、满匣珠翠的一瞬间,还面色震惊的人儿,如今却是一副满脸愁苦、困惑不解的样子。这位宋小姐,还真让人琢磨不透。

    慈心望着铜镜里自己的影子只出了一会儿神,巧手的金枝就已给她梳好了一个标准的垂鬟分肖髻。

    “小姐?小姐,这支赤金匾簪如何?”金枝给慈心梳好头,从匣子里挑了一支簪子出来询问慈心。

    慈心点头许可,金枝又去柜子里给她挑了一件浅黄缎子长衫,配上黑色绸裤,慈心毫无异议地换上了。她上辈子对服饰搭配方面就没甚么研究,这辈子又重生在一寒门小户,基本宋娘子给她做甚么,她就穿甚么。所以只要不是穿出去会贻笑大方的怪异衣着,慈心在服饰一道上头是一点都不挑剔的。

    慈心这边厢刚穿戴停当,那边金叶就来禀,金四已起,唤她到书房说话。慈心收拾了心中纠结的思绪,决定就以不变应万变。不管金四的目的究竟是甚么,她只管治好他,收了诊金,然后便去追赶方诏,按照先前的计划来过自己的日子。

    慈心刚要跨出房门,从卧房里匆匆疾步出来的金枝唤住她,让她披上一件紫金刻丝披风。金枝一边给她系带子,一边道:“晨起风大,虽没几步路,小姐也要着紧身子,别受凉了。”

    慈心看着比自己高两寸余的俏丽脸庞,不由打趣说道:“哎呀,好姐姐,你这般贴心,过几日等我走时,我会舍不得你的!”

    “小姐若舍不得,便把我俩都带走好了!”门口的金叶听闻不禁开口道。

    裳院是金四在桂州的宅子,一年来不了几次。若能在自家主子启程回京时随行,……自是比窝在这儿强多了!看主子对这姑娘的重视程度,她们一点儿都不怀疑慈心会跟着自家公子上路。

    慈心性子平和近人,待她们亦有礼客气,两女都是有眼色的人,更是下足心思服侍她,以祈金四回京时,主子会指派她们跟着慈心随行。

    慈心以为金叶说得也是玩笑话,便马上皱了眉,作愁苦状道:“哎呀,我一个人尚且不能温饱,怎生养得起两位姐姐啊。”

    这时金枝已帮慈心系好带子,她斜睨了一眼门边的金叶,道:“小姐,好了,可以走了。金叶,别再耍嘴。快领小姐去书房,以免公子等久。”

    当神清气爽的慈心踏进昨晚那间书房时,阖眼躺在榻上的金四却是一副病恹恹状,眼下清晰可见淡淡青痕。榻边立着的常贵见慈心入来,眼神一寒,板着脸道:“怎地此时方来?我家公子昨晚,……嗯,很难受,你快给看看!”

    “我要的记录呢?”慈心一边问,一边从容解开披风,似乎没看见常贵的冷脸。

    “在桌上。”常贵忍气答道。

    “嗯。”慈心把披风随手放在桌上,拿起那张纸笺细看起来。看完,她放回桌上,点头道:“嗯,记录得很详细,正是我要的。”

    慈心自行搬了个圆凳到榻边坐下,然后问道:“你睡着了么?如果没有,请伸出左手。”

    金四没睁眼,却依言伸出手来。慈心给他搭了一会儿脉,收指后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她思忖半晌,才道:“嗯,我再开张方子,等下喝一服,间隔两个时辰后再喝一服,下午申时左右我会再给你做一次针刺。”

    “公子昨晚疼得都没能睡着,你就不能先给他止痛么!”一旁的常贵忍不住出声道。

    “不能。缘由嘛,我昨晚已说过。嗯,喝完这两服药,应该会好一些。”慈心径自走到条案那儿开方子,面无表情道。

    慈心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是个弃婴,故她一点都不好奇自己的身世。相反,她怕她的身世不寻常,怕有人揭露这个真相,以致她不能过平淡快乐的日子。因此,她对有可能知道她身世的人士十分排斥。

    先前慈心猜测金四可能知晓她的身世,故现时她只想早点和这个人撇清关系,躲开这个身世秘密炸弹!

    “照她说的去做。”金四终于开口吩咐。他缓缓坐起,换成盘膝而坐的姿势。

    慈心开完方子,垂眸说道:“若没甚么事,我就回屋了?”

    她等了半晌,没人应声,慈心拿起桌上披风,转身便欲离去。

    “方诏现时该没出城,你,想去看一眼么?”金四忽然在她背后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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