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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章 再来一盘

    为了早日结束上山被静月“扎小人”的行为,同时亦是顾及自己小小的自尊心,慈心除了上课外,把所有精力均用在熟读背下那本《灸经图》上。

    宋娘子已然知晓静月有心指导自家闺女医术一事,欢喜的同时亦万分期待:若慈心真能成为静月的徒儿,慈轩泡清浊汤的事儿不就有戏了?

    六日后,又到书院休沐日,慈心上山时便觉早饭似乎吃得多了些,怎么感觉胃里涨得难受?待走到妙翠观,见到来应门的明霞那张笑得过分热情的脸,慈心觉得不止是胃难受,浑身似乎都难受!

    静月坐在正殿高背靠椅上,手拈一枚白子,面前是一盘下了一半的棋。慈心入来给她见礼,她没抬头,只说:“你去后面准备一下。”这话明显不是对慈心说的,明霞应声转入后堂。

    慈心讪讪站在原地,不知是否该从书袋拿出书册翻看,临时再抱抱佛脚好呢,还是很光棍地凑上前答茬:“您在下棋啊,我来瞅瞅。”最后,“迫于”静月强大的气场,慈心最终选择甚么也不做,便这般立着,直勾勾地欣赏眼前美人独奕图。

    今日静月换了一身玄色滚银边的袍服,头发盘得高高,簪了一支玉簪,黑白交映,越发显得她肤色胜雪,容光照人。半晌,静月把手中棋子落下,终于出声:“看甚么!过来!”待慈心走上前,“会下棋么?”静月嘴里问道,手指微抬,指指自己对面空椅,示意慈心坐下。

    慈心也不忸怩,坐下后细看盘中局势:只见此局棋已到中盘,黒棋势弱,大龙岌岌可危。慈心略一思索,拈起面前棋钵里一颗黑子,下到白棋厚势的一处。静月挑眉,不由微掀眼睑盯了对面慈心一眼,看小姑娘专心致志看着棋盘思索的样子,嘴角微翘,信手拈棋落子。

    如此这般快速走了二十多手,静月越来越惊讶:黒棋本来岌岌可危的大龙安全了,白子厚势地方变弱了!静月落子的间隔越来越长,待到最后/宫子阶段,白子居然只以一目半赢了黑子!

    明霞早已回返,见一大一小下得专注,抿嘴一笑,自去忙活了。数完子,慈心不忘今日来此目的,刚出言道:“静姑姑!……”便被静月打断:“再来一盘。”

    慈心久未摸棋,心下亦是痒痒,静月要求正合她意,当下也不多废话,执黑先落一子。下子后她抬头一瞅对面静月,欸?怎么其面上是如此古怪神色?

    慈心心念直转,暗道一声:坏了,忘了这是古代了!古代围棋均是座子制,且是执白先行!她既空秤开局,还执黑先行,均与古棋规则相悖!

    静月亦甚感疑惑:方才与慈心对弈,这小妮子棋力还挺高的,怎地这会儿却若从没下过棋的稚儿那般犯错呢?

    慈心“呵呵”傻笑两下,把盘中黑子收起,再从棋钵拿起一枚,放到一旁。然后她端起棋钵,一探身,便把自己的黑子搁到静月面前,把她的白子娄到自己这边。“静姑姑,我执白。”慈心把两枚黑子、两枚白子放到对角星位置后,拈起一枚白子落下。

    静月也不言语,拈黒跟上。慈心庆幸自己当初学棋时的教习老师是“力战派”棋手,他的棋风与古棋相似,甚么攻击、治孤、对杀、屠龙,均是杀招。

    慈心记得她的老师经常强调:力量型棋手要想自己的力量比别人强,便一定要步调快速,先发制人,每下一子便要下出一子的功效来,尽量避免下废子、坏子,最大限度地追求棋子的效率。故慈心甫一开局便是“无理手”翻飞,狠下杀手。

    静月哪见过这般下法,一开始还真被慈心逼得手忙脚乱、四顾不暇,待下得几十手,她便琢磨过来了,面对慈心的咄咄逼人,却也能应对自如起来。待到宫子阶段,静月水平明显比慈心高出一截,最后白子以四目负于黑子!

    这时已近午时,明霞过来问,是先用膳还是先去后院“考场”。慈心专注下了一盘半棋,肚子早饿了,而且下棋费脑子,如果静月现时要考她,估计她这次考核结果比上次还要差!

    慈心摸摸肚子,眼巴巴看着面前垂睑不语的静月,央道:“静姑姑,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吧?”

    “你领她去用膳吧。”静月言罢起身走了。

    “霞姑姑,静姑姑不吃饭么?”慈心一边跟明霞去往天井东侧耳房,一边随口问道。

    “你静姑姑在别处吃。”

    “她平素都一个人吃饭么?那多没趣啊。早知方才便叫她与我们一道了。我还以为她不饿呢!”

    “呵呵,是啊,下次你记得邀她。”明霞笑吟吟答道。

    吃完午饭,慈心独自去了后院瓦房,静月似是早已到了,慈心进门时,她正坐在椅子上,手持一册书卷看得入神。

    屋里炭火旺旺,温度比外边高出好几度,慈心微叹一口气,放下书袋,三下两下便脱得精光。静月放下书册,一边打开针包拿针,一边问:“为甚叹气?”

    “啊?嗯,慈心在想,不知甚么时候我才可不当小人。”慈心看着静月动作,心里默默回忆那张人体穴位图。

    “甚么小人?”静月疑惑,拈着针问。

    “您,您拿针扎我全身,不就像扎小人那般么,……”慈心小声答道。

    “噗哧~”“哈哈哈哈~”静月一阵大笑。“你这妮子,呵呵,……”静月笑归笑,手里银针却分毫不差地扎进慈心穴道。“说吧。甚么穴位?”

    许是刚吃饱,脑子供血不足,这回慈心只答对了十之三四。慈心又被通身扎个遍,穿衣套袜时两手未免哆嗦,此时静月已经把针收好,正凝目看她忙活。

    “嗯,上次回去可用了那凝露霜?”静月突然发问。

    “嗯,哦,用了。对了,静姑姑,我很喜欢那香味呢,闻了便想睡觉。不知里面加的甚么香料?”慈心一边低头系腰带,一边回答。

    “金雀花。”静月答得言简意赅。

    “哦,金雀花?这花名倒好听,不过慈心没见过。改天静姑姑再做凝露霜时,可否让我看一眼那真正的金雀花花朵?”慈心随口问道。

    静月应了一声:“好。”便不再言语。

    “对了,静姑姑,凝露霜除了治伤痛,还有别的用途么?嗯,还有别种香味的吗?”慈心又问。

    “可用作面脂。嗯?甚么别种香味?”静月挑眉。

    “呵呵,金雀花的香味闻之使人昏昏欲睡,适合睡前用。若白日用,恐不妥。白日需要提神醒脑,嗯,加银丹草的便再合适不过了。嘿嘿,加银丹草的凝露霜可另起一名,嗯,就叫凝神霜罢。”看静月睁着一双美目,正认真聆听自己建议,慈心脑子一热,便巴啦巴啦的打开话匣子径自说下去了。

    “晚上用的凝露霜,可添加金雀花,熏衣草之类的,能舒缓睡眠的药草,名字可叫凝梦霜;白日用的则添加银丹草、丁香之类提神醒脑的药草,名字可叫凝神霜;其他的还可加玫瑰、栀子、玉兰等各种香花,做出各种香味的花香型凝露霜。

    还有,凝露霜既可治病也可作面脂,要功效两全,成本便会上去,走的是高端路线。若把两者分离,或单为药用,或单为护肤,价钱便可降下来,受众会更广。当然,名字还得再想两个,……啧啧,哎呀,可惜了,……”慈心说着说着,觉得这真是个可商业化的点子,只可惜静月不是脂粉铺老板!

    “可惜甚么?”静月追问。

    “呵呵,可惜静姑姑不是脂粉铺掌柜呀。要不,您搞几个系列的凝露霜,有多用途的,有单用途的,有白日用的,有晚上用的,有清香型的,有浓香型的,……哎呀,还不财源滚滚来啊!”慈心双眼就差写满钱币符号了。

    看小姑娘一脸惋惜嗟叹,静月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一下,尽力让自己语气淡淡,转了话题道:“过几日我要出山一趟,你下月这时再来寻我罢。回去好好研习医书,下次除了考究穴位名称,还得答出它属于哪经哪络。嗯,我亦不想扎小人,你可得用功些。记清楚了?”

    “嗯?哦,我记得了。”慈心一愣:静月这话是?打趣自己么?

    “明霞,送她出去吧,顺便让她看看院里那些金雀花。”静月言罢,便拾起桌上书册,低头翻看起来。

    慈心其实非常纳闷,怎么每次静月吩咐明霞时,似乎都知道她便在门外一般。是静月耳力过人,明霞走近便知晓?还是明霞忙完活计,便时刻守在门外?慈心向静月施礼告退,与明霞一道走出门后,便向她问出自己心中疑问。

    明霞但笑不语,只领她走到后院东隅那一垄绿植前,指着一株如菟丝般沿着搭好竹架攀援的植物,上面开着几朵杯盏大、金灿灿、散发馥郁甜香的花儿,道:“喏,这便是金雀花。嗯,这两朵是时候摘了。”明霞伸手掐了几下,便把两朵开得最盛的花摘了下来。

    “霞姑姑,烟霞山没有这花罢?生得甚好看,味儿亦好闻!”慈心凑上一朵花前深深嗅了一鼻子,赞叹道。

    “呵呵,烟霞山若有这花儿,你静姑姑便不用花费那么大的气力从别处移来啦。嗯,我要把花放到药房,你自行出去,行么?”明霞踌躇着问。

    “嗯,您忙,我自己走。哦,方才我忘了问静姑姑,我娘给她纳的鞋子,过两日便能完工。但你们将要出门,我是一等鞋子做好便送上山呢,还是等你们回来后再带来?”慈心忽然记起这事,赶紧问明霞。

    “呵呵,不急,我们回来后你再捎来好了。下山小心,莫在路上贪玩耽搁时辰,免得你娘担忧。去罢。”明霞叮嘱了一句。

    慈心点头应好,遂与明霞挥手作别,自行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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