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章 Chapter15 这一年，冬天好冷
在下了几场雪以后，兴趣班的美术课也从素描进行到了画水彩。
我画素描画了许多年，但色彩这一部分还是第一次接触，所以开始画的时候并没有像画素描画得那么顺手。而且调色实在是个技术活，那些颜料，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就连加多少水都是有讲究的。
我每次调色都有些失手，但洛安念却似乎得心应手。他天生就有一种对色彩的敏锐，调出来的色彩总是恰到好处。
周楠调色倒是和我半斤八两，每次调色不是太深就是太浅，弄到最后干脆就开始频繁地翘掉兴趣班的课，也不知道晃悠到哪里去了。
我倒是没丢下一节课，不会调色就耐心地请教老师。慢慢地，似乎也能调出合乎心意的色彩。
只是，洛安念每次看我这么认真后也还是会频频出错，就会开始嗤笑我：“你颜料又加多了，白痴。真不知道你怎么学了这么多年画画。”
“你管我。”我白他一眼，小心挑出一点颜料，然后慢慢掺水，希望能够调均匀。可是越调越不对，我就只能加一点其他色彩的颜料，看能不能调出那个想要的色彩。
洛安念在一旁似乎看得有些无语，干脆走了过来，拿走我的调色板，动作利落地挤了两色颜料，混色掺水，瞬间就弄出了我想要的那个色彩。
弄完以后，他有些得意地把调色板还给我，明知故问道：“你是不是要这个色彩？”
“嗯。”我完全被震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他：“这个色彩不是应该混三个颜色的吗，你怎么才混两个颜色就能调出来？”
“谁说一定要混三个颜色？”他白我一眼，语气淡淡。
“这……书上面明明就说要混三个色的，老师也是这样和我说的。”我还处在刚才的震惊中，下意识地就答道。
然后便听见他不屑地嗤之以鼻：“书上和老师说的就一定全是对的吗？你真是死读书。”
“我……”我不满地想反驳，却被他打断：“你看，我刚才不就只用两个色彩就调出来了，所以书上和老师说的也不一定全对吧。”他微微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调色。
而他动作向来利落，很快就把要画的色彩全都调好。
我有些愣愣地看着他动作，突然就忍不住想问问他：“喂，洛安念，你以后想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他头也不抬，只是摆弄着调色板，难得专心安静的模样，很是迷人。我淡淡盯着他欣赏了一会儿，才算反应过来。
避开他妖孽众生的脸，我尽力让自己淡定地问他：“就是想做什么职业啊。你的理想是什么啊？怎么，你从来没想过么？”
听到我的话后，他放下了调色板，偏着头想了想，半嘟着唇的模样，有些孩子气。我不由看得入神，半天才听见他淡淡地道：“我还真没想过。你呢？”
“我？”我被他问得一愣，迟疑了一下，还是答道：“我想当建筑师，那种很有名很伟大的建筑师。以后就设计一套名叫童话里的小区，让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住在那里。”
这是我从小的梦想，在我心中萦绕过千回，也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但而今我竟然能这么轻易地就说了出来，是不是因为倾述对象是他的缘故？
可是他听后却露出个有些迷惑的眼神，静静看了我一眼，他挺认真地问我：“为什么要取童话里这个名字啊？很奇怪啊。”
“会吗？”我认真地想了想，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看他还是一脸询问地看着我，我只能继续解释道：“我是在想，以后要是别人问起我们住在哪里，我就可以说我住在童话里。童话里，没有悲伤，没有离别，没有苦痛，没有伤害。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美好么？”
我说完以后，他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看得我都有些不自在了。他却笑了，是那种太过温柔宠溺的模样。
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他清冷的凤眼里满满的全都是温和笑意：“嗯，很美好，美好到让我都怦然心动了。”
我被他说得有些羞赧，只能掩饰性地白他一眼，没好气地发出个单音节：“切——”
他却还是温柔地笑，太过蛊惑人心的模样，几乎让我不敢多看。
兴趣班的课结束以后，他便送我回家。
冬天总是天黑太早，所以每条大街上的路灯都是早早亮起。
而我们并肩走在昏暗的马路上，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将两只都不算太温暖的手放进他大大的棉衣口袋里。
这是我们都早已习惯的动作，可是每次这样做的时候，都还是让我不可避免地觉得心口温暖。而冬天从来冰冷的手心，似乎也能感觉到那些灼热的温度。
我俩一路斗着嘴，互相拆着台，倒是很快就到了我家。
我把手从他口袋里抽出来，有点舍不得那一点点温暖的温度。
他似乎也有点怅然若失，只是静静看着我。抿着唇的模样，英俊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被他看得有些羞赧，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想了想还是道：“那我先进去了，你也快点回家吧。”
“嗯。”他答应得好好的，俊美的凤眼却还是紧紧盯着我，脚下一步也不肯挪。
我顿时便有些无语，只能又对他道：“快点回去吧，晚了没公车。”
“嗯。”他还是静静地应着单音节，却还是固执地站在那里，不肯离去。
我实在别无他法，只能自行先转身离去。
可是走远了以后，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却见那个英俊少年还是固执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我。
见我回头，他便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朝我挥手，大声喊道：“若雨，晚上我打电话给你。”
我看着他笑，同时嘴上也大声回应道：“我才不稀罕。”
“切！”他向我竖中指，终于还是笑着转身离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又发呆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进屋。
晚上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没打电话给我，只是在我临睡的时候发来了一个短信，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反像是他的告白，太过深情温柔。他说：“若雨，你今天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我回家想了很久，现在告诉你。我希望能和一个叫做安若雨的女孩子结婚，然后一起住在她设计的童话里，天荒地老。”
我用心用力地看着手机上一个一个的方块字。那些字明明都是那么简单苍白的语言，拆开来看，任何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普普通通不值一提，可是合起来，那个名叫洛安念的少年把他们组合起来发给我时，我却竟然觉得，眼睛都酸涩了。
是要多幸运，才能让我此生遇见你，才能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了最美好的你？
洛安念洛安念，我亲爱的。
我们就这样，只有彼此，天荒地老，好不好？
我太过幸福地想着，抱着自己的手机，捂在温暖的被窝里，一梦到天明。
次日，一切如常。
下课的时候，洛安念照旧来我位置上和我说了会儿话，周楠也过来了。我们几个加上林语冰，倒也算相谈甚欢。
下午下课的时候，我们去参加兴趣班。周楠找了个借口，先溜了。
我和洛安念去了画室后，发现没来多少人，便坐在一起聊着天，互相吐着对方的槽。我们前言不搭后语地聊着天，竟然也可以很开心。正说得欢乐时，老师却突然来了。
我和他都愣了愣，下意识地就赶紧分开。老师倒是没注意这么多，只是看着我道：“安若雨，你和我来一下。”
我和洛安念都有些莫名其妙，但看见老师在外面不太耐烦地等着我，只能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跑了出去。
我一路忐忑着，跟着老师去了办公室，才进去的时候，就见他拿出我昨天画的那幅画，脸色淡淡。
我愣了愣，直觉有什么不对，便听见他道：“安若雨，你不会调色吗？”
“我……”我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道，“我只是刚学有些不习惯。”
“是吗？”他淡淡问了一句，从他的办公桌里挑出我最近画的所有的水彩画，淡淡看着我，他的眼神竟带着些说不清的怜悯，“你看你的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我看着自己那几幅水彩画，虽然不算顶好吧，但至少也看得过眼啊。
我心里默默嘀咕着，还是怯声答道：“就是，画得难看了点？”
“不是。”老师的眉头却蹙得更紧，突然指了指我画里的小草问我，“你看这个是什么颜色。”
我愣了愣，完全莫名其妙，却还是乖乖答道：“绿色啊。”
老师没说话，又指了一旁的夕阳问我：“这个呢？”
“红色。”
老师后来又问了我几处地方，脸色越来越差。我再迟钝，也明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便小声问道：“老师，我……”
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看着我，露出一个太过怜悯的表情：“你抽空去检查一下眼睛吧，我怀疑你有严重的色弱。”
“啊？！”
我愣了愣，心顿时就跌了下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地抖着声音问他：“色、色弱？老师您是说我吗？”
“对。”老师淡淡答道，有些疲惫的样子，“抽个空叫你爸妈带你去看下吧，也许还能矫正。”
“那……如果不能矫正呢？”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觉得心空空落落。
老师却半天没回答我这个问题，片刻，才叹息着道：“那以后就别学画画了吧，色弱是不能学美术专业的。”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画室的，只是浑浑噩噩的。似乎洛安念问了我什么，我又回答了什么，但那些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我只记得老师带着怜悯的眼神，太过刺人，他说，要是不能矫正，就别学画画了。
我握着自己手中的画笔，只觉得心像被人捏着似的难受。
可是偏生还是无法解脱，只能用力狠狠地捏着手中的笔，就怕一个不留神，那支如我生命一般重的画笔就会消失不见。而没有了画笔的安若雨，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了？！
那天实在太难熬了，我只记得自己一回家，就对着外婆问道：“外婆，我爸妈他们多久回来？”
我爸妈不在这个城市工作，一般是半个月回来一次。外婆见我问这个，以为我是想他们了，淡淡笑着道：“昨天晚上才和我打了电话了，说是这个周末一定回来。”
“哦。”我闷闷应着单音节，心里默默盘算着离这周末还有几天。
后来的几天都过得有些恍恍惚惚，我只是第一次这么热切地盼望着父母快点回来，同时心里的不安如渗透的海绵，越来越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洛安念倒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可我不太想和他多说，只能勉强找着借口，随意敷衍着。好在他似乎也有什么心事，所以也没注意那么多。
我浑浑噩噩地熬着日子，终于还是平安到了周末，爸妈都回来了。
我也有大半个月没见他们，自然很是想念。一家人在外婆家吃了饭，便回到了自己家。
我和爸妈说了这回事，他们也很重视，答应明天带我去医院看看。然后便是去医院，一连串的检查后，就是等待结果。
但事实上，人生就像一场太过拙劣的默剧。你越不想要什么，它就越会硬塞给你什么。强买强卖，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却几乎剥夺了我此生唯一想要的坚持。
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哭了。
放肆地，痛哭失声。
那张检验单上很清楚地写着，先天性严重色弱。
这就代表，即使矫正，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我注定要背上这样的负担，丢失我的画笔。
那一天，我在医院的走廊上，哭得几欲窒息。
不管爸妈怎么安慰，也不肯停歇。
我只是固执地哭着，哭我还来不及去实现就已经破碎的梦想，哭我再也不可能建造的童话里，哭我即将失去的一切，又或者，哭我明明还那么年轻，明明还什么都没开始，就已经在最美好的时候结束。
那一天，来往在医院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有个少女拿着化验单，在眼科部门口哭得像个孩子。她那么撕心裂肺地哭着，让人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但事实上，她只是再也不能画画。
她只是，在那些梦想才刚刚勾勒好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没有了实现的可能。
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爸妈过了周末便要回去上班，而我又回到了外公外婆家。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我还是握着画笔的安若雨，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我依旧每天去上兴趣班的课，虽然老师看见我时，有些诧异。
我还是坚持地、几近固执地每天都去画室。
我甚至比以前还要努力，我每晚回家都会调色，画一幅水彩画。
虽然我依旧分辨不出太多色彩，但我至少每天都在努力着，上天是不会亏待努力的孩子的，对不对？
我就是这样固执到几乎呆傻地想着，始终不肯放下我的画笔。
但老师还是找了我谈话，在办公室翻阅着我一幅一幅的水彩画，问我：“去医院检查了吧，还能矫正么？”
“我……”我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是先天性色弱。”
“那就是不能矫正了啊。”老师用叹息的语气淡淡陈述着事实，看我还是倔强地抿唇站在那里，叹了口气，还是道，“安若雨，你很有天分。但可惜，色弱是不能学美术专业的。”
“老师，我会很努力的，我一定会很努力。”我急切地强调着，眼泪差点就涌了出来。
老师却是很是为难地看着我，半天才问我：“你想过你学美术以后要学什么专业吗？”
“建筑，我想学建筑。”我坚定地回答着他这个问题。
却见他一直蹙着的眉慢慢舒展开来，看着我，慢慢露出一个很是温和的笑容：“那倒好办。”他摸摸我的头，淡淡地温和道，“你好好学习吧。高考成绩如果够好，也可以学建筑的。”
“是吗？”我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瞪大着眼，急切而又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却笑了，温温和和的模样，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嗯。”只那么一个简单的字，仿佛是我最后的救赎。
我抱着这个肯定的答复，仿佛看见希望又来了。我可以继续画我想画的画，我可以实现我已近破碎的梦。
我就是这样天真地想着，紧紧抓住那根最后的稻草，几乎入魔。
冬天过了一半的时候，这个学期结束了。
随之而来的，是繁忙的期末考试和即将到来的寒假，我每天都在抱着书狂啃。累了的时候，就会想到那天老师和我说的一番话。
然后再累再苦也还是在咬牙坚持，可坚持下去，我才发现自己的成绩实在惨不忍睹。
太久没有好好念书了，以至于那些数学题理科题都开始变得深奥难懂，英语就更不用说，能看懂就不错了。
我唯一好点的就是语文和历史，但一般人那两门都还不错，根本就拉不了多少分。
就在这样惆怅的状态下，我开始专心复习期末考试。
偏偏洛安念还总是来打扰我，一下课就晃到我位置上来，有事没事寻着话找茬。晚上回家想好好复习一下，又会接到他的电话，不说上半个小时，他绝不挂电话，弄得我想好好看会儿书也不行。
久而久之，我真的有点烦他这样，可他却丝毫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打搅到我了，依旧我行我素，弄得我几次都想发火。
可他对我突然一下努力奋进专心学习也表示不理解了，看到我看书就会冷笑着嘲讽：“哟！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改性了，以前不是恨不得什么书都不看吗？”
他最开始这样说时，我是恼怒的。但久了，也就习惯了，干脆不理会他了。他见说了几次我都没有反应，也觉得无趣，便干脆和一旁的林语冰聊天，把我晾在一边。
他现在和林语冰关系不错，反倒比我这个同桌和她关系还好一些。
我每次看见他俩聊天聊得欢快，完全忽略我，心里总觉得涩涩的。可是想到我的画笔，又忍了下去，继续认认真真地看我的书。
只是有次周楠也在，洛安念又习惯性地撇下我和林语冰聊得欢乐。
周南顿时便有些愣，看他俩越聊越投机，便似笑非笑地对着那两个聊得火热的人不冷不热地道：“高子，你可注意点啊，好歹也是有妇之夫了啊！还有你，还有你……”他指着林语冰，笑得一如既往的讨喜，“你可别勾引有妇之夫啊！”
林语冰被他这样一说，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但只是一瞬便恢复过来。她甜甜笑着，对周楠嗔怪道：“你乱开什么玩笑啊！若雨还在这呢。”
我不知道她这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我听了就觉得心里别扭得慌。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周楠继续不冷不热的声音，似笑非笑：“是啊。你也知道若雨在这，没你说话的份啊。不错，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还是笑着，一副讨喜的模样，却直接让一旁的林语冰脸色僵硬，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林语冰大概也觉得尴尬，没再和周南说话了，只是想和洛安念继续刚才的话题。但洛安念似乎在想什么，半天也没回她的话。
他只是太过沉默安静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书也看不进了，干脆抬起头来，没好气地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明天，我们出去玩吧。”
听见这话时，我下意识的就是皱眉。明天就是周六，但是这周过后就是期末考试了，哪里还有时间出去玩？想到这，我便要拒绝。
他却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先发制人地打断我的话：“明天八点半我会在中心广场等你。你不来，我不走。”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回位置去了，丝毫都不给我拒绝的余地。
我很烦他这样，这种几乎算得上威胁的邀约。我就不去，看他能怎么样！
我愤愤想着，听见身旁林语冰问我：“你和安念怎么了？”
我看她一眼，想起刚才她说的话，不由便对她起了个疙瘩，于是便冷冷敷衍道：“没怎么。”
日子还是慢悠悠地过着，很快就到了周六。
那天我依旧起了个大早，但并不急着出去。我只是拿了本数学习题做了起来。
可是不管怎么做都做得不太顺手，最后我干脆丢了习题，背起英语单词。可是还是心神不宁。
我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半了，如果洛安念那白痴真的在中心广场等我，不是快等了一个小时？现在天气又冷，他又固执。
想到他那句“你不来，我不走”，我就更觉得头大，最后还是别无他法地换上厚外套出去。
我到中心广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可是一下车就看见那傻缺站在那个最显眼的地方，抿着唇，盯着自己的脚，却还是能看见小半张被冻得苍白的俊脸。
我愣了愣，赶紧快步跑了过去。
而他似乎有所感地抬起头来，被冻得雪白的俊脸面无表情，而那双清冷的凤眼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我，太过深沉，却让我突然心虚。
我有些害怕地一步三挪地过去，还没走到他身边，就听见他怒到极致的怒吼：“你他妈怎么现在才来！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么？”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生气，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后面退了一步。从小养成的对他从骨子里的畏惧感几乎让我想转身就逃，但手却被他牢牢抓住。他看着我，咬牙切齿：“你他妈不给个解释想走哪里去？”
“我……”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挣扎起来，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就觉得委屈，忍不住便朝他吼：“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叫你等的！！”
“你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会在这里等你，你让我一个人在零下几度的冷风里等你一个多小时！你他妈够狠啊！”他咬牙说着，抓着我的手更紧了，直握得我手腕生疼。
“我又没求你在这里等我！”我想也不想就答道，却被他狠狠一把甩开。
我一个没防备，顿时就被他弄得摔了一个大大的跟头。好在我手撑着，不然就是头先落地，那么强烈的惯性，绝对得摔得头破血流。
可是即便如此，我的手也没好到哪里去。大概是惯性太大，手掌磨破了一块大大的皮，皮肉向两旁翻卷着，几乎都能看见里面的嫩肉。
血，顺着我的手掌不断滑下，疼得我龇牙咧嘴。
一旁的洛安念似乎也反应过来刚才那一下太过分了，几乎是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看见我的手破了那么一大块皮，脸色就有些发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地道：“你等等，我去帮你买药。”
他说着就要转身，却被我一把抓住：“不用了。”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只觉得疲累得厉害，所以一些缠绕心底太久的话，便这么毫不设防地说了出来：“洛安念，我们分手吧。”
话出口的时候，我自己也愣住了。但好像这些话又真的在我心里盘绕多时，以至于我说出来的时候，可以这么云淡风轻。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明显没反应过来，看着我的凤眼都变得有些迟缓。好半天，他才愣愣开口：“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愣了愣，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又着魔似的重复了一遍：“我说分手吧，洛安念。我累了。”
“你累什么？”他突然爆发，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恨不得一口就吞了我。
我也被他激得气血上涌，一些话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我想好好读书。而你呢？你只会成为我的负累！”
他静静看着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似的。凤眼里似乎迅速地浮起了一层雾气，却看得我心口绞痛得要命。
那一刻我的心不可避免地软了软，看着他蒙着雾气的深邃的眼，我几乎都想笑着说，笨蛋，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可话却卡在喉头里，明明已经到了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听到的是他静静的声音，仿佛累极似的，只一个字，淡淡然然，却把我所有的话语都噎了下去，因为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他说：“好。”
这是他给我的答案，却终是为我们这段太过稚嫩的爱情，画上了最后的终止符。
然后，他转身，我抿唇。像所有滥情小说和三流偶像剧一样，那么可笑俗烂的剧情，却让我恨不得放声大哭一场。
只是他的背影真的太过决绝，仿佛再也再也不会回头的决绝。
而直到他消失不见，我才敢拥抱着自己的双臂，露出自己的疲惫。
手冻得厉害，而不仅仅是手，我觉得全身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开，冷成灰烬。抬头望天，天空似乎又飘雪了，还是那样纯净的洁白的样子。可却一点也不温暖了。
它本来就是那么冰冷无生气的东西，那一天我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错觉，才会觉得那场初雪其实很温暖。
我该是有多傻，才会有那些可笑的错觉？
我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臂，力度大到五指指节都开始泛白。却还是冷，无法解脱的冷。
而我就在人来人往的飘雪街头，放声大哭。路过的人全都好奇地看着我，大概是很少看见有人会这么不顾面子地哭得那么惨吧。可是我已经不管不顾，只是哭着，太过委屈，像个孩子。
可是，安念。
可是，亲爱的。
你知道吗？原来你离开我后，就连那一年的冬天，都变得好冷。
后来的后来，我也曾想过。
如果那天我不是那么烦闷，如果你没推开我，如果我不是那么轻易说分手，如果你迟了几秒再答应，那我们现在的生活，是不是会完全不同？
至少，我的，和你的，就该幸福得多。
但我知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所以，我和你，终究还是这样。
渐行渐远，终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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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其实不虐的啦，还有四更~~~
作者QQ：1162435955
我画素描画了许多年，但色彩这一部分还是第一次接触，所以开始画的时候并没有像画素描画得那么顺手。而且调色实在是个技术活，那些颜料，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就连加多少水都是有讲究的。
我每次调色都有些失手，但洛安念却似乎得心应手。他天生就有一种对色彩的敏锐，调出来的色彩总是恰到好处。
周楠调色倒是和我半斤八两，每次调色不是太深就是太浅，弄到最后干脆就开始频繁地翘掉兴趣班的课，也不知道晃悠到哪里去了。
我倒是没丢下一节课，不会调色就耐心地请教老师。慢慢地，似乎也能调出合乎心意的色彩。
只是，洛安念每次看我这么认真后也还是会频频出错，就会开始嗤笑我：“你颜料又加多了，白痴。真不知道你怎么学了这么多年画画。”
“你管我。”我白他一眼，小心挑出一点颜料，然后慢慢掺水，希望能够调均匀。可是越调越不对，我就只能加一点其他色彩的颜料，看能不能调出那个想要的色彩。
洛安念在一旁似乎看得有些无语，干脆走了过来，拿走我的调色板，动作利落地挤了两色颜料，混色掺水，瞬间就弄出了我想要的那个色彩。
弄完以后，他有些得意地把调色板还给我，明知故问道：“你是不是要这个色彩？”
“嗯。”我完全被震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他：“这个色彩不是应该混三个颜色的吗，你怎么才混两个颜色就能调出来？”
“谁说一定要混三个颜色？”他白我一眼，语气淡淡。
“这……书上面明明就说要混三个色的，老师也是这样和我说的。”我还处在刚才的震惊中，下意识地就答道。
然后便听见他不屑地嗤之以鼻：“书上和老师说的就一定全是对的吗？你真是死读书。”
“我……”我不满地想反驳，却被他打断：“你看，我刚才不就只用两个色彩就调出来了，所以书上和老师说的也不一定全对吧。”他微微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调色。
而他动作向来利落，很快就把要画的色彩全都调好。
我有些愣愣地看着他动作，突然就忍不住想问问他：“喂，洛安念，你以后想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他头也不抬，只是摆弄着调色板，难得专心安静的模样，很是迷人。我淡淡盯着他欣赏了一会儿，才算反应过来。
避开他妖孽众生的脸，我尽力让自己淡定地问他：“就是想做什么职业啊。你的理想是什么啊？怎么，你从来没想过么？”
听到我的话后，他放下了调色板，偏着头想了想，半嘟着唇的模样，有些孩子气。我不由看得入神，半天才听见他淡淡地道：“我还真没想过。你呢？”
“我？”我被他问得一愣，迟疑了一下，还是答道：“我想当建筑师，那种很有名很伟大的建筑师。以后就设计一套名叫童话里的小区，让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住在那里。”
这是我从小的梦想，在我心中萦绕过千回，也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但而今我竟然能这么轻易地就说了出来，是不是因为倾述对象是他的缘故？
可是他听后却露出个有些迷惑的眼神，静静看了我一眼，他挺认真地问我：“为什么要取童话里这个名字啊？很奇怪啊。”
“会吗？”我认真地想了想，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看他还是一脸询问地看着我，我只能继续解释道：“我是在想，以后要是别人问起我们住在哪里，我就可以说我住在童话里。童话里，没有悲伤，没有离别，没有苦痛，没有伤害。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美好么？”
我说完以后，他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看得我都有些不自在了。他却笑了，是那种太过温柔宠溺的模样。
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他清冷的凤眼里满满的全都是温和笑意：“嗯，很美好，美好到让我都怦然心动了。”
我被他说得有些羞赧，只能掩饰性地白他一眼，没好气地发出个单音节：“切——”
他却还是温柔地笑，太过蛊惑人心的模样，几乎让我不敢多看。
兴趣班的课结束以后，他便送我回家。
冬天总是天黑太早，所以每条大街上的路灯都是早早亮起。
而我们并肩走在昏暗的马路上，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将两只都不算太温暖的手放进他大大的棉衣口袋里。
这是我们都早已习惯的动作，可是每次这样做的时候，都还是让我不可避免地觉得心口温暖。而冬天从来冰冷的手心，似乎也能感觉到那些灼热的温度。
我俩一路斗着嘴，互相拆着台，倒是很快就到了我家。
我把手从他口袋里抽出来，有点舍不得那一点点温暖的温度。
他似乎也有点怅然若失，只是静静看着我。抿着唇的模样，英俊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被他看得有些羞赧，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想了想还是道：“那我先进去了，你也快点回家吧。”
“嗯。”他答应得好好的，俊美的凤眼却还是紧紧盯着我，脚下一步也不肯挪。
我顿时便有些无语，只能又对他道：“快点回去吧，晚了没公车。”
“嗯。”他还是静静地应着单音节，却还是固执地站在那里，不肯离去。
我实在别无他法，只能自行先转身离去。
可是走远了以后，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却见那个英俊少年还是固执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我。
见我回头，他便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朝我挥手，大声喊道：“若雨，晚上我打电话给你。”
我看着他笑，同时嘴上也大声回应道：“我才不稀罕。”
“切！”他向我竖中指，终于还是笑着转身离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又发呆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进屋。
晚上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没打电话给我，只是在我临睡的时候发来了一个短信，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反像是他的告白，太过深情温柔。他说：“若雨，你今天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我回家想了很久，现在告诉你。我希望能和一个叫做安若雨的女孩子结婚，然后一起住在她设计的童话里，天荒地老。”
我用心用力地看着手机上一个一个的方块字。那些字明明都是那么简单苍白的语言，拆开来看，任何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普普通通不值一提，可是合起来，那个名叫洛安念的少年把他们组合起来发给我时，我却竟然觉得，眼睛都酸涩了。
是要多幸运，才能让我此生遇见你，才能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了最美好的你？
洛安念洛安念，我亲爱的。
我们就这样，只有彼此，天荒地老，好不好？
我太过幸福地想着，抱着自己的手机，捂在温暖的被窝里，一梦到天明。
次日，一切如常。
下课的时候，洛安念照旧来我位置上和我说了会儿话，周楠也过来了。我们几个加上林语冰，倒也算相谈甚欢。
下午下课的时候，我们去参加兴趣班。周楠找了个借口，先溜了。
我和洛安念去了画室后，发现没来多少人，便坐在一起聊着天，互相吐着对方的槽。我们前言不搭后语地聊着天，竟然也可以很开心。正说得欢乐时，老师却突然来了。
我和他都愣了愣，下意识地就赶紧分开。老师倒是没注意这么多，只是看着我道：“安若雨，你和我来一下。”
我和洛安念都有些莫名其妙，但看见老师在外面不太耐烦地等着我，只能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跑了出去。
我一路忐忑着，跟着老师去了办公室，才进去的时候，就见他拿出我昨天画的那幅画，脸色淡淡。
我愣了愣，直觉有什么不对，便听见他道：“安若雨，你不会调色吗？”
“我……”我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道，“我只是刚学有些不习惯。”
“是吗？”他淡淡问了一句，从他的办公桌里挑出我最近画的所有的水彩画，淡淡看着我，他的眼神竟带着些说不清的怜悯，“你看你的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我看着自己那几幅水彩画，虽然不算顶好吧，但至少也看得过眼啊。
我心里默默嘀咕着，还是怯声答道：“就是，画得难看了点？”
“不是。”老师的眉头却蹙得更紧，突然指了指我画里的小草问我，“你看这个是什么颜色。”
我愣了愣，完全莫名其妙，却还是乖乖答道：“绿色啊。”
老师没说话，又指了一旁的夕阳问我：“这个呢？”
“红色。”
老师后来又问了我几处地方，脸色越来越差。我再迟钝，也明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便小声问道：“老师，我……”
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看着我，露出一个太过怜悯的表情：“你抽空去检查一下眼睛吧，我怀疑你有严重的色弱。”
“啊？！”
我愣了愣，心顿时就跌了下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地抖着声音问他：“色、色弱？老师您是说我吗？”
“对。”老师淡淡答道，有些疲惫的样子，“抽个空叫你爸妈带你去看下吧，也许还能矫正。”
“那……如果不能矫正呢？”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觉得心空空落落。
老师却半天没回答我这个问题，片刻，才叹息着道：“那以后就别学画画了吧，色弱是不能学美术专业的。”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画室的，只是浑浑噩噩的。似乎洛安念问了我什么，我又回答了什么，但那些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我只记得老师带着怜悯的眼神，太过刺人，他说，要是不能矫正，就别学画画了。
我握着自己手中的画笔，只觉得心像被人捏着似的难受。
可是偏生还是无法解脱，只能用力狠狠地捏着手中的笔，就怕一个不留神，那支如我生命一般重的画笔就会消失不见。而没有了画笔的安若雨，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了？！
那天实在太难熬了，我只记得自己一回家，就对着外婆问道：“外婆，我爸妈他们多久回来？”
我爸妈不在这个城市工作，一般是半个月回来一次。外婆见我问这个，以为我是想他们了，淡淡笑着道：“昨天晚上才和我打了电话了，说是这个周末一定回来。”
“哦。”我闷闷应着单音节，心里默默盘算着离这周末还有几天。
后来的几天都过得有些恍恍惚惚，我只是第一次这么热切地盼望着父母快点回来，同时心里的不安如渗透的海绵，越来越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洛安念倒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可我不太想和他多说，只能勉强找着借口，随意敷衍着。好在他似乎也有什么心事，所以也没注意那么多。
我浑浑噩噩地熬着日子，终于还是平安到了周末，爸妈都回来了。
我也有大半个月没见他们，自然很是想念。一家人在外婆家吃了饭，便回到了自己家。
我和爸妈说了这回事，他们也很重视，答应明天带我去医院看看。然后便是去医院，一连串的检查后，就是等待结果。
但事实上，人生就像一场太过拙劣的默剧。你越不想要什么，它就越会硬塞给你什么。强买强卖，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却几乎剥夺了我此生唯一想要的坚持。
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哭了。
放肆地，痛哭失声。
那张检验单上很清楚地写着，先天性严重色弱。
这就代表，即使矫正，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我注定要背上这样的负担，丢失我的画笔。
那一天，我在医院的走廊上，哭得几欲窒息。
不管爸妈怎么安慰，也不肯停歇。
我只是固执地哭着，哭我还来不及去实现就已经破碎的梦想，哭我再也不可能建造的童话里，哭我即将失去的一切，又或者，哭我明明还那么年轻，明明还什么都没开始，就已经在最美好的时候结束。
那一天，来往在医院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有个少女拿着化验单，在眼科部门口哭得像个孩子。她那么撕心裂肺地哭着，让人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但事实上，她只是再也不能画画。
她只是，在那些梦想才刚刚勾勒好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没有了实现的可能。
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爸妈过了周末便要回去上班，而我又回到了外公外婆家。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我还是握着画笔的安若雨，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我依旧每天去上兴趣班的课，虽然老师看见我时，有些诧异。
我还是坚持地、几近固执地每天都去画室。
我甚至比以前还要努力，我每晚回家都会调色，画一幅水彩画。
虽然我依旧分辨不出太多色彩，但我至少每天都在努力着，上天是不会亏待努力的孩子的，对不对？
我就是这样固执到几乎呆傻地想着，始终不肯放下我的画笔。
但老师还是找了我谈话，在办公室翻阅着我一幅一幅的水彩画，问我：“去医院检查了吧，还能矫正么？”
“我……”我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是先天性色弱。”
“那就是不能矫正了啊。”老师用叹息的语气淡淡陈述着事实，看我还是倔强地抿唇站在那里，叹了口气，还是道，“安若雨，你很有天分。但可惜，色弱是不能学美术专业的。”
“老师，我会很努力的，我一定会很努力。”我急切地强调着，眼泪差点就涌了出来。
老师却是很是为难地看着我，半天才问我：“你想过你学美术以后要学什么专业吗？”
“建筑，我想学建筑。”我坚定地回答着他这个问题。
却见他一直蹙着的眉慢慢舒展开来，看着我，慢慢露出一个很是温和的笑容：“那倒好办。”他摸摸我的头，淡淡地温和道，“你好好学习吧。高考成绩如果够好，也可以学建筑的。”
“是吗？”我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瞪大着眼，急切而又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却笑了，温温和和的模样，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嗯。”只那么一个简单的字，仿佛是我最后的救赎。
我抱着这个肯定的答复，仿佛看见希望又来了。我可以继续画我想画的画，我可以实现我已近破碎的梦。
我就是这样天真地想着，紧紧抓住那根最后的稻草，几乎入魔。
冬天过了一半的时候，这个学期结束了。
随之而来的，是繁忙的期末考试和即将到来的寒假，我每天都在抱着书狂啃。累了的时候，就会想到那天老师和我说的一番话。
然后再累再苦也还是在咬牙坚持，可坚持下去，我才发现自己的成绩实在惨不忍睹。
太久没有好好念书了，以至于那些数学题理科题都开始变得深奥难懂，英语就更不用说，能看懂就不错了。
我唯一好点的就是语文和历史，但一般人那两门都还不错，根本就拉不了多少分。
就在这样惆怅的状态下，我开始专心复习期末考试。
偏偏洛安念还总是来打扰我，一下课就晃到我位置上来，有事没事寻着话找茬。晚上回家想好好复习一下，又会接到他的电话，不说上半个小时，他绝不挂电话，弄得我想好好看会儿书也不行。
久而久之，我真的有点烦他这样，可他却丝毫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打搅到我了，依旧我行我素，弄得我几次都想发火。
可他对我突然一下努力奋进专心学习也表示不理解了，看到我看书就会冷笑着嘲讽：“哟！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改性了，以前不是恨不得什么书都不看吗？”
他最开始这样说时，我是恼怒的。但久了，也就习惯了，干脆不理会他了。他见说了几次我都没有反应，也觉得无趣，便干脆和一旁的林语冰聊天，把我晾在一边。
他现在和林语冰关系不错，反倒比我这个同桌和她关系还好一些。
我每次看见他俩聊天聊得欢快，完全忽略我，心里总觉得涩涩的。可是想到我的画笔，又忍了下去，继续认认真真地看我的书。
只是有次周楠也在，洛安念又习惯性地撇下我和林语冰聊得欢乐。
周南顿时便有些愣，看他俩越聊越投机，便似笑非笑地对着那两个聊得火热的人不冷不热地道：“高子，你可注意点啊，好歹也是有妇之夫了啊！还有你，还有你……”他指着林语冰，笑得一如既往的讨喜，“你可别勾引有妇之夫啊！”
林语冰被他这样一说，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但只是一瞬便恢复过来。她甜甜笑着，对周楠嗔怪道：“你乱开什么玩笑啊！若雨还在这呢。”
我不知道她这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我听了就觉得心里别扭得慌。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周楠继续不冷不热的声音，似笑非笑：“是啊。你也知道若雨在这，没你说话的份啊。不错，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还是笑着，一副讨喜的模样，却直接让一旁的林语冰脸色僵硬，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林语冰大概也觉得尴尬，没再和周南说话了，只是想和洛安念继续刚才的话题。但洛安念似乎在想什么，半天也没回她的话。
他只是太过沉默安静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书也看不进了，干脆抬起头来，没好气地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明天，我们出去玩吧。”
听见这话时，我下意识的就是皱眉。明天就是周六，但是这周过后就是期末考试了，哪里还有时间出去玩？想到这，我便要拒绝。
他却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先发制人地打断我的话：“明天八点半我会在中心广场等你。你不来，我不走。”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回位置去了，丝毫都不给我拒绝的余地。
我很烦他这样，这种几乎算得上威胁的邀约。我就不去，看他能怎么样！
我愤愤想着，听见身旁林语冰问我：“你和安念怎么了？”
我看她一眼，想起刚才她说的话，不由便对她起了个疙瘩，于是便冷冷敷衍道：“没怎么。”
日子还是慢悠悠地过着，很快就到了周六。
那天我依旧起了个大早，但并不急着出去。我只是拿了本数学习题做了起来。
可是不管怎么做都做得不太顺手，最后我干脆丢了习题，背起英语单词。可是还是心神不宁。
我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半了，如果洛安念那白痴真的在中心广场等我，不是快等了一个小时？现在天气又冷，他又固执。
想到他那句“你不来，我不走”，我就更觉得头大，最后还是别无他法地换上厚外套出去。
我到中心广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可是一下车就看见那傻缺站在那个最显眼的地方，抿着唇，盯着自己的脚，却还是能看见小半张被冻得苍白的俊脸。
我愣了愣，赶紧快步跑了过去。
而他似乎有所感地抬起头来，被冻得雪白的俊脸面无表情，而那双清冷的凤眼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我，太过深沉，却让我突然心虚。
我有些害怕地一步三挪地过去，还没走到他身边，就听见他怒到极致的怒吼：“你他妈怎么现在才来！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么？”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生气，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后面退了一步。从小养成的对他从骨子里的畏惧感几乎让我想转身就逃，但手却被他牢牢抓住。他看着我，咬牙切齿：“你他妈不给个解释想走哪里去？”
“我……”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挣扎起来，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就觉得委屈，忍不住便朝他吼：“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叫你等的！！”
“你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会在这里等你，你让我一个人在零下几度的冷风里等你一个多小时！你他妈够狠啊！”他咬牙说着，抓着我的手更紧了，直握得我手腕生疼。
“我又没求你在这里等我！”我想也不想就答道，却被他狠狠一把甩开。
我一个没防备，顿时就被他弄得摔了一个大大的跟头。好在我手撑着，不然就是头先落地，那么强烈的惯性，绝对得摔得头破血流。
可是即便如此，我的手也没好到哪里去。大概是惯性太大，手掌磨破了一块大大的皮，皮肉向两旁翻卷着，几乎都能看见里面的嫩肉。
血，顺着我的手掌不断滑下，疼得我龇牙咧嘴。
一旁的洛安念似乎也反应过来刚才那一下太过分了，几乎是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看见我的手破了那么一大块皮，脸色就有些发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地道：“你等等，我去帮你买药。”
他说着就要转身，却被我一把抓住：“不用了。”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只觉得疲累得厉害，所以一些缠绕心底太久的话，便这么毫不设防地说了出来：“洛安念，我们分手吧。”
话出口的时候，我自己也愣住了。但好像这些话又真的在我心里盘绕多时，以至于我说出来的时候，可以这么云淡风轻。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明显没反应过来，看着我的凤眼都变得有些迟缓。好半天，他才愣愣开口：“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愣了愣，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又着魔似的重复了一遍：“我说分手吧，洛安念。我累了。”
“你累什么？”他突然爆发，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恨不得一口就吞了我。
我也被他激得气血上涌，一些话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我想好好读书。而你呢？你只会成为我的负累！”
他静静看着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似的。凤眼里似乎迅速地浮起了一层雾气，却看得我心口绞痛得要命。
那一刻我的心不可避免地软了软，看着他蒙着雾气的深邃的眼，我几乎都想笑着说，笨蛋，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可话却卡在喉头里，明明已经到了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听到的是他静静的声音，仿佛累极似的，只一个字，淡淡然然，却把我所有的话语都噎了下去，因为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他说：“好。”
这是他给我的答案，却终是为我们这段太过稚嫩的爱情，画上了最后的终止符。
然后，他转身，我抿唇。像所有滥情小说和三流偶像剧一样，那么可笑俗烂的剧情，却让我恨不得放声大哭一场。
只是他的背影真的太过决绝，仿佛再也再也不会回头的决绝。
而直到他消失不见，我才敢拥抱着自己的双臂，露出自己的疲惫。
手冻得厉害，而不仅仅是手，我觉得全身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开，冷成灰烬。抬头望天，天空似乎又飘雪了，还是那样纯净的洁白的样子。可却一点也不温暖了。
它本来就是那么冰冷无生气的东西，那一天我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错觉，才会觉得那场初雪其实很温暖。
我该是有多傻，才会有那些可笑的错觉？
我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臂，力度大到五指指节都开始泛白。却还是冷，无法解脱的冷。
而我就在人来人往的飘雪街头，放声大哭。路过的人全都好奇地看着我，大概是很少看见有人会这么不顾面子地哭得那么惨吧。可是我已经不管不顾，只是哭着，太过委屈，像个孩子。
可是，安念。
可是，亲爱的。
你知道吗？原来你离开我后，就连那一年的冬天，都变得好冷。
后来的后来，我也曾想过。
如果那天我不是那么烦闷，如果你没推开我，如果我不是那么轻易说分手，如果你迟了几秒再答应，那我们现在的生活，是不是会完全不同？
至少，我的，和你的，就该幸福得多。
但我知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所以，我和你，终究还是这样。
渐行渐远，终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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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其实不虐的啦，还有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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