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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梦 恰似一场梦(四)

    父亲回来那一天整个戍城一片欢腾,我看著队伍踏著鞭炮声缓慢而来。

    近了近了,那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高大的骏马,魁伟的身材。

    “爹!”

    “晋儿!”

    他跃下马,我紧紧抱住他,我的父亲,我的天下。

    “爹,你老了。”我看著父亲,他的脸上有些沧老,两鬓也有些斑白,眼中透著喜悦的泪水,仍是那麽慈爱。

    “那当然,我的晋儿长大了嘛!”

    我向後一跃,道:“爹,看招。”我一掌朝著他的甲胄推了过去,他一侧身抓住我的手腕,我抢住步伐,用左手手肘向他一顶,父亲连忙向後一跃,不容他有所喘息,我又是一掌推了过去,父亲仓皇出手和我对了一掌,被我推出去两步。

    父亲站稳脚又惊又喜地看著我,激动地拉著苏伯父说不出话来。我做了个收功的姿势,得意地看著父亲。

    “你这个儿子啊,现在可了不得了,打遍戍城无敌手。”苏伯父拍著父亲的肩膀。

    “哈哈哈,不愧是我南宫平的儿子。”父亲开怀大笑著。

    我心中很是欣慰,又能看著父亲爽朗大笑了。现在,向以往一样我每天都可以看到爹在院子中练武,有时我甚至会上去过上几招,然後我们一起看著梅花,听他讲起母亲的事。

    随後的日子散漫而漫长,我本想象苏护一样找个一官半职,可爹不同意,他说:“你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我四处征战没能好好照顾你,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母亲,爹一定会给你一个天下。”

    无奈我只得象往常一样整天在街上溜哒,绍雪就象从前的共恭一样跟在我的身後,一样地安静,一样地心不在焉。

    有时会遇到苏护巡逻,然後我们就会一起去喝茶。这一次我又遇到他,他正押著几个犯人。

    其中有人大喊:“南宫大侠救命!”

    我问苏护说:“他们是什麽人?”

    苏护说:“就是那些造反的难民,你爹知道他们敢造反要我捉出带头的处斩,其余的贬为奴隶,以敬效尤。”

    “杀掉!这怎麽可以,能不能放了他们。”

    “南宫大公子开口当然没问题啊!”然後苏护就下令释放了他们。

    “为什麽要把平民贬为奴隶呢?那以後奴隶不就会越来越多!”

    苏护不以为然,“奴隶和平民都是低贱的人,本身就为贵族服务的。南宫伯父俘虏的那些叛军听说都要被贬为奴,有数万之多呢。”

    我回头看到的是若有所思的绍雪,我却不是她心里的人。

    我叹了口气,听到苏护正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被贬为奴,倒真不如战死沙场。”我看著苏护,发现这里真得变了。

    绍雪仍是想著共恭,但是自从我回来从没听人问及他,哪怕一句“以前跟在你後面的小奴隶呢”。但是绍雪的母亲明白她在想什麽,直到有一天她们一起来找我,我知道她要去找共恭了。

    其实我一回来就派人打探共恭的消息,我告诉了她,我也同意她离开,我给了我的奴隶在这个世界本不可能拥有的东西──自由。

    她高兴万分,象是冰雪中盛开的梅花。她走了,等待却留给了我。

    绍雪走後不久,远处又燃起了战火。有一个押运官释放了被贬为奴的叛军,并杀回申国释放了所有被贬为奴的士兵,随之而来的是各个地区的奴隶起义。和平竟是这麽短暂,而最伤痛的的是这个世界呢,还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呢?

    很快敌军进逼王都,而父亲又披上了战甲和苏伯父他们商议对策。

    我听父亲叹道:“眼下将士已打了三年仗早已疲惫不堪,实在难以应付这场奴隶叛乱啊!”

    “到底是何人造反?”

    “是一个叫王皓天的押运官。”

    我心中一惊,共恭当时是顶替那个孩子去参的军,而那个孩子的名字正是叫王皓天,而我也知道共恭在军中正是负责押运。但我心中仍是劝说自己不是他,但是一切似乎是命中早已注定好的。

    很快父亲再次奉诏平乱,他不肯让我跟著去,他还叫我再回李叔父家,我只能再一次看著他离去,却很怕会又是一个三年,而我也感到这个奴隶的时代冥冥中受到某种力量的作用在渐渐瓦解。

    王都失守,王已东逃而去。而我一个人走在冷清的大房子中,想父亲怎麽样了?绍雪怎麽样了呢?还有那王皓天是否就是共恭呢?我听到的回答却是孤独的脚步声。我决定离开这里,但并不是去找李叔父,而是去王都。

    来到王都,这里竟奇迹的繁华仍在。我坐在一家店里喝著茶,我没有打听到父亲军队的确切位置,便想先确定王皓天是否就是共恭,外面车水马龙,我心中盘算著如何才能见到这个王皓天呢?

    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只见街上一个人正不停鞭打一个奴隶,那奴隶在地上翻过著求饶。

    这时那人主人停下手中的鞭子,说道:“你可认错?”

    “小的知错。”那个奴隶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滑过侧脸的烙印。

    他的主人丢下一个发著寒光的小匕首,“知道该怎麽做吗?”

    “知道。”那个奴隶拿起匕首朝大腿上狠狠刺去,顿时鲜血直流。

    “现在你该说些什麽?”

    “谢主人恩赐。”

    我惊讶地看著这一幕,但这景象又忽觉似曾相识的熟悉,应当司空见惯了的,仔细想来,去李叔父那之前在戍城的街头也看到过主人教训奴隶的,哪怕是在南宫府也见过管家教训不听话的奴隶。

    “哼,自己以前也不过是个奴隶,在这里威风什麽,也不看看自家祖坟埋在哪?”正在倒茶的店家说道。

    我忙问道:“那人以前也是个奴隶?”

    “是啊,就是那些造反的奴隶,现在发了家也养起奴隶来了。”

    我看著那个仍在流血的奴隶,我不明白他那个深知奴隶痛苦的主人怎麽忍心让曾经的苦兄弟继续忍受这种痛苦。

    “大王驾到。”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高喊。

    我看到路旁所有的人都跪下,那个奴隶的主人也跪在地上不停高呼“大王万岁”。

    这时我看到坐在马车中的王,那人竟是共恭。他象当年穿著雪貂皮一样高贵无比,而他现在穿著的也是一件雪貂皮。我看著他,甚至从来不知道他有一双那麽有神采的眼睛。旁边的人是。。。绍雪!她是那麽光彩夺目,我看到她幸福满足的微笑,而我心中却有丝丝伤感。

    他们坐著马车一点点远去,我不想去打扰他们,我想要做的就是静静离开。

    我转身刚要走,却有人拍我肩膀,我回过头,“大师兄!”我惊奇地发现他穿著一身申国的甲胄。

    “又见面了,刚才为何不打声招呼?”

    “哦,我没看到师兄你。”他也是容姿焕发,似乎只有我这个少主独自落魄。

    “共恭也没看到吗?”他笑了一笑,“你没看到他,他可看到你了。要不要去看看他?”

    我看是推脱不掉,只好答应。

    我随著他一同来到宫殿,在大殿我见到了坐在王座上的共恭。我向著他走去,脚下一连串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回响不停叩打著我的心,我走到殿下,他站起来,我们相视一笑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他说:“好久不见!”

    我说:“好久不见!”

    “绍雪还不知道你来了,我让人叫她出来。”

    “不要了,”我忙说道,“见了也不知说些什麽。”

    他叹了一口气,说:“你一定很意外吧。”

    “是很意外,象是做了一场梦。”我也叹道。

    “其实我很羡慕你,就算现在也是,羡慕你是南宫晋。我不明白老天为什麽要这麽捉弄我,我的军队是被贬为奴的叛军,甚至会有奴隶跟随我叛乱,我总也不能和他们断绝关系。”他极其厌恶地说。

    这时我的身後传来脚步声,三名侍卫押著一个人走到了殿下。我侧目看了一看,被押的那人披散著头发,却看不清楚是什麽样貌。

    “主公,我军。。。”前面的那个将领拱手作揖刚要报告什麽。却见那个俘虏忽然咆哮一声,手臂震开了一左一右的侍卫,他一手拔出一名侍卫腰间的铜剑,对著殿上的共恭喊道:“王皓天,还我全家命来。”

    这声音好是熟悉,我心头一惊,“苏护!”

    苏护挥起长剑朝著殿上的共恭袭去,共恭却是轻蔑的一笑,一旁的卓风跳出来挡在了前面,只见一道剑光一闪,苏护手中的剑被打飞,卓风的剑却已刺进苏护的左肩。

    “师兄,手下留情。”我惊诧之际急忙喊道。

    卓风怔了一下,抬脚将苏护狠狠踢了一脚,苏护整个人都飞起来重重地摔下了阶梯。

    “苏护!”我冲过去扶起他。

    他睁开无力的双眼,“晋儿?晋儿,我爹。。。他死了,我娘我妻子整个戍城的人都死了。”

    “什麽?怎麽可能?”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听到的。

    “是我做的。”

    我抬起头迷惑地看著共恭冷峻的脸,“为什麽?那里可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那里是我一生的耻辱。”

    “把这个刺客关起来。”卓风命令道。

    “把我也关起来吧。”我说。

    卓风看看共恭,共恭犹豫了一下,他转过身去说道:“那好吧。”

    我们被士兵押到了阴暗潮湿的监狱,透著一股沁人骨髓的阴冷之气。士兵们把我们带到一间牢房前,我看著怀中昏迷不醒的苏护,既感到无助又为苏护感到悲伤,如今他已再无家人了。

    夜晚,我做了一个梦,我看到被大火包围的戍城,火中苏伯父在呐喊,他的身上插满了箭。顷刻间戍城倒塌了,朦胧间我看到黑夜的上空似是挂著令人眩目的太阳。

    “少主,少主。。。”

    我睁开眼睛,“绍雪。”她的双眸似乎又要泛出泪花,多想象以前那麽安慰她,可是口中却只有进出的呼吸。

    “少主,我救你们出去。”

    我问绍雪道:“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你们被关押时碰巧看到的。”

    “那你救了我们你怎麽办?”

    “共恭不会把我怎麽样的。”我扛起苏护跟著绍雪出了牢房。

    牢外准备好了马车,我们上了马车,“少主你快走吧。”

    我看著绍雪,她眼睛里透著忧愁,手中握著我的衣祛,似是有许多说不出的言语和歉疚。我平淡地微微一笑,对她说:“嗯,你好好照顾自己。”

    绍雪那柔弱眼睛里一下子啜满了泪水,“少主,不要恨他!”

    我点点头,绍雪松开手转身而去。我会恨他吗?我心中感到无奈又困惑。

    我们驾著马车马不停蹄的出了城,一路向东而去,我忽然发现自己像是失去了方向的鸟儿,没有家没有去处。

    赶了一夜的路,我心中生出一个疑问:共恭他会派追兵吗?或者,他会杀我吗?我看著周围的风景,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痴人说梦,这算什麽蠢问题,我摇了摇头心中痴笑起来。

    虽然这麽想,我心中却仍是挥不去这个疑虑。道路崎岖,马车不停地颠簸著。我回头看看苏护,他躺在那里双眼无神精神颓废,苏伯父和家人的离去对他打击实在太大了。我放慢了速度,太过颠簸对他伤势不好。

    忽然几个武士骑著马飞驰而过,我按了一下身旁的剑,只见那几名武士冲到马车前方勒住马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那该死的奴隶王派人追杀我们来了。”苏护不知什麽时候醒了过来,咬紧著牙关狠狠地说道。

    我一拉缰绳,跳下马车拔出手中的利剑,这些武士总不会是请我去喝茶的。

    这时他们纷纷跃下马背,其中一个人扫了一眼马车上,然後看著我对我说道:“王有令,若是跟我们回去可以饶你们不死,若是不从,就地格杀。”

    “他真的要杀我!”我眼前出现了过去在一起的一幕幕,我从来没把他当过我的奴隶,一直希望他成为我的朋友兄弟,我实在难以相信他竟真的要杀了我。

    这时那几名武士见我愣在原地没有回话,几人相互一视拔剑拥了上来。我挥舞著剑与他们打成一团,那些武士的利刃就在我耳边呼啸而过,如苍鹰般的鸣叫像是要把我撕碎。这时我才真的确定,确定他是真的要杀了我。

    “什麽人敢抢我胡彪大爷的饭碗。”山坡上出现了一群粗壮大汉,他们策马如洪冲了过来,那些武士见情况不妙上马而去。

    但随即那些山贼把我们团团围著,“给我把钱交出来。”那个人象是带头的,粗壮的身躯在马上显得极为高大。

    “那你得问问我手里的剑答应给吗?”我感到全身有用不完的力气要发泄,心中有两团火在互相撕打著。

    “给我上。”

    他们骑著马向我冲了过来,我向旁边灵步一闪跳起来一掌将一个山贼打下了马,一交手才知道,这些人只是中看并不中用。我冲进他们的队伍中直打得天昏地暗,将他们杀得人仰马翻,这才觉得心中舒畅了不少。

    “放下剑,否则我杀了他。”我回过头,只见两个山贼正用斧子架在苏护的脖子。

    “晋儿,别管我!”苏护叫道。

    看著这些面目可憎的山贼,心中虽是不甘,却只得放下了剑。这时立刻几个山贼冲了过来将我五花大绑。

    那些山贼在马车上搜了一遍,“大哥,没值钱东西。”

    “什麽,白忙活了,还被这小子打伤这麽多弟兄。”

    “大哥,看他们也是富家子点,不如暂且带他们回山寨当几天奴隶吧?”

    “好,哈哈哈,不过今天的事别告诉我娘。”

    “放心吧,大哥。”

    “你们要抓便抓我,放了我的朋友。”我对那个自称胡彪的山贼首领喊道。

    “你说放就放啊,那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哈哈哈!”

    我用力挣扎了几下,发现这些山贼捆得很有技巧,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开。我心中甚是觉得自己无用,竟连朋友都保护不了,还要被这几个土匪所欺辱,枉我自恃英明。

    那些山贼押著我们到了他们的山寨,本以为他们的贼窝会是一派乌烟瘴气,却没想到大堂竟是这般简洁齐整,只是正中不知为何供著一根鞭子。

    “看什麽看,快点走啊。”山贼将我一把推了进去。

    我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看看旁边的苏护,他精神仍是萎靡不振,我心中不免惆怅起来。

    这时一个老妇人拄著拐杖在一个丫环的搀扶下从侧门走了出来,只见她慈眉善目,看似是良善大家。

    “娘,你怎麽出来了?”见老妇人出来,那个带头叫胡彪的山贼忙上前去搀扶她。

    “走动走动对身体好,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做山贼也要盗亦有盗,不能做那伤天害理之事。”老妇人像是在细细叮嘱他。

    “是是,我知道了,娘。”

    “他们是什麽人啊?”老妇人看看我们疑问道。

    “他们是。。。两个江湖骗子。”

    “那怎麽把人伤成这样?别绑著了,给他们松了吧。”

    “这这。。。不是我们伤的。娘,那个人武功太高,我们抓他不住啊。”

    “哦,这样啊。”

    “什麽骗子,我乃戍城都尉苏护,这位可是南宫将军之子。”苏护颇为鄙夷地说道。

    “南宫将军?戍侯南宫平南宫将军吗?哦,那你就是那位赈济灾民的侠士。”我看著这位老妇人心中很是钦佩,没想到她身在草莽竟心系天下事,我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名字早已传至江湖。

    “娘,他们是骗子。”

    “明明是你儿子贪图我们钱财,还把我们抓到山上来。”苏护义正言辞地喊道。我扶著他,见他如此精神的和别人吵架,心中倒有些宽慰。

    “彪儿,为娘教过你些什麽,你可不能骗娘啊。”

    “我。。。”胡彪“噗!”一声跪在地上,“孩儿知错。”

    “你真的骗娘。”老妇人浑身颤抖著,“放了他们!”老妇人喝道。

    那些山贼立刻给我们松了绳子。

    “拿家法来。”老妇人双手撑著拐杖,身体颤颤盈盈的,一旁的丫环不敢怠,立刻取来了堂上的鞭子。

    “老夫人!”其他山贼也上前跪在老夫人左右,用手搀扶著她,而胡彪自始至终不敢抬头。

    那老夫人挣脱开搀扶,拿过鞭子说道:“你抢夺良善人家,是不仁。”老夫人扬起鞭子在胡彪的背上狠抽了一下。

    “你让这些兄弟助你为虐陷他们於不仁,你这是不义。”老夫人又重重抽了他一下,胡彪把头埋得更低。

    “如今国家混乱你还要祸国殃民,这是不忠。”她扬起手又是一鞭。

    “你不听娘的教导,这是。。。不孝。”

    那胡彪猛然抬起头痛哭流涕地喊道:“娘!”

    老夫人也仰头痛哭,“彪儿啊,你是想气死为娘啊。”忽然老夫人颤抖著後退了几步,所有人都慌了神色赶忙扶住她。

    “老夫人息怒。”我也上前劝道。

    老夫人转过脸对我说:“老朽教子无方,还请这位公子留下养好伤再走,也算是给老朽替我这儿子赎罪。”

    “老夫人言重了。”我看看受伤的苏护,就答应了下来。

    我们在山上住了几日,我得知胡彪的父亲从军战死,世道混乱不得以上山为寇,但老夫人深明大义,一直教导胡彪要行善扶弱,就算为寇也要盗亦有道,劫富济贫。下山那天老夫人要胡彪拜我为师跟随我,我看得出她眼中的期望,便答应了,因为我实在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位母亲。我忽然很希望能看一眼母亲,但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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