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剑豪浮岛 第五章：相见恨晚
皇上低笑一声，纤长的手指拂过泠妃的面颊：“朕的泠儿，无人可比。”泠妃只是微笑：“臣妾无能，倒是皇上厚爱了。”皇上望着泠妃，满面春风：“何必如此贬嗻自己，虽说朕后宫佳丽繁多，到底也是比不上你的。”
泠妃轻啜一口香茗：“那是姐姐们让着臣妾。”皇上笑着揽过她：“当日泠儿一舞，实是倾城，朕念念不忘。”
心里又浮现出他的影子，泠妃暗自出神，皇上又道：“朕说话你也敢出神么？”语气虽加重了几分，但那抹玩味的笑容依旧还在。
“是太子的琴声动人罢。”泠妃淡然一笑，目光清冽。皇上心头一荡：“太子的琴技，的确是好。朕的七个儿子里，他最悠闲自在，但最得朕喜欢。”
皇上已年过半百，但对泠妃甚是宠溺。素来泠妃并未刻意承恩，只是皇上专宠于她，年仅二十二岁便已是妃位。
泠妃笑道：“外头都说太子不理朝政，成日沉迷诗赋，许多官臣都进谏废除储君之位呢。”皇上似乎是在冷笑：“他们又怎懂皇家争夺皇位之险恶，太子闲云野鹤，占据储君之位最好不过。一来外人都道朕偏爱于他，将来天子再无二议，也免了其他皇子是非。二来太子性格温和，朕也好操控，其实打从心底说来，朕还是最喜欢老三。”
心里泛起阵阵凉意，但还是笑着：“皇上用心良苦，璟王也算是成器。”皇上略有得意之色：“太子也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若给予他太多政务，朕江山难保，免不了有篡位之事。”
“皇上不是说太子生性敦和么？”泠妃浅浅笑道。皇上颌首：“自然是不错。只是他太过聪慧，若有朝一日掌握大权，哪里又还有朕？”泠妃道：“皇上为江山社稷考虑，也是应该的。”
军机处。
“琣王，一切都布置好了。”
琣王冷笑道：“很好。明日我便向父皇请旨。”说着，他不禁得意。
“那琣王可要带上璟王？”
“不必了，”琣王略略收敛：“无论如何不得让他阻碍本王计划。”
“是，只是彧王似乎也在操心此事。”
“他能做什么，本王自有打算。”琣王摆摆手，示意那人退下。
乾坤门。
白城枫道：“明日就是她的婚礼了。”尹语画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望向窗外。近日来他气色大有好转，只是愁容不减，略显憔悴。
“你可前去？”白城枫问道。
尹语画漫无边际地说道：“掌门师父呢。”白城枫皱眉：“在幽瑜堂。”尹语画道：“明日我自然是要去的。”说着，他无聊地拔下一根头发，只见那根发丝略带灰白色，半晌叹道：“我竟是有白发了，这样灰白的还不知有多少呢。现在我拔了，都说拔一根长十根，只怕我不日便要满头花白了。”
白城枫道：“那就不要拔了。明明知道会越拔越多的道理。”
正要说什么，屋内一阵寒风吹过，窗台上摆放的凌霄花微微颤抖，两人皆是不语。
次日清晨，倒是尹语画较为积极，最早去用早膳。乔婆婆见了他，道：“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画儿可来的最早。”尹语画淡淡笑道：“是，今日阳光正好，早些起来也是极好的。”乔婆婆怔愣一会儿，满脸疑惑地端来了膳食给他。尹语画默默地吃着，看不出喜怒来。
等到他差不多吃完了，大伙才都过来用膳。尹语画起身让座：“那我先去牵马过来罢。”焦徉挑眉看了他一眼：“今日这么主动？也罢，你去吧。”白城枫看了尹语画片刻，并不做声。尹语画这才离开，径直到了马厩。看管马匹的是曲老头，现年已是六十花甲的年纪了，但看得倒也很精神。他从马厩里牵了匹白马出来，将缰绳递给尹语画：“今儿个是去刁月会吧？”
尹语画结果缰绳：“嗯。晚上应是可以回来的。”曲老头也懒得回答，乾坤门来来往往的事儿多了，他也不以为奇，只是倒难得去刁月会一趟，想到上次刁月会那几个破人来乾坤门砸场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问道：“搞什么，去那鬼地方？”尹语画微微迟愣了一会儿：“他们少帮主大婚。”曲老头不以为然地“呸”了一声，顺手坐到了马厩旁的一张木头凳子上：“什么狗东西，还大婚，人都没多大呢！”
说着，曲老头从另一张凳子上取来烟袋，美滋滋地吸了一口：“什么时候咋们乾坤门也来个热热闹闹的喜事，就好了。自老六结婚后，好久都没这等好事了。”尹语画看大伙也没有立刻就动身出发的样子，也就倚在马上与曲老头聊起来：“錾师兄大婚时，也是极热闹么？”曲老头又吸了一口烟：“那是当然咯。娶得可是京城里的名小姐哩。当时你和老十二出去了，倒是看不到。唉，都是快十年的事儿了。”尹语画算着，姜錾总也该快三十了，二十岁大婚倒也正好。
尹语画道：“当时没看到也是可惜的很。我只看过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婚礼。”曲老头露出一口暗黄的牙齿：“其实最霉的是老五哩，当时他外出修行，本是来书说是有了意中人。中途又说什么没有的事儿，真是，多大的人了还扭扭捏捏的。现在倒好，没个姑娘家看上他了。老五也是一表人才，但过了那村就没了那店了。”尹语画突然觉得听这些琐碎的婚庆之事很是头疼，牵着马走了。曲老头还在那里咿咿呀呀的，只是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了。
尹语画独自一人，牵着马走在院子里。朝阳此刻才完全升起，还笼罩着轻烟般的薄雾，朦胧的样子。尹语画仰望着天穹，默不作声，此刻，是他最后决定的机会了。
到底要不要去？
他倔强地仰望着，任凭嘴唇被咬的发紫。身后忽地传来笑声：“十三师兄！”尹语画回过头，只见一名清灵的小女孩立于他身后，虽然并未成熟，但眉眼间淡淡的气质加上阳光般温暖的笑容，让人为之心动。尹语画努力地扯上一丝笑容：“安师妹。怎么在这里？”
焦安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短衫，看起来十分娇俏可爱，她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依旧是天真烂漫。她笑道：“是爹爹让我来看看你的，你怎的一个人在此，不去用早膳么？”尹语画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道：“用过了。今日你也一同去刁月会么。”焦安点点头，饶有兴致地冲尹语画身边的马匹嘻嘻一笑。
两人一同前往大门等候。远远地望见杨靖明与一干弟子缓缓步来，杨靖明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银衫，腰间系的是珈蓝色的云绸，佩着乾坤门历代掌门的象征：雲朗环。今日他似乎兴致大好，即使是前往刁月会，面色也无一丝阴翳，见了尹语画和焦安，只笑着颌首，纵身上了马。
乾坤门距刁月会较远。但今日既是刁月会少帮主关志的大婚时节，江湖上各门派碍着朝廷的面子，也不得不派出人马前去赴宴，省得落下个对朝廷不敬的罪名，何况刁月会的淫威，在武林里提起来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因此沿路的各个关卡也已开放，不必像往常一般需要通牒或信笺才可通过，一路顺畅，倒也未至正午便到了刁月会附近。
刁月会处于正临越明皇朝的宫城：竺澜城的边缘地势，大婚的消息一经散播，朝廷也派出人马前来布置添设，一派热闹非凡的样子，远远地就望见一片刺目惊心的大红色，只是太过刺眼，倒显得有些许的媚俗。众人一路逢上许多的门派来客，大家心照不宣，自然也无需说什么嘲讽之语，各自都安守本分，按着武林定下的规矩与顺序，依次进入刁月会拜见帮主。乾坤门自来与刁月会平分秋色，自是无需那么拘谨的，只是今日太多人在场，一个不小心便会落了把柄，杨靖明还是如普通的小派一般，亲自去注了名字，送上贺礼，这才驾马进了刁月会的管辖区域。
一进刁月会，扑鼻的酒香迎面而来，已有许多宾客等待入座。只见关洛云一身青色的长衫，散散地环了一带玉圈，腰间习惯而警惕地别上一柄火红色的长剑，但凡武林中人都耳闻目睹，这便是宝剑火云了。关洛云十分谦和地接待着，与平日的飞扬跋扈截然不同，甚至见到了宿敌杨靖明，都丝毫没有露出一丝的不满或怨恨，只是笑道：“杨兄，好久不见了，今日肯赏脸，真是本帮主的荣幸了。”
杨靖明自然也觉着这恶心，只是不便于表露出来，同样谦和地拱了拱手，笑道：“今日是贵帮少主的大婚，自然是要前来共贺的。”关洛云还想要说什么，其他门派的掌门也都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也就不便再长谈，让下人们安排了座位，又去招待其余的来客了。
众人纷纷入座，旁边的几位掌门见了杨靖明，都凑过来寒暄几句，有时杨靖明招呼不过来，就由焦徉忙着应酬，倒也忙碌。尹语画与白城枫两人辈分不高，也不算年长，何况身份相对于外人太过瞩目，画雪剑和枫刃剑在身，不提防着，太过张扬总是不好的。尹语画向四周望了望，并没有关志和雪见愁的影子。
焦安天性爱热闹，看了这样热闹的场面，不由得兴奋不已，时而问这问那的，尹语画心情不佳，又顾着张望雪见愁，有时也顾不得去与焦安闲谈，使得焦安十分郁闷，白城枫只好哄着她，毕竟是小孩子，不一会儿便破涕为笑了，嘟囔着：“十二师兄最好了！”
待得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杨靖明也回了座。只见关洛云徐徐步上台，将腰间的火云剑取下，递予身旁的小厮，朗声道：“今日是小儿大喜的日子，但我这个做爹的还佩着刀刃，实在是太不给诸位面子了，现已取下。今日大伙能赏脸光临我刁月会，实是关某的荣幸！还请大家不必拘礼，尽管海纳刁月会的一点小食，多谢了！”话音刚落，底下许多人叫好，也动筷子吃起来。
有人叫着要看新娘子，关洛云自是应允。不一会儿便见了两名婢女出来，身后领着新郎与新娘，关志满面春风，穿着殷红色的喜服，胸前挂着大红色的绣花，英俊的轮廓熠熠生辉。尹语画根本无心去看关志是何等模样，一心都在雪见愁身上。只见雪见愁戴着红盖头，牵着绣球与关志一同步上台。底下叫起好来，本来按着武林的规矩，江湖儿女无需拘礼什么民风民俗，也没有新娘子披着红盖头不让见人的道理，但碍于刁月会毕竟是朝廷直系属派，也不便叫嚣着一睹芳容。倒是关洛云朗声笑道：“关某知道大伙都惦记着新娘子呢，愁儿自小在刁月会长大，不似一般女儿家那般姣怯怯的，今日是大好的日子，也无需拘礼什么！若是愁儿愿意，也可以与大伙见个面。”
关志一脸柔情地望向雪见愁，轻声问道：“可以么。”只听得一声：“嗯。”
关志轻轻地掀开了红盖头，他自己也不禁沉醉了。只见一张白皙的面孔缓缓显露，殷红的一点朱唇，润似珠玉的面颊，精致娇俏的鼻翼，含情脉脉而深邃的眼眸，细如柳梢的双眉，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随着一阵清风微微飘散，额前的鬓发拂在耳畔，玲珑剔透的海珠别在微翘的耳垂上，更显得肤色胜雪。众人都不禁看呆了，伸出的竹筷僵在半空中，迟迟未落下，有的嘴里还咕着酒，嚼着饭菜。
尹语画一阵激动，他从未看过雪见愁穿暖色的衣裳，本以为她只适合穿冷色的衣服，今日一见，娇俏明媚更胜从前，不由得心头一荡，只是更多的一阵凄苦。他本想别过头去不再看，只是雪见愁清亮的眸光无意间投在了他面上，竟是迟迟未移开。
他鼓起勇气直视着她，尽量看起来没那么苦涩。只是她眼里竟闪烁了一点点的泪光，不过也只是那么一丁点，不知是被眩目的午阳照射，还是因看到了尹语画憔悴不堪的样子。尹语画后来才知道，那天她看到自己，第一个念头便是心如刀绞。
零星的泪光并没有继续泛滥流淌，她只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复而看向了关志。尹语画有一刹那的失落，明明知道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关志见雪见愁正望着自己，自是喜不自胜，忙握住她的手，脉脉相望。雪见愁的脸庞泛起一丝红晕，不再去看他，但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尹语画身上，眼里的泪光似又要闪烁，她只好忍着娇羞再去看关志的脸庞。
其实当时尹语画以为是他自己太憔悴的面孔吓着她了，她觉着恶心，不愿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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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妃轻啜一口香茗：“那是姐姐们让着臣妾。”皇上笑着揽过她：“当日泠儿一舞，实是倾城，朕念念不忘。”
心里又浮现出他的影子，泠妃暗自出神，皇上又道：“朕说话你也敢出神么？”语气虽加重了几分，但那抹玩味的笑容依旧还在。
“是太子的琴声动人罢。”泠妃淡然一笑，目光清冽。皇上心头一荡：“太子的琴技，的确是好。朕的七个儿子里，他最悠闲自在，但最得朕喜欢。”
皇上已年过半百，但对泠妃甚是宠溺。素来泠妃并未刻意承恩，只是皇上专宠于她，年仅二十二岁便已是妃位。
泠妃笑道：“外头都说太子不理朝政，成日沉迷诗赋，许多官臣都进谏废除储君之位呢。”皇上似乎是在冷笑：“他们又怎懂皇家争夺皇位之险恶，太子闲云野鹤，占据储君之位最好不过。一来外人都道朕偏爱于他，将来天子再无二议，也免了其他皇子是非。二来太子性格温和，朕也好操控，其实打从心底说来，朕还是最喜欢老三。”
心里泛起阵阵凉意，但还是笑着：“皇上用心良苦，璟王也算是成器。”皇上略有得意之色：“太子也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若给予他太多政务，朕江山难保，免不了有篡位之事。”
“皇上不是说太子生性敦和么？”泠妃浅浅笑道。皇上颌首：“自然是不错。只是他太过聪慧，若有朝一日掌握大权，哪里又还有朕？”泠妃道：“皇上为江山社稷考虑，也是应该的。”
军机处。
“琣王，一切都布置好了。”
琣王冷笑道：“很好。明日我便向父皇请旨。”说着，他不禁得意。
“那琣王可要带上璟王？”
“不必了，”琣王略略收敛：“无论如何不得让他阻碍本王计划。”
“是，只是彧王似乎也在操心此事。”
“他能做什么，本王自有打算。”琣王摆摆手，示意那人退下。
乾坤门。
白城枫道：“明日就是她的婚礼了。”尹语画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望向窗外。近日来他气色大有好转，只是愁容不减，略显憔悴。
“你可前去？”白城枫问道。
尹语画漫无边际地说道：“掌门师父呢。”白城枫皱眉：“在幽瑜堂。”尹语画道：“明日我自然是要去的。”说着，他无聊地拔下一根头发，只见那根发丝略带灰白色，半晌叹道：“我竟是有白发了，这样灰白的还不知有多少呢。现在我拔了，都说拔一根长十根，只怕我不日便要满头花白了。”
白城枫道：“那就不要拔了。明明知道会越拔越多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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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倒是尹语画较为积极，最早去用早膳。乔婆婆见了他，道：“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画儿可来的最早。”尹语画淡淡笑道：“是，今日阳光正好，早些起来也是极好的。”乔婆婆怔愣一会儿，满脸疑惑地端来了膳食给他。尹语画默默地吃着，看不出喜怒来。
等到他差不多吃完了，大伙才都过来用膳。尹语画起身让座：“那我先去牵马过来罢。”焦徉挑眉看了他一眼：“今日这么主动？也罢，你去吧。”白城枫看了尹语画片刻，并不做声。尹语画这才离开，径直到了马厩。看管马匹的是曲老头，现年已是六十花甲的年纪了，但看得倒也很精神。他从马厩里牵了匹白马出来，将缰绳递给尹语画：“今儿个是去刁月会吧？”
尹语画结果缰绳：“嗯。晚上应是可以回来的。”曲老头也懒得回答，乾坤门来来往往的事儿多了，他也不以为奇，只是倒难得去刁月会一趟，想到上次刁月会那几个破人来乾坤门砸场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问道：“搞什么，去那鬼地方？”尹语画微微迟愣了一会儿：“他们少帮主大婚。”曲老头不以为然地“呸”了一声，顺手坐到了马厩旁的一张木头凳子上：“什么狗东西，还大婚，人都没多大呢！”
说着，曲老头从另一张凳子上取来烟袋，美滋滋地吸了一口：“什么时候咋们乾坤门也来个热热闹闹的喜事，就好了。自老六结婚后，好久都没这等好事了。”尹语画看大伙也没有立刻就动身出发的样子，也就倚在马上与曲老头聊起来：“錾师兄大婚时，也是极热闹么？”曲老头又吸了一口烟：“那是当然咯。娶得可是京城里的名小姐哩。当时你和老十二出去了，倒是看不到。唉，都是快十年的事儿了。”尹语画算着，姜錾总也该快三十了，二十岁大婚倒也正好。
尹语画道：“当时没看到也是可惜的很。我只看过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婚礼。”曲老头露出一口暗黄的牙齿：“其实最霉的是老五哩，当时他外出修行，本是来书说是有了意中人。中途又说什么没有的事儿，真是，多大的人了还扭扭捏捏的。现在倒好，没个姑娘家看上他了。老五也是一表人才，但过了那村就没了那店了。”尹语画突然觉得听这些琐碎的婚庆之事很是头疼，牵着马走了。曲老头还在那里咿咿呀呀的，只是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了。
尹语画独自一人，牵着马走在院子里。朝阳此刻才完全升起，还笼罩着轻烟般的薄雾，朦胧的样子。尹语画仰望着天穹，默不作声，此刻，是他最后决定的机会了。
到底要不要去？
他倔强地仰望着，任凭嘴唇被咬的发紫。身后忽地传来笑声：“十三师兄！”尹语画回过头，只见一名清灵的小女孩立于他身后，虽然并未成熟，但眉眼间淡淡的气质加上阳光般温暖的笑容，让人为之心动。尹语画努力地扯上一丝笑容：“安师妹。怎么在这里？”
焦安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短衫，看起来十分娇俏可爱，她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依旧是天真烂漫。她笑道：“是爹爹让我来看看你的，你怎的一个人在此，不去用早膳么？”尹语画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道：“用过了。今日你也一同去刁月会么。”焦安点点头，饶有兴致地冲尹语画身边的马匹嘻嘻一笑。
两人一同前往大门等候。远远地望见杨靖明与一干弟子缓缓步来，杨靖明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银衫，腰间系的是珈蓝色的云绸，佩着乾坤门历代掌门的象征：雲朗环。今日他似乎兴致大好，即使是前往刁月会，面色也无一丝阴翳，见了尹语画和焦安，只笑着颌首，纵身上了马。
乾坤门距刁月会较远。但今日既是刁月会少帮主关志的大婚时节，江湖上各门派碍着朝廷的面子，也不得不派出人马前去赴宴，省得落下个对朝廷不敬的罪名，何况刁月会的淫威，在武林里提起来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因此沿路的各个关卡也已开放，不必像往常一般需要通牒或信笺才可通过，一路顺畅，倒也未至正午便到了刁月会附近。
刁月会处于正临越明皇朝的宫城：竺澜城的边缘地势，大婚的消息一经散播，朝廷也派出人马前来布置添设，一派热闹非凡的样子，远远地就望见一片刺目惊心的大红色，只是太过刺眼，倒显得有些许的媚俗。众人一路逢上许多的门派来客，大家心照不宣，自然也无需说什么嘲讽之语，各自都安守本分，按着武林定下的规矩与顺序，依次进入刁月会拜见帮主。乾坤门自来与刁月会平分秋色，自是无需那么拘谨的，只是今日太多人在场，一个不小心便会落了把柄，杨靖明还是如普通的小派一般，亲自去注了名字，送上贺礼，这才驾马进了刁月会的管辖区域。
一进刁月会，扑鼻的酒香迎面而来，已有许多宾客等待入座。只见关洛云一身青色的长衫，散散地环了一带玉圈，腰间习惯而警惕地别上一柄火红色的长剑，但凡武林中人都耳闻目睹，这便是宝剑火云了。关洛云十分谦和地接待着，与平日的飞扬跋扈截然不同，甚至见到了宿敌杨靖明，都丝毫没有露出一丝的不满或怨恨，只是笑道：“杨兄，好久不见了，今日肯赏脸，真是本帮主的荣幸了。”
杨靖明自然也觉着这恶心，只是不便于表露出来，同样谦和地拱了拱手，笑道：“今日是贵帮少主的大婚，自然是要前来共贺的。”关洛云还想要说什么，其他门派的掌门也都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也就不便再长谈，让下人们安排了座位，又去招待其余的来客了。
众人纷纷入座，旁边的几位掌门见了杨靖明，都凑过来寒暄几句，有时杨靖明招呼不过来，就由焦徉忙着应酬，倒也忙碌。尹语画与白城枫两人辈分不高，也不算年长，何况身份相对于外人太过瞩目，画雪剑和枫刃剑在身，不提防着，太过张扬总是不好的。尹语画向四周望了望，并没有关志和雪见愁的影子。
焦安天性爱热闹，看了这样热闹的场面，不由得兴奋不已，时而问这问那的，尹语画心情不佳，又顾着张望雪见愁，有时也顾不得去与焦安闲谈，使得焦安十分郁闷，白城枫只好哄着她，毕竟是小孩子，不一会儿便破涕为笑了，嘟囔着：“十二师兄最好了！”
待得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杨靖明也回了座。只见关洛云徐徐步上台，将腰间的火云剑取下，递予身旁的小厮，朗声道：“今日是小儿大喜的日子，但我这个做爹的还佩着刀刃，实在是太不给诸位面子了，现已取下。今日大伙能赏脸光临我刁月会，实是关某的荣幸！还请大家不必拘礼，尽管海纳刁月会的一点小食，多谢了！”话音刚落，底下许多人叫好，也动筷子吃起来。
有人叫着要看新娘子，关洛云自是应允。不一会儿便见了两名婢女出来，身后领着新郎与新娘，关志满面春风，穿着殷红色的喜服，胸前挂着大红色的绣花，英俊的轮廓熠熠生辉。尹语画根本无心去看关志是何等模样，一心都在雪见愁身上。只见雪见愁戴着红盖头，牵着绣球与关志一同步上台。底下叫起好来，本来按着武林的规矩，江湖儿女无需拘礼什么民风民俗，也没有新娘子披着红盖头不让见人的道理，但碍于刁月会毕竟是朝廷直系属派，也不便叫嚣着一睹芳容。倒是关洛云朗声笑道：“关某知道大伙都惦记着新娘子呢，愁儿自小在刁月会长大，不似一般女儿家那般姣怯怯的，今日是大好的日子，也无需拘礼什么！若是愁儿愿意，也可以与大伙见个面。”
关志一脸柔情地望向雪见愁，轻声问道：“可以么。”只听得一声：“嗯。”
关志轻轻地掀开了红盖头，他自己也不禁沉醉了。只见一张白皙的面孔缓缓显露，殷红的一点朱唇，润似珠玉的面颊，精致娇俏的鼻翼，含情脉脉而深邃的眼眸，细如柳梢的双眉，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随着一阵清风微微飘散，额前的鬓发拂在耳畔，玲珑剔透的海珠别在微翘的耳垂上，更显得肤色胜雪。众人都不禁看呆了，伸出的竹筷僵在半空中，迟迟未落下，有的嘴里还咕着酒，嚼着饭菜。
尹语画一阵激动，他从未看过雪见愁穿暖色的衣裳，本以为她只适合穿冷色的衣服，今日一见，娇俏明媚更胜从前，不由得心头一荡，只是更多的一阵凄苦。他本想别过头去不再看，只是雪见愁清亮的眸光无意间投在了他面上，竟是迟迟未移开。
他鼓起勇气直视着她，尽量看起来没那么苦涩。只是她眼里竟闪烁了一点点的泪光，不过也只是那么一丁点，不知是被眩目的午阳照射，还是因看到了尹语画憔悴不堪的样子。尹语画后来才知道，那天她看到自己，第一个念头便是心如刀绞。
零星的泪光并没有继续泛滥流淌，她只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复而看向了关志。尹语画有一刹那的失落，明明知道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关志见雪见愁正望着自己，自是喜不自胜，忙握住她的手，脉脉相望。雪见愁的脸庞泛起一丝红晕，不再去看他，但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尹语画身上，眼里的泪光似又要闪烁，她只好忍着娇羞再去看关志的脸庞。
其实当时尹语画以为是他自己太憔悴的面孔吓着她了，她觉着恶心，不愿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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