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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十

    神农祭坛公园是为祭祀炎帝而修建的。祭坛的主体建筑是一个巨型的牛首人身雕像。雕像高有二十多米,宽有三十多米。雕像的前方有个瞻仰台,瞻仰台下大约有三百多级的台阶。整座雕像矗立在苍翠的群山之间,气势是那么恢弘,场面是那么壮观。广场上,游客如织,人声鼎沸。在这里,欢笑是无忧无虑的,嬉戏是无拘无束的。许多人举着手中的照相机,不停地“咔嚓”,企图把迷人的秋色和诱人的神韵永远攫为己有。神农架的秋天真是美不胜收,连那清爽的秋风都可以使人沉醉。深深地吸一口含有芳香的凉爽的空气,那种舒畅的感觉会在瞬间渗透五脏六腑,渗透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他站在远处,默默地观望着。牛仔骑在他的肩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头。他也用双手紧紧地搂着牛仔的两条腿,下意识地用牛仔的两条腿遮住面孔的两个侧面。

    “忠哥,你今儿地休息吧。”孟秀兰一早就对他说。

    “我不累,干吗要休息?”他说。

    “我要你休息!你带着牛仔,到神农祭坛玩玩嘛。”

    “好吧……”

    “记住,到了那儿,买点红烛和线香,祭祭炎帝。”

    “为什么?”

    “乞福嘛。让先祖保佑我介都平平安安,幸幸福福。”

    “好的。”

    “那儿有一棵古杉,知道树龄是多少年吗?”

    “一百年?”

    “一百年在神农架连孙子都当不上。”

    “多少年?”

    “一千二百多年。”

    “是吗?”

    “听说是唐朝时种的。”

    “哦……”

    “你不是一直惦着香溪吗?香溪也在那儿,去玩吧。知道为么斯叫香溪吗?

    “为什么?”

    “听说当年王昭君在溪中洗脸时,把一串珍珠掉在水里,从那以后,溪水一年四季都芳香扑鼻。”

    “王昭君是谁?”

    “《昭君出塞》这出戏看过吗?”

    “没有。”

    “王昭君是汉朝的宫女,皇帝把她送到塞外,嫁给匈奴王了,她是四大美女之一呀。”

    “哦……哦……”

    “她就是我介神农架人,是在香溪源头出生的。”

    孟秀兰说起神农架,语气总是那么得意。不知为什么,他非常喜欢孟秀兰对他发号施令。从小他就习惯独往独来,我行我素,讨厌别人对他指手画脚,说三道四。自从来到神农架,来到二欢喜村,来到仙山农家乐,他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许多。他特别爱听孟秀兰的声音,那声音让他感到那么清脆悦耳,动人心弦,可以让他忘记烦恼,忘记忧愁,忘记劳累,忘记过去的伤痕带来的阵阵痛楚。

    “忠哥,穿上!”

    “什么?”

    “西服!”

    “我……我怎么能穿……”

    “我要你穿上!”

    他乖乖地顺从了。穿上西服,系上领带,站在镜子前面一照,他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就是他。面对着镜子中道貌岸然的自己,他竟手足无措,无地自容。孟秀兰站在旁边,抿着嘴笑了,笑得那么甜蜜,笑得那么开心。看到他出了一头汗水,孟秀兰才做出妥协,允许他脱下上衣,解下领带。

    “忠叔,那个人咋长了牛角?”牛仔问。

    “他是神农。”他说。

    “不对,妈妈说是炎帝。”

    “炎帝就是神农。”

    “为么斯他有两个名字?”

    “也许……一个是大名,一个是小名。”

    “跟我一样,也有大名小名吗?”

    “当然一样。”

    “他为么斯长角?”

    “他喜欢牛,就把牛角戴在头上。”

    “他为么斯闭着眼睛?”

    “他在想治国的事情。”

    “他咋冇得身子?”

    “大地就是他的身子。”

    “那他咋走路?”

    “他不走了,他永远在那里。”

    “他为么斯要永远在那儿?”

    “因为山好,水好,人更好……”

    他突然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两条腿下意识地拔了起来,移向小路旁边的地摊。地摊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有葡萄,有核桃,有板栗,有香蕉,还有猕猴桃。神农架的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这里的水果大部分是野生的,让人看了垂涎欲滴。他放下牛仔,买了两斤猕猴桃,和牛仔蹲在地下吃了起来。野生的猕猴桃只比核桃大一点。这些猕猴桃已经熟透了,轻轻地剥开果皮,翠绿鲜嫩的果肉就露了出来。放在嘴里咬一口,酸甜鲜美的味道立刻勾起人的食欲,使人吃了第一个还想吃第二个。

    “忠叔,你也不走了,是不是?”

    “你希望我走吗?”

    “我不让你走。”

    “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

    “妈妈也不让你走。你要走了,妈妈会哭的。”

    “是吗?”

    他的神色不由得沉了下来,内心突然涌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害怕什么,既然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难道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午后下起了小雨。想不到雨中的神农架更加迷人。山顶上烟云缭绕,山谷中水雾弥漫。烟云水雾相互纠结,相互攀附,时而翻腾,时而飘浮,再和蒙蒙细雨交织在一起,使得群山变得迷迷茫茫,若隐若现,如梦如幻,好像耸立在半天云中的仙山,向人们发出含情脉脉的呼唤。不一会儿,雨又停了。笼罩在山顶的烟雾开始缓缓地消散,远处的峰峦魔幻般地从薄纱中显现出来。浮云朵朵,大团大团地聚集,大团大团地分离,时而升上高空,时而沉入山谷,犹如一群翩翩起舞的仙女。山林间,百鸟的啼啭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管弦伴奏。突然,金丝猴的一声声长啸划破了长空,不甘示弱地加入了这场美轮美奂的演出。漫山遍野的野菊花一簇簇,一团团,全都抖出了灿烂的笑脸,似乎在向游客们敞露它们无限喜悦的情愫。

    他扛着牛仔,利用雨停的工夫,一口气地跑了回来。刚刚走进餐厅,鹦鹉就向他们抖动着翅膀。

    “欢迎光临!”

    牛仔伸手指了指鹦鹉,显得不太高兴。

    “憨子!”

    “憨子!”

    牛仔骂一句,鹦鹉也跟着骂一句。

    餐厅里有五六个客人在就餐。觥筹交错,美酒佳肴已经让客人们堕入五里雾中。

    他带着牛仔躲进自己的房间。桌子上摆放着一块黄杨木和许多树瘤,有桦树的,有枫树的,也有柏树的,是他刚刚搜集到的。他收集这些树瘤,打算随形赋意,雕刻一些神农架特有的形象。这几天,他用鸡翅木雕出两个精致的花瓶,放在餐厅里。还用枣木给孟秀兰的父亲孟庆祥雕了一个烟斗,烟斗的一侧,他利用枣木的瑕疵,巧妙地雕出一朵梅花。孟庆祥手握着烟斗,乐得半天合不拢嘴。他也雕了一些猪、牛、羊、狗之类的动物,是他送给牛仔的礼物。现在,面对桌子上的黄杨木,他有些犹豫不决。他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收集三十三块黄杨木,雕一组观音像。但这块黄杨木是他刚来时,孟秀兰给他的。他想为孟秀兰雕点东西。既然是为孟秀兰雕的,那一定要让孟秀兰满意。

    “牛仔,想要什么?”

    “大象吧。”

    “大象?好!”

    “龙!”

    “龙?好!”

    “狮子!”

    “狮子滚绣球?好!”

    他双手握着黄杨木,缓缓地抚摩着。这块黄杨木虽然不太大,材质非常好,不考虑周全他不敢下手。

    “炎帝是一定要拜的,可灵了。”孟秀兰说。

    “是吗?”他听得很认真。

    “你不信可不行,一定要信。”

    “只要你信,我就信。”

    “去年,我让他爸爸去祭拜炎帝,他偷懒了,冇得去,结果不是出了车祸吗?”

    “是吗?”

    “神灵的事情,马虎不得。炎帝是先祖,祖祖辈辈都祭拜,能说冇得用吗?”

    “好吧,你让我去,我一定去。”

    ……

    他笑了,一把把牛仔揽在怀里。

    “我知道雕什么啦。”

    “雕么斯?”

    “雕个神农,就像神农祭园的神农。”

    “为么斯呀?”

    “雕个神农,摆在餐厅里,你妈妈随时可以祭拜。”

    他放下牛仔,拿起了雕刀,开始琢磨起来。

    餐厅里突然传来了嘈杂声。他拉开门,从门缝向外看。一个矮胖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鹦鹉。

    “欢迎光临!”

    “鹦鹉大哥……大哥,你怎么就……就会这一句……”

    “就会这一句!”

    “你学我?”

    “你学我?”

    “好……好……再学……再学……”

    “好……好……再学……再学……”

    这只鹦鹉真的是非常聪明,它模仿酒鬼的大舌头居然惟妙惟肖,那声音仿佛是录音机录出来的。

    “你……你混蛋……”

    “你……你混蛋……”

    “你……你该死……”

    “你……你该死……”

    “你……你是个婊子……”

    “你……你是个婊子……”

    “我……操你妈……”

    “我……操你妈……”

    “你……你……你敢骂我……”

    “你……你……你敢骂我……”

    众人哄堂大笑。

    矮胖子恼了,猛地伸手抓住鹦鹉,把鹦鹉从鸟架上抓下来,狠狠摔在地下。

    “我叫你骂我!我叫你骂我……”

    鹦鹉没有声音了,躺在地下死了。

    牛仔一下子冲了出去,抓住矮胖子的衣袖不放。

    “你赔我鹦鹉!你赔我鹦鹉……”

    牛仔的哭声把孟秀兰引了出来。

    “哟!这是咋啦?”

    “它……它骂我!”

    “它是一只鸟,咋会骂人呢?是你在教它吧。”

    “谁叫……叫它骂我……”

    “这位先生好不讲理,你不教它它咋会骂人呢?”

    “我……我不管……反……反正它骂我……”

    “这样吧,我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他看见孟秀兰掏出了手机,好像条件反射似的,腾地跳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地冲了出去,一把抓住孟秀兰的手。

    “秀兰,这点小事用不着报警。”

    “这位先生不认账!”

    “他是喝高了。”

    他来到餐桌旁边,把矮胖子扶回坐位上。

    “诸位都是一起的吧?”

    “是,是,都是一个单位的。”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们也是有营业执照的,是合法经营,经不起折腾。这只鸟在这里不碍事,一个大活人怎么跟一只鸟过不去呢?这不是笑话吗?说鸟骂人,天底下有人信吗?这可不是聊斋故事……”

    “老板说得是。他是喝醉了,其实他是个好人……”

    “警察要是来了,可不问是不是喝醉了。”

    “是,是,别惊动警察,还是私了吧。”

    “警察要是来了,这叫寻衅滋事,少不得要关上几天。诸位都是从城里出来旅游的,图的是开心,图的是乡下的好空气,好光景,谁也不想来添堵,是不是?”

    他的一席话说得众人无不点头称是。谁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希望败坏了游玩的兴致。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矮胖子的同伴决定掏出一千块钱,作为鹦鹉的赔偿。

    一场风波平息了,他松了一口气,却不料一个打扮时尚的中年女子站了起来,向他招了招手。

    “老板哪,这对木雕花瓶在哪儿买的?”

    “哦,不是买的,是自己做的。”

    “是吗?雕得真好!卖给我吧?”

    “对不起,大姐,这东西是不卖的。”

    这是他为餐厅精心雕刻的。两个花瓶的四面都刻着不同的人物、动物、花草,显得那么古朴典雅,端庄华贵,情景交融,和谐生动。花瓶里插着孟秀兰采摘的野菊花,使人一进餐厅,就倍感赏心悦目。

    “老板,卖吧!我太喜欢啦!老板还可以再雕嘛!”

    “大姐知道这是什么木材吗?”

    “不知道。”

    “这是鸡翅木的。纹理非常显著,非常独特,属于红木。大姐知道怎么保养吗?”

    “你告诉我吧。”

    “不能在上面堆压重物,也不能和金属类的硬物混放,不然的话,鸡翅木会扭曲变形。不能用水冲洗,更不能用化学品来擦洗,不然的话,鸡翅木的纤维就会被破坏。”

    “懂啦!懂啦!卖给我吧!”

    “大姐,这……”

    “老板,一个二百,两个四百,怎么样?”

    “大姐,你知道吗?这得花费多少时间……”

    “一个三百,两个六百……”

    “大姐……”

    双方讨价还价,最后定下七百元。孟秀兰连忙把野菊花拿出来,找来几张旧报纸,把两个花瓶包裹好,交给那个女客人。

    看到自己的作品有人买,他心里很高兴。在廊坊,虽然他的作品也在柜台上出售过,但那时的他属于打工性质,与作品的售卖毫无关系。自己亲手把自己的作品卖给客人,这还是他人生的第一次。这个第一次对他来说,意义特别重大,至少让他感觉出生活的趣味,使他对生活产生了依恋之情。

    黄昏时分,他坐在灯下,开始用泥巴塑制神农的神像。为了塑制得精准,他还特意打开电脑,利用百度图片搜寻的功能,找出一堆神农祭园的神农雕像,从中选择最为清晰的一张,作为参考。他一会儿用手捏,一会儿用刀子削,每一个动作他都是那么认真。泥稿只是用为木雕的参考,按照他的木雕技艺,只要有个大概的形象就可以了。但因为这是黄杨木雕,而且又是为孟秀兰雕刻的,他不敢马虎。只有泥稿让他满意了,他才能用铅笔在木料上按照泥稿画出轮廓,然后再用雕刀进行雕刻。在神农架,不仅可以找到许多优质的木料,而且竹子的品种也很多。在这里,他可以从事木雕,从事根雕,还可以从事竹雕。他从来也没有发财的梦想,他只是觉得,这一辈子能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惬意呢?

    “哥哥,你在刻什么?”婷婷站在他面前问。

    “刻头猪。”他说。

    “刻得再好有什么用?又不能吃。”

    “给你玩嘛。”

    “猪的肚子怎么瘪啦?”

    “这些木头太次,一不小心就削掉了……”

    “嘿嘿嘿……哥哥的猪不长肚子……”

    “别动!瞧你,把猪耳朵弄断了。”

    “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

    “好吧,就算让你吃了一个猪耳朵。”

    “不算!木头的,不算……”

    ……

    神农的雏形很快出现了。他对着电脑上的照片,仔细地加以比较,感到很满意。他从电脑里查出来,神农祭坛下面的台阶一共有三百四十三级,神农的头像高二十一米,宽三十五米。用这块黄杨木雕刻,神农像倒是可以按照比例缩小,但祭坛下面的台阶和草木不可能雕出来。他决定突出完整的神农神像,祭坛下面的台阶和草木从简,祭坛两侧的八组壁画,只能全部省略。

    一阵凉风从门外吹进来,孟秀兰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忠哥,这么专心呀?”

    “秀兰……”

    “客人都歇了,你还不歇个歇?”

    “我……我在雕点东西……”

    “雕么斯?”

    “雕个神农。”

    孟秀兰来到他面前,仔细地观看泥塑的神农像。看到两个翘起的两个牛角,孟秀兰扑哧一声笑了。

    “真像!真像……不是木雕吗?咋用泥捏呢?”

    “这是泥稿,是木雕的参考。”

    他不停地搓着两只手,有些局促不安。他的脸一阵阵地发烧,内心的紧张使他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他没有想到孟秀兰会闯进他的房间,更何况此时此刻天色已经晚了。在他二十几年的岁月中,有十年的光阴是在监狱里度过的。他几乎没有什么社交活动,自然也缺乏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像孟秀兰这样的好女人,在他的心目中是非常圣洁的。在这样的女人面前,他除了自惭形秽,根本不可能产生其他念头。自从走出监狱,在他的脑子里,就不曾有过“前途”、“未来”这样的字眼,走一步,看一步,随遇而安,就是他的全部生活准则。至于将来骨头扔在哪儿,他根本不在乎。他的手枪一直藏着,完全是因为他碰上了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给了他舒适而又安定的生活,他非常满足,在这种情况下,他又能乞求什么呢?这样的生活他曾经追求过,生活却无情地作弄了他。如今,这样的生活竟意外地出现了,他怎么能不格外地珍惜呢?

    “忠哥,给谁雕的?”

    “雕着玩的。”

    “不说实话!牛仔告诉我了,你是给我雕的。”

    “嘿嘿……只是想让你祭拜神农方便一些……”

    “你真好!你的手艺是在哪儿学的?”

    “自己琢磨的。”

    “神农架这样的材料有的是,我看你可以办个工厂。”

    “我只是雕着玩……”

    孟秀兰坐在他的床上,两手按着床沿,目光显得有些神秘。

    “我舅舅今天来了,他看见你雕刻的东西。”

    “他不喜欢?”

    “不,他想让你到镇里办厂子。”

    “到镇里去……”

    他顿时有些慌乱。孟秀兰的舅舅是镇长,在他的心目中,镇长就是一镇之长,是一个镇子最大的官。最大的官为什么要管他办厂不办厂的事情呢?难道孟秀兰嫌弃他?或者孟秀兰的父母对他有什么看法?莫非孟秀兰为了赶走他而找的借口?他偷偷看了孟秀兰一眼,孟秀兰的神色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恶意。他猜不透孟秀兰的心思,也不敢向孟秀兰提出让孟秀兰为难的要求。假如孟秀兰真的嫌弃他,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二欢喜村,骑上他的摩托车,周游四海,浪迹天下。往西,他可以到甘肃,到宁夏,到新疆;往南,他可以到广西,到云南,到贵州……不过,让他离开神农架,离开二欢喜村,离开孟秀兰,他心里有点舍不得。这样好的地方,这样好的环境,这样好的女人,他以后还能有机会碰上吗?当然,他并不记恨孟秀兰,孟秀兰即使要赶他走,那也只能怪自己的确不招人喜欢……

    “忠哥,愿意不愿意呀?”

    “我……秀兰,我这个人太笨,太笨……”

    “我冇得问你笨不笨,是问你愿意不愿意。”

    “我是说,我不太适合……”

    “你有这手艺,咋不适合?”

    “反正不适合……”

    “你是说,不愿意?”

    “嗯……这里……这里挺好……”

    他侧过头,望望窗外。一片紫红色的晚霞在西方的天空燃烧着,神农架的山山水水也都被染成了红色。一束霞光透过窗玻璃射了进来,把孟秀兰包裹起来,孟秀兰的面孔也变成了绯红色的。他局促不安地坐着,两只手也不知放在哪里才好。

    “忠哥!猜猜看,有么斯好事?”

    “我猜不出来。”

    “猜猜看嘛!”

    “路上捡了个大元宝。”

    “比元宝还值钱。”

    “那就猜不出来了。”

    “身份证!办好啦!”

    “身份证?”

    “舅舅今天特意送来的,他让你保管好,别再丢了。”

    他半信半疑地从孟秀兰手中接过一张身份证。看见身份证上印有“神农架”、“二欢喜村”和“何忠”的字样,他的眼睛湿润了。本来他对办理身份证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他之所以告诉孟秀兰,他的身份证丢失了,只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没有想到孟秀兰非常认真,竟然帮着他办了一件他认为根本办不到的事情。从天津逃出来,一路上,他使用的都是假身份证。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个真的身份证,尽管身份证的内容和假身份证一样,都是他虚拟出来的,但这个身份证是不怕查验的。他一下子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一个崭新的起点,他终于可以和过去的生活道别了。从现在起,他已经是神农架二欢喜村的村民何忠,不再是河北廊坊人杜正德。遇上这样天一般大的喜事,如果不是在孟秀兰面前,他真想跳起来,狂呼一番。

    “秀兰,谢谢你!谢谢……”

    他平生第一次从口中吐出了“谢谢”两个字。

    孟秀兰低下头,没有说话。他又偷偷看了一眼,孟秀兰的神色还是那样平静,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

    “秀兰,我……”

    “想说么斯就说。”

    “你要是觉得我在这里不合适,我明天就走……”

    “你胡说么斯!”

    孟秀兰突然举起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肩膀上。

    “秀兰……”

    “忠哥,你不想到镇里办工厂,是不是想留在这里?”

    “嗯……是……”

    “憨子!说一声不就行了吗?”

    “我……我是怕……”

    “憨子!憨子!这里多需要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今天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咋搞……”

    “你真想让我留下?”

    “我想让你留下一辈子,愿意吗?”

    “愿意……”

    “憨子!真是憨子……”

    孟秀兰怪嗔地白了他一眼,面颊旋出了两个酒窝,显得那么楚楚可人。

    “忠哥,你知道我想么斯吗?”

    “你想什么?”

    “我希望你是老板……”

    “你呢?”

    “我当老板娘……”

    孟秀兰突然抱住他的一条手臂,把脸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他顿时感到一团熊熊的烈焰向他涌来,燃烧着他的身体,也燃烧着他的心。他没有喝酒,却已经醉了。醉意蒙眬中,他仿佛站在云霄之上,飘飘然,昏昏然,两只脚已经找不到着力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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