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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1晋江文学城

    上回说到黛玉见到香菱,因思及贾雨村之忘恩负义,不禁心中暗叹,她本是贾雨村的学生,不能置若罔闻,兼之她对香菱生出十二分怜悯之意,便出言向宝钗索要香菱。但是黛玉曾听林隽说起过薛蟠强抢香菱的来龙去脉,不知宝钗是否能做主。倘若宝钗能做主,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只能让林隽另设他法。

    因此,黛玉突然开口,亦有一二试探之意。

    宝钗轻易不动声色,素与黛玉情分颇佳,闻得黛玉之求,心中固也遂意,奈何香菱本是薛蟠买来,她并不敢做主,只得半吐半露地道:“妹妹要这个丫头,本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她服侍家慈日久,今儿随我出门好长些见识,因此须得回禀家慈方可。”

    黛玉了然一笑,道:“姐姐回去可要跟薛太太好生说一说,我极爱这丫头,但愿薛太太肯割爱相让。”

    惜春听了,笑道:“薛姨妈最是大方体贴,怎会连个丫头都舍不得?宝姐姐回去跟姨妈说一声,姨妈还不赶紧打发了香菱来伺候林姐姐?”

    宝钗闻言苦笑,若她能左右,早就满口答应黛玉了,何苦用这些话来推脱?

    看着黛玉眼里一点期待,又听了惜春的话,宝钗忖度再三,方道:“我回去跟妈说,若是能舍了香菱倒还罢了,若是不能,还请妹妹见谅。”

    回去跟薛姨妈说起,薛姨妈怔了怔神,瞅了低眉顺眼的香菱一眼,道:“好好儿的怎么林姑娘偏看上这丫头了?不过是个丫头,我不是不舍,只是你知道你哥哥的倔强性子,他看中的丫头,这半年不知道跟我打了多少饥荒,怎会舍得送人?”

    宝钗叹道:“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林姑娘从来不生事,凡事待咱们也有礼有节,好容易瞧中了香菱,若是不送她使唤,倒显得咱们小气似的。”

    薛姨妈想了想,道:“等你哥哥回来,跟你哥哥商量。”

    宝钗并不认为薛蟠愿意割舍。

    香菱生得模样儿极标致,不说别人,便是宝钗,亦觉得颇有不及,见惯了风月的薛蟠一眼就瞧中了她,为此还打死人命,幸亏冯家无人,不然官司未必能轻易了结。

    说到香菱,薛姨妈想到了那件人命案子,眉头皱了皱,再看香菱时,已见微愠,低声道:“林姑娘为人厚道,性子坦率,若说喜欢香菱,必然是极喜欢才来开口,若是别人,我还怕他们要了香菱去拿捏着你哥哥的官司呢!”

    薛姨妈又喜又气,所喜者能与林家交好,所气者香菱连累薛蟠如斯。

    香菱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声,丝毫不在意自己所属何人。她不过是个薄命之人,连累冯家公子惨死,哪里还能做自己的主?

    宝钗听了薛姨妈的话,却不以为然道:“哥哥何曾亲自动手?倒说得跟哥哥打死了人命似的,还不是那起子小厮挑唆的?妈很该敲打敲打跟哥哥的人,免得哥哥在京城里跟在金陵似的,得罪了人也不知道,京城可不是金陵,咱们都得罪不起。瞧瞧林家大爷,年纪比哥哥小了六七岁,饶是拜了侯爷为师,也没见张牙舞爪的气派。”

    说到这里宝钗不由得十分羡慕黛玉,她虽无母亲教养,但父亲尚在,兄弟长进,哪里如自己幼年丧父,兄长无能,以致于家业渐渐凋零,自己一个女孩儿家无力扭转颓势。

    薛姨妈听完,不禁含泪道:“我的儿,你哥哥的性子,我如何不知?原先说进京来,好歹有你舅舅和你姨爹管束,不曾想,你舅舅外放,你姨爹公务繁忙,你哥哥竟比在金陵还淘气些,现今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宝钗微微蹙眉,道:“我听说家学里很不好,哥哥还在那里上学,岂不是学得更坏了?”

    此话一出,慌得薛姨妈忙道:“我怎么不知道?”

    宝钗道:“妈妈如何能知?我听探丫头说的。前儿个宝玉等人在学里打架,只是没传到老太太跟前。哥哥时常不去上学,也不知在外头做些什么。”

    薛姨妈忧心忡忡,道:“可怜咱们家没个能管束他的爷们,若有,也不至于这样。”

    宝钗素贴母怀,见她为薛蟠感到焦虑,遂出言劝慰道:“等哥哥回来,妈妈好生说他几句,宁可让他在外头交好林大爷,也别跟那些纨绔子弟走马观花。林大爷情性谦和,人品稳重,倒比这府里的爷们信得过。”

    薛姨妈点头道:“你哥哥几次都夸赞林大爷,哪怕学了林大爷三分,我便放心了。”

    母女两个商议妥当,只等着薛蟠回家,不想到了晚间,母女二人从贾母处回来,仍不见薛蟠人影。薛姨妈焦虑不已,道:“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厮混什么?明知咱们娘儿两个在家里担忧他,他也不说打发人来说一声。”

    宝钗忙命人去找。

    半日后,去的人方接了醉醺醺的薛蟠回来。

    薛姨妈看毕顿时火冒三丈,意欲斥责,却又不舍,见他醉得狠了,知今日不是说话的时候,便命香菱道:“没见大爷眼都睁不开了?还不快去铺床!”

    一面打发香菱去收拾铺盖,一面又同喜同贵端了热水来给薛蟠洗脸洗脚。

    薛蟠醉睡一宿,丝毫不知母妹如何担忧,如何操劳,第二日起来正要出门,被宝钗叫住,仍在吩咐人备车,吩咐完了,方回头道:“妹妹叫我做什么?我才和人约好,不能迟了。”

    宝钗不觉红了眼眶,对薛姨妈道:“妈,你听听,昨儿一天哥哥不在家,好容易找回来了,也醉得不知事,现今清醒了,连话都不说一句便出门去。”

    薛姨妈忙道:“你若为这个跟你哥哥生气,不知道有多少呢!”

    说罢,对薛蟠道:“你别恼你妹妹,我也恼你呢!我们有正经事跟你商量,偏你跟个没笼头的马,一天到晚不在家。”

    薛蟠不禁有些羞惭,忙问是何事。

    宝钗将黛玉所求细细说与他听,不料薛蟠立时拒绝道:“既是个丫头,林家的丫头难道比咱们家的差?光我知道的,林家带进京的丫头就有上百个了,比咱们家的多十倍,偏来打香菱的主意。自打我买了她来,妈都不许我碰!”

    薛姨妈气道:“你多大年纪了?还只想着这些?依我说,把香菱送走,咱们倒清净些!”

    薛蟠脾气上来,一叠声地连说不给。

    宝钗觉得很不像,软语道:“哥哥,横竖是个丫头,咱们家还能缺了?你若想要,买上十个八个!林姑娘只求了这么一件事儿,咱们若是不给,你如何面对林大爷?亏得你还说林大爷对你不似旁人待你,连个丫头都舍不得给!”

    薛蟠一时无言以对。

    宝钗见状,乘机再接再厉地道:“谁不知道林大爷最敬爱这个姐姐,林姑娘不得香菱心里不欢喜,林大爷若为此远离了哥哥,哥哥岂不是得不偿失?”

    薛蟠皱眉道:“林兄弟可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宝钗从容说到:“倒不是说林大爷小气,只是到底不自在,哥哥也好没意思。香菱送了给林姑娘,咱们两家彼此亲密些,比什么都强。”

    看着香菱清丽不俗的脸儿,薛蟠一阵心痒难耐,哪里舍得。

    薛姨妈在旁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倒是对香菱生出三分怒色来,出声为宝钗撑腰,道:“你妹妹说得很是,好孩子,你竟是答应罢。明儿我给你钱,再去买两个标致的女孩子来使唤,一进来就给你开脸儿放在屋里,如何?”

    薛蟠眼前一亮,但随即买来的丫头哪里比得香菱齐整?况且香菱还未到手,薛蟠想着己有银子,买几个丫头不能?偏还要送个香菱出去?便是不送香菱给人,他依旧照样买几个丫头过来使唤。

    宝钗和薛姨妈恐他拒绝,忙说了许多话儿,陈述其中的厉害。

    薛蟠道:“我说不给就是不给,他们家丫头多得很,拣标致的挑上来给林姑娘使唤就是,来要咱们家的丫头作甚?妈和妹妹也别跟我说了,我可听不懂。”

    说着,不顾薛姨妈和宝钗的阻拦,径自扬长而去。

    剩下薛姨妈和宝钗十分气苦,怔怔地落下泪来,薛姨妈更是连声道:“这个孽障,怎么就不想想,一个丫头哪里比得交好林家?”

    薛蟠既不愿意,薛姨妈只得打发人跟黛玉致歉。

    黛玉心中叹息不绝,虽未得到香菱,但仍然让来人回去对薛姨妈母女道谢,事后跟林隽说了一声,盼他能想个法子。

    林隽听完来龙去脉,笑道:“姐姐放心罢,让我跟薛大爷说。”

    黛玉点点头,因见他换了出门的衣裳,问道:“你今儿出去?去见谁?”

    林隽今日出门却是接到了贾琏派人送来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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