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12 离间（四）
月色正浓，两人却无心欣赏这美景，一路上未暮一言不发，虞渊也似深藏心事，只是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在这寂静的深宫中。
“到了。”未暮放慢了脚步，见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牢房前，顿时长松了一口气，缓声道，“荣光！”
“未暮。”被唤作荣光的男子一脸欣喜的挥舞着手，见着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人，脸色突变，不屑道，“就是他么？”
“嗯。”未暮微点了点头。
“你是如何说的？”虞渊低声道，他见男子一身戎装，腰间还挂着个死牢的禁卫令牌，显然是这里的守卫，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让他们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况且，男子对女子的称呼，竟然不是尊位，而是亲密的昵称……虞渊不觉有些恼火，也不知道自己这怒气是从何处而来。
荣光较有兴趣的打量着男子，扬眉道，“你说他曾是林飞鸿的麾下兵士，此次随废物公子过来为质，因为记得林飞鸿的大恩所以想要前来拜谢？”
虞渊面色微沉，“废物公子”四字让他更觉怒火中烧。
未暮暗道不好，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万一发作起来被拆穿了可就糟了。于是装作推搡着虞渊上前，实则轻捏了捏他的后背，示意他忍耐。
“就他这副小白脸的模样，也曾上过战场？”荣光狂笑，他也没有上过战场，只是觉得将士的模样就该像是贺家那几个粗壮沉闷的模子，眼前这个面容似乎太过俊朗，又曾救了未暮一命，简直……是自己极大的威胁，所幸他现在与那废物质子一样是个阶下囚，地位哪里及自己的万一，更何况……今日自己帮未暮还了这份恩情，他们也就互不相欠，他就可以滚远些了，想到这里荣光才收敛了笑意，换做一副严肃的模样道，“快进去。”
虞渊还是第一次被人唤作那三个字，何况还是被一个外貌粗鄙思想肤浅的男子，更觉恼怒，但有要事在身，他还是只能装作充耳不闻，其实对于虞渊而言，更大的侮辱也曾默默忍受过，今日的事情却没想到会如此上心，是因为在那人面前么？
他侧过脸正想看看身后的女子，却觉腰部被人一推，女子附耳低声道，“时间不多了。”
虞渊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微笑着看着令他憎恶的男子，大步走进了死牢。
“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快一点。”荣光朝未暮挤眼道。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将那几个老古董骗走，才能在女子面前“显露一手”，可不能耽误了时间坏了事儿。
“谢谢你。”未暮点了点头。
“你我之间，需要这么客气么？”荣光扬眉道，下意识的想要抓住女子的手，却扑了个空。
男子的“小动作”尽收虞渊眼底，他面色微沉，借护着女子下台阶的机会悄然将女子往自己怀中一拉，躲开了那只“熊掌”。虞渊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男子，淡淡道，“公主小心台阶。”
荣光一脸铁青，见两人已经走下台阶，只能悻悻转身将牢房门铁门关上，在外候着。
未暮哪知这电光石火间的硝烟弥漫，视线早已被台阶下的景象所吸引……
九级台阶缓步而下，一个简陋的方木桌子上还放着些未收拾的碗筷，虞渊微颔首，两副碗筷，看来死牢内部的守卫并不严，他快速扫视了眼周围的环境，这才发现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女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审问俘虏的木架上一片狼藉。
虞渊早已司空见惯，这些刑具臻国也有，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女子却是第一次见着，未免会觉可怕，虞渊心底略微泛起一丝不忍，朝还站在台阶上的女子道，“丫头，你还是去外面等着吧。”
未暮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虞渊沉思了片刻，他刚才的话语纯粹出于好意，并未想要支开女子，他倒不是个坦荡的人，只是论计谋方面，两年过去了女子依旧差他一大截，他只需稍微防备下便可。只是女子若是不放心，自然便要留下……
虞渊也就不再多言，缓步走到了刑具前，只见男人低着头，被铁链绑在了一个用木材做成的“十”字形刑具上，赤裸着上身，满是暗红色的鞭痕。虞渊面色微沉，大步上前走到了刑具的侧方，微松了一口气，索性他们还未用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否则不死也是残废终身不能练武了。
“林将军……”虞渊低声道，见男子头发凌乱，小心的伸手为他梳理开额前垂落的青丝，那人一怔，吃了的偏过了脑袋，黯淡的眸子中泛起了一丝光亮。
“公……子……”林飞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死灰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生气，“你……”他欲言又止，这才发现石阶上还有一个陌生的人影。
“不要紧。”虞渊示意他无需在意石阶上的女子，小心的又打量了一番男人的伤势，面露痛楚道，“林将军受苦了，虞渊来迟了。”
“是末将的错……害了公子……”林飞鸿长叹了一口气，见男子在此，还原本以为是梦境，现下稍微清醒了，自然也猜到了其中的因果，无不愧疚道，“害公子受了如此委屈！”
“无碍。”虞渊蹙眉，想要安抚男人却见他片体鳞伤，竟无处下手，只能将伸出的手紧紧捏了起来，一拳打在了墙壁上。他咬牙道，“当日究竟是何种情况？”
“唉……”林飞鸿深吸了一口气，沉思了片刻才道，“前方军情告急，太子却故意克扣军粮，昭扶公子为了解末将之困，不惜变卖了府中的家产，依旧杯水车薪……”
虞渊这才想到于灵城遇到昭扶时，见他夫人一身素衣，原本以为是她崇尚节俭，想必也有这层原因，不由一叹。
“却没想到太子竟然收买了末将的副将，将军情偷偷传递给荣亚……”林飞鸿神色激动，“末将拦下了他们之间穿信的飞鸽，可惜为时已晚……”说道此处，当日的种种委屈、愤慨又浮现在脑海，林飞鸿只觉眼前一昏，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刀光剑影、尸山血海……他见着无数熟悉的属下为护自己离开而倒在了阗国的刀剑下，仿佛烈狱一般的场景让他胸中奔涌出一阵血腥之气，未忍住一大口鲜血喷出。
“啊。”未暮吃惊的捂住了嘴，虽说兵不厌诈，但她也觉阗国此胜来得并不光彩，对立场不同的林飞鸿却升起了一阵敬佩。
“公子……”林飞鸿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下来，刚才的激动让本就受了内伤的他变得更加虚弱，声音已经弱不可察，“末将腹部藏有……”
虞渊见他眸光突然一寒，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沉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望向了男人的腹部，只见上面一片狼藉、满是窟窿，有些肉已经溃烂，血腥味里混杂着刺鼻的臭气，虞渊眉头微蹙，朝身后站着的女子道，“丫头，匕首给我。”
未暮一怔，不知他突然转过身来要匕首如何，难道是要替他解脱？心中略有犹豫，但匕首却抛给了男子，“你可不能杀了他。”
“呵。”虞渊苦笑，缓缓拔出了匕首，匕首在女子的身上带了两年了，却依旧如他初交给她时那般，显然她保管是用了心的，他收敛了神色，将匕首插入了男人腹部溃烂的最为严重的那团烂肉处，他听到了男人口中痛苦的喘息声，手稍微一顿，继而手下的功夫变得更加利落起来，不到一会儿将一团沾染着血肉的黑色物体从男人腹中取出。
“将军用心良苦。”虞渊用手将令牌上的血肉清理干净，一个类似老虎形状的物体出现在眼前，上面还刻有清晰的“令”字，这便是林飞鸿统领边关六部人马的虎符。虞渊紧紧合上了微微颤抖着的手，虎符不重，却似千钧握在他的手心，有了这六部军马，臻国的局势便要重新清洗，而他们便可凭借这个虎符取得先机……王兄，我们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公子……这块虎符，须有末将或是君兰的手印才可调兵。”林飞鸿缓缓道，声音几不可闻，“以防落入敌手……”
“林将军。”虞渊眉头微蹙，“将军既已将虎符送至虞渊，此话又是而意？”
“公子可愿代末将照顾君兰？”林飞鸿喃喃。
虞渊一怔，已听出他弦外之音，却仍装作未知而恳切道，“定会将林姑娘当作是虞渊亲姐姐般照顾。危机之时愿以性命相保，富贵之日，当倾天下荣华。”
“还不够……”林飞鸿缓缓道，苦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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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未暮放慢了脚步，见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牢房前，顿时长松了一口气，缓声道，“荣光！”
“未暮。”被唤作荣光的男子一脸欣喜的挥舞着手，见着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人，脸色突变，不屑道，“就是他么？”
“嗯。”未暮微点了点头。
“你是如何说的？”虞渊低声道，他见男子一身戎装，腰间还挂着个死牢的禁卫令牌，显然是这里的守卫，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让他们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况且，男子对女子的称呼，竟然不是尊位，而是亲密的昵称……虞渊不觉有些恼火，也不知道自己这怒气是从何处而来。
荣光较有兴趣的打量着男子，扬眉道，“你说他曾是林飞鸿的麾下兵士，此次随废物公子过来为质，因为记得林飞鸿的大恩所以想要前来拜谢？”
虞渊面色微沉，“废物公子”四字让他更觉怒火中烧。
未暮暗道不好，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万一发作起来被拆穿了可就糟了。于是装作推搡着虞渊上前，实则轻捏了捏他的后背，示意他忍耐。
“就他这副小白脸的模样，也曾上过战场？”荣光狂笑，他也没有上过战场，只是觉得将士的模样就该像是贺家那几个粗壮沉闷的模子，眼前这个面容似乎太过俊朗，又曾救了未暮一命，简直……是自己极大的威胁，所幸他现在与那废物质子一样是个阶下囚，地位哪里及自己的万一，更何况……今日自己帮未暮还了这份恩情，他们也就互不相欠，他就可以滚远些了，想到这里荣光才收敛了笑意，换做一副严肃的模样道，“快进去。”
虞渊还是第一次被人唤作那三个字，何况还是被一个外貌粗鄙思想肤浅的男子，更觉恼怒，但有要事在身，他还是只能装作充耳不闻，其实对于虞渊而言，更大的侮辱也曾默默忍受过，今日的事情却没想到会如此上心，是因为在那人面前么？
他侧过脸正想看看身后的女子，却觉腰部被人一推，女子附耳低声道，“时间不多了。”
虞渊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微笑着看着令他憎恶的男子，大步走进了死牢。
“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快一点。”荣光朝未暮挤眼道。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将那几个老古董骗走，才能在女子面前“显露一手”，可不能耽误了时间坏了事儿。
“谢谢你。”未暮点了点头。
“你我之间，需要这么客气么？”荣光扬眉道，下意识的想要抓住女子的手，却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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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光一脸铁青，见两人已经走下台阶，只能悻悻转身将牢房门铁门关上，在外候着。
未暮哪知这电光石火间的硝烟弥漫，视线早已被台阶下的景象所吸引……
九级台阶缓步而下，一个简陋的方木桌子上还放着些未收拾的碗筷，虞渊微颔首，两副碗筷，看来死牢内部的守卫并不严，他快速扫视了眼周围的环境，这才发现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女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审问俘虏的木架上一片狼藉。
虞渊早已司空见惯，这些刑具臻国也有，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女子却是第一次见着，未免会觉可怕，虞渊心底略微泛起一丝不忍，朝还站在台阶上的女子道，“丫头，你还是去外面等着吧。”
未暮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虞渊沉思了片刻，他刚才的话语纯粹出于好意，并未想要支开女子，他倒不是个坦荡的人，只是论计谋方面，两年过去了女子依旧差他一大截，他只需稍微防备下便可。只是女子若是不放心，自然便要留下……
虞渊也就不再多言，缓步走到了刑具前，只见男人低着头，被铁链绑在了一个用木材做成的“十”字形刑具上，赤裸着上身，满是暗红色的鞭痕。虞渊面色微沉，大步上前走到了刑具的侧方，微松了一口气，索性他们还未用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否则不死也是残废终身不能练武了。
“林将军……”虞渊低声道，见男子头发凌乱，小心的伸手为他梳理开额前垂落的青丝，那人一怔，吃了的偏过了脑袋，黯淡的眸子中泛起了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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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林飞鸿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下来，刚才的激动让本就受了内伤的他变得更加虚弱，声音已经弱不可察，“末将腹部藏有……”
虞渊见他眸光突然一寒，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沉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望向了男人的腹部，只见上面一片狼藉、满是窟窿，有些肉已经溃烂，血腥味里混杂着刺鼻的臭气，虞渊眉头微蹙，朝身后站着的女子道，“丫头，匕首给我。”
未暮一怔，不知他突然转过身来要匕首如何，难道是要替他解脱？心中略有犹豫，但匕首却抛给了男子，“你可不能杀了他。”
“呵。”虞渊苦笑，缓缓拔出了匕首，匕首在女子的身上带了两年了，却依旧如他初交给她时那般，显然她保管是用了心的，他收敛了神色，将匕首插入了男人腹部溃烂的最为严重的那团烂肉处，他听到了男人口中痛苦的喘息声，手稍微一顿，继而手下的功夫变得更加利落起来，不到一会儿将一团沾染着血肉的黑色物体从男人腹中取出。
“将军用心良苦。”虞渊用手将令牌上的血肉清理干净，一个类似老虎形状的物体出现在眼前，上面还刻有清晰的“令”字，这便是林飞鸿统领边关六部人马的虎符。虞渊紧紧合上了微微颤抖着的手，虎符不重，却似千钧握在他的手心，有了这六部军马，臻国的局势便要重新清洗，而他们便可凭借这个虎符取得先机……王兄，我们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公子……这块虎符，须有末将或是君兰的手印才可调兵。”林飞鸿缓缓道，声音几不可闻，“以防落入敌手……”
“林将军。”虞渊眉头微蹙，“将军既已将虎符送至虞渊，此话又是而意？”
“公子可愿代末将照顾君兰？”林飞鸿喃喃。
虞渊一怔，已听出他弦外之音，却仍装作未知而恳切道，“定会将林姑娘当作是虞渊亲姐姐般照顾。危机之时愿以性命相保，富贵之日，当倾天下荣华。”
“还不够……”林飞鸿缓缓道，苦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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