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八章 破晓（3）
七十、
慕蓉端着药碗，淡淡一笑。不超过七日，她必定暴毙身亡，而且，毫无痕迹。
作为黯霜顶尖的用毒和医术的高手，她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一个月前，药已经有变了。她明白，她回来注定面临着必死的结局。只不过，之前嬴政将这个时间延后，而今——她不在乎是谁改了药方要害她，反正她这身体，再拖又能怎样？
她甘愿一死。
对不起，赵成。不陪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她不死，他就有牵挂。她不死，他就有弱点。或许，只有她死了，他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一个——终于没有弱点的人。
然而手中的药碗却猛地被大力打翻。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她认得他的味道。
盖聂脸色铁青。虽然这家伙的表情很少有变，但是现在的这张脸，着实难看的可以。彼此沉默着对视了半晌之后，慕蓉淡淡的别开了目光。“如果我一直没有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慕蓉微微皱眉，他发现了？盖聂走到她面前，“那药，你早就知道有问题了吧。”她的心放下了一半，还好，是这件事。慕蓉点点头，不看他。
盖聂扳过她的身子，逼着她正视他，“那为什么还要喝？”慕蓉抬眼看他，暗赤色的瞳仁有着隐隐的怒火，即将燃烧的赤色，似嗜骨的火焰。慕蓉不忍，却还是狠心说道，“即使不喝这药，我又能有多长时间？”盖聂眸光一黯，慕蓉咬咬牙，“盖聂，你明明是知道的，为何还要自欺欺人呢？”这可不像是剑圣的一贯作风。所以，她的存在，于他，才更加的危险。
是，他知道。可为什么刻意回避？这么多年的刀光剑影，早已习惯了也看淡了生死，为什么唯独对她，执着不想放下？明知她大限将至，心里竟从未有过的慌张。他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她送死，却什么都不做。“我带你走。”慕蓉凄惶一笑，走？走去哪里？又有什么意义？盖聂看着她的笑心中抽痛，他懂她的意思，可是——“就算死，你也不想死在咸阳宫吧。”
慕蓉抬眼看他，他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深邃坚定，可是，他带她走，意味着什么？背叛秦国，放弃一切。他已经背负了太多沉重的担子和血债，这一走，便是万丈深渊，这一去，便是万劫不复。她何德何能，能让他待她至此？心中一酸，泪水差点溢出眼眶。
原本以为，当初久别重逢却不识是最痛，然而没想到，如今爱他爱到骨髓里，却不能在一起，更痛。
盖聂眯了眯眼，这次，他下定了决心，即使她不同意，他也一定要带她走——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同意。他明白她不走是不想连累他背弃一切，可是，他再也不忍心看着她受苦。若不是无意听到李斯和赵高的谈话，只怕过几天他只能见到她的尸体了。他知道离开咸阳宫意味着什么，不过就算前路艰险，荆棘满布，他也一样义无反顾。
他很少有私心，有杂念，他不适合这些。他必须要远离一切情感，才能背负起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他不会逃避，但也不想违背本心。他相信，可安天下的方法有很多，他只是换一条路自己更想走的去走。仅此而已。
思及此，不去看她泫然欲泣的眼，扬手一个掌刀劈下，伸手环住她下坠的身子。盖聂眼中杀意顿显，挥手打翻几盏灯，看着他们渐渐燃烧起来，将前几日刚铸好的渊虹背在背上，抓起外袍裹在慕蓉身上后一把打横抱起，一脚踹开了夕月殿的大门。一连串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果断和狠绝。
【盖聂帅爆了！哈哈】
七十一、
盖聂本就没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光明正大惊天动地的声响和渐起的火光惊动了侍卫，然而见到盖聂抱着丽姬时，都有些头脑发懵搞不清状况，面面相觑。正在侍卫们不知所措的时候，从他们身后走出一个人。
一身戎装，器宇轩昂。嘴角挂着自信笃定的微笑，刚毅的眼角眉梢透出精明。那是种专属于一个久经沙场之人的凛冽嗜血的眼神。是刚刚从燕国撤回的大将军蒙恬。
蒙恬挑起眉梢冷冷一笑，“盖先生动作真快，这火势才刚起，就已经救出夫人了。”语气中的狂傲和讽刺显而易见。盖聂冷冷的看着他，不语。蒙恬用背后的双手摆出一个手势，身后的侍卫们根据指示迅速摆好阵型。
盖聂收了收手臂，周身渐渐蔓延开无比强大的气场。那是一种极其深沉却让人胆寒的气势，杀意隐隐流窜。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作为一个剑客最深刻的悲哀。
如果我放下剑，我就无法保护你；可是如果我握着剑，我就无法抱着你。
蒙恬也被面前之人的强大气势微微震慑，但他不能后退，这是作为一个军人的责任。笑意更深，“先生这是欲往何处？如今看来，不管先生去哪儿，都将被我阻挡。束手就擒吧。”他再怎样也不会去相信，自己加上禁卫铁骑还拦不住一个怀中抱着女人无法握剑的剑士。
然而，蒙恬不是剑客，自然不明白——手中有剑，便握剑前行；手中无剑，便忘剑前进。剑客，本身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盖聂深深地看了一眼怀中昏迷的慕蓉，眼中无限温柔，然而再抬眸望去时，眼中迸射的凛冽寒意竟逼熄了侍卫手中的火把。蒙恬的笑容突然僵在了嘴角。刚才还在面前的两人，不过一瞬间，竟只剩夜风静静吹拂。
慕蓉睁开眼时，周围早已换了景色。心头一时百转千回，说不出什么滋味。良久才看向窗前的那个背影。盖聂回头，淡淡道，“醒了。”
他们在一条小河边的茅屋，河边生长着茂盛的芦苇，随风飘摇。
浓重的夜幕刚刚散去，渐白的天色即将破晓。
仿佛一切的厮杀都已过去，天地间只剩他和她，四目相对，一片静好。
嬴政听着回报，气得发抖。盖聂和丽姬啊……他闭了闭眼，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好，既然如此——“从此刻起，盖聂和丽姬，还有那个孩子，都会是帝国头号通缉重犯！”蒙恬颔首施礼，“是！”嬴政渐渐平静下来，“另外，请阴阳护法过来一下。”
慕蓉起身才发现，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温暖却强大的气流在流窜，难道……盖聂走过来，沉声道，“有没有好一些？”慕蓉苦涩一笑，他的内力确实让她好受了些，她咬咬下唇，轻轻一叹。“谢谢。”沉思良久，还是问了出口：“盖聂……你这么做，值得吗？”
他深深地看着她，平静的双眸波澜不惊，满满的都是不悔和坚定。“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岁月无忧。”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慕蓉不禁眼眶泛红，心中一动，伸手环住盖聂的腰，投入这个她一生挚爱的温暖怀抱。盖聂下意识的勾了勾唇角，紧紧地回抱住她。
在他们含笑相拥的身影之后，是温柔摇曳的芦苇，是波光潋滟的河水，是渐渐明亮的天色，是刚刚跃出地平线的朝阳。
破晓。
她始终相信，在黑夜燃烬之时，一定会有美丽的朝阳。可是，他们，等得到朝阳吗？她，还能看到那一天吗？
七十二、
两人向卫国方向前进。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天明就满四岁了。想来，和这个男人相识，不知不觉也已经到了第五个年头了。
盖聂不顾慕蓉的反对，时不时的输内力给她，后来她也就默许了，身体也确实虚耗得慢了些。一路上虽然一直有人在追杀他们，但是盖聂的身手加上慕蓉的易容术，天罗地网也不能奈他们几何。
然而，盖聂心中的疑问依然没有得到解答，比如之前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忘记她，她是怎么中的毒，以及……天明到底是谁的儿子。不过，慕蓉不想说，他相信自有她的道理，他便不问，就算天明真的是荆轲的儿子，那又怎样？
慕蓉倒是觉得，事已至此，把以前的事情告诉他未尝不可，只是，她担心他知道真相后会自责，毕竟，她身体的祸根是因他而起。不过也不能这么说，他也是为了救她。可就算她想说，他们之间的事情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欲说还休，于是便一直拖拖拉拉的没有说。
两个人在一起，逃亡的日子过得像游山玩水，当然这要除去时不时的追兵和慕蓉愈发孱弱的身体。那段过去甚至包括天明，都被两人刻意绕过，都自私的，下意识地想延长这两人独处的时光。
慕蓉脸上的笑也多了起来，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和他如此。盖聂依然寡言，也依然没有表情，可是，自离开咸阳宫以后，他的脸上也温暖了许多。盖聂虽然没间断的给慕蓉输内力，但似乎对他没有丝毫影响，而且渊虹在手，似乎比寒渊更顺手。
她只想陪他久一点，再久一点，她真的舍不得他再一个人承担一切，他已经一个人太久了。
嬴政端坐于昏暗的大殿之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如果不是她真的帮了他很多次，他还真的不太能想象到，堂堂的阴阳家右护法，是一个年轻绝美的冷艳女子。她占卜的姿势如舞姿般空灵优雅，紫色长发束于颈后，而眼睛却蒙着一层轻纱，任何人都无法勘探这心灵之窗的真实摸样。
“怎么样了？”见女子收了姿势，沉思的样子，嬴政低声问道。女子沉思片刻，抬头看着嬴政，“那女子，命不久矣。”嬴政的眸光微不可查的飞快的一黯。女子继续道，“那女子的天命已应结束，就算有很多股强大的外力助她延长生命，可毕竟天命难违。想必，过不了这个夏天。”嬴政垂眸沉默了半晌，“盖聂呢？”“盖聂一定会死在他至亲至爱的人手上。他的命运，从他离开帝国开始，就已经注定。”
嬴政挑眉，“哦？也就是说我的人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女子微微一顿，颔首，“以盖聂的身手加上渊虹，确实如此。”语毕，两人都是沉默。良久，嬴政挥挥手，“辛苦了。你先下去吧。”说罢，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女子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当走到大殿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大殿之上那个孤独的男人。
王，你知不知道，窥测天命是折损阳寿的事情，但是为了你的安危和你的雄心壮志，我甘愿，一次一次，在你的每一个决定之前，帮你问天。如果这能助你达成你的目标，我的阳寿，又算得了什么？你是王，注定君临天下，俯瞰众生。
紫色的衣角片刻留恋，随即还是消逝在了大殿门前。
【又一个被我借过来打酱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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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蓉起身才发现，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温暖却强大的气流在流窜，难道……盖聂走过来，沉声道，“有没有好一些？”慕蓉苦涩一笑，他的内力确实让她好受了些，她咬咬下唇，轻轻一叹。“谢谢。”沉思良久，还是问了出口：“盖聂……你这么做，值得吗？”
他深深地看着她，平静的双眸波澜不惊，满满的都是不悔和坚定。“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岁月无忧。”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慕蓉不禁眼眶泛红，心中一动，伸手环住盖聂的腰，投入这个她一生挚爱的温暖怀抱。盖聂下意识的勾了勾唇角，紧紧地回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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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
她始终相信，在黑夜燃烬之时，一定会有美丽的朝阳。可是，他们，等得到朝阳吗？她，还能看到那一天吗？
七十二、
两人向卫国方向前进。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天明就满四岁了。想来，和这个男人相识，不知不觉也已经到了第五个年头了。
盖聂不顾慕蓉的反对，时不时的输内力给她，后来她也就默许了，身体也确实虚耗得慢了些。一路上虽然一直有人在追杀他们，但是盖聂的身手加上慕蓉的易容术，天罗地网也不能奈他们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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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端坐于昏暗的大殿之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如果不是她真的帮了他很多次，他还真的不太能想象到，堂堂的阴阳家右护法，是一个年轻绝美的冷艳女子。她占卜的姿势如舞姿般空灵优雅，紫色长发束于颈后，而眼睛却蒙着一层轻纱，任何人都无法勘探这心灵之窗的真实摸样。
“怎么样了？”见女子收了姿势，沉思的样子，嬴政低声问道。女子沉思片刻，抬头看着嬴政，“那女子，命不久矣。”嬴政的眸光微不可查的飞快的一黯。女子继续道，“那女子的天命已应结束，就算有很多股强大的外力助她延长生命，可毕竟天命难违。想必，过不了这个夏天。”嬴政垂眸沉默了半晌，“盖聂呢？”“盖聂一定会死在他至亲至爱的人手上。他的命运，从他离开帝国开始，就已经注定。”
嬴政挑眉，“哦？也就是说我的人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女子微微一顿，颔首，“以盖聂的身手加上渊虹，确实如此。”语毕，两人都是沉默。良久，嬴政挥挥手，“辛苦了。你先下去吧。”说罢，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女子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当走到大殿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大殿之上那个孤独的男人。
王，你知不知道，窥测天命是折损阳寿的事情，但是为了你的安危和你的雄心壮志，我甘愿，一次一次，在你的每一个决定之前，帮你问天。如果这能助你达成你的目标，我的阳寿，又算得了什么？你是王，注定君临天下，俯瞰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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