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六章 夜未央（3）
五十二、
嬴政很久才回过神来，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跪他。声音暗哑，“你这是求我？还是威胁我？”慕蓉手中微微加力，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求你，放他们走。”死寂般的沉默。嬴政看着跪在冰冷雪地上颈间流着鲜血的她，终究还是心下一痛，伸手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死死地盯住她的眼睛，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吼出：“让他们走！”
慕蓉从马车中抱出熟睡的天明，将到咸阳宫后就摘下的半块琉璃璧再挂回天明的脖子上，在额头上印下深深一吻，泪水也随之而下。将天明抱给蒙毅又交给他一封信，蒙毅点点头，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天明忽然惊醒，回头看到泪水纵横的她和背过身的嬴政，大喊：“娘——父王——”天明的哭喊渐行渐远，慕蓉却再也控制不住。她就这样，将她与盖聂之间唯一的联系，亲手送离了他们的身边。
夕月殿。嬴政看着魂魄离体的丽姬，再也抑不住心头怒火，捏住她的下巴，声色俱厉：“你心里到底有多少人？！荆轲？盖聂？还是蒙毅？！嗯？！”慕蓉渐渐回神，“不关蒙将军的事，是我听说他要出宫，求他帮忙的。”嬴政冷冷一笑，赵高常说蒙毅和玉夫人有私情，如今看来，无论他有私情的是玉夫人还是丽姬，都不可饶恕！这一次，无论她怎样求情，都没用！
秦王口谕，将蒙毅关押天牢，由赵高监管。丽姬禁足，任何人不允许探望。却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也压下了天明出宫的事。所以宫中极少人知道蒙毅入狱和丽姬禁足的事，但盖聂不会不知道。
夜。慕蓉屏退宫人，熄了烛火。突然房梁上闪出一个人影。慕蓉倒吸了口冷气，但转瞬便心安。是他的味道。月色很淡，慕蓉回身看着黑暗中他的轮廓，隐隐的，却永远苍劲挺拔。两人许久未见，在黑暗中沉默的对望着，等待着对方率先打破沉默。
盖聂想起之前她为了救他，而选择的牺牲，如今见她又消瘦憔悴了很多，心痛难抑。慕蓉无法告诉他一切都没有发生，毕竟现在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看着眼前的人，又想起天明，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盖聂微微一愣，心中升起一丝柔软，走近一步，强压下想帮她拭去泪水的莫名冲动，“天明在哪？”慕蓉止住泪水，摇头。“不能有任何人知道他在哪，否则嬴政不会放过他。”盖聂剑眉微皱，“那蒙毅呢？”慕蓉因他语气中徒现的冷寒微怔，“他帮我把天明送到一个地方，但同时交给他们一封信，那里，绝不可能是终点。”盖聂便心知这聪慧的女子定是托那户人家将天明继续辗转。“嬴政早已怀疑你我，如果我告诉你，就等于让他知道。”盖聂点点头，“能保证天明的安全么？”慕蓉点点头，“绝对。”顿了顿，“等到适当的时机，我会告诉你。”盖聂想到天明的咒印，眸光一黯，不知为何，那孩子总是牵挂着他的心。“天明四岁时，一定要告诉我。”慕蓉苦涩一笑，他，当真明白她。
慕蓉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蒙将军……”“不必担心。玉夫人的贴身婢女小悦是赵高的义妹，赵高虽为人阴毒，与蒙毅水火不容，但对这个义妹绝顶的好。小悦钟情蒙毅，一旦知道蒙毅入狱，定会求赵高放了他。虽然赵高极力隐瞒蒙毅入狱一事，但只要玉夫人知道，小悦就一定会知道。我会给玉夫人捎个口信。”慕蓉失笑，这个蒙毅，想不到竟这般受欢迎。
五十三、
盖聂看着她绽出的笑颜，竟莫名的欣慰。
慕蓉低声道，“谢谢你。”盖聂只好又说那句说烂了的话，“我答应过他保护好你们。”慕蓉无奈，“你就不能换一句话？”要你一句属于自己的话，就这么难么？
一阵沉默。慕蓉逼着自己开口，“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阿庆的任务。又是一阵冰冷的沉默。盖聂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慕蓉微微一愣，不禁失笑，此刻心里也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声音低哑，“慕蓉。”盖聂僵硬的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出口，只知道，如果现在不问，此生，可能就再没有机会了。
“哎……”慕蓉看着他的背影即将消失于夜色中，下意识的唤。盖聂没有转身，只是握紧了拳。慕蓉含泪，“要保护好自己，你……太容易受伤了。”盖聂心头一颤，却只能将拳头握得更紧些。闭了闭眼，轻不可闻的说了句什么，一闪，便不见了人影。
慕蓉望着他消失的地方良久，他似乎说了句话，是什么呢？许久，才想到，是清浅的三个字——你也是。你也是，你，也是……慕蓉双唇微颤，瞬间，泪流满面。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三天后，蒙毅便被放了出来，虽然受了很多皮肉之苦，但毕竟性命无忧。令嬴政纳罕的是，此次求情的不是丽姬也不是玉夫人，而是与蒙毅有过节的赵高。但观察赵高神情，甚是不情不愿，定有隐情在其中。难道心中有蒙毅的，不是玉夫人和丽姬？
秦国大军占领赵国领土后，直向燕国挺近，已经到达了燕国南边的边界。渡过易水，进攻燕国，只是迟早的事。秦王嬴政以千金万户悬赏燕国将军樊於期的人头。正焦灼之时，却听说有一燕国使者带樊将军的人头和燕国督亢的地图欲求见秦王。
虽然被后宫的事烦的头疼，但是统一天下的进程还是很让他满意的。“哦？燕国使者主动求见？是要求和么？”李斯立于殿内，“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来者……”嬴政微微一挑眉，“是谁？”李斯顿了半晌，才低声道，“回大王，来者是——荆轲。”嬴政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此事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慕蓉自然也听说了。她似乎隐隐的知道了他来的目的是什么，或许，这就是他的任务！她要去找盖聂问个清楚。然而，嬴政却先一步找到了她。
“荆轲就是燕国使者。”嬴政居高临下，慕蓉低头不语。“寡人决计不相信他此次前来是求和的。”慕蓉冷冷一笑，嬴政在她身边坐下，“他终究还是为你来了。”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慕蓉偏开头躲开，“你多想了，他不是为我而来。”嬴政眸光一冷，“哼，是么？”听到他徒然转冷的语气，慕蓉忽然感到脊背发凉。
嬴政一个翻身将慕蓉压在身下，慕蓉倒吸一口冷气，刚欲推开他却被嬴政一只手抓住了双手按在了头顶，另一只手划过她的脸颊向下游走。“嬴政！你放开我！”慕蓉低吼。嬴政笑容邪魅，“丽姬，这么久了，将你白白这样还给荆轲，寡人岂不是太傻？”慕蓉满面通红垂死挣扎，“别碰我！放开！我说了他不是为我来的！”嬴政冷冷一哼，“现在天明被你送走，他又刚好前来，你说，他会不会带你走？你说，我会不会相信？”慕蓉的心瞬间凉透，如置身冰窖之中，难道，今日真的难逃一劫？嬴政看着她缓缓闭上却颤抖的双眼，从心底升起一丝冷笑，右手决绝的拉开了她的腰带……
五十四、
“大王。”门外突然传来犹疑却略显急切的声音。慕蓉心惊，这声音……
盖聂得到消息，荆轲求见秦王，便知，时候到了。虽然慕蓉说过他们不宜再见，但是他在这最紧要的当口，竟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夕月殿。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慕蓉的挣扎呼喊和——秦王的声音。盖聂心里一紧，拔脚就朝殿门走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面色为难，“盖先生，大王在殿内，恐怕……不太方便。”盖聂一个眼神过去，两个人都僵住了——天哪！好冷！盖聂想都没想开口便唤，“大王。”只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一贯冷静持重的自己，何时这般冲动过，连一向毫无波澜的语气中，都带上了难以掩盖的焦急。
嬴政愤恨的吼过去：“滚！”盖聂微微皱眉，刚刚他行动快过思维，如今要想一个足够重要的理由才能阻止他，略一沉吟，“大王，事关燕国使者。”良久，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盖聂居然听得到自己碰碰的心跳声——自己此刻方知，原来，他的心，还没有死。
嬴政甩开她猛地起身，“哼，寡人会召见荆轲，到那时，别怪寡人心狠手辣！”慕蓉一滴泪划过眼角，缓缓起身，抱紧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然而此时她根本无心想其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盖聂，盖聂，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让我怎么办？你要怎么办？
入夜。夕月殿没有掌灯。慕蓉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呆呆的坐在原处，一动不动。从暗处出现一个身影。慕蓉抬眼缓缓看去，其实，她根本不用看，这个关头，这样来见她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盖聂从暗处一步，一步，缓缓的走过来。
慕蓉的泪水一滴，一滴，缓缓的流下来。
盖聂的心，就这样被脆弱无助的她，狠狠抽痛。她就那样呆呆的望着他，泪水不断地滑下。盖聂无奈，虽知道于理不合，但还是坐在了她床边，死死地掐住手心才能让语气保持正常，“你没事吧？”慕蓉这才擦干泪水，低下头，“多谢相救。”良久，盖聂轻声道，“大王已同意召见燕国使者，他不日便会抵达这里，到那时……你和他离开吧。”慕蓉微微一愣，随即坚决的摇了摇头。
“慕姑娘？”盖聂疑惑。“我不能和他走，如果他……我留下或许还能保他一命。”盖聂的心又是一痛，“在下已向大王请命，召见荆轲时我会在大殿之上，定尽力护他周全。”慕蓉心中一急，没心思顾及其他，一把握住盖聂的胳膊，“他面见嬴政时，到底会发生什么事？”盖聂望着她焦急的样子，低低一叹，只说了四个字，“图穷匕见。”
慕蓉瞬间绝望，拉着他胳膊的手也失了气力。她想过，他的任务，却没想过，居然会是这样的……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难怪，难怪……盖聂于心不忍，又是一声叹息。真是个可怜的女子，儿子被下咒送离身边，如今师兄又……慕蓉抬眼看到盖聂的样子，却忽然破涕为笑。盖聂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笑容弄得微微一愣，“慕姑娘？”慕蓉笑着开口，“没想到，万年冰山的剑圣盖聂，还会皱眉叹气的啊。”盖聂恢复如常，心道，那是只在你面前时。随即立即压下这个危险的念头。
“我答应过燕太子丹，定会尽力助他，最不济，也必保他一命。”慕蓉心惊，果然，他是暗地帮助墨家的！她猛地拉住他，“那你怎么办？这样一来，你的处境极其危险！”盖聂看着她，微微出神，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她，是关心他的？
【荆轲终于要刺秦王了……终于啊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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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盖聂看着她绽出的笑颜，竟莫名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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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轲就是燕国使者。”嬴政居高临下，慕蓉低头不语。“寡人决计不相信他此次前来是求和的。”慕蓉冷冷一笑，嬴政在她身边坐下，“他终究还是为你来了。”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慕蓉偏开头躲开，“你多想了，他不是为我而来。”嬴政眸光一冷，“哼，是么？”听到他徒然转冷的语气，慕蓉忽然感到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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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大王。”门外突然传来犹疑却略显急切的声音。慕蓉心惊，这声音……
盖聂得到消息，荆轲求见秦王，便知，时候到了。虽然慕蓉说过他们不宜再见，但是他在这最紧要的当口，竟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夕月殿。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慕蓉的挣扎呼喊和——秦王的声音。盖聂心里一紧，拔脚就朝殿门走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面色为难，“盖先生，大王在殿内，恐怕……不太方便。”盖聂一个眼神过去，两个人都僵住了——天哪！好冷！盖聂想都没想开口便唤，“大王。”只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一贯冷静持重的自己，何时这般冲动过，连一向毫无波澜的语气中，都带上了难以掩盖的焦急。
嬴政愤恨的吼过去：“滚！”盖聂微微皱眉，刚刚他行动快过思维，如今要想一个足够重要的理由才能阻止他，略一沉吟，“大王，事关燕国使者。”良久，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盖聂居然听得到自己碰碰的心跳声——自己此刻方知，原来，他的心，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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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从暗处一步，一步，缓缓的走过来。
慕蓉的泪水一滴，一滴，缓缓的流下来。
盖聂的心，就这样被脆弱无助的她，狠狠抽痛。她就那样呆呆的望着他，泪水不断地滑下。盖聂无奈，虽知道于理不合，但还是坐在了她床边，死死地掐住手心才能让语气保持正常，“你没事吧？”慕蓉这才擦干泪水，低下头，“多谢相救。”良久，盖聂轻声道，“大王已同意召见燕国使者，他不日便会抵达这里，到那时……你和他离开吧。”慕蓉微微一愣，随即坚决的摇了摇头。
“慕姑娘？”盖聂疑惑。“我不能和他走，如果他……我留下或许还能保他一命。”盖聂的心又是一痛，“在下已向大王请命，召见荆轲时我会在大殿之上，定尽力护他周全。”慕蓉心中一急，没心思顾及其他，一把握住盖聂的胳膊，“他面见嬴政时，到底会发生什么事？”盖聂望着她焦急的样子，低低一叹，只说了四个字，“图穷匕见。”
慕蓉瞬间绝望，拉着他胳膊的手也失了气力。她想过，他的任务，却没想过，居然会是这样的……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难怪，难怪……盖聂于心不忍，又是一声叹息。真是个可怜的女子，儿子被下咒送离身边，如今师兄又……慕蓉抬眼看到盖聂的样子，却忽然破涕为笑。盖聂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笑容弄得微微一愣，“慕姑娘？”慕蓉笑着开口，“没想到，万年冰山的剑圣盖聂，还会皱眉叹气的啊。”盖聂恢复如常，心道，那是只在你面前时。随即立即压下这个危险的念头。
“我答应过燕太子丹，定会尽力助他，最不济，也必保他一命。”慕蓉心惊，果然，他是暗地帮助墨家的！她猛地拉住他，“那你怎么办？这样一来，你的处境极其危险！”盖聂看着她，微微出神，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她，是关心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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