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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隐形杀手

    结婚后,谢汉夫妻俩和老人侄女一起生活,只是不住在老祖屋。谢碧桃去上学,婆婆在家管家务,带谢嘉嫒的俩个孩子。谢汉在外做工,袁秋华和谢清泉一起出门种田,她一直在沿海打工没干过农活,什么都要从头学起,她头脑灵活,一教就会。

    吃晚饭时,谢清泉说:俗话说,忙者不会,会者不忙,看她出手做事,不紧不慢不露声色的样子,就晓得是个厉害角色!

    谢汉说:慈母溺败儿,严师出高徒,还须劳驾你多管教哦,不听话就打!

    谢清泉说:像你愚笨,木鱼脑壳,当然要打。响鼓不用重棰敲。

    谢汉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袁秋华说:务农只能糊口,有几个挣到钱?让我种一辈子田,你就不怕苦了我?把我当牛马,圈在乡村,也不怕屈了我?我看村里发了财的,不是出门打工的,就是进城经商的呢。

    谢汉说:田地肥得流油,锄头口上出黄金,老人就是靠耕种养大我们了一群。怕苦?你嫁给我,还想享娘娘福呀?

    宫喜鹊说:还没生儿育女,就叫苦连天?如今的青年人哦,一找不如一代,个个中看不中用!

    袁秋华说:我想先出门打几年工,挣点本钱到手,再回县城做点生意。积点家底,然后考虑生孩子。

    宫喜鹊说: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呀?谢汉都快四十了呢!为人妻子,还有什么比生孩更重要?只要你生,他就得养,穷一点,吃点苦有什么?拈痒怕痛!

    袁秋华说:孩子迟生早生不一样。做人要有目标哦,做事要有计划哦,这样才能干大事。

    宫喜鹊说:哧,口气蛮粗哟,野心蛮大嘛,不简单哪。这个家还装不下你啦?丧良心!

    袁秋华说:下棋还要走三步,看三步哩,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全盘皆输呢。

    谢汉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来一世穷。

    宫喜鹊说:想算计哪个?我这把老骨头,早被你们榨干了!

    袁秋华说:算账哇,要算了再花,避免超支,不能花了再算,造成浪费啊!

    宫喜鹊说:到底想干什么?要不,我随着你的指挥棒打转?不怕老天劈了你!

    谢清泉说:嘿嘿,做吗事竖眉瞪眼的?小心吓跑了!莫和她怄气咧。咳,她就是炮筒子脾气,一点就炸,说话像骂架一样,改不了哩。

    谢汉说:无所谓,她只管俏皮。是我的,火烧雷劈也跑不脱,不是我的,就是九条水牛也拉不回!

    女人只要结了婚,就是婆家人,和夫家父母兄弟姐妹变成一大家人,和丈夫儿女牢牢地捆绑在一起,这是不可抗拒的现实。在谢家活了几个月后,袁秋华心里填满不为人知的烦恼,及不可言说的痛苦,才晓得嫁了一个对大家庭负责任的人,就意味着和这个人身后所有的责任捆绑在一起,身后有爷爷奶奶无力抚养的侄女,有其他兄弟都不愿管的父母。嫁给么样的人,实际上就是选择了么样的生活,负责绝不意味着一定会更加快乐,更加幸福,而是代表着付出更多精力,承担更多任务,作出更多牺牲。若是再逞能要强,想做孝子贤媳,想为祖上争什么光,就等于把自己送上祭坛。

    再加上,她初嫁时行为低调,不爱热闹把孤单当福气,格外少言寡语,不与官商往来,做事扎实不张扬,与他人没有纷争,不亲不疏,无恩无怨,从不生事也少差错。谢家人便不知她其实出身于名门旺族,父女两代作家已属稀罕,九十年代父母迁居县城并落户时,她只不过因年龄超线而仍是农村户口。他们都只把她当作一般般的乡村农家女,虽说嫁来了平常人不需要的书桌和电脑,却没带来满柜的书藉,认为书桌是摆设,附儒风雅罢了,电脑是游戏机,当时宽带未能进村,甭说上网,且连QQ聊天都做不到,也仅此于玩玩游戏,听听音乐而已。

    况且她喜欢晴耕雨读,天天啃书,夜夜吃书,宁可食无肉,不可手无笔,布衣暖,草根香,读书滋味长,三朝不写手生,三日不学自憎。文静内敛,恭敬谦逊,文质彬彬,温和忍让,稳重沉静,言谈举止,有一股书卷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腹有诗书气自华,写作是天赋,也是宿命,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前途不可限量,这是文朋诗友对她的评价。思想独立,能力独立,经济独立,衣食不求浮华,简朴素雅,应酬得体,又能提笔作文章,是严谨规矩之人,外在动作迟缓,内在心思缜密,遇事决断从容,处世四平八稳,少年老成,不可小觑,这是亲戚朋友对她的评价。

    看得远,不算计,忍得住,肯用功,能下手,该狠就狠,能做事,会做事,有担当,负责任,这是同事对她的评价。擅长发现一切事物的发展形势,思惟逻辑强,善于分析,考虑周到,直觉判断准确,能预见问题,并很快在头脑里形成系统计划,把握与制定全盘计划,并安排好人和物的来源,推动变革和创新,且愿意接受挑战,喜欢研究复杂的理论问题,在必要时能够讯速负起责任,善于全局地分析和解决各种错综复杂的问题,为达到最终目的,会采取积极行动,客观冷静理智地对待生活和情感,很少受无关因素的影响,能够妥善解决问题,是天生的领导者,一切尽在掌握中,当然人无完人,缺点就是没时间和心情去体会他人情感,容易对具体细节和别人的需求,表现得比较粗心,少耐心,无视现实局限,略微显得不尽人情,这是主管对她的评价。

    诚哉斯言。日常生活中,她乐观简单,轻松开心,动不动像男孩似的呵可直乐,笑声嘹高,豪气爽朗,亦乐于助人,待人真心诚意,可能是天真,也许是单纯,吃亏多,吃苦不少,但本色不改,幼稚依旧。再就是发表的作品,她从不拿来炫耀技能,可学问装在肚子里,闷在心里,家教与素质也随身而来。

    天使拆翼,自坠凡间,已经无路可退,后悔都来不及了。在这种老朽陈旧,散发着腐烂气息的家庭里生活,要么忍上加忍,要么狠中再狠,要么夹尾巴滚。袁秋华坚持要去打工,既然惹不起,她就选择躲开。可谢汉嘴巴上赞成做表面文章,手底下却使暗绊,他将避孕套用针钻孔,打黑枪,让她不知不觉中怀孕。

    袁秋华有了身孕,自然便走不了。酒肉朋友,米面夫妻,饮食男女的生活,开门七件事,样样少不得,她作为家庭主妇,自家锅里有多少柴米油盐酱醋茶,心里是有底有数。虽说她早有入乡随俗,随遇而安的心理准备,但谢家的贫寒还是出乎意外,谢汉拿去榨油机上也榨不出几滴油来,倒在其次,物质的短缺,靠自我努力可以改善,凭两人的经济头脑和手艺,只要二人同心,白手起家,五年之内达到小康水平,绝对不是难题。但封建女家长的专横与霸道,给予她的精神压制,至死都难以排除,不单是旧思想的压迫,以孝为顺,吃亏是福,以忍为上,吃苦是福,以和为贵,不争是福,以善为本,傻点是福,以诚为先,笨点是福。还有新思想的禁铟,女人必须为孩子无条件付出,母爱是无私的,一切以孩子为中心,母爱是伟大的,男人为事业而生,女人为家庭而活,男人可以抛妻弃子,女人不可不管孩子,否则枉为人母,猪狗不如。

    家庭的影响之外,关健是婚姻的经营,恩爱夫妻,恩是担责任和尽义务,爱是家庭基础,亲是情意铺垫,柔是志趣共鸣,和是习气相投,安稳踏实的日子,平实从容的生活,才是婚姻的真谛。原本就是来自两个截然不同家庭的人,不管是思想还是观念,是文化还是经历,不论言语还是行为,是眼光还是心态,都确实存在巨大差异。

    袁秋华是适度节制,谨慎规矩之人,对情爱要求很高,任何时候都恪守纯粹的精神境界,鄙弃低级庸俗的行为。虽然不期盼有书同阅,有诗同和,起舞即陪,起歌即应,还是等待相悦相许,相系相守,相惜相怡,还是希望牵手莫相负,白首不分离。沐浴更衣,焚檀香,洒香水,点蜡烛,喝红酒,在幽静清雅的安心环境里,在温柔体贴中,情绪渐进地酝酿浓情密意,在和颜悦色当中,诿婉含蓄地追求身心愉悦。她感觉很敏锐,遇事果断,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对伴侣也非常严格,为了维护她的尊严和崇高,保持她情爱的神圣和纯洁,一旦丈夫会错意,误解情,兴致就会荡然无存,且很难再次点燃激情之火。

    谢汉不解风情,不懂情调,不知趣味,不识女人心,不晓得如何培养感情,只想用凶狠的手段降服她。他娶老婆,是需要女人为他做饭洗衣,帮他耕田种地,陪他上床玩耍,替他生儿育女,他不在乎质量,只要求数量,只注意自己舒心,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么样就么样。袁秋华最见不得他一副敝衣露怀的吊儿郎当相,最不待见他一股嘻皮笑脸的无赖劲头。谢汉则反感她的故弄玄虚,骂她矫情,反对她的特意准备,骂她变态,讨厌她的营造气氛,骂她怪癖。二人免不掉争吵,犯口角,对峙,打冷战,赌气,不搭理,负气,不低头。本该甜甜蜜蜜的夜晚,却闹得不欢而散,她的眉开眼笑,被他骂掉,他的热血沸腾, 被她泄掉,背对背而眠。

    袁秋华一日三餐洗涮收拾,天天洗衣,日日喂猪,还要辛苦种田。谢汉除了耍嘴皮一事无成,有手艺却好吃懒做,白天只知道和一群妇女打麻将,晚上和一群狐朋狗友喝大酒,回家还要借酒装疯打老婆,时不时还紧跟形势,搞什么绯闻,妻子再好的脾气也会受到影响,再有耐心也会受到磨损。

    夫妻之间,只要骂过一回,往后一生气就骂,只要打过一次,往后一不痛快就会动手。打老婆似乎是乡村男人约定俗成的训妻习气,虽愚昧,虽野蛮,却是普遍现象,想要妻子彻底服输,惟有打,打怕了,用起来顺手嘛,哪个妇女没挨过打,要么是公婆没权威,要么是老公窝囊。他经常打骂她,而不是像她渴望的那样爱护她,疼惜她。况且,他在妻子面前拧筋惯骨,黑嘴怪脸,倒也罢了,可袁家是礼教严谨的大家族,当她以待人接物应当的礼节要求他时,他不愿承认他不懂礼数,缺少教养,不明事理,在袁家越发放纵他的无知与无礼,妄言诳说,吹嘘浮夸,故意丢她的脸。

    谢汉和婚前不一样,婚姻与憧憬的不一样。意外怀孕,原本就使袁秋华心里有点不舒服,再加早孕反应特别强烈,轻点时是胸闷气喘,恶心烦躁,没有食欲,严重时是头昏眼花,晕眩,流鼻血,还有失眠,连着几天睡不着觉,越发让她焦虑惊惶,情绪不稳定。

    谢汉不仅粗心大意,还不拘小节,上床不洗脚,睡前不清洁。袁秋华只知自己每天要清洗,要换内裤,却不晓得老公也须清洗,也须培养良好卫生习惯。疏忽造成的结果是,她隔三差五就发热淋,奇痒难忍,肿胀难受,甚至痉挛及疼痛,还全身瘙痒,肌肤遍布红斑疹块,因是孕期又不能吃药,又不能打针,只能用高锰酸钾坐洗,既麻烦又疗效甚微,弄得她坐卧不宁,彻夜难眠,真是受活罪,又不可与他人语。后来,她通过翻医书,才得知是过敏反应,时间长了就好了,适应了也就没事了,可适应要半年左右,尤其是夫妻双方都要注意清洁卫生,特别是来源于男方的细菌感染。原来身体反常,拜老公所赐,反复发作之后,心有余悸之后,她心里就极端不爽,不满,不舒服了,好感觉不再有,代之的是索然寡味,是没兴趣的不欢而冷。

    袁秋华留着男孩子一样干练的短发,冬天夹克,热天T恤,长年的牛仔裤,平底鞋,自小就是不娇气的男孩秉性,自己能做的事,决不会麻烦别人,稍大即出门打工,努力赚钱,还想自己买车买房。她知道挣钱的辛苦,不把丈夫当提款机,知道男人的不易,不把丈夫当牛马,知道世道艰难,不把丈夫当出气筒。但谢汉与期待的不一样,他衣服随处扔,家务甩手不管不说,还拉三落四。她食欲不振,闻了油烟便吃不下饭,况且还要强忍恶心,烟熏火燎地做饭,更是味如嚼蜡,水米难进了。她半夜饿得睡不了觉,让他卖点水果,饼干,经常忘记,让他去煮鸡蛋,他嫌麻烦,不肯动弹不说,还怪妻子小题大作,开口就是他母亲过去怎样,就你金贵,装什么装?闭口就是马惠兰现在又怎样,就你娇气,作什么作?

    袁秋华独立自主,行事沉稳实在,为人正派有定力,可装扮里毕竟包裹着女孩子的特征,长着典型的瓜子脸,眼睛细长,眉毛浓密,鼻梁挺直,小巧玲珑的身材,细腰圆臀,柳肩丰胸,即使没有肖琳妩媚,至少也比马惠兰好看。又因为直爽豪放,清澈通透,心地明亮,她表达情绪坦率,褒贬人物尖锐,言语铿锵。她认真地对他说:我要是生在包小脚的朝代,也不妨长双三寸金莲,玩一步三摇给你看,可惜你生不逢时呵!或者学马惠兰的活法,自我弃尊无主见,吃碗饭也任人嫌厌,没脸没皮不自重,我做不到。我母子要你照顾,不能让你逍遥自在,这样拖累你,要不,你休了我?

    谢汉人到中年才成家,怎么舍得休了孕妻?只不过是偷懒借口,随口胡说,搪事衍事而已,哪能当真?谢汉一表白,事就过去了,日子也接着往下过。

    袁秋华早晨没起床便恶心,呕吐。谢汉不关心不说,闻到酸腐味儿便撒腿就逃,腥臭留给妻子,打扫留给妻子。她免不了埋怨,谢汉老是说丈夫丈夫,不大一丈,也大八尺,总是说肖琳脾气怎样和顺,又如何会做人,什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什么贤妻良母,宽宏大度,老是说袁秋华不抵肖琳一个手指头,还说袁秋华要是有肖琳的十分之一,端茶喂饭,端屎倒尿也干,做牛做马,累死也心甘!

    谢汉口气凌厉,面孔凛然,情绪决绝,袁秋华觉得像面对着一个陌生人,不管怎么说都反常,也许这里面包含的某种意味,连他都没有左思右想,斟酌再三吧。即使心仪亲人的家眷,也该发乎情而止于礼,没有结果的花,原本就不该开,开必是歪花,怪花,畸花。不是情感的问题,也不是忠贞的问题,而是伦理家道的恪守,就是突破了人伦底线,或违背过纲常,可如今他结婚了,此前的一切只算花絮和演习,是不作数的,是可以原谅的。同时也是要故意掩盖,被忽略不计的。虽说不再见面做不到,但必须保持一定距离,分清主次与轻重,把握尺寸,哪怕单思暗恋意淫,犹如发烧病来磨,也不能公然流露,更不能在妻子面前厚薄两重天。

    虽然传闻无据,却也事有可疑。肖琳年过三十,但看上去还像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少女,尤其脸上还残存一丝生涩的稚嫩,垂着眼睑说话,似乎不敢看男人,又娇气柔弱,又不自立,事事需求男人的照顾,时时用口头表扬回报男人,用温婉的叮咛,取代他人妻子的角色。袁秋华不止一次亲耳听到,肖琳向谢汉展示关心和重视:咯咯,你要保重身体哦,注意饮食和穿衣呵,早晨别总是不吃呐,空腹会伤胃的耶,身子骨么样吃得消咧?噢,我还劝一句,你得买点大鱼大肉回家下厨,年壮力强的男人,哪能不沾荤腥?咯咯,记得我当年,可是天天给谢雄做鸡呀鱼的,还做冰糖蒸排骨,给他宵夜呢。哈哈哈,哪个刚娶老婆,晚晚也闲不住,也舍不得夜夜空睡!咯咯咯,只不过汉哥哦,滋味再美,你也不能不要命呀,下巴都尖了哈,眼窝都陷了嘛,日子还长着哩,你省着点用吧!

    风月之事,袁秋华虽不精,但谢汉这样明显褒赏不自持,她心里的悬疑与敌意仍在窜动,有时觉得他是表白交心,有时又觉得他是故意隔心,有时更觉得他是编故事,听了总是佯装放心。

    谢汉动辄就捧高与贬低的对比,好像嫌她多余,似乎她不该赖在这。他的小气,小心眼,小伎俩,终有一次令袁秋华羞恼起来,她严正声明:在自己老婆面前,每天说别个老婆的好话,你到底是何居心?尺长寸短,人各有优,百炼钢,可能变成绕指柔吗?参天树,可能假装是棵草吗?别个老婆再好,你也只能望洋兴叹,自已老婆再差,你也是木已成舟。要是不能接纳彼此的不同,不肯包容我的不足,不愿珍惜婚姻的话,就痛快分手,趁孩子没出世,还来得及!

    谢汉没想到不经意间,竟然蔑视了妻子,他充其量只是对婚后生活没有详细考虑,对家庭责任没有充分准备,思路还停滞在过去的自由散漫。面临琐碎事务,及分歧冲突,他既有心不在焉的敷衍,又有迷茫无措的恐慌,对妻子的咄咄逼人,他既厌烦又反感,既自卑又无奈,于是老拿身边的人来跟妻子比较,出语求全责备,挑剔苛刻于她,首要条件就是无才无识,软弱无能,心甘情愿地做个任他摆布的小媳妇,无知无觉不争不吵地活一世,只有这种糊涂女人,才能跟她们和平相处,相安无事,过着像从前一样的太平日子。

    只不过谢汉的要求,在袁秋华想来,是要把她改造成低三下四,逆来顺受,无条件服从的贤妻,来迎合他男尊女卑的虚荣,因为在他看来,当孝媳是最容易的事,只须家事不问不管,做个草把,变个纸人,甘当木偶,成只小狗,连礼义廉耻都不要懂,只要顺从听话,只要同流合污,自然少不得再多分得一份好处。但袁秋华却不愿苟同,没脸没皮地活着,浑噩又糊涂,不知古不识今,无善恶无对错,就止于没灵魂的躯壳,麻麻木木地活着,懵懂又混沌,与六艺三修无缘,与理想奋斗无份,就是空披一副臭皮囊,不曾活出人的价值,只凭动物本能活着,一天天把日子过完,这一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当袁秋华表明绝不姑息,决不放纵的态度后,他只有答应改正。天长日久养成的习惯,又岂是朝夕可以消除?

    谢汉总是拿旧标准来管束她,不顾实际主流,不管是非对错,逃避担待,而她总是不服从他的要求,抗议不赏绩优股,辩解情爱正果,缺乏耐心,两人都是本性难移,不肯示弱稍微忍让,不知包容作些妥协。都年轻,都气盛,每次口角,他就故态复萌,她就争辩劝解,二人吵得不可开交,闹得天天见面,眉目相对,却不说话。

    后来,她知道了他这脾气,就当他演猴戏,只是笑吟吟地听着,不再做声,不再搭腔,任他跺脚拍桌子地说下去,不再插嘴,不再反攻,耍嘴皮出气哩,说气话哦,气出完了,话说尽了,心里就没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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