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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骂哥打嫂

    谢姓族人都知道,父亲谢清泉过世时,几兄弟在分葬事礼品时,曾经把最好的一条毛毯提出来,言明留给谢碧桃用,交给母亲宫喜鹊替她保管。

    半年后,袁秋华单独起火,谢碧桃便跟她一起吃住。谢碧桃睡崭新的铺盖,那都是袁秋华从娘家嫁过来的嫁妆。提给谢碧桃的毛毯,婆婆舍不得拿出来给长孙女使用,袁秋华以为婆婆说到做到,要留着做长孙女的嫁物。

    2007年中秋节,大家在肖琳家聚会,袁秋华没料到在肖琳卧室的床上,看到了它。

    2005年,为了它,大嫂还和肖琳闹了大摩擦。

    这条毛毯,是大嫂娘家父母送的葬礼,按谁家亲友送的葬礼归谁家所得的规矩,原本该分给谢文,因为谁家得了礼,亲友日后的人情由谁家去还礼。

    但亡夫一抬上坟山,麻衣孝服还未脱,奠拜灵堂尚未撤,吊唁客人没散尽,全部葬礼还堆放在礼房,宫喜鹊就私自进礼房,擅自到礼品堆上翻翻拣拣。

    礼房属于财经重地,非请莫入,礼品在交到主家手上之前,礼房的人负有保管责任,丢失要赔,被盗要追。宫喜鹊这样迫不及待,不仅一点礼数都不懂,还牵涉人家的职责,且无人不晓她老奸巨滑,是出了名的抵赖货,她手下还有一帮难缠货呢。不过在财经之事上,历来实行一人为私,三人为公的规制,安排一个记账的,一个收礼的,一个打杂的,他们三个人都眼睁睁看着她翻拣,既不帮,也不拦,警戒之色倏忽于神情,嘴上却什么都不说,偶尔干咳一声。

    宫喜鹊最后把这条毛毯提在手上,对礼房的人说:谢碧桃作孽呀,你们不都知道吗?我这个奶奶,人老无能力,你们不都看到了吗?将来她出嫁,我不能空手白嘴去吃喜酒呀,想把这条毛毯提出来,留做我给她的嫁妆!我晓得给你们添麻烦了,可她情况特殊,就破个例吧。拜托你们回头和兄弟几个商议一下。

    能进礼房者,在族里是见世面多,眼界宽阔,有头有脸的,多半还是知书识理,能酬谢善应答的,宫喜鹊的心思自然看得通透,先下手抢的做法,及理所当然的态度,叫人反感,即使不服老,也该懂得乖巧。这不符合规矩,乱套了,事做出了,东西拿到了,才谈商量?分明是不容商量,哪里留有商量的余地?要商量也该母子关了房门商量,要提也该交账完毕后家内再提,如果母子好商量,没那么多芥蒂与裂隙,岂能不愿意?这不是卷了裤腿,暴露丑脚给族人看吗?

    碍于情面却不必当面揭穿,宫喜鹊一走,人们拢堆聚群便议论开了。喔,也不看什么时节了?都成遗孀了,都变寡妇了,竟然不知将来的福利基于子孙的回报?居然不晓得播春风拢绺人心?居然不懂得菩萨不说话自有人烧香?唉,这一大把年纪了,还擅自乱为,动不动还要横强显出霸道来,还要与众不同,要是老伴还能看到,不知作何感想?喏,老伴活着时,她独占鳌头,出尽风头,什么时候被她尊崇过?完全被她压制着不能伸头,说话做事优柔寡断,对她畏如母虎,可怜哦,连一句嘴都不敢还,窝囊呵,没人瞧得起。嘿,家里矛盾不断,内乱不停,大部分原因在她身上哩,儿女什么时候被她尊重过?老伴尸骨未寒,又在玩手段算计子孙,要子孙也像丈夫那样受人鄙视和轻贱,一辈子活在她的强权淫威下!半点主都做不得,当然无法忍受啦,就是儿子愿意,儿媳还不服哩,何况还是单挑长子欺负,明显不公平嘛,再说,母子剑拔弩张由来已久,跟前世结了仇一般,十几年彼此间不搭理,刚和好没几天呢,窗户纸一捅就破哩。嘻,这下有好戏看了!

    礼房的人交账的时候,便当个大事,正式提出来,另作交代。母亲几句话就成不可忤逆之势,先斩后奏,毛毯已经拿走了,当着大家的面,几兄弟反对的话说不出来。

    尤其是谢文,一因他是老大哥,凡事该带头做榜样,侄女孤苦伶仃,理应格外照顾,母亲想在前做在前,他只能赞同,但身为居家长子,母亲有这想法,理当先和他私下商量,这话该由他说,事该由他做。虽说母亲自作主张,越他而为,且又是取他家的葬礼做自个的人情,他嘴上也不能反对,只要母亲话说得好,事做对,小节有疏漏,可以忽略不计,即使是故意算计,也要忍气吞声;二因谢武死时,拘于他们不与他交往,葬事把他排除在外。由于谢武是壮年,没病又没难,根本没想到死,所以没有预先做棺材。他一下子没了命,让人措手不及,若是现买树,现做棺,现上漆,至少得七天,且天气又热,不宜久放。谢文讨账收回来一副松树棺材木料,已做好,已漆好,准备日后自己用,没料到弟弟却走在了前头,他主动提出送给弟弟,并帮忙从自家暗楼吊下来,抬到祖堂。

    当时谢武无子,谢英有子,但修族谱时由父亲安排,谢英和谢雄承袭上房头香火,谢武和谢汉承袭下房头香火,谢文是上下房头两头挑香火,谢汉没结婚,无子承继给谢武捧灵牌,族人便决定由谢文的儿子顶孝子礼,跪拜送葬。虽说棺材白给,儿子白用,他们仍然不允他靠近拢前,他心疼兄弟不已,也只是人后躲着痛哭几场。虽然听说缺肉后,他主动将自家的猪杀了,把肉都送到厨房,自觉自愿的尽一片心,可他们理所当然地收下二百斤肉,葬事仍旧不要他沾边,事后仍旧不跟他说话。

    个中缘故,族人皆心知肚明,若是同意谢文参与谢武的埋葬,延伸一点就是参加葬礼的分配,除了各家亲友的归各家,还有父母亲友的和亲房姑侄的,算大头呢,这是不能明着说破,但又涉及他们的利益,不设门槛才怪呢。再扩展一点,因兄弟不来往,谢文的儿子只是暂借一用,事急从速,通权达变罢了,应一时之急而已,而不是正式的侄子承继叔父。倘若兄弟和好,一旦承袭下房头的谢汉也无子,依谢武的例子推断,也该由谢文的儿子承继,延续下房头的香火,那么他的儿子就挑三户,遗产无疑归他的儿子所得。只有不跟谢文说话,他的儿子才只限于借用,而非承继,也得不到遗产。

    果真不出族人所料,谢武的妻子和他们闹翻后,谢武的遗产即由他们掌管,谢武的妻子改嫁后,他的女儿即由他们接管,谢文连毫毛都不曾捞到一根。

    与谢文相比,谢汉更是老实,谢武的埋葬费和欠帐都是他承担了,他们不拿一分现钱来,可到分葬礼时却又打平均。谢汉没结婚无妻家亲友,公亲所分得的那一份,他是单身汉又交还父母支配,除了说他讲情义,实则一无所有,惠被他们所得,利被他们所取。旁观者清,当然喽,都懂谢汉像谢文一样,出于情份为手足付出,不求回报,视为理所应当。可凡事皆有规则,按旧例,谢汉垫付了埋葬费,就该在葬礼中归还,至少要在公亲葬礼中先扣除。

    而现今,谢武的女儿议定归谢汉抚养,可谢武的遗产仍旧是他们掌管,明着是对谢汉刮目相看,其实还是试目以待,他的妻子虽然有孕,可谁又能保证他一定有亲生儿子?就像奶奶要在爷爷葬礼中提毛毯给长孙女一样,也该在公亲葬礼中提取,若想择优选贵,也该在女儿送的葬礼中选择。

    可宫喜鹊完全不按规矩出牌,他们也不遵章法行事,既然谢清泉生前已经将孤儿嘱咐给谢汉夫妻抚养,原本谢碧桃的任何事,宫喜鹊都没必要再多余操心,她偏要插手嫁妆,鬼晓得她看不看得到出嫁之日?俗话说,六十不管阳间事,依规矩礼教,就该夫死从子,何必一定要管得宽?她未免手伸得太长!反其道而行之,找理由提条毛毯,只是借机告诫谢汉,对谢碧桃的事,她会干预到底,对谢武家的遗产,她会掌管到底。

    谢文晓得母亲是只老狐狸,自己与她打交道,每次不蜕层皮,也要掉砣肉,远的是埋葬谢武时白搭进去一副棺材,一只猪,近的是埋葬父亲时又白搭进去一条毛毯,又清楚只要一讲理,母亲必和自己闹翻脸,把人情当水泼,上下都没好形象,他宁愿舍财,买个心安。他行为没有异样,葬礼分完就赶紧拿回家。

    平白无故少了一条最好的毛毯,大嫂就不乐意了。她进屋和婆婆说:要么在公亲的葬礼中提给侄女,要么在公亲的葬礼中补给我家。

    谢汉说:侄女和我是一家人,你从我家的葬礼中选,看上哪条拿哪条。

    大嫂说:情归情,理归理,该么样就么样,我不会柿子专拣软的捏!

    谢英说:这样斤斤计较,看不出!侄女也蛮可怜,不就一条毛毯吗?也不值几个钱,就当做好事,给她算了。

    大嫂说:铁公鸡打铁算盘呃,那你也大方一回咯,我就从你家拿?

    谢英说:不是我舍不得给,当初是谁说要负责到底,那就应该说话算数。否则,就是骗子嘛。

    谢汉说:我咋骗?说话要讲理!又骟过谁?

    谢雄说:娘哎,你把大姐送的太空被提出来了,预备留下自己用。一粒胡椒好转气,现在你转个弯,就给大嫂算了。日后你真需要,我再给你买一床呗。

    肖琳说:拿了,你也发不了财!

    大嫂说:那我偏不拿,留下给你发财,发财盖棺材。

    谢雄说:咒骂哪个?妈的个巴子。老子现在累,就免你一顿打,赶紧给老子滚蛋!

    袁秋华说:人前嘻嘻哈哈,人后挥拳踢脚。咦,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宫喜鹊的脸拉得比面条还长,反对写在脸上,嘴上却不说一个字。

    大嫂蹬蹬进内室,从婆婆床上提起太空被就往外走。

    宫喜鹊咳嗽起来,并重重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呸,吃到嘴边的肉,没想被狗抢了!

    大嫂身子晃一晃,站岗似的竖在门口:没错,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就是这样嘛!

    宫喜鹊看了肖琳一眼。肖琳不仅看懂婆婆反感大嫂行动的脸色,还读懂了婆婆鼓励自己上前夺回的目光。虽然老人不曾明示应该这样做,不能那样做,但人前人后稍点几声,半遮半掩地露些许意思,她已洞悉老人的秘传,毛毯是留给侄女的,太空被可是留给你的。陡生事变,老人什么目的都不能讲穿,什么玄机都不能说透,该怎样做都不能指点,可意图已经表露清楚。事出有因,若你怕得罪大嫂,不敢夺取,怨不得谁。有些事能说不能做,有些事能做不能说,老人晓得她会说话,会来事,投过来期待她联手的眼神。她不能浑然不觉,也不能装糊涂,扁担两头尖,不伤这头,就伤那头。老人对哪个好,割身上的肉都舍得,要是恨哪个,那是咬钢透铁的恶,她得罪不得,否则,嫌厌起来,比对大嫂的态度还恶劣呢。再说,有老人罩着兜底补漏,谅大嫂也是干瞪眼没办法。

    肖琳猛站起,几步冲到大嫂面前,半句话不说,劈手抢过太空被,转身塞到婆婆怀里。然后,又坐回原位,她还是不吱声,不说一句话。

    没人开口询问,让这一瞬间出现了冷场。突如其来的变化,大家还来不及回过神来。袁秋华惊愕地看着肖琳。谢英表情呆板似木刻插画。谢雄皱眉,抿嘴,一言不发。谢汉瞪目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能做些什么,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宫喜鹊两手交错,环抱在胸,安然祥和的样子。

    大嫂叫喊起来:谢文是前娘后母养的呀?出尔反尔,明火执仗咧,谁给我一个说法?

    谢英说:莫把人当傻瓜,毛毯价钱,能贵过太空被吗?

    宫喜鹊说:你年轻气盛,我不欺负你,你也别因为我老,就欺负我老眼昏花!

    大嫂再进内室,提起毛毯,走回来:那我只要毛毯,太空被留给侄女也一样。

    宫喜鹊呜呜咽咽起来:太空被是约定给我用的。人老了,担心讨人嫌,我拿眼泪水吞药,不敢放个屁,你还骑我头上去打脸?欺负上人,不是这么欺负法!

    谢英说:大哥没吭气,你捣什么鬼哎?蛤蟆吃天,你没事找抽,不识相!晓得虾子从哪头放屁?有板凳不坐,偏蹲门槛,不招人敬!怎能由着一个妇女牵着鼻子走?这个坏风气,绝对不能开。

    谢汉说:葬事办得热闹风光,转眼间又为毛毯闹翻脸,叫人看家里的笑话呀?吃不了三日饱饭,又在捣鼓倒腾,别人都谅煞我们会扯皮,非得应验?

    袁秋华说:大嫂,给我一个面子,算是我请你帮忙。毛毯,娘喜欢,就给娘用吧。我家补大嫂一床太空被,原本侄女的嫁妆,就该我家承担才对嘛。

    大嫂说:坐着受敬奉不好,非要乱说乱动,脚板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宫喜鹊号哭:把你们一个个都拉扯大,养大成人,娶亲成家,各家只管过各家的日子,我的话没人听,活着没份量,像废品一样,被亲骨肉鄙夷唾弃,到哪找福享咧?活一日顾一日呢,就叫我受这冷雨寒风?老头子哎,你造了什么孽呀,生养这么一帮不孝子哦,任人欺负寡母哟,叫我怎么活下去啊!黄泉路上,你走慢点呀,等我去追你咧!

    谢雄挽袖扬拳:升米养恩人,斗米养仇人。你要把娘气得掉一根头发,我就先废了你!

    大嫂站到谢雄面前,一比较,显示比他高出一个肩头。说:你想动手打人?武大郎似的,啤酒桶似的,人一推就滚,拎个棍子就装武松?

    谢雄说:娶错了老婆,专门不孝,大哥不敢打,我还不敢吗?我帮他教训!

    大嫂说:呸,只你娶对了老婆,像潘金莲一样,高山打鼓,名声在外!

    谢英说:嗤,那也比你搁绝人毛好。

    谢雄说:妈的个B的,你是不是活厌了?你是不是想找死?

    大嫂说:君子有错,自责德不够,小人有过,怨他人亏欠。跟婆家的兄弟子侄绝交,和娘家的堂妹姨女绝交,和左右邻居不说话,是我吗?

    谢雄说:操你妈,再检举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打得你趴在地上!

    袁秋华嘴一张,想说什么,却又闭嘴,把话咽回去,只是冷笑一声,摇了一下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大嫂说:你动我一个手指头试试?

    谢英说:嗨咿呀,该出手时,就出手!

    谢雄跳起来,扬手给了大嫂一个耳光:为娘争口气,老子也要把这件事摆平,你给我把毛毯放下!

    大嫂说:骂哥打嫂,你等着!

    肖琳奔上前,从大嫂手上夺过毛毯,重新放回内室的床上。

    袁秋华说:夫妻俩个,一齐动手啊!你俩联手,还想合作什么?不简单!

    大嫂说:干吗呀?明抢啊,这是!

    谢汉说:这下,可咋整?不忍不耐,小事成大!

    宫喜鹊说:我这半条,比茅草还贱的命,还有啥活头?哎唷哟,一个个帮不上忙,倒尽给我添乱,养大你们有么用啊?

    谢英说:怕个卵?架大不了,再打一场!单挑,独搏,群欧,咱家没别的能源,就是人多,能打。

    大嫂转身跑出屋。她再来时,身后跟着娘家的五六个兄弟,三四个姐妹。兄弟手上拿着棍棒匕首军刀,姐妹手上带着抓揪捏掐,把谢雄团团围在中间,推过来,又搡过去,间或抓一把。谢雄若是出口挑衅,或者动手再打,换回来的必是劈头盖脸一顿猛揍。

    宫喜鹊连哭带骂,摔盘砸碗,坐地耍疯:没天理了呀!你不是带人来打架吗?动手呀,打呀,打死婆婆啊!

    兄弟说:是你们动手,我们倒是没有打。

    姐妹说:孝对父母,悌对兄嫂,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像你们这种不孝不悌的,未必打不得吗?

    兄弟说:果真动手打,只是代替父母教育小弟!

    大嫂说:我想打,特想打,可就是不好意思打。你这种阴毒老妖婆,活在世间只会祸害子孙,我杀你的心都有。

    一贯霸气十足,蛮劲十足,横行家内的谢雄,此时表现却欺弱怕硬了,他像一根木头,任他们推搡,任自已跌撞,突然没了脾气,变成了肉皮球,可拍可打,可传可扣,亦似落水狗,除了惊慌躲闪,避开,其神情还流露可怜巴巴的讨饶之意。

    兄弟问姐姐:非常之人要用非常手段对付。他先动手打得你,你就自卫打得他,你给我们还手打回去!

    大嫂说:得人心者,得天下。我们不跟他们一样,横行家里,鱼肉亲人。

    兄弟说:跟畜牲,讲么事人道?仁义道德,他听得懂吗?对牛弹琴!只限以暴制暴,以恶治恶,用打还打,杀掉他的威风,才能涨自个的志气。

    大嫂说:心里没鬼,活得坦荡,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只要他承认打嫂不对,只要他赔礼道歉!

    谢雄看她们人多势众,自己又理亏在先,只得鞠躬认错。

    大嫂去内室从床上拿来毛毯:这床毛毯,我该不该得?

    兄弟说:这是什么道理?你是我们的姐姐,我们送的毛毯,怎么不能归你得?

    谢汉说:都不要吵闹了,少说两句,能少块肉吗?晓得你们是替侄女考虑,心意我领了,但我向父亲承诺过,负责把她抚养大,侄女的任何事,都不会麻烦你们。

    箭在弦上,不行也得行,袁秋华从自家葬礼中拣出一床太空被,走到大嫂面前,塞到她手上,连推带拉将她送出门:刚才谢雄喝多了,说的酒话不算数,一时冲动犯了错,你千万不要往心里放。

    大嫂把太空被放到袁秋华脚边,表示不要:我不是非要回毛毯不可,只是心里堵得慌,你说婆婆,凭什么老瞒着我们拿我们家的东西,贴她自己的脸?我们长短是根棍,大小也是个人呐,要是事先征求我们的意见,我们也是伯父伯母,人情孝心四头落,老人高兴,侄女高兴,你俩高兴,我俩也高兴,谁都高兴哦,出两条也心甘情愿。哪里是稀罕财物?你都亲眼看到的,不仅不讲道理,还不通人情,我咽不下这口气,他们比我还气愤,当我是强盗呢。嗬,一个鼻孔出气,全都拿白眼瞪我,花样一个接一个,连环扣似的,你想得到吗?

    袁秋华说:我懂你的心情,就当这个人情,是婆婆代表我俩朝你俩讨要的。东西,你拿着,此前我俩接受了你俩的心意,现在是我俩还你俩的情义,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弟媳,就接受我的友谊,要不然,我以后也不好和你来来往往,怕人笑话我只进不出呀!我初来乍到,不像你交际广人头熟,以后免不了要沾光借力,再推托,就是不愿照顾我了!

    大嫂说:这是说哪里话,简直要折煞我也。我晓得,你我都不贪财,可不能蚀财还要丢脸呀,连句好话都没得!别人不说老公不行,只说老婆没本事,篱笆没扎紧,看不住家,守不住财。毛毯,不讨回,就这么认了,人善被人欺,越客气,就越是他们的福气,说不定他们背地里还笑你我是傻瓜呢。不依规矩不成方圆,老人软硬兼施,开了这个口子,他们都如此仿效,也强讨恶要,你我两家不是成了公共的吗?

    袁秋华把袋子带分开,像背包一样,挂大嫂两肩上,说:你怯懦吗?让人非我弱,饶人不是痴!就当这一回傻瓜,下不为例吧。甭想多了,婆婆也不是神仙哪,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哦,哪能各方面,每一个人都顾得上?婆婆替侄女操心,我还感到庆幸哩,万一我也出了意外,婆婆像对待侄女一样,对待我的孩子,多放心喽!

    大嫂说:想得太天真,往往成为玩弄的对象,能否守住自家的门,看好自己的人,不仅是财物的多少,这反映你的本事,你的能耐。吃亏没人会同情你,即使有,也是没用的安慰,要翻身,还得靠你自己打拼。

    袁秋华说:凡事,我多留个心眼就是。

    大嫂说:我提醒你一点,婆婆说得比唱还好听,话是信不得的。刚才婆婆跟肖琳挤眉弄眼,俩个互打暗号,相帮助威,无利不起早,没益不出头,你没看到肖琳的猴急样吗?我敢和你打赌,太空被也好,毛毯也好,最后侄女都拿不到手。噢,你我都无用,哪是对手?

    袁秋华说:人伦孝悌是家庭和睦的根本,不孝父母,敬神无用,兄弟不悌,交友无用,心存不善,风水无用,不惜元气,医药无用,时运不济,妄求无用。亲人互爱互敬,上下各守其道,家人各尽其职,都属于自觉主动的付出,不是争讨提要求,就能改变的。

    大嫂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袁秋华说:我是年轻人,没什么经验,遇到啥事还要经常麻烦你俩来教教我,为我指点一下门路,希望你俩一定要尽力帮我的忙啊!

    大嫂说:你太抬举我俩了,小地方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才能和见识都有限,恐怕会辜负你的信任。不过我可以向你推荐堂伯父谢清风,这个人相当公心,不畏强势,又正直,敢说真话,你有事,可以先找他商量,他决不会害你。

    袁秋华说:小叔谢清辉呢?

    大嫂说:等于自投罗网,你千万不要。老公浪荡,风流到老,老婆阴坏,装人挑拨,作鬼离间,两面三刀,讨好卖乖,巴不得我们这家人打得头破血流,帮她出口恶气!咳,都是家里这老太婆作的恶哪。

    袁秋华说:婆婆有事,必先问刘瑞香的意见哩,依我看,老人和她的私人关系,割得头,换得颈,拉尿淋得饭,好得穿同一条裤子呢。

    大嫂说:何止穿同一条裤子,年轻时还共----,算了,没廉耻的丑事,她做得出来,我说不出口。刘瑞香是奸狡多端的人,心里对她是入骨的恨,献计好像只帮她谋私,事实上却是诓她上楼,再抽楼梯,只为让她下不来。

    袁秋华说:刘瑞香是为何事,跟她结怨?

    大嫂说:刘瑞香总是拍她的马屁,叫人都认为自个是她的死党,这蠢老太婆,怎辩虚情假意?这家里的人不和,心不齐,兄弟像仇敌一样,内乱不断,绝对跟老人听了刘瑞香的唆使,脱不了干系。

    袁秋华说:谢清辉为啥又要暗中给她帮助?

    大嫂说:你连这一点,也看出来了?身为儿媳,公婆的家丑,我不能说。

    袁秋华说:我眼又不瞎,耳又不聋。

    大嫂说:你接着看就是。老妖婆做了丑事,想别人不说不可能,有朝一日,是为何事,你自然听得到。

    袁秋华说:是不是黑狗长了白耳朵,花生地里长了棵玉米?

    大嫂说:做贼有做贼种,偷人有偷人种,家里老出狐狸精,你提防着点,把谢汉看紧点。

    袁秋华说:涧底松,跟山上草,没法比咧!

    果真,大嫂的话应验了,先是太空被让婆母假借,人老怕冷嫌太薄,给了肖琳,现在连毛毯也归属肖琳了。袁秋华已经懒得问婆母一声,早晓得编造借口是婆母的特长。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不长牙,满嘴没一颗真牙的宫喜鹊,装了假牙便没一句真话,奸滑无耻没品行,坑蒙拐骗实下流,更受活罪的事,犟不掉,摆不脱,推不走,甩不落,走到哪,谁都晓得是婆婆,跟在后头要吃喝要穿戴要治病,要行孝伺老奉老敬老,要床上擦洗,磕头送终,跪拜埋葬,筑坟扫墓。

    回家后,袁秋华说:拿谢碧桃的毛毯做人情,一个肯送,一个肯收,没一个有良心呵,欺负孤儿年幼呢,真忍心?这是信号弹呀!

    谢汉说:值几个钱?我们大钱都用了,何必计较小物件?给不给谢碧桃,都无所谓,给了也发不财,不给也饿不死。

    袁秋华说:毛毯不值钱,可见她们的品质。这和钱是两回事哦,我是指做人总要讲公正,讲良心吧,连孤苦伶仃的侄女都欺负。谢碧桃作为孤儿,政府还给低保,还免学费,谁看见他们付出过什么?一想起某些人,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我就觉得特别恶心!

    谢汉说:哪来这些气?伤大伤身!你管别人干吗?做事各凭良心!

    袁秋华说:法律能对犯罪行为起威慑和惩戒作用,但基于道德上的不公正却无能为力,当道义约束和言论遣责也不起作用,也便只有各凭良心了。可对于没有良心的人来说,又用什么制约不公平和不正义的行为?

    谢汉说:人善被人欺,坏人宜服恶人磨,你愿做恶人吗?留一世恶名!

    袁秋华说:遇到坏人,能做圣人吗?得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来,对坏人宽恕就是对好人残忍!历来欺软怕硬哦,若不狠狠教训一下,只会越发肆意妄为,更加身受其害,更加牵连无辜,总得有人做恶人!否则,好人总受坏人欺侮。

    谢汉说:毛秀才遇到蒋兵匪,笔杆子打不赢枪杆子,也晓得改端枪杆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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