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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少年同桌

    十七

    年少读书时,袁秋华就感受到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同学中不缺工人子弟和干部子弟,他们营养充足,衣着时尚,自成圈子,玩的游戏,谈论的事情,都和农民子女不一样。生活条件的优越,直接确保他们的优越感,让他们瞧不起农民子女,嘲笑与鄙视变成家常便饭,开口即是“乡巴佬”,“泥腿仔”,“布鞋娃”,间或造成条件反射,嫌弃与厌恶变成日常相处理态度,动不动就当众提意见,要求换同桌,理由是“身子有汗气”,“鞋袜有臭味”,“头发长虱子”,“衣服爬臭虫”。

    他们的头领是王子安,是镇长的少爷,曾经和袁秋华是同桌。因为他学习成绩总考倒数第一,袁秋华总考顺数第一,班主任依据先进生帮带后进生的惯例,安排俩人坐一起。学生当以学习文化知识为主,当以学习成绩优劣为评判标尺,王子安倚仗他老子的官势,却处处表达他的不服气,针对老师的安排背地里发牢骚,针对同桌公开搞人身攻击。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尊重知识,重视人才,袁秋华的父亲因是远近闻名的乡土记者,便被公社副书记兼社长,抽到公社里成了写新闻报道的临时工。他既是省广播电台的特约记者,地区日报的特约通讯员,发稿拿稿费,又是临时工,按月拿工薪,所写新闻报道只要发稿,还能再拿到一份奖金,虽是临时工,说出来地位不高,但走出去却享誉全县,且经济综合收入并不低于一般工作人员。袁秋华近水楼台,报纸杂志任她看,名著古籍任她读,碰到不懂的地方,又有父亲解说,语文成绩就稳居全年级头几名,在小学升初中的毕业考试中,三十分的作文,给了五十分,一百分的试卷,得了一百二十分,简直破了纪录。况且,她十岁时,在全镇的作文比赛中,拿了第一名。老师都说她身上的文艺细胞,源于父亲的遗传。

    八十年代初,袁父改编的传统采茶戏《闯王杀亲》剧目,在省级会演中获金奖。他不仅对传统角本进行大刀阔斧的删改,让故事更加跌宕起伏,让情节更加引人入胜,在二人对唱的基础上添设小生,小旦,小丑,在锣鼓伴奏的框架上再穿插丝弦托腔,人物首次采用方言唱腔和口语道白,唱腔婉转,语调悠扬,口语押韵,琅琅上口,节奏柔和,通过鲜灵灵,活泼泼,健壮结实的纯朴少妇之口,或唱或说,或喜或悲,一板一眼,一颦一嗔,形态从容,表情自然,神采飞扬地表演出来,一场下来挺震撼,所有人都喜出望外,也都被征服,好评如潮。

    凭水平吃饭,用才学养家,这是袁父最引以自豪的资本。王父文革后被定夺为“第三种人”,犯过错误,吃过处分,他从县委下来当副手,不是来挂帅,是降职使用,相当于遭贬了。期时,公社变乡镇,原公社副书记提拔为镇党委书记,兼人大主席,原社长一职由王父担任。表面上一把手是书记,可镇长上边有深厚的软关系,及宽广的交际网,要不然他也当不上镇长。一个是本地虎,一个是外来蛇,班子的办公会里,书记和镇长意见总不能统一。袁父是书记从乡村发掘,引进的特殊人才,为诱导袁父出山村入俗世,曾承诺先做三年临时工,表现出色,再招工,能力超群,再入党,工绩突出,再转干。三年过去,袁父的才学,水平,能干,都显示在众人面前,摆到班子办公桌上,按政策,照道理,依人情,早该被招工。书记说了多次,但镇长总是说不急,再观察观察,其忍耐力,再考验考验,其坚韧度。

    书记说:既要人家写大字,又不给人家端桌椅,未必让人家站着练武功啊?人家好说话,倒贴笔墨纸砚也罢了,你竟然连茶饭都不招待?利用人家不停止,还要把人家当猴耍吗?

    镇长说:你看看他,整天穿身灰制服,严眉肃目的板着脸,昂进仰出,搞得像个首脑一样,还是老式中山装,还活学活用学国父呢,口袋里插钢笔,墨笔,红蓝笔,派头硬是比教授还大呢。不杀杀冷傲之气,能变得顺从吗?不洗洗清高之风,能变得驯服?小心养寇自重!

    书记说:人无完人,你要利用人家的特长,帮你做事,人家的缺点,就要包容,学会视而不见。

    镇长说:天将大任于斯人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惫其身,饿其体肤----

    书记说:别个没讨他的好,阴阳怪气还好理解,可偏偏你卡脖子,难道不怕手下人都寒心?像他这样杰出的人才,去哪里不能安身立命呢!跟你透个底吧,城里几个单位都来挖墙脚,是我一直阻止他去。

    镇长说:人往高处走,这是好事呵,你该放行啊。

    书记说:公文这一块,新闻这一块,秘书这一块,只要你给我找个比他强的,第二天我就放行。

    镇长说:找人嘛,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吧。

    那年头党政分家,镇长分管政,人事,经济,一把抓,有实权,是实职,他不愿意,书记也不能撒破脸,也不必扯后腿,也不屑背后损人。书记分管党,权属之内的事自然能操持,他先让袁父入党,再让他当上人大代表。临时工问题,再不能赶快解决的话,他这个书记还不如回家去种红苕,苕到底算了。说白了,所谓招工,并非体制内的事业单位的工人,也非有编制的国营企业的工人,只限于镇机关内部自属的工人,其身份地位与工作待遇,跟镇食堂的厨师,服务员,洗碗工,及办公室的通信员,勤杂工,清洁工,没有两样,只要出一点差错,或有一个闪失,领导一句话就能让他滚蛋,况且他还没法,和这些同属同等同类的后勤人员比,因为他们都是镇机关干部的家属,哪个关系都比他牢靠,工作比他稳定。此路不通,书记决定拐一下弯,绕道而行,曲线渡河,条条道路通罗马,无非是多走几步冤枉路。袁父先被镇里的镇企业竹编工艺美术厂,正式招为工人,再被书记借来,用“以工代干”的身份给他当秘书。虽然这次招工,一不解决编制,二不解决住房,三不解决带家属,只是把他一个人由农民变成镇企业的工人,由农业户口变成非农户口,让他的家庭变成半边户。但从书记非命令他来当秘书不可,书记强硬的态度,早把要与镇长死磕到底的决心,暴露在众人眼前,即使是神经病都看得出来,这此问题已不成问题,书记迟早会帮他解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四年过去,袁父全省拿一等奖的广播稿,地区日报头版头条的新闻稿,《长江文艺》发表的中篇小说,都让他名震全县,成为全县十大优秀青年之一。

    不管从哪个方面讲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事,都该破例,除戒,开恩,书记每回开会都提出来商议:该同志的转干问题,我希望你同意,并给予支持!

    镇长说:缓一缓,有人民群众来信。

    书记说:什么样的信?什么样的人写来?什么样的人收信?发动人民,鼓动群众,文革遗风,整人害人,要不得!

    镇长说:御用文人,笔墨拍马屁,群众反感,干部也反感!我早提醒过,不要搞形式主义,不要搞个人崇拜,不要人为制造新闻。

    书记说:人家有真本事,用硬实力说话,这种个人能力,省里,地区,县里都表彰,惟有你不认可,还借题杀伐,我看你想开历史倒车,小心触犯众怒。

    镇长说:我晓得他是你的人,横竖硬要搞转干,就是在培植党羽,立个人威严!

    书记说:我启用他,他出错了吗?他不错,就证明我用对了人,他有功劳,就该奖赏。要是跟你似的,当奖不奖,反而惩罚,以后哪个还肯干事?

    镇长说:臭老九翻身,手伸上天,想摘桂冠,我就是不服,看不惯!

    书记说:就连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都不能正确理解,就连唯才是举,能者上荐,都不能正常执行,你这种人,就不合适管人事,上边把你放下来,坐这个位置,真不知是出于何故?

    镇长说:只要我还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个头就不点,这个字就不签。你俩有能耐,就叫上边把我撤职查办。

    袁父转干的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王子安和袁秋华从小学四年级到初中毕业,一直就是同班同学,父辈又一直是同事,尽管相处时间长,见面机会多,但从未有过年龄相仿玩伴之间,那种特殊的无猜交往,没有热忱,只有疏远,没有亲近,只有隔阂。节假日,在镇机关大院,袁秋华和伙伴玩猜谜语,打花棍,跳房子,踢毯子,哪怕他从身边过,或站一旁观望,从来便不喊他一起玩耍。在镇会客室有一台电视,从播《霍元甲》到《上海滩》期间,每晚俩人都去看,却隔得远远的,从来也不说一句话。看了电视,观众免不掉还要聚拢在一起说东道西,嘻嘻哈哈地说笑,叽叽喳喳地争吵,但只要他,或她靠近,另一个必定离开。

    也许父辈不和,影响到小孩的心胸与心情,间接阻碍了俩人交往。王子安跟袁秋华打交道,称呼不像和其他同学一样,直叫姓名,而是“喂,臭老九”。袁秋华则回敬“哼,小衙内”。况且,那年代上学,男生和女生是不讲话的,即使同桌而读,同凳而坐,中间也要划上“三八线”,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标出楚河汉界,以示泾渭分明。男生内部,女生内部,确实议定,男女生之间,私下不得讲话,背后不得通话,没人不得谈话,谁先开口,谁是叛徒,一概当以汉奸罪处决,给予开除出部的惩罚。字斟句酌的,文绉绉的,高洁文雅的,公告之词,通过说文解字的翻译工作,置换成大白话,就是大伙不再跟这个谁讲话,不再跟这个“骨头轻”的谁欢笑打闹,不再跟这个“靠不住”的谁嬉戏追逐,不仅男生不,女生也不,让这个谁一个人玩味,自说自话去,自言自语去。这个公告,是大伙公推袁秋华拟订的,短小精悍,像刀叉一样锋利,精譬通透,像标尺一样准确,交代了前因,隐匿了潜台词,暗喻了后果,正应验着“一字入公文,九牛拖不出”的规范。

    在当时,这个公告的适用范围,也包括干部子女及工人子女,和农民子女之间“三不得”讲话。若是有话非讲不可,那语气便不是心平气和,那态度也不是和平友好,几乎先是吵嘴,再是闹事,后是打架,各自内部的自己人都要参与,最终变成打群架,彼群跟此群互殴。输方则请别个教室的同部相帮,别个班级,别个年级,别个学校,甚至社会上的闲散人士,浪子荡汉人物。有时候,端端端正正的上着课,突然就冲进来几个人,扯起一个学生,围困住就打,讲课老师不管,也不能管,更不敢管,一本正经地照本宣科,在黑板上写公式,讲演算过程。学生挨了打,过几日就纠集一群,再去打别人,冲进课堂的,守着教室门的,走廊望风的,校园布控的,办公室探听的,手上都拿着刀具棍棒,比红卫兵搞武斗还吓人。

    王子安是惹事教头,被人打过,也去打过别人。有一次,来人已经闯进教室,气势凶恶的朝他扑面而来。袁秋华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他竟敢一脚踢倒她,再一蹦跃上桌面,蹿上窗台,从窗口跳越出去,翻过围墙,横穿马路,跑到山坡,钻进树林,躲藏起来,逃脱一劫。

    他这一系列的高难度动作,当时有人难以置信,事后有人惊叹不已,而且是在这种逃命状态下,仍是身手敏捷,动作利落,仍然临危不惧,表情轻松,身姿优美。十几年后,成为他妻子的赵芙蓉同学,每次提起此事,还朝他竖大拇指:酷毙了,师呆了,举动非同凡响哦,最为难得的是,并没像某些人那样哭喊,也没有求饶,更没有下跪,甚至于眼里,就连丝毫惊慌之色都没有。我现在想来,都惊心动魄呢!

    他说: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呵,你那时候,是不是就情窦初开春心动啊?

    赵同学说:我记得,你从窗口跳出去后,在第一时间内,并没有马上逃难,而是双手撑着窗台,向上一蹦,整个人跳起来,俯身探头,朝里看了一眼。给我老实交待,在看哪位美女咧?

    他说:就连这点小动作,你都捕捉到了呀,真不愧是猎犬喔。哦哦,我很很后悔哇,好好怕怕耶!

    赵同学说:没良心的,人家为你担心得心惊肉跳嘛,自然要一动不动地盯着你看哩。

    他说:你不是猎犬吗?当时,怎么嗅觉失灵呢?

    赵同学说:我感觉,你在看袁秋华。

    他说:我无端的踢了她一脚,总得亲眼看一下,她怎么样了吧。

    赵同学说:是心疼呀,还是内疚呀?

    他说:要不然,你也踢我一脚,体验一下心情?

    赵同学说:我可发现你一下变得呆滞呵,尤其是眼神,梦游一样哈。

    他说:她那一声,吼法吓人,她那七窍流血的样子,更吓人,比被打手群殴,更让我害臊,羞愧!

    赵同学说:谁说不是呢。当时,所在人都吓傻了,包括那些打手。噢,大家都认为是她救了你哩,否则那些打手不会放过你。

    他说:我看也是。嗯,直从高中毕业后,大伙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她。难道她失踪了?不会死了吧?你和她还有联系吗?

    赵同学说:咋的?怀念昔日同桌旧情啊!谁把你的头发盘起,谁给你穿的嫁衣---

    他说:这么过敏过激干什么?人家唱的是高中,大学同桌。当年咱们都是小屁孩一个,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打情骂俏,爱火烧心,激情澎湃,懂啥?

    赵同学说:你懂义气,想还她旧人情。

    他说:欠下的,终究要还,做人不能忘本。

    赵同学说:你跟你老子不一样,这下我放心了,也安心了,心甘情愿和你一起吃苦!

    他说:你是潜力股,我是绩优股,咱俩在一起,只有好日子过,没苦头,可供你吃。

    赵同学说:看在你死心塌地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女人的小秘密吧。我在省城上大学时,月经不调,要么几个月不来一次,要么一月来几次,就去找专家诊治。我把袁秋华当时七窍流血的情形,讲给专家听。你猜专家怎么看?说估计她当时也是月经不调,你一脚踢在她小腹上,造成血崩,下身流一大滩血。后来她拼命一吼,气血上行,造成逆血,口鼻流血。

    他说:怪不得呃,医生开几副中药,就让她回家休息几天呢。那么说来,就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嘛。

    赵同学说:后遗症哦,最大的可能是,她落下痛经。也就是月经来的那几天,肚子痛。痛的程度噢,跟牙齿痛差不多。

    他说:牙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她这是内伤呵,岂不是要活生生折磨一辈子!

    赵同学说:也不尽然。也许怀孕,生仔,经过生理自然修复,自体调理,可能就正常了。

    他说:也许恢复正常,也可能痛一生,专家的话,咋叫人心里不踏实呢?

    赵同学说:这就是做你同桌的下场啊。嫁给你,我还不晓得是福,还是祸哩,婚姻就是一场赌博啊!

    他说:我造成的伤害,该当我补救。但也不至于会娶她,要照顾她一辈子。

    赵同学说:你俩门当户对,又是世交至交,那可保不准咧!

    他说:拉倒吧。我老子打击他爸爸半生,还做得成亲家?少痴人说梦!

    当年,王子安那一脚踢在袁秋华小腹上,她“啊呀”地尖叫一声,仰面跌倒在地,头先落地,再是屁股,而双脚踝部却挂在板凳上。她那几天来月经了,感觉到肚子一阵绞痛,下边涌出一摊血,浸透了单薄的裤裆,她伸手一摸,沾一手的血,屁股再移动一下,发现地上也有。一刹那,她羞得满面通红,恨不能找条地缝钻下去,那一刻,她气得心血倒流,恨不能把他五马分尸,一瞬间,辱得她无地自容,恨不能一下撞墙头而死。她勾头,弯腰,捂紧腹部,蜷缩在地,拼尽全身力量,从喉咙迸发一声短促怒吼,把“王子安”三个字像子弹一样射出,亦锋利似,亦凄惨似鬼魂。这一声吼叫,突如其来,将在场所在人都吓了一跳。后来有同学说耳朵都差一点被震聋了,老师则更夸张,这一吼,跟张飞有得一比。

    这一声吼叫的音量分贝,响亮程度,袁秋华不知道,因为她随即便晕厥过去,不醒人事。据目击者讲,就连打手也吓得愣住,停下追赶的脚步,惊讶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看见原本侧躺在地的她,由发力而一下子将躬腰驼背如赵州桥的身形,挺直成武汉长江大桥,接下来,头几摆,手几摇,脚几弹,身体蠕动几下,人便直挺挺地静寂了,从嘴角,鼻孔,慢慢有鲜血缓缓流出,同时也看见了她裆部,地上的一滩血。同学们也看见了,有人小声嘀咕一句,“七窍流血呀,八成是死了啊!”凑巧的是,那学期班里遭遇过三位同学死亡的事,一个是突发脑膜炎去了,一个是突遇车祸走了,一个是下河游泳淹没了。同学们异口同声的发出驱赶令,“嘘!嘘嘘!嘘嘘嘘!”

    老师又惊又慌,踢人者是镇长的儿子,被踢者是书记秘书的女儿,那个家长自己都惹不得,得罪不起。出人命了,丢饭碗事小,搞不好会当替罪羊,恐怕还要受牢狱之灾。死的已死,活的尚可活,总要保住一个,顾全一头,先救活的要紧。他愤然而起,字正词严地说:你们不求上进,贻害自己不要紧,请你们别贻害无辜,可以吗?江湖也要讲道义,做人还要有良心,落井下石的事,干不得啊!

    来人大都是学生,有这个学校的,也有别个学校的,还有小学高年级的,参与打架斗殴,多半出于好玩,找刺激,又盲目从众,义气相随,稚嫩的脸上还充溢着孩子气的娇憨之态。他们本天真,本善良,只是交友不慎,再受社会不良风气的影响,误入歧途而已。他们开始惊慌了,面露愧色,慌乱的眼神,互相对视,然后望向挑起煸动,他们寻衅闹事的领队,等他作决定,待他吩咐。

    领队是个脞子,又黑皮糙肉,又个矮身胖,看起来年纪比同学们小,像样似乎是小学五,六年级的学生。他嘴朝门外一呶,头一摆,手一挥,带头走出了教室。稍后,他又返回,背倚门框,单腿独立,另一只脚伸直,蹬向对面门框,摸出一支烟,点火,吸一口,吹向同学们,然后凶狠地说:烦劳哪位,给那小仔崽带句话,从现在起,他不招我,我不惹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他要是惹我,我可决不罢休,新旧账一起算,叫他吃不了兜不走!

    初中三年,每学期都有学生被学校开除,每月都有学生被处分,但王子安屁事没有,处分都没得到一个,只是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就连中考也没参加。因为他被复仇者围殴至昏迷,之后是半小时失忆,其间大小便失禁,与死于非命无异样。送医院急救,经症断,全身十三处受外伤,严重的是头部,经检查,颅内尚未发现明显骨架损伤,只限有几块瘀血。庆幸所伤都属皮肉伤,没有造成内伤,可也伤痛难耐,躺在医院,起不了床。

    袁秋华一脚踏进谢家门槛,便发现谢雄有点面熟,似乎以前见过,却想不起在哪里,又是何种场合。

    谢雄却指着袁秋华,对大家说:这个女人身上有血气,是凶兆,不吉利啊!

    谢汉说:你跟她连面都没照过,凭啥这样说坏话?

    袁秋华说:你会看相呀?是江湖术士啊!

    谢雄说:当初那个王子安,噢,就是那个镇长少爷啦,就是那一年,被我带人揍得,进不了中考考场的那个人啊。

    谢英说:我好像听人说过,我们的乡长也叫王子安呦!

    谢雄说:我派人打听清楚了,是同一个人喽,他长大了,拿到学士学位,懂事了,现在还读研究生哩,混出名堂来了,如今跑到这边当乡长嘛。

    袁秋华的脸色一下变得纸样白,就像当年躺在地上流血一样,让她感觉羞辱难当。她做恶梦也没想到,十几年前带领打手去课堂闹事,害得自己血染教堂,自己匆匆瞥一眼,不记得尊容相貌的,那种恶棍领队,竟然以这种形式,这种身份,和自己再次见面。她也没料到,赠与恶魔般折磨她暗疾的王子安,她自动消声匿迹十几年后,且一个是官吏,一个是庶民,可是居然也会有再联系,再相见的机会。

    谢英说:三嫂和乡长是同学啦。我可听人说起过,他是有背景,有后台,有关系的喔。要不然,年纪轻轻的,也当不上乡长。

    谢雄说: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呢。

    谢汉说:当初懒八不懂事,做事冲动,打了他。你和他是同桌,就在他面前,帮懒八说些好话,求求情面,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懒八一马。等过了年,我们再带懒八去登门拜年,正式向他赔礼道歉!

    袁秋华说:要去,你去,我是不去的,打死我也不去。

    谢汉说:我们和他素不相识,大门朝哪边开都不清楚,么样去?俗话说,佛是佛面,神是神面,人是人面。他和我们素昧平生,去了又起何作用?

    肖琳说:三嫂,你这是不肯帮忙啊!

    袁秋华说:只是去拜一个年嘛,伸手不打笑脸人,缩手不打送礼人,谁去都一样呗。

    谢雄说:三嫂金菩萨难请,神佛迈不开腿,我们还去干吗?热脸去贴冷屁股,送上门找羞辱,去卖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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