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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未婚先孕

    (四)

    谢雄的妻子肖琳,虽是谢家的小儿媳,除了二嫂谭银河,她是第二个嫁进谢家门的,不仅年纪最小,且结婚时未达法定年龄,当初就连婆家,娘家的大哥们都不曾结婚,且是挺着大肚子嫁过来的。也许是婚车颠簸,动了胎气,洞房即变产房,喜床即变血床,花烛夜即变忙乱夜。

    肖琳的肚子里揣着个横胎,羊水不破,只是干痛,一阵痛过一阵,痛得她杀猪一样嚎叫着。生到午夜,只有撕肝裂肺的痛,胎儿还是不入产道。乡村的接生婆手忙脚乱,大喊大叫,里外乱窜,用土办法,试新招术,和产妇一样汗流浃背,制造出一种英勇悲壮的气氛。

    肖琳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咒骂谢雄:你造完孽呀,就不管不顾哦,你怎么不来生孩子,只晓得逍遥快活!哎呀,妈哟,痛煞我了喽,我不生了咧,求求你呐,杀了我吧,叫我死个痛快耶!

    谢英说:叫得这样吓死人哩,哪个妇女不生娃?

    婆婆宫喜鹊说:如今的人呵,就是娇气哦,生个孩子哎呀乱嚷哩,都喊死叫杀了嘛。看看猪狗猫,哪一窝不生三五个,或八九只?又没人伺候,产前还得自己叨草做窝,牲畜就不痛吗?就不像人这么娇生惯养呢!

    婆母像吃多了胡椒粉,出口呛人,肖琳不敢放肆嚎叫大声痛哭,只是憋闷着喉咙呻吟,暗泣哼哟,眼泪簌簌地流下来,打湿了枕头。

    接生婆说:怎么啦?替你家生孩,疼得喊几声,这也厌烦!

    谢雄在门外听着她的嚎叫哭喊,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狼啸虎吟,一会儿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两只拳头不断地捶打自己的脑袋,像个闯祸的孩子。挺过凌晨,他惊慌失措起来:这么遭罪,还是送医院吧?保险!花钱买平安喽。

    宫喜鹊生了八个,经验相当于半个接生员,肖琳的尖声嚎叫,谢雄被吓得昏头晕向,她不怕,遇事不慌。她严肃地对肖琳说:瓜熟自落,水满自溢,怕么事?越痛,越说明快生了,你不要紧张,也不要哭嚎,叫顶什么用?要深吸一口气,再憋气,往下边用力,就像拉屎一样,劲往一处使。

    婆母让肖琳怎样,她就怎样,憋气,用力,使劲,都憋出痔疮来,孩子就是生不出。接生婆束手无策,大伙无计可施,谢雄焦急万分,搓手,跺脚,转圈子:不得了,赶紧送医院,耽搁不得耶!

    宫喜鹊说:咳呀,赚几个钱容易么?头回生孩子都费劲,都怕死,可有几个女人会死?不顺没关系,有我在哩,你放心,绝对不会出事。再扛一会,就过去了,何必花冤枉钱?女人一生有没有福气,靠的就是传宗接代这一关嘛!

    肖琳到谢家亮相时,私下把家底都打听清楚了,过去是听说不富裕,没想到这样贫困,真比城里的贫民窟还不如哩。她便起了打退堂鼓的心思,警告谢雄说:自己不可能嫁到屎尿不生蛆的乡村来,除非你的父母给我们一笔钱,在城里买一套带前后院的房子,否则我们的关系就此断绝!

    不料谢家的种子,却已经在她肚子里生根发芽,况且她的早孕反应特别强烈,知情人看在眼里,自然就当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风言风语刮进父母耳朵里,闺闱丑事便变成家政大事,尽管肖琳对丑闻并不介意:我不做七仙女嫁穷光蛋,也不做王宝圳苦守寒窑,只要一颗药丸就可斩草除根嘛。要不然,还真不知唱出什么饥寒起盗心的戏来呢!

    母亲肖珍珠说:造孽哪,瞎说哩,这是一条小生命洌!

    肖琳说:结婚?想都没想过。

    肖珍珠说:没想过?扒掉皮就是胆,根本就不考虑后果!你为什么还要招惹人家?

    肖琳说:不是我纠缠他,是他纠缠我,你们要搞清楚。

    肖珍珠说:没挑个白马王子,也没挑个癞蛤蟆呀,配青蛙最可靠哦,你硬个么气啊?花谢了,有种子在呐!我是唯愿你好啊!

    肖琳羞得无地自容,戗道:都是你揽的好事,我不管。

    肖珍珠说:混世魔王小祖宗呀,你还倒打一耙了?你说说,究竟是我揽事,还是你惹事?

    肖琳说:劝你莫逼我,要不然,你会后悔!

    肖珍珠说:为啥糟蹋自己呢?琳啊,你还没看明白呀,女伢最大的不幸是什么?我想起来就心疼!你又何苦作贱自己?要怨你就怨命,莫怨我。

    肖琳说:天底下,你找得到不贪财不好色的男人吗?

    肖珍珠说:找不到,未必你就单身到老么?这不是羞辱自家吗?叫人笑话呀!

    肖琳说:见了鬼哟,男人全都是鬼,本地汉奸,日本鬼子,西洋鬼子,没一个是人!

    肖珍珠说:这由不得你,快死了这条心罢,我也劝你就此罢手,回头还俗。

    如果只有自家人知道,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倒无不可,但一摊到公众面前晾晒,就不能不遵照风俗办事,唉,这个县城太小了,小得隐私也像公共厕所一样是共享的。父母这段时间是极不想碰到熟人的,各种传闻在亲友间奔涌,见了面就问东问西,直来直去不存忌讳,打破沙锅问个不停,追根溯源问到底。嗨,事都燃眉之急了,还有什么理由可推三托四?不请人家吃喜酒,就是家教不严,家门不幸呢!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是出嫁,是谁的孩子就嫁给谁,以遮未婚先孕之丑。

    父亲张森林说:就算家道贫寒,目标盯着这笔特殊的嫁妆上,可事情闹到这种轰轰隆隆的地步,谢雄就是一泡臭狗屎,你也得跟我捏了鼻孔吃下去!

    肖琳说:苦中药,难下喉,你得包裹一层糖衣,再叫我吞咽。要不然,我连药罐一起砸烂,扔掉!

    谢雄的老祖屋破旧陈腐,肖琳是看在眼里嫌在心头,谈婚议嫁时,说不喜欢住别人住过的房子,她就提出要谢雄做新屋来迎娶。谢家生活拮据,但儿子结婚也没拮据到什么也拿不出来的程度,随行就市该给什么就给什么。肖琳要嫁二万哦,相当于翻了二番呢,谢家也该硬朗些,表现得有骨气些,人活着毕竟还是要脸面的,否则就太对不起肖琳了呗。可大事小情的脸面都靠钱撑腰哩,谢雄的订亲彩礼,尚且靠兄长姐姐凑份子,全凭大家帮忙,到哪里再去借钱做新屋?

    宫喜鹊撩起衣襟擦眼泪:哪个叫你生在咱这穷苦人家哦,投错胎哩!

    后来肖琳又说:我父母在城里黄金地段给我留下一块屋基,你只需拿钱出来建小洋楼,其余的装修,家具电器和生活设施,由我家承包。

    然后,她报给谢雄一个基本数目:你家是三万块,我家是二万块,还不包括屋基的地价,三万块呢!

    宫喜鹊心里美滋滋,眉头乐陶陶,脸上乐呵呵,嘴里笑嘻嘻:听听,老天爷啊,真是积了德!

    肖琳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这种互惠互利的机遇,万一不成功,岂不悔恨终生?谢雄认为自己的父母,是天底下最不负责任的,生儿生女不怕多,除了养活其命,撑不着也饿不死,其他则听之任之,随其命运去碰撞,什么都不管,要工作没工作,要房子没房子,要结婚没有钱救助。他反反复复找家里要现钱,先是要把老祖屋卖了变成现金,但最多只值五千,又撺唆谢汉和谢英把房子卖了变成现金,二万借给他到城里建房,等房子建成,三兄弟每人得一层,都住到城里去变成城里人,都娶城里人为妻,都过城里人的日子!

    谢清泉气得额头上的青筋暴跳,大发雷霆:原先说她怎样贤淑,如何娴雅,怎么会是这样开口只要钱的?重聘是娶妇礼,厚奁是嫁女礼,哪里蹦出什么建房礼?还没进门呢,就想我家上无片瓦遮雨,下无立锥之地,这种败家妖精,你干吗还要她?城里人是富贵命,身价高,让她找高官富商去享福!你这乡村的穷光蛋,攀得起吗?瞎凑么热闹!

    谢英说:老祖屋我们住得,她怎么就住不得?家里没有现钱摆阔,也没有财产享用,除了艰难困苦,白手起家,什么也没有!她真是看中了你的人材,认定你是佳偶,那就请她屈膝下嫁到乡村来,和我们一起吃青菜豆腐饭!

    谢汉说:既然肯倒贴五万,既然舍不得她下乡,既然这么宠爱,那你干脆倒插门,入赘她家呗,当上门女婿算了。反正我们兄弟众多,有的是传宗接代的火种!

    按老理讲,闺女要足不出户,行不露足,笑不露齿,三岁不同床,七岁不同席,遵守男女授受不清的清规戒律。但时代不同了嘛,鸡不啼,狗不叫,大姑娘满街跑跳,游园逛店走中央,目电频射白面郎,渴犹未解眼先花,只恐狂蜂浪蝶多,新潮人物受伤害。男人呼吁女人解放思想,女人也要求解放观念,自身就一步步解放到近似开放了,剪发像男人,衣窄似野妓,赤胸露臂上不封领,小蛮腰中不遮肚,白大腿下不保底,高跟鞋咔嚓咔嚓,追时髦怕不摩登,趋时兴怕不超前,风气热辣得邪乎。

    女人是水做的嘛,当然不能乱碰,一碰水就不清了,既已私相授身,结下暗果,就该奉子成婚。要不然,这粉脸往哪藏?这娇身朝哪搁?没脸在这世上再活下去哦,就是逼人家寻短见呗。

    谢雄整天跟在肖琳屁股后头,迁就,狗一样追着跑,放纵,围着团团转,娇惯,寸步不离左右,惹不得,怕她想不开要跳楼,看得尊贵,抑或犯糊涂上吊呢。

    他顶着一脑袋硬扎扎的头发,焦躁如热锅上的蚂蚁,孩子在腹中一天天长大,刻不容缓哩。他脑里转圈,和嘴上絮叨只为一个字,钱,怎么借钱,怎么省钱,及怎么还钱。开始赌气和父母争吵,上火和兄弟斗嘴,所谓穷吵,吵穷,纯粹为没钱而焦急,而慌乱,而烦忙。

    宫喜鹊说:咱家就这个样,都三媒六聘了,只等婚车迎娶,张家不该为难咱的。莫非想借机讹一把?

    谢清泉说:六十不管阳间事,我手长衣袖短,想得到做不到,你们各人的婚事,各人想办法。兄弟姐妹凑钱,救了你彩礼之急,你还想么样?

    谢英说:快刀斩乱麻,反戈一击玩失踪,一推三六五临阵脱逃。拍屁股走人,无对证,任她是谁的孩子也说不清。你不急于承担,焦头烂额的人就是她了,自然而然会低头求你,还有么资格提条件?

    谢汉说:这种不要脸的办法,亏你说得出口?毁坏名节,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谢英说:马行无力皆因瘦,兵不厌诈只为赢,要钱没有,要人有一个,你逞什么能?

    谢汉说:缺德,还有理了?烂命一条,猪都嫌臭,狗都不嗅,白送也没人要!

    谢英说:你怎么说话?你是菩萨转世,就和他互换房子!哼,这种亏,谅煞你也不肯吃!

    谢雄说:难道要等到出了事才肯管?丢人现眼不说,人财两空不说,只那一屁股屎尿,我这辈子都擦不干净,闲言足以让我娶不到老婆!真的忍心,见死不救吗?

    谢汉说:想到她的家世,觉得条件并不过分,谁叫咱家穷得只剩下人呢。既然她要住新房,何不娶在我的房子里?房子空着也是浪费,反正我一个人,住哪都一样。

    谢雄的眼睛一亮,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可他不能说,即使谢汉同意,也不能由他主动开口,毕竟谢汉得到的不过是虚名,他得到的却是实惠。其实呢,这个建议还是谢英提出的,可谢英也不能直截了当和谢汉明说,若他反问,同样是兄弟,你怎么不换房住?同样是新房,为什么单向我借?谢英岂不是自取其咎?于是乎,两兄弟联手,一唱一和,一个反说罢,另一个接着正唱,像讲相声,一种走极端的恶手段,再添一件无法弥补的坏结果,像演双簧,一个诉苦叹难装绝境,一个连讽带刺藏激将,像说评书。这般分工合作,如此配合默契,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诱发谢汉的慈善,激起谢汉的仁义,让他自愿无私贡献,被动慷慨赴陷阱。

    功到自然成,不负苦心人,暗示终于起作用,现在谢汉轻巧地提了出来,虽说只是暂借,但只要谢汉不结婚,或无子继承,就能够久借久住,甚至借到死都不归还。两人相视一笑,谢雄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谢英吃了一颗定心丸。

    谢雄心头狂喜,表面伪装冷静,他抓耳挠腮,故作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这不好吧?

    谢汉说:可总比结不了婚,造罪孽,遭天谴,好吧?

    谢清泉说:三人对六面,说定是借呵,可不能学刘备。善意都是美好的,切莫伤了好人的心。

    谢雄说:阿爹,你要这样看我,这房,我还真不敢借了!

    宫喜鹊说:俗话说,用得上人朝前拢,用不上人朝后搁。你信得过,但你老婆呢?关健是往后是否靠得住?一定要和她说清楚。

    谈来议去,一拖二拉,渐渐就拖到了肖琳的临产期,总不能赖在娘家生孩子吧?总不能赖在娘家坐月子吧?听说谢雄借来谢汉的新屋做洞房,她便借坡下驴。

    乡村接生婆折腾了一夜,还是束手无策,扬着血污的手,冲谢雄咆哮:蔫头耷脑,像个苕,亏得裆里还多长了一坨肉!你怎么种进去的,就怎么挖出来哪!

    凌晨,肖琳娘家人闻讯赶来,看势头不对,都什么时候了?脚踏鬼门关哪,母子两头人命呀,还磨蹭什么?母亲肖珍珠赶紧自掏腰包,租了车把女儿送到县大医院,接着掏出钱来一锤定音,拍板让医生实施剖腹产,生下一个早产儿,取名为谢飞天。

    肖琳早早地为谢家续人添口,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宫喜鹊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孙女谢飞天她看第一眼就喜欢得心花怒放,嗨,自己的模样可以继续传承下去耶!

    谢飞天一点也不像肖琳,五短身材不说,黑皮肉糙不说,没有双眼皮不说,小眼眯成一条缝,小鼻陷成一地梁,还长着长方大脸,就是丑男人的脸哩,似马非马,似驴非驴,活灵活现就像两者杂交的骡脸呢,压根儿就是谢雄的翻版,也就是宫喜鹊的模版呗。子孙酷像自己,做老人的就止不住得意了,世上有了一批自己的复制品,无疑比仅仅是子孙要自豪得多。没有代沟,只有隔代亲哩,没有不满,只有爱心转移呢。丑是丑点,好歹是传承自己模样的火种啊!欢天喜地中,宫喜鹊重奖有功之人,她褪下手腕的银手镯,亲自给肖琳戴上:世代祖传的宝贝,终于找到了新主人!

    爱孙及媳哦,坐月子时,宫喜鹊天天鸡鸭鱼肉,搞七盘八碗伺候,忙得满头大汗,黄豆猪肚汤,红枣王八汤,豆腐鲫鱼汤,香菇猪脚汤,专门开小灶轮流供应,把肖琳当作天鹅蛋一样捧着,地是不必下的,尿布是不必洗的,灶屋也是不必进的,连针线活都不必做了,吩咐女儿们代劳。

    肖琳因为领不了结婚证,也领不到准生证,故而她的第一个孩子谢飞天是非婚子。过了几年,等到了法定年龄再领结婚证,再领准生证,又因为第二个孩子谢云翔是女孩,间隔五年方可领二胎准生证,可她再怀时却不是先领证,想等照B超确定是男胎,才履行十户联保的办证手续,但没料到第三个孩子谢登月,仍然是女孩,她又将是第三次剖腹产,若是打胎的话,风险太大,不得不生下来。

    因此,她这个二胎准生证,就一直拖着没办,她自己不能再生,便预备着只等谢英的妻子怀了男胎,才再去办理,等到医院待产填病历时,产妇写肖琳,生父写谢雄,男孩谢冬阳生下来,出院就直接抱回家,对外就说是自己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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