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四章 李铁山的风度
铁山从来不在弟兄们面前提及母亲。对于弟兄们,他的家庭生活是个密。大家都没有到过他家,他也从不说起。不知什么原因,大家都不敢问及这方面的情况。他以为,不论是对怎样亲密的弟兄,自我都必须保留相当独立的空间;家庭际遇是他独立空间的一个部分。
一次,几个弟兄不知怎么聊起自己的妈妈,比赛谁的妈待自己更好。他们正争得热闹,突然发现铁山哥立在一旁,冷冷地不发一言。大家都悄悄收起话头,一种沉默压迫得弟兄们都很难受,露出负罪的神情,悄悄观察铁山。
英雄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在孤独中塑造成功。铁山决定适应没有双亲的日子,为自己创造独立快乐的生活。虽然母亲还在家里,但他根本不需要母亲,特别不需要母爱。排斥母爱,在他有强大的理由。为了减少跟母亲在一起的时间,他常常在外面吃饭,很晚才回家。
他在乾坤会的地位坚固得很,但从来不滥用权力,从不利用弟兄们对他的感情。弟兄们觉得铁山哥是亲切的,又是神秘的,独立的。这正是铁山想努力经营的效果。他已经彻底抛弃孩子的活泼,沉默冷静是惯有的作派。他不允许自己稍稍显得活跃,甚至不允许自己快速讲话。
他尊重每位弟兄,不屑模仿黑帮老大,讨厌来去一帮奴才,招招摇摇,逞强作恶。他只带一个贴身弟兄,不喜欢开口(一般都不喜欢开口)时,帮他开口;不喜欢应酬(一般不喜欢应酬)时帮他应酬,他乐意保持沉默。他是非常善于使用陪衬艺术的。他总是说最少的话,做最少的事,都把表演的空间让给弟兄。他喜欢看到,贴身弟兄礼数周到,把对方安排得很舒坦,而自己却在一旁很轻闲。他的行动少之又少,可他的形象却对对方留下难忘的印象。一般情况是,开始他很隆重地迎接客人,但不失沉着,语言精练,笑容可掬,然后就把接力棒交给弟兄,他只是偶尔露出浅笑,以呼应弟兄的忙碌。他也接受弟兄的伺候,比如,弟兄在为客人点上烟时,也为他点上。他很喜欢弟兄很忙碌,而自己却在一旁悠闲从容地抽烟。
遇见熟人,除了开始的大礼,然后弟兄招呼递烟,他只需用眼神表达热情,用微笑表示欢迎。帖身弟兄并不固定,大家都有机会,不同事件,不同场合,他要选择不同的弟兄。接交朋友,需要伶俐的;重大谈判,需要机智的;应付危局,需要勇敢又镇定的。
铁山铸定两种表情:一是酷,一是笑。他扮酷很到位,看不出装的痕迹,仿佛与生俱来。这是遥远神秘的表情,觉着高不可攀却又魅力无边,不由得让人肃然;这是冷酷坚毅的表情,叫人敬畏,引人崇拜,激起莫可名状的恐惧,以及愿效犬马之劳的冲动;这是超然事外的表情,有不可动摇的稳定性,任你怎样刺激,都纹丝不动,冷眼旁观,但又似乎蓄势待发。可这显然不是麻木无动于衷,冷峭里分明掩藏不住火爆的激情,冷幽幽的双眼里不时闪动着就要爆发的火花,紧闭的英武的嘴唇涌动着怒火,仿佛英雄在决战之前的静默。
他清楚地知道,在哪种场合该扮演酷的表情。一般是在较重大的场合,他才挂起酷相。比如,在乾坤会的重要会议重大活动上,他很自然地扮酷,可没有一个弟兄看出扮演的味道,因为他是真正进入角色的。在男女生的交往中,他偶尔也扮酷,特别是单独相处时,他就让女生感觉到他是遥不可即的。一般地讲,在遇到冲突时,他总是把酷扮演得很有成效,不战而屈人之兵。
铁山笑得古怪。在胆小者特别是犯了错误的人看来,这微笑比恼怒还可怕,忽悠悠一股杀气,吓得在慌乱之中扣头求饶;在某些时候,比如女孩子追求他,或是弟兄就要做出英勇之举时,这是鼓励或怂恿,又像漫不经心,但又含着些许威逼,叫你不得不去赴汤蹈火;在老师看来,这微笑仿佛芒刺在背,讲课的底气开始动摇,激起满心的不安和烦躁;在同学看来,这微笑是嘲讽,是显著的优势,本能地避开。
第一种表情不及第二种表情频率高,只在某些时候使用,第二种是日常用的。嘴角挂着冷气逼人的笑意,似乎把什么都看穿,似乎是玩世不恭,又似乎对世界存着敌意。但两种表情从不在家里使用,家里是冷漠疏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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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几个弟兄不知怎么聊起自己的妈妈,比赛谁的妈待自己更好。他们正争得热闹,突然发现铁山哥立在一旁,冷冷地不发一言。大家都悄悄收起话头,一种沉默压迫得弟兄们都很难受,露出负罪的神情,悄悄观察铁山。
英雄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在孤独中塑造成功。铁山决定适应没有双亲的日子,为自己创造独立快乐的生活。虽然母亲还在家里,但他根本不需要母亲,特别不需要母爱。排斥母爱,在他有强大的理由。为了减少跟母亲在一起的时间,他常常在外面吃饭,很晚才回家。
他在乾坤会的地位坚固得很,但从来不滥用权力,从不利用弟兄们对他的感情。弟兄们觉得铁山哥是亲切的,又是神秘的,独立的。这正是铁山想努力经营的效果。他已经彻底抛弃孩子的活泼,沉默冷静是惯有的作派。他不允许自己稍稍显得活跃,甚至不允许自己快速讲话。
他尊重每位弟兄,不屑模仿黑帮老大,讨厌来去一帮奴才,招招摇摇,逞强作恶。他只带一个贴身弟兄,不喜欢开口(一般都不喜欢开口)时,帮他开口;不喜欢应酬(一般不喜欢应酬)时帮他应酬,他乐意保持沉默。他是非常善于使用陪衬艺术的。他总是说最少的话,做最少的事,都把表演的空间让给弟兄。他喜欢看到,贴身弟兄礼数周到,把对方安排得很舒坦,而自己却在一旁很轻闲。他的行动少之又少,可他的形象却对对方留下难忘的印象。一般情况是,开始他很隆重地迎接客人,但不失沉着,语言精练,笑容可掬,然后就把接力棒交给弟兄,他只是偶尔露出浅笑,以呼应弟兄的忙碌。他也接受弟兄的伺候,比如,弟兄在为客人点上烟时,也为他点上。他很喜欢弟兄很忙碌,而自己却在一旁悠闲从容地抽烟。
遇见熟人,除了开始的大礼,然后弟兄招呼递烟,他只需用眼神表达热情,用微笑表示欢迎。帖身弟兄并不固定,大家都有机会,不同事件,不同场合,他要选择不同的弟兄。接交朋友,需要伶俐的;重大谈判,需要机智的;应付危局,需要勇敢又镇定的。
铁山铸定两种表情:一是酷,一是笑。他扮酷很到位,看不出装的痕迹,仿佛与生俱来。这是遥远神秘的表情,觉着高不可攀却又魅力无边,不由得让人肃然;这是冷酷坚毅的表情,叫人敬畏,引人崇拜,激起莫可名状的恐惧,以及愿效犬马之劳的冲动;这是超然事外的表情,有不可动摇的稳定性,任你怎样刺激,都纹丝不动,冷眼旁观,但又似乎蓄势待发。可这显然不是麻木无动于衷,冷峭里分明掩藏不住火爆的激情,冷幽幽的双眼里不时闪动着就要爆发的火花,紧闭的英武的嘴唇涌动着怒火,仿佛英雄在决战之前的静默。
他清楚地知道,在哪种场合该扮演酷的表情。一般是在较重大的场合,他才挂起酷相。比如,在乾坤会的重要会议重大活动上,他很自然地扮酷,可没有一个弟兄看出扮演的味道,因为他是真正进入角色的。在男女生的交往中,他偶尔也扮酷,特别是单独相处时,他就让女生感觉到他是遥不可即的。一般地讲,在遇到冲突时,他总是把酷扮演得很有成效,不战而屈人之兵。
铁山笑得古怪。在胆小者特别是犯了错误的人看来,这微笑比恼怒还可怕,忽悠悠一股杀气,吓得在慌乱之中扣头求饶;在某些时候,比如女孩子追求他,或是弟兄就要做出英勇之举时,这是鼓励或怂恿,又像漫不经心,但又含着些许威逼,叫你不得不去赴汤蹈火;在老师看来,这微笑仿佛芒刺在背,讲课的底气开始动摇,激起满心的不安和烦躁;在同学看来,这微笑是嘲讽,是显著的优势,本能地避开。
第一种表情不及第二种表情频率高,只在某些时候使用,第二种是日常用的。嘴角挂着冷气逼人的笑意,似乎把什么都看穿,似乎是玩世不恭,又似乎对世界存着敌意。但两种表情从不在家里使用,家里是冷漠疏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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