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015 中秋节的秘密
八月十三是太后的千秋，隔天又是中秋月圆之夜，各地诸侯王、官员提前进京给太后祝寿，皇甫浩从八月初就忙了起来，因为和诸王搞好关系还要笼络官员。因此，宫里常常举办大型的歌舞宴会，饮酒歌舞助兴，有时通宵达旦。
后宫女人的头头之一生日，宫里自然要热闹热闹一番，于是王妃和诰命们便常常出现在后宫之中，陪伴皇太后吃酒说笑。欧雅若这位最得宠的妃子当然也得出来给她们看看、拜拜。虽然皇太后还是不喜欢她，不过在外人面前总不能拂了她皇帝儿子的面子，偶尔也跟她说两句话。
这种日子一折腾就是到半夜，日夜颠倒的日子还真不适合她，一闻到酒味便想吐，十二的晚膳后，无缘无故竟然晕倒了，就在皇甫浩的面前，于是忙宣了太医瞧瞧，太医只道血运阻滞，慢慢调理就好。正好，给了她推脱的的理由，皇甫浩一脸阴霾责备太医院的人没用，又吩咐好好照顾闲妃，特意让李德海去慈寿宫和凤仪宫告了假，免去了她两宫的请安，安心静养。
八月十三的夜晚，宫里热闹非凡，焰火到处绽放。
明弘殿内歌舞升平，嫔妃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云鬓香影，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但实际上，每一双眼睛都在瞄瞄殿中空着的两个上位之后又齐齐盯住殿门，纷纷在心里猜测着李子轩和欧雅若会迟到的原因。
“圣上驾到！闲妃娘娘驾到。”蓦然间，司礼太监的传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整个大厅在霎时间安静下来。
后宫佳丽们在一愣之后，相继起身离座，跪伏在地，等着迎接当今的天子。
“众卿家平身。”皇甫浩牢牢握住欧雅若的手，坚定地要她跟在自己身边。对于那些跪满了一地、等待他垂青的女人们，他则是睬也不睬，直接大踏步地略过她们身边，坐上他的龙椅。
从她进门开始，女人们的眼刀子一直往她身上飞。欧雅若自顾自地饮尽杯中的美酒，示意一旁侍奉的太监再斟一杯，托在手里浅酌。
她微微一笑，低头再啜一口。这梅酒是今春的新酿，尚余有其淡然优雅的梅花香气，乃酒中极品，不喝可惜了。她微微抬眸，一眼扫进在座其他妃嫔百变的神色：妒恨、恼怒、幽怨、骤然……可谓集天下之大成。
欧雅若不禁又是一晒。悲哀啊！后宫的女人们。良人不良，她们早该有所觉悟才是。
酒席相当地无聊，欧雅若却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撑着。老太太今天看起来挺高兴，不知道谁送她什么合心的玩意儿了，欧雅若想道。当然，奉承话听多了就会当真，也许听到自己可以千岁千岁千千岁太高兴了。
晚宴之后欧雅若回到承欢殿，紧绷了一晚的神经，感觉有些乏，因此也不顾夜深非要洗澡，泡在满是花瓣的热水里，欧雅若允许自己放松一会儿，干脆把自己整个都泡进水里。头刚演过发尾，一双大手伸了进来，欧雅若一惊忙抬起头，是皇甫浩。
欧雅若镇定心神，身子往水里缩了缩只留脖子以上在外，假装拍拍胸脯惊魂未定，然后笑着说道：“您怎么来了？宴会都散了？来了也没个动静，吓了臣妾一跳。”偷窥狂~~~第二次偷看她洗澡了~~~恶心的趣味！
皇甫浩伸手将沾在她脸上的一缕湿头发拨到一边，脸往前一凑，鼻尖抵住她的，轻声说道：“勾人的妖精！”温热的气息喷了她一脸，还带着浓浓的酒气。
“皇上没洗澡……”欧雅若双手护住胸前的风光，撇开头想要躲开那火热的嘴唇。皇甫浩邪邪一笑，马上把她捞出大水桶迫不及待地往床边走去~~~~
折腾一番之后皇甫浩沉沉睡去。欧雅若睡不着，散着及腰的黑发，披衣下地在长毛地毯上走来走去，靠着窗台，长长叹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爱妃睡不着？”身后传来慵懒的声音。
欧雅若攥了攥拳头，无处不在阴魂不散！然后优雅的转身，脸上摆出微笑然后回头笑着说道：“您怎么起来了？”
皇甫浩不答，盯着她的脸半天，伸手轻轻的画来画去，低声说道：“爱妃的脸越看越赏心悦目，让人百看不倦。”
“皇上喜欢就好。”欧雅若媚笑回答。半夜不睡就为了称赞她？吃饱了撑的。
皇甫浩一把揽过她的肩，“这些日子朕忙着应付外臣，冷落了爱妃，爱妃不怨朕吧。”
“皇上是想折臣妾的寿吗？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安抚各路诸侯，与大臣们共商国事，为天下老百姓安居乐业谋福祉，而臣妾身为您的妃子，理应支持您，你不怪臣妾已是万幸。”欧雅若扯着假笑说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不怨就好，朕可安心了。”皇甫浩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她的肩。她睡意逐渐上来了，眼皮子越来越重。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太阳公公照头顶了。夜里吹了风，她头隐隐作痛，绿儿着急着要找御医，她拦住了，让人煮了碗姜汤，喝下了便继续睡觉，出了汗，人精神了许多。赵姑姑说她睡觉的时候，皇甫衍和皇甫瑄来过，等了她半个时辰不见她醒，于是就走了。
连着八月十五，宫里又是一场热闹得宴会。歌舞笙箫，焰火炮竹。漫天的烟花映得整个皇宫金灿灿。
位置还是按照原来的样子。许多王公大臣携家属出席，几乎每一家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姑娘，暗地里给皇甫浩暗送秋波。有眼睛的傻子都看得出那些人在打什么算盘。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之日，谁不想当娘娘当皇后，谁不想当皇帝的丈人。皇甫浩坐在坐高的地方，离她不远，面带笑容，时不时意味深长地望她几眼。欧雅若装傻，捧着白玉杯喝花茶，她总觉得皇甫浩像妖孽，笑起来更是迷倒万千少女，定力不够，魂也被勾走。她敢打赌，那些在场的未出阁的纯洁的小女孩们十之八九已经被那妖孽迷得七荤八素。
老太太过完了寿宴，心情格外好，给她好脸色的时间变长了。今晚一看到那么多想往火坑里跳的闺女，有了她们的赴汤蹈火，她欧雅若说不定就失宠了，便不能在宫里为非作歹要风起雨。想着想着，老太太心里畅快了，嘴角上扬，飘给欧雅若一个“你就快要失宠了”的眼神。欧雅若自动忽略她眼里意味，依旧优哉游哉品茶吃肉。
圆月当空。歌听腻了，舞也看腻了。于是有人提议以月亮为主题，作有关中秋的诗词。估计皇甫浩也觉着该找些事情解解闷，想都不想就同意了，作不出诗句的人自罚三杯。欧雅若定睛一看，轮到的男人和女人们脸上都是兴奋的神色。男的兴奋，是因为这样展露才华的机会可不多，要是谁的诗让皇甫浩印象深刻那以后肯定就是升官发财了。轮到的女人们也是高兴得很，有品级更上一层楼，没品级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估计都想把自己包装成美女加才女，不过她们做的“诗”连欧雅若这种完全没有文学因子的人都觉得实在是太过于低级。
然后，轮到欧雅若了，欧雅若笑看众人，向前稍稍伸手拿起小太监盛皿上的三杯酒，笑着对皇甫浩说道：“臣妾认罚！”然后掩杯一饮尽进，最后一杯不小心呛着了，呛得她小脸通红。皇甫浩看着她笑了笑。
不多时，轮到了德妃美人，小太监倒了三杯酒停在了美人面前，所有人便都看她，她没拿杯子，浅笑着对皇甫浩说道：“臣妾不胜酒力，只好勉为其难赋诗一首贻笑大方了。”
皇甫浩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微微转过头来看了欧雅若一眼。
美人低头略略思索轻声吟道：“快上西楼，怕天放、浮云遮月。但唤取、玉纤横笛，一声吹裂。谁做冰壶浮世界，最怜玉斧修时节。问嫦娥、孤冷有愁无，应华发。 玉液满，琼杯滑。长袖起，清歌咽。叹十常八九，欲磨还缺。若得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把从前、离恨总成欢，归时说。”
欧雅若虽然不甚解其意，但是人家这种出口成章的本事已经可以让她自卑到死了。全场安静得很，偶然想笑，看看人家，刚才那些吟诗作赋的这会儿想跳进那曲水里溺毙了吧？还好她没那么厚的脸皮，否则她现在就算没跳进去淹死，回到承欢殿她也一定会找盆水把自己淹死的。
一语刚落，立马有人怕马屁了：“德妃娘娘文思敏捷，甚有才思，实在令臣下汗颜！”
有人第一个放了礼花，见风而驶，后浪必不可少，赞美之声一波接一波。欧雅若扯扯嘴，见风使舵的家伙。看一眼皇甫浩，他正一脸妖媚地看美人，美人则害羞地低下了头。
“德妃的诗做得好，有赏！”皇甫浩说道，转头吩咐了小太监几句，小太监忙答应去了。
“皇上，臣妾不敢要赏赐，只不过是作来博大家一笑的，又不是考状元还要赏赐。”德妃仍是浅笑着。
“爱妃不必过谦，既有罚必有赏。爱妃才华出众，折人心服，这赏，爱妃应得。”皇甫浩笑着说道。
据说，赏赐的东西是世间罕见的红色玛瑙佛珠。太监捧着东西递给德妃美人的时候，其余的妃子妒忌得脸都绿了。
宴会到了一半，德妃美人突然呕吐不已，干吐，颜色惨白惨白。皇甫浩忙跑到美人面前安慰，十万火急召来太医。老太医拎着药箱赶鸭子似的跑到皇甫浩跟前，气喘吁吁。难为老太医中秋团圆之夜还不得安生。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德妃娘娘已怀有龙胎一月余。”老太医的话无异于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瞬间炸开了锅。皇甫浩子嗣稀落，到目前为止仅有三个皇子和两个公主，均为皇帝登基前所有，三个皇子分别为林贵妃、沈淑妃和梁昭仪所出，而皇后当时还是太子妃的时候生了两个公主。现今，四妃之一的德妃怀孕了，且不说德妃颇得圣宠，除了闲妃，下来就数她最得皇帝的欢心。不管是男是女，令甚得君心的德妃比闲妃更有得宠的筹码。
“呵呵，皇上，今儿可谓双喜临门，哀家又得一孙儿，实乃我金裕祖先在天显灵。”太后笑呵呵说道。
“哈哈，母后所言极是。”皇甫浩更乐，笑得活似第一次当爹一样，大手一扬，“来人，送德妃回宫好生照看。陆太医明日起搬入玉濂殿伺候，德妃少有差池，朕唯你是问。”
老太医擦汗，恭敬应是。众人忙上前恭贺。
弱不禁风的美人由宫女扶着回去了，皇甫浩心里高兴，对敬酒之人来者不拒，不多时眼底开始迷离。太后瞅着时机解散了宴会，各归各家。
喝了酒的关系，欧雅若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索性下了轿子，身边只带了姑姑和绿儿，吹着凉风慢慢踱回承欢殿。经过假山，依稀听见一男一女的对话。男的绝对不是宫里唯一的雌性动物，女的听声音有点像皇甫瑄，却比皇甫瑄多了一分柔情。八卦因子作祟，她把食指放在嘴巴上，示意姑姑绿儿不要做声。隐隐约约听见——
“为什么？难不成我堂堂金裕皇朝的公主还配不上你一个有妇之夫吗？”略显幼稚的女声，带着哭腔。
“公主言重了，微臣罪该万死！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公主乃万金之躯，正值二八豆蔻年华，多少皇孙贵族求而不得，然而微臣今年四十又二，足为公主之父矣，况臣家中早有妻室，心中只得夫人一人。还望公主见谅！”中年男的声音。
“本公主不在乎你的年龄，不在乎与人分享你，我只要和你一起就好。”小女孩苦苦哀求。
“请公主自重！臣惶恐！”中年男坚守立场。很久以后，欧雅若才知道这个中年男人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倾朝野的大人物。
“难道你也嫌弃我？也对，我母后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妃，你瞧不上我，也是理所当然。”小女孩言语间很是低落，夹杂着自嘲。
“公主切勿妄自菲薄，公主金枝玉叶，是微臣配不上公主。姻缘一事，命中早有论断，公主与微臣注定有缘无分。若公主无其他事宜，微臣告退。”中年男说完后，留下了一串脚步声，小女孩小声抽噎，回荡在清冷寂静的月夜里格外清晰。
欧雅若转身想离开，大意碰了地上的石子，惊了哭泣中的小女孩：“是谁？出来！”
绿儿看着她，姑姑也看她，她深吸一口气。既然无处可逃，她不得不现身，领着绿儿和姑姑走出了假山，假装惊讶问道：“深秋夜露，莫非锦绣公主也像本宫一般睡不着觉，四处溜达溜达？”
居然是锦绣公主，佛堂里面整日敲木鱼的太妃的女儿。据说，先帝在位时，太妃也是颇有姿色，讨得圣心，诞下了锦绣公主，先帝也欢喜了一阵子，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惹怒了先帝，便自请入了佛堂，直至先帝驾崩，也未踏出佛堂一步。母妃失宠，锦绣公主也跟着失宠了。
小女孩眼睛死死盯着她，明眸中蒙了一层水雾，脸颊边犹挂着泪痕，见是她，抬头望着遥远的月光，幽幽问道：“当年嫦娥怎么舍得离了深爱她的后羿，独自一个飞升孤零零的广寒宫？”
那一刻，小女孩给她的感觉不再是小女孩，而是知人情懂事故的长大了的女子。这样悲春伤秋的女孩令她有些不适应，也抬头，扯扯嘴角说道：“人各有志，有人喜欢温暖，有人喜欢寒冷，追求不同罢了。”再低头，皎洁的月光洒满一地，“若公主还不想回寝宫，不如到本宫的殿里喝杯花茶，赵姑姑昨日命人从宫外弄了些新鲜的玫瑰花茶，区区寒气也好。”
小女孩一声不吭地跟着她回到了承欢殿，捧了茶杯抿了抿，样子死气沉沉的。
欧雅若屏退了守夜的丫鬟，独留绿儿在屋子内伺候。她想了想，轻声问道：“本宫突然想起一首诗，公主可有兴趣听一听？”
小女孩眨眼，愣了愣，回神了：“什么诗？”
于是，欧雅若吟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小女孩愕然抬头，诧异不已，半响反应过来了，脸红了又白，被人看穿了心思，面子挂不住了，微恼羞成怒：“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烂诗？我听都没听过，什么君生我生，完全听不懂。”握着拳头站起来，对她吼道，“我累了，懒得再这里听你说胡话。”说完扭头跑了出去。
估摸已经过了子时，虽然皇宫守卫森严，欧雅若仍不放心她一个人深夜行走，忙命绿儿找承欢殿的侍卫一路跟着小女孩。
“小姐，今晚的月亮真美！”绿儿望着天空的圆盘说道，忽然感伤了，泪眼汪汪地看欧雅若，“也不知方大娘和宝钗他们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也在看着月亮睡不着？小姐，你想他们了吗？我好想。”
想，怎么会不想。她最怀念的最忘不了的时光就是在龙门客栈的日子，和方大娘他们一起开店的那段时间。可是，她不能害了他们，有些人有些事，一辈子都只能搁在心里慢慢回忆，摆上了台面尽招来不幸罢了。
欧雅若拍拍绿儿的肩膀，喃喃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他们一定过得很好。”
银月如钩，斜斜地挂在天空。夜色如水，淡淡地流泻一地的银辉。凉意的秋夜里，白天偶然刮起的狂风早已静如止水，承欢殿里灯光灼灼，在这静夜里却显得格外孤独。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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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弘殿内歌舞升平，嫔妃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云鬓香影，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但实际上，每一双眼睛都在瞄瞄殿中空着的两个上位之后又齐齐盯住殿门，纷纷在心里猜测着李子轩和欧雅若会迟到的原因。
“圣上驾到！闲妃娘娘驾到。”蓦然间，司礼太监的传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整个大厅在霎时间安静下来。
后宫佳丽们在一愣之后，相继起身离座，跪伏在地，等着迎接当今的天子。
“众卿家平身。”皇甫浩牢牢握住欧雅若的手，坚定地要她跟在自己身边。对于那些跪满了一地、等待他垂青的女人们，他则是睬也不睬，直接大踏步地略过她们身边，坐上他的龙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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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是想折臣妾的寿吗？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安抚各路诸侯，与大臣们共商国事，为天下老百姓安居乐业谋福祉，而臣妾身为您的妃子，理应支持您，你不怪臣妾已是万幸。”欧雅若扯着假笑说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不怨就好，朕可安心了。”皇甫浩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她的肩。她睡意逐渐上来了，眼皮子越来越重。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太阳公公照头顶了。夜里吹了风，她头隐隐作痛，绿儿着急着要找御医，她拦住了，让人煮了碗姜汤，喝下了便继续睡觉，出了汗，人精神了许多。赵姑姑说她睡觉的时候，皇甫衍和皇甫瑄来过，等了她半个时辰不见她醒，于是就走了。
连着八月十五，宫里又是一场热闹得宴会。歌舞笙箫，焰火炮竹。漫天的烟花映得整个皇宫金灿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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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轮到欧雅若了，欧雅若笑看众人，向前稍稍伸手拿起小太监盛皿上的三杯酒，笑着对皇甫浩说道：“臣妾认罚！”然后掩杯一饮尽进，最后一杯不小心呛着了，呛得她小脸通红。皇甫浩看着她笑了笑。
不多时，轮到了德妃美人，小太监倒了三杯酒停在了美人面前，所有人便都看她，她没拿杯子，浅笑着对皇甫浩说道：“臣妾不胜酒力，只好勉为其难赋诗一首贻笑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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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雅若虽然不甚解其意，但是人家这种出口成章的本事已经可以让她自卑到死了。全场安静得很，偶然想笑，看看人家，刚才那些吟诗作赋的这会儿想跳进那曲水里溺毙了吧？还好她没那么厚的脸皮，否则她现在就算没跳进去淹死，回到承欢殿她也一定会找盆水把自己淹死的。
一语刚落，立马有人怕马屁了：“德妃娘娘文思敏捷，甚有才思，实在令臣下汗颜！”
有人第一个放了礼花，见风而驶，后浪必不可少，赞美之声一波接一波。欧雅若扯扯嘴，见风使舵的家伙。看一眼皇甫浩，他正一脸妖媚地看美人，美人则害羞地低下了头。
“德妃的诗做得好，有赏！”皇甫浩说道，转头吩咐了小太监几句，小太监忙答应去了。
“皇上，臣妾不敢要赏赐，只不过是作来博大家一笑的，又不是考状元还要赏赐。”德妃仍是浅笑着。
“爱妃不必过谦，既有罚必有赏。爱妃才华出众，折人心服，这赏，爱妃应得。”皇甫浩笑着说道。
据说，赏赐的东西是世间罕见的红色玛瑙佛珠。太监捧着东西递给德妃美人的时候，其余的妃子妒忌得脸都绿了。
宴会到了一半，德妃美人突然呕吐不已，干吐，颜色惨白惨白。皇甫浩忙跑到美人面前安慰，十万火急召来太医。老太医拎着药箱赶鸭子似的跑到皇甫浩跟前，气喘吁吁。难为老太医中秋团圆之夜还不得安生。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德妃娘娘已怀有龙胎一月余。”老太医的话无异于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瞬间炸开了锅。皇甫浩子嗣稀落，到目前为止仅有三个皇子和两个公主，均为皇帝登基前所有，三个皇子分别为林贵妃、沈淑妃和梁昭仪所出，而皇后当时还是太子妃的时候生了两个公主。现今，四妃之一的德妃怀孕了，且不说德妃颇得圣宠，除了闲妃，下来就数她最得皇帝的欢心。不管是男是女，令甚得君心的德妃比闲妃更有得宠的筹码。
“呵呵，皇上，今儿可谓双喜临门，哀家又得一孙儿，实乃我金裕祖先在天显灵。”太后笑呵呵说道。
“哈哈，母后所言极是。”皇甫浩更乐，笑得活似第一次当爹一样，大手一扬，“来人，送德妃回宫好生照看。陆太医明日起搬入玉濂殿伺候，德妃少有差池，朕唯你是问。”
老太医擦汗，恭敬应是。众人忙上前恭贺。
弱不禁风的美人由宫女扶着回去了，皇甫浩心里高兴，对敬酒之人来者不拒，不多时眼底开始迷离。太后瞅着时机解散了宴会，各归各家。
喝了酒的关系，欧雅若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索性下了轿子，身边只带了姑姑和绿儿，吹着凉风慢慢踱回承欢殿。经过假山，依稀听见一男一女的对话。男的绝对不是宫里唯一的雌性动物，女的听声音有点像皇甫瑄，却比皇甫瑄多了一分柔情。八卦因子作祟，她把食指放在嘴巴上，示意姑姑绿儿不要做声。隐隐约约听见——
“为什么？难不成我堂堂金裕皇朝的公主还配不上你一个有妇之夫吗？”略显幼稚的女声，带着哭腔。
“公主言重了，微臣罪该万死！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公主乃万金之躯，正值二八豆蔻年华，多少皇孙贵族求而不得，然而微臣今年四十又二，足为公主之父矣，况臣家中早有妻室，心中只得夫人一人。还望公主见谅！”中年男的声音。
“本公主不在乎你的年龄，不在乎与人分享你，我只要和你一起就好。”小女孩苦苦哀求。
“请公主自重！臣惶恐！”中年男坚守立场。很久以后，欧雅若才知道这个中年男人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倾朝野的大人物。
“难道你也嫌弃我？也对，我母后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妃，你瞧不上我，也是理所当然。”小女孩言语间很是低落，夹杂着自嘲。
“公主切勿妄自菲薄，公主金枝玉叶，是微臣配不上公主。姻缘一事，命中早有论断，公主与微臣注定有缘无分。若公主无其他事宜，微臣告退。”中年男说完后，留下了一串脚步声，小女孩小声抽噎，回荡在清冷寂静的月夜里格外清晰。
欧雅若转身想离开，大意碰了地上的石子，惊了哭泣中的小女孩：“是谁？出来！”
绿儿看着她，姑姑也看她，她深吸一口气。既然无处可逃，她不得不现身，领着绿儿和姑姑走出了假山，假装惊讶问道：“深秋夜露，莫非锦绣公主也像本宫一般睡不着觉，四处溜达溜达？”
居然是锦绣公主，佛堂里面整日敲木鱼的太妃的女儿。据说，先帝在位时，太妃也是颇有姿色，讨得圣心，诞下了锦绣公主，先帝也欢喜了一阵子，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惹怒了先帝，便自请入了佛堂，直至先帝驾崩，也未踏出佛堂一步。母妃失宠，锦绣公主也跟着失宠了。
小女孩眼睛死死盯着她，明眸中蒙了一层水雾，脸颊边犹挂着泪痕，见是她，抬头望着遥远的月光，幽幽问道：“当年嫦娥怎么舍得离了深爱她的后羿，独自一个飞升孤零零的广寒宫？”
那一刻，小女孩给她的感觉不再是小女孩，而是知人情懂事故的长大了的女子。这样悲春伤秋的女孩令她有些不适应，也抬头，扯扯嘴角说道：“人各有志，有人喜欢温暖，有人喜欢寒冷，追求不同罢了。”再低头，皎洁的月光洒满一地，“若公主还不想回寝宫，不如到本宫的殿里喝杯花茶，赵姑姑昨日命人从宫外弄了些新鲜的玫瑰花茶，区区寒气也好。”
小女孩一声不吭地跟着她回到了承欢殿，捧了茶杯抿了抿，样子死气沉沉的。
欧雅若屏退了守夜的丫鬟，独留绿儿在屋子内伺候。她想了想，轻声问道：“本宫突然想起一首诗，公主可有兴趣听一听？”
小女孩眨眼，愣了愣，回神了：“什么诗？”
于是，欧雅若吟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小女孩愕然抬头，诧异不已，半响反应过来了，脸红了又白，被人看穿了心思，面子挂不住了，微恼羞成怒：“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烂诗？我听都没听过，什么君生我生，完全听不懂。”握着拳头站起来，对她吼道，“我累了，懒得再这里听你说胡话。”说完扭头跑了出去。
估摸已经过了子时，虽然皇宫守卫森严，欧雅若仍不放心她一个人深夜行走，忙命绿儿找承欢殿的侍卫一路跟着小女孩。
“小姐，今晚的月亮真美！”绿儿望着天空的圆盘说道，忽然感伤了，泪眼汪汪地看欧雅若，“也不知方大娘和宝钗他们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也在看着月亮睡不着？小姐，你想他们了吗？我好想。”
想，怎么会不想。她最怀念的最忘不了的时光就是在龙门客栈的日子，和方大娘他们一起开店的那段时间。可是，她不能害了他们，有些人有些事，一辈子都只能搁在心里慢慢回忆，摆上了台面尽招来不幸罢了。
欧雅若拍拍绿儿的肩膀，喃喃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他们一定过得很好。”
银月如钩，斜斜地挂在天空。夜色如水，淡淡地流泻一地的银辉。凉意的秋夜里，白天偶然刮起的狂风早已静如止水，承欢殿里灯光灼灼，在这静夜里却显得格外孤独。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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