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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们彼此厌弃,陪我走下去的依然是你 18单恋

    走出指挥室,外面的天气似乎好了一些。从机场的窗子里可以看见Consist公司的停车场,一辆银灰色的帕萨特驶进来,虽然已经进了停车场却仍保持着公路上的速度,在车道尽头漂亮地一甩尾,车身不偏不倚地飘进车位。

    戴着墨镜的男人从车中走出来,仰头对着虚空的雾气展颜一笑,仿佛看见的是万里晴空。

    解忧心里一空,一直放在手指间转着的铅笔啪嗒一下掉地。

    比起上次让她险些一头撞上防护栏,这回掉一支笔真不算什么。至少说明她淡定多了。

    是不是淡定了,会比较容易放得下?

    每个人心口都会有或者曾经有那么一颗朱砂痣。喜欢上了一个人,想要又不敢坦白,刺探摸索着找一个并不存在的结局,就像夜里抹黑走路,运气好了能看见天亮,运气背了一不留神就掉水坑里爬不上来。

    虽然解忧在嫁给席驭深之前,情史基本是一张白纸,但单恋的历史不是没有。她单相思的对象,是Consist航空最年轻的教员机长杜存。

    当年解忧刚从航校毕业,进入Consist还是废柴一名,负责带她的机长就是杜存。解忧实习时被资深飞行员们不分青红皂白骂得狗血淋头,只有杜存有耐心一点点教她。后来解忧迅速成长为Consist最优秀的飞行员之一,杜存功不可没。

    一时间解忧和杜存的革命友谊传为佳话眼看就要万古长青,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解忧发现她有点喜欢上杜存了。

    杜存有什么不好呢,长得帅,人又开朗,飞行技术好,人也不端架子,唯一的不好,就是他没有喜欢上解忧。

    不是解忧隐瞒得好,实在是杜存根本没有这份心。杜存就是这么个人,标准意义上的好人,不管分到她手下的是张忧李忧他都会认真负责,哪能觉察出解忧这么点小心思。

    解忧不是没想过去表白,可是大家一个公司里,偶尔还跑跑同一条航线,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要是杜存拒绝了她,她倒是可以洒脱,万一害的杜存一见她就觉得对她心里有愧怎么办。

    况且Consist在执行航班飞行员的安排上十分严格,飞行员之间的私人关系是必须考虑的问题之一。如果她和杜存挑明了被拒了,这事一旦传出去,她估计以后再也没有跟杜存搭班飞的可能了,这样的话,连见面的机会都会越来越少。

    解忧等着水到渠成的那一天,结果水还没通呢,她就被席驭深一铲子强行挖走了。

    其实解忧自己对感情这回事也一无所知,她对杜存的感觉哪里算得上爱。杜存之于解忧,顶多少女情窦初开时正好遇上了一个看得比较顺眼的一个人而已。

    况且,她现在的丈夫是席驭深。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合格公民,即使面对没有爱的婚姻,也要做到绝对忠诚。结了婚还爬墙,这么不符合江湖道义的事情,她解忧是万万不会做滴。

    很难形容解忧想到这句话时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义正言辞,又有点不敢置信——不是吧,老子后半辈子真的全要毁在那家伙手上了?!

    她还记得席驭深第一次来解家那天晚上,解市长把她叫到书房,对她说,“小忧,你真的不愿意就罢了,毕竟……这不该你承担。”

    她想问到底有什么需要我承担,话到嘴边却成了:“哪有的事儿,这样正好,妈妈不是老担心我这样子嫁不出去嘛,嫁给席驭深也不错啊。感情……没感情有什么关系,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现在她想起这句话就想抽自己一耳光。

    ——妈的,能跟席驭深这种人培养出感情来这才有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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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是每周一次的全公司大会,解忧收拾好文件过去时间还早,在飞行员席位里挑了个偏僻的位置坐着。还没坐稳,后面就有人打招呼:“哟,这不解忧么,啥时候回来的?”

    解忧回过头一看,是飞行员好兄弟之一,秦牧,结婚那天对着她灌的,有这人一份。

    “昨天……”

    “这么早?”秦牧顺着个爆点开始八卦,“跟席少那什么的……不和谐?”

    “……不和谐你妹!”老子倒是想不和谐呢!

    “我就说,”秦牧一副求知欲极强的表情,“就你那天喝的人事不省,肯定一不留神把席少给强了对吧。后来怎样?”

    解忧胡乱在文件夹里翻了几页,掩饰自己的尴尬。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不是吧……”秦牧恨铁不成钢,“我拷给你那么多片子呢!你随便找几部看看,没见过猪跑嘛也吃过猪肉了啊。”

    解忧一下没反应过来:“……啊,什么片子?”

    “你装什么装。”秦牧站起身越过桌子,伸手拍拍她肩膀,“解忧,枉我还觉得你是条好汉,怎么看个动作片都不敢承认,这跟吃过了就抹嘴不认有什么区别啊?”

    解忧这下想起来了,不就是为了结婚之后跟席驭深洞房,特地偷偷摸摸地找秦牧要了爱情动作片来看。原以为婚前教育就算解家父母不负责她也能自己搞定,结果关上房门拉上窗帘做贼心虚地观摩了好几个晚上,看得冷汗直冒,早上出门脚步都打飘,下楼遇到熟人,无一不用一副“你X尽人亡了么”的表情看着她。

    解忧觉得自己那阵子的脸色,一定是死了二十多年的模样。

    秦牧当然不知道这勾起了解忧的痛苦回忆,依然兴致颇高的问:“哎,解忧,你比较爱看苍老师还是松岛老师?”

    解忧黑着脸想,大哥,这大庭广众地,我们换个话题行么。

    秦牧还不依不饶:“难得有个人讨论讨论嘛,你这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干吗?”

    旁边一个人接了话茬:“听说,男人爱看A*V是没自信的表现。”

    “杜……啊,杜存?”解忧被吓了一跳。

    室内开了暖气,杜存脱下外套哈哈一笑:“好久不见,解忧你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

    原以为杜存来了她就不用纠结那个关于苍老师还是松岛老师的提问,结果杜存话一出口,她更不知道如何接茬了。想了半天说:“你怎么也来了?”

    “今天不是开例会么,”杜存理所应当。

    解忧干笑了一声,为自己的明知故问找到一个理由:“我以为你飞外地了没回来呢。”

    杜存说:“外地是有,不过明天才飞。”

    秦牧说:“好容易解忧回来了,明天不飞吧,不飞的话今晚叫几个人出去喝两杯?”

    解忧点点头,杜存说:“我明天早上要飞,八小时之内不能喝酒我就不去了。”

    说到这份儿上,已经没有话题可供继续,幸而这时候人七七八八地差不多到齐了,会议开始。

    开会这事,不管放到哪个年代哪个空间,都显得比较无聊。

    解忧大半个月没来上班,听到的内容还是老生常谈,什么延误和投诉啊,机组检修问题报告啊,经济情况的处理啊,之类之类。死死地抠着文件夹里某张纸的页脚,才没有让瞌睡打得太明显。

    会开了一个小时,差不多该结束的时候,主持会议的人事部主管说:“新晋出任Consist大中华区总裁的蒋煜勘先生今天来了,有请蒋总来跟大家见个面吧。”

    昏沉闷热的会场像是被扔进一颗冰水弹,人精神起来,连温度也降了不少似地,尤其是乘务组扎堆的地方,悉悉索索交谈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像是揉塑料纸一样。

    “蒋总诶,我还没见过呢,听说长得不错……”

    “而且年轻……”

    “而且单身……”

    解忧撑着额头想,你们这是来开会的还是来相亲的。

    她解忧以血泪经历作证,豪门不是好嫁的啊……

    只见蒋煜勘走上台,然后笑了笑,笑了笑,又笑了笑。

    台下人屏气凝神等他发话。

    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他笑得挺好看,可看着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觉他一开口准没好话。

    果不其然,蒋煜勘微笑着开口:“以后例会请注重效率,一个小时还不知所云的内容完全可以在十五分钟内说完,负责会议的部门如果自问没有这个能力,自然有人代劳。此外这半月内发生过事故的部门今晚九点之前提交报告解释,同样错误发生两次以上,请主管自觉离开Consist。我不希望这点事还需由我亲自处理。”停顿半秒,“还有,国内航线部的解忧留一下。”

    解忧抬起头半张着嘴向台上望了一眼。

    周围目光齐齐聚焦过来,唰唰唰地传达着好几道截然不同信息。

    飞行员组:解忧啊解忧,第一天就被老板逮着了你自求多福……

    乘务组:靠,第一天就被老板看上眼了,不就是个飞行员嘛!

    参加过解忧婚礼的知情者诸如秦牧:哟,解忧,你家席少喊你回家吃饭……啊不,被吃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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