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第六章 围攻
荣仲欣被成震爆裂的伤口溅得满脸鲜血，红色的血珠化成一道道丝，蜿蜒在他俊秀的面庞。
明亮的瞳仁不再清亮灼人，满目流淌的腥红染就了恍惚的栗色。
荣仲欣睁大了眼睛，嘴角不断颤抖，试图去扶成震的肩膀。
【警告：肺叶严重破损，建议立即修复。】
修复……还是不修复……血液飞速的流失，意识也因供氧不足而渐渐模糊。体温以自己觉察到的速度开始降低……
一片混沌中成震凭着坚强的精神力支撑——他知道，修复后会有一个“强制休眠期”，自己冒不起这个险。若就这此睡去，那个叫Kin的光头男人随便再给他补一枪，自己便从此没有了翻身之机。
思绪飘散，荒凉的视野中浮现一排亮字。
【提示：小型修复无需强制休眠】
小型修复？
【选择一：小型修复——肺叶止血——消耗宇宙币2000索。】
【选择二：小型修复——胸部肌肉止血——消耗宇宙币1500索】
【选择三：小型修复——背部肌肉止血——消耗宇宙币1500索】
【选择四：小型修复——皮下组织止血——消耗宇宙币1000索】
不能让人发现异常，成震如今消受不了丝毫怀疑。
只选了肺叶止血一项，裸+露在外的伤口只能让它继续保持血肉模糊的形态。
【确认选择：小型修复——肺叶止血——消耗宇宙币2000索。】
【确认】
一股不断从喉中涌上的腥甜渐渐消逝而去，后背仍然在不断涌出鲜红，内出血已经止住，只剩下肌肉破损造成的皮下组织出血。成震逼迫着自己大脑不要恍惚，可身体终于倒在了地上，撞击的声音几乎让自己耳鸣，肉+体和地面接触的感觉并不好，肺部造成的空洞仍然在，这一撞之下几乎将受损的细胞都震出……
幸好，不再流血了。
虽然仍然破损，但幸好不再流血了。
成震知道，要带着荣仲欣逃离此处，不可能仅凭自己升级过的身体。一人脱身尚且容易——可现在，他们是两人。
外面的雇佣兵火力点清楚而明晰，只要冲出去被拉响警报，就会遭到无死角的射杀。自己如果全部修复伤口尚能逃脱，但荣仲欣却无法保证不被流弹所伤。
这绝不是今天自己最后一次中枪，成震不敢大意地将宇宙币一次性消耗。
长期的战斗生活，让他习惯，永远都要留有后手。
廖雪生的脚步响起在成震的耳边，带着若有若无兴奋的笑意：
“二少，我真不是故意让您见血。”
如此近的距离，成震知道廖雪生俯在了荣仲欣的耳边。否则自己鼻端又怎么会闻到他身上的香味？那是股甜腻味道，极不适合廖雪生的身份香气。
“但您的天真总是让我无法自拔。”廖雪生轻笑。
成震调整着残破的身躯，酝酿着力气，猛然发力，窜起身向廖雪生背后扑去。
廖雪生猝不及防，瞬间被制住。
刀锋——正划上银发男人喉管。
它来自于和服胯侧小巧的佩刀。
“别动——”成震将廖雪生挡在身前，正对守在门口食指微动的Kin，他知道此人一个抬手，瞬息之间就能在毫不伤及廖雪生的情况下击毙普通的劫持者。
一缕鲜血从廖雪生脖颈上流下。
混杂着身上的腻香，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腥臭。
Kin见了廖雪生受伤，神色微动。
“别耍花招。”成震再次警告。
“把枪……对，把枪放在地上，手抱头……用脚踢过来。”
Kin看了一眼廖雪生，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Kin便安静地将枪放在地上，依言朝成震踢去。
熟练地用脚勾起，成震用枪口抵住廖雪生的后背：“走，出去。”
破裂的肺叶从胸腔蔓延出撕心肺裂的疼痛，几乎麻痹了末端的神经，成震抿着嘴角，用意志支撑着自己的精神力，握枪的手很稳。
Kin阴沉地看着这一幕，让开一条道。
“跟着我。”
荣仲欣擦了擦满脸的血，魂不守舍地点点头，成震用枪抵着廖雪生心脏的位置，一步一步地走向外面。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他们很快便从甲板绕到了停泊飞机的地方。
一路上成震不断以廖雪生为盾牌，阻挡着射杀自己或荣仲欣的死角。
雇佣兵们在Kin的示意下一言未发，只是紧紧地聚拢过来。
船舱中的赌徒们仍兀自狂欢，丝毫没有注意甲板上的异动。
“上飞机。”成震对荣仲欣道。
“那……你呢？”荣仲欣显得有些慌乱。
“不用管我，你先走。”
成震知道，如果自己和荣仲欣同时上飞机，那么挟持廖雪生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会露出半个人身的破绽——这种破绽对于Kin来说，完全能让他在不伤及廖雪生的情况下一举击毙荣仲欣或是击中成震。
“可……”荣仲欣仍在犹豫。
“快走！”成震怒吼出声，却忘记了自己肺叶早已不全：“咳——”
鲜血立即沾满了衣襟。
“你……”荣仲欣几乎要落泪。
“不——不用管我，快走！”
成震推了一把荣仲欣，荣仲欣跌跌撞撞地摔进机舱，成震这才转身，大手猛力‘刷’的一声，舱门滑动——
五发狙击用子弹，早已瞅准成震转身的空隙，瞬间从四面八方射来。
邦当的一声，舱门关闭。
成震的脊背上，也同时多了五个窟窿。
他望向眼前，好在……门已经关上了……
防弹的设计……只要赶紧启动马力……就能……
成震趴在门上，任由新的血液沾湿了整个舱门。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枪……
两个人……
自己和荣仲欣根本不可能同时全身而退——
预留的宇宙币只为救命而来。
这样危机的情况下……
成震苦笑。
原来用得最多的，还是自己八年来炼就的行伍常识和生存技巧……
身体，缓缓从舱门滑下。
飞机……是要起飞了么？
静默似乎久了一些，迟迟没有响起轰鸣。
面前的门忽然哗一声被打开，
成震迷惑的目光正对上荣仲欣决绝的双眸，仿佛刚才失措早已烟消云散。
失去了舱门的依靠，成震整个人如一只巨大的番薯袋一般，摔倒在甲板上。
血液瞬间弥漫开来。
暗夜中，目光随着模糊的人影望去，只见荣仲欣平静地挡在了自己身前。满脸都是被瞄准的狙击红点——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夜色森沉而旖旎，荣仲欣原本俊美的半边脸被血迹荼毒，好似被杀戮玷污了圣洁的堕天使。
在廖雪生身前顿步，荣仲欣忽然笑了一声：“三叔，您真会开玩笑。”
荣仲欣笑若浮纸，面容好似春光尽处的余香。
“既然三叔说先付，那就先付，不过我有个条件。”荣仲欣平静地吐词，好似刚才枪声不曾存在，自己也不曾有过一位成姓的友人。
廖雪生错乱的和服早被整得妥帖，银发在黑暗中尤为刺眼，亦平静道：“我知道，帮你找出杀父的凶手。”
交谈是如此和睦，成震几乎要以为，海风烟光微照，两人便要在这靡丽的气氛中把酒言欢。
荣仲欣面色惨白如霜雪，只有一双唇是殷红，他轻声启言：“不，这只是第一个条件。三叔，让医生来看看他吧。”
廖雪生歪着头笑起来：“不是不行，二少，那得一个月。”
“一个月？”
“对，你留在船上一个月。”
“我答应你。”
廖雪生笑意更大，龇出白齿：“你还真是个情种。”
荣仲欣将一只手搭上廖雪生的肩膀：“哪里。不过是普通朋友，他在军中任职，要真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怕以后都无法做生意。”
“二少开口，廖某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Kin，叫医生。”
过多的失血消耗着成震仅有的意识……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呵——原来如此。
自己这次保护荣仲欣却没有丝毫宇宙币奖励的提示。
他并非为了宇宙币而救人，救人是天经地义，但……但没有提示意味着——‘那个人’这次要杀的，根本只有自己一人。
这件事的目标，从头到尾，只有自己！
Kin闻言走到成震身旁，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从一个雇佣兵手中端过步枪，忽然开膛，射出噼里啪啦的连射，竟扫射着成震的周身——
单方面的施虐在爆裂声中结束，以成震全身冒着青烟作为代价。
最后踢上一脚，Kin将机枪还给身旁的雇佣兵：“打不死的蟑螂总是让人不放心。”说着，他吹着口哨转身而去：“我这就去叫医生……”
荣仲欣睁大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嘶吼：“你们——”
“别挣扎，宝贝儿。”
廖雪生看着被两个雇佣兵禁锢住的美人，俯身舔了舔他的脖子，漏出一声低哑畅快的叹息：“我早说过，我爱你的天真。”
****
成震被两个雇佣兵抬着扔进大海时，心脏内两处穿孔才刚刚完成止血，创面犹在。
海面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靠着意志力支撑的意识，如骤风中坚+挺的桅杆，漂浮摇晃。那是北太平洋高纬冰冷彻骨的海水——全身肌肉在入水瞬间僵硬如铁，意识中刹那充斥了冰寒……
任由自己沉到最深处，又被浮力缓缓托上……
凭借着最后的知觉，成震把所剩的宇宙币花到了负债5000索的最高额度，也仅仅是修复了致命脏器的三处内在伤口——至于穿弹而过被翻出的血肉，大腿中嵌在骨中的弹片，肩膀被穿透的碎肉包+皮——根本无法顾及。
大量的失血亦没有补充，即使有了位面联络器的相助，他还是可能死于深海。
等意识随着修复完成而渐渐清晰，从水面浮出，赌船早已破涛而去。
望向天空，成震企图寻找北极星的方向，可惜今夜大雾，顶上苍穹，模糊一片；调动自己最佳的视力穿透云层，可还未等他提气凝神，听觉就察觉到了危险。
与此同时，水流的气味飘进鼻尖。
居然……是鲨群。
成震不知道自己流出的血液已顺着海流飘荡了多远，他还寒水中吐着白气，背上的伤口仍然止不住被盐水侵袭。二十条——不……更多——五十？不……竟然有一百多条鲨鱼朝自己的方向游来。
尖刀般的鲨鳍在水中冒了头，围着成震绕着圈。
冰冷僵硬的面颊无暇去感受阴湿的海风，成震划着水，将最后的体能用于估量自己的战力和准备战斗。
——大腿穿孔三处，未止血，弹壳附于骨上。
——肩膀穿孔一处，肩胛骨因曾经强化，未穿透，但弹片碎在肌肉中。
——胸口穿孔十二处，全部未做处理，只有一层细胞膜保护着内脏，仍然不断流失着血液。
——修复身体消耗大量体能，晚饭粒米未进，体力处于严重透支状态。
这样残破的身躯仍然没有停止运转，意识仍然没有消散，也仅是依靠长期锻炼而成的精神力勉励支撑。如此艰难的困境，成震却丝毫没有退却。
一股绝对要存活的信念从脑中划过，成为钢铁般的意志。
全身裂骨的剧痛对一般人来说也许足以窒息，但成震在危险中早习惯于麻痹痛觉。将注意力转移到敌人的方向——
鲨鱼潜在水下，瞬间朝他划水的双足发起了攻击。
自己能依仗的……只有这已然为数不多的体力，和升级过的身体劈出的手刀。
成震暴喝一声。
——袭击者巨大的身体倏然被他掀翻出了水面，带着一个被劈掉半张嘴的鲨头。
从黑暗中跃起，又落回黑暗……
成震喘着粗气，看着其他跟随者们四散开来，海面吞噬了尸体和血液，瞬间恢复了波涛，它们拉开了围绕自己游动的距离——
成震怒吼：“来！再来！”
没有生物靠近他。
成震一阵眩晕，他猛力地甩头保持清醒。这时无暇顾已失血三分之一的事实——他只能战斗！再战斗！
如此失血量常人早已昏迷或者直接死亡，可成震却凭着惊人的意志力调控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忽然爆发出的力量已然掀翻了头鲨，在海浪中劈碎了头鲨的头骨！
成震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景象——他咬着牙，不能睡……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他强撑信念，在海水中和久久不愿离去的鲨群周旋。
攻击者终于蓄势冲来，如一只剑鱼，瞬间将成震顶出三个鱼身的距离，成震抱住攻击者的头骨，怒吼一声——那被他挡在掌心外的鲨头骨竟被食指穿透——‘啪’——脑浆迸裂。
成震将兀自抽动着身躯的杀戮者甩开，鲜血再次染红了一大片海域。
目光中迸出血红的光——他拼了！这群畜生——如果这也是针对自己的意外话——他偏不让那个‘位面联络器最大拥有者’如愿！
意外的赌船？
意外的枪击？
意外的大雾？
意外的鲨群？
他绝不会让意外杀死自己，他是谁，他是兵王——成震！
【嘟——提示——】
【精神力触及临界值——】
三条鲨鱼同时围了过来，一条直咬他的伤腿，另一条跃出水面扑向他的头颅，另一条潜伏在侧，准备一口吞掉他的心脏。
成震故意露出伤腿的破绽给最下那只，在鲨齿触碰到血肉的一瞬间，他另一条腿抬出水面猛然击下——围猎者之一被击昏松口，成震则付出了小腿开洞对穿的代价。同此一瞬，成震借力登而跃起，整个人身冲出水面，另一条鲨鱼早长着血盆大口凌空扑来。成震怒吼一声，竟凭着惯性和猛力，用头颅硬生生地撞碎了鲨鱼的牙齿——
最后的围猎者早在水中等着成震落海，他索性废去一只胳膊，伸直的手臂冲入水中，獠牙穿透了手骨，另一只手却直接挖去了鲨鱼的眼睛！
周遭的海水更加鲜红，成震浮在鲨鱼的尸身中，从喉中啸出一声巨吼。
声波随着海水传到远方——连海面都为之震动。
【嘟——】
【提示——精神力突破】
【提示：奖励宇宙币五万索】
【提示，您现在有权进行如下操作：】
【选择一，加强自身属性】
【选择二，修复伤口】
【选择三，侦查其他位面联络器所有者】
【选择四，通过能量扭转时空微差】
【选择五，余额不足，暂无法启用。】
【选择六，余额不足，暂无法启用。】
一片血雾弥漫，成震用了很长时间，才从已经无法清晰见物的瞳仁上分辨出位面联络器的亮字——
有新的选项了解禁了……
【选择四，通过能量扭转时空微差】是什么意思？
【扭转时空微差，即将宇宙币兑换成能量值，扭转即将发生事件的时空进程，根据宇宙币点数不同，扭转程度和范围受到限制。】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意外杀人的由来……
‘我现在需要一个意外……我需要一个能救我到安全地方的意外……’
【余额不足，无法产生高级扭转。】
‘随便什么样的……只要能有意外破局……’
【消费4万索，对当下时空进行低级扭转。范围：以为无名为中点，直径400米，维持时间：400秒。是否确认？】
【确认。】
四万……还只是低级扭转？
成震那最后的思维意识到……那个躲在暗处位面联络器最大所有者，布了这个局，应该花了不少宇宙币吧……可惜，他还差一点——自己还是没有死！
【血液消耗迅速，是否补充能量？】
‘剩下全部宇宙币用于修复内脏和补充体力，请自行选择重要程度。’
【确认消费宇宙币1000索，用于补充血液】
【确认】
【确认消费宇宙币10000索，用于整体器官修复】
【确认】
【欠债6000索，请于一周内还清。】
身体终于暖和起来……就在视线可及处的海平面，一艘小型的双层游艇正朝自己破涛驶来……
成震被人用一个救生圈拖上小游艇的甲板。
触到地面的一刻——他知道，他活下来了。
为此付了四万宇宙币制造了一个偶然被救的意外。
成震全身笼罩在位面联络器修复的热感中，同时大量的事实也在他思维中堆砌——
如果自己推断的没有错……那个最大位面所有者，可以布如此复杂的局，制造意外来杀他，那为什么第一次杀荣仲欣的爆炸，自己那么轻易就救了人？那人既然两次三番想杀荣仲欣，又为什么不用更高级别的时空扭转？换句话说，他为什么不制造更厉害的意外？就比如今天，自己几乎避无可避，被逼到绝路。
任由能量修复着脏器，成震浑身是血趴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最大位面所有者’根本不是要用‘爆炸’除掉荣仲欣，而是要引出自己……不仅要引出自己，还想要引出其他所有位面联络器的所有者。
原来，那个人并不急于杀戮，而是准备先用鲜血作为祭奠，吐洒于猎物周身，好远远便让捕猎者嗅到。
至于荣仲欣……
荣仲欣太奇怪——成震直到落水时才回忆起——明明来的是如此危险的地方，为什么荣仲欣一个心腹也没带，只带了他这样一个初识的人？
荣仲欣没有带枪，说辞是上船会检查——可事实是他们上船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搜身！
成震这才发现——荣仲欣从头至尾——并没有说过不答应廖雪生。在房间内，就连最后——荣仲欣对廖雪生的提议，回答全是好——难道是自己多管闲事？
难道这是荣仲欣自己设的局？
他没有理由下飞机救自己——没有！
他们根本谈不上交情，成震救荣仲欣，只为良心安心。但一天接触的直觉告诉他，荣仲欣并非有同样的底线！
“人拉上来了？”从船舱里传出一串慢悠悠的脚步声。
“少爷，他好像已经不行了，海里有鲨鱼，他全身都是伤口。”
成震被翻过了身子，迷离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还有救，去拿急救包吧。”
【修复完成，强制进入休眠状态。】
成震瞬间陷入黑暗——留在他视网膜上的，除了浮光的文字，还有一个挽着长发的男子。
一片模糊的视域中，成震只记得，这个男人的眼睛如琥珀色的琉璃，斜长的凤目配着一身靛青的唐装，在暗夜中显得妖冶异常……
明亮的瞳仁不再清亮灼人，满目流淌的腥红染就了恍惚的栗色。
荣仲欣睁大了眼睛，嘴角不断颤抖，试图去扶成震的肩膀。
【警告：肺叶严重破损，建议立即修复。】
修复……还是不修复……血液飞速的流失，意识也因供氧不足而渐渐模糊。体温以自己觉察到的速度开始降低……
一片混沌中成震凭着坚强的精神力支撑——他知道，修复后会有一个“强制休眠期”，自己冒不起这个险。若就这此睡去，那个叫Kin的光头男人随便再给他补一枪，自己便从此没有了翻身之机。
思绪飘散，荒凉的视野中浮现一排亮字。
【提示：小型修复无需强制休眠】
小型修复？
【选择一：小型修复——肺叶止血——消耗宇宙币2000索。】
【选择二：小型修复——胸部肌肉止血——消耗宇宙币1500索】
【选择三：小型修复——背部肌肉止血——消耗宇宙币1500索】
【选择四：小型修复——皮下组织止血——消耗宇宙币1000索】
不能让人发现异常，成震如今消受不了丝毫怀疑。
只选了肺叶止血一项，裸+露在外的伤口只能让它继续保持血肉模糊的形态。
【确认选择：小型修复——肺叶止血——消耗宇宙币2000索。】
【确认】
一股不断从喉中涌上的腥甜渐渐消逝而去，后背仍然在不断涌出鲜红，内出血已经止住，只剩下肌肉破损造成的皮下组织出血。成震逼迫着自己大脑不要恍惚，可身体终于倒在了地上，撞击的声音几乎让自己耳鸣，肉+体和地面接触的感觉并不好，肺部造成的空洞仍然在，这一撞之下几乎将受损的细胞都震出……
幸好，不再流血了。
虽然仍然破损，但幸好不再流血了。
成震知道，要带着荣仲欣逃离此处，不可能仅凭自己升级过的身体。一人脱身尚且容易——可现在，他们是两人。
外面的雇佣兵火力点清楚而明晰，只要冲出去被拉响警报，就会遭到无死角的射杀。自己如果全部修复伤口尚能逃脱，但荣仲欣却无法保证不被流弹所伤。
这绝不是今天自己最后一次中枪，成震不敢大意地将宇宙币一次性消耗。
长期的战斗生活，让他习惯，永远都要留有后手。
廖雪生的脚步响起在成震的耳边，带着若有若无兴奋的笑意：
“二少，我真不是故意让您见血。”
如此近的距离，成震知道廖雪生俯在了荣仲欣的耳边。否则自己鼻端又怎么会闻到他身上的香味？那是股甜腻味道，极不适合廖雪生的身份香气。
“但您的天真总是让我无法自拔。”廖雪生轻笑。
成震调整着残破的身躯，酝酿着力气，猛然发力，窜起身向廖雪生背后扑去。
廖雪生猝不及防，瞬间被制住。
刀锋——正划上银发男人喉管。
它来自于和服胯侧小巧的佩刀。
“别动——”成震将廖雪生挡在身前，正对守在门口食指微动的Kin，他知道此人一个抬手，瞬息之间就能在毫不伤及廖雪生的情况下击毙普通的劫持者。
一缕鲜血从廖雪生脖颈上流下。
混杂着身上的腻香，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腥臭。
Kin见了廖雪生受伤，神色微动。
“别耍花招。”成震再次警告。
“把枪……对，把枪放在地上，手抱头……用脚踢过来。”
Kin看了一眼廖雪生，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Kin便安静地将枪放在地上，依言朝成震踢去。
熟练地用脚勾起，成震用枪口抵住廖雪生的后背：“走，出去。”
破裂的肺叶从胸腔蔓延出撕心肺裂的疼痛，几乎麻痹了末端的神经，成震抿着嘴角，用意志支撑着自己的精神力，握枪的手很稳。
Kin阴沉地看着这一幕，让开一条道。
“跟着我。”
荣仲欣擦了擦满脸的血，魂不守舍地点点头，成震用枪抵着廖雪生心脏的位置，一步一步地走向外面。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他们很快便从甲板绕到了停泊飞机的地方。
一路上成震不断以廖雪生为盾牌，阻挡着射杀自己或荣仲欣的死角。
雇佣兵们在Kin的示意下一言未发，只是紧紧地聚拢过来。
船舱中的赌徒们仍兀自狂欢，丝毫没有注意甲板上的异动。
“上飞机。”成震对荣仲欣道。
“那……你呢？”荣仲欣显得有些慌乱。
“不用管我，你先走。”
成震知道，如果自己和荣仲欣同时上飞机，那么挟持廖雪生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会露出半个人身的破绽——这种破绽对于Kin来说，完全能让他在不伤及廖雪生的情况下一举击毙荣仲欣或是击中成震。
“可……”荣仲欣仍在犹豫。
“快走！”成震怒吼出声，却忘记了自己肺叶早已不全：“咳——”
鲜血立即沾满了衣襟。
“你……”荣仲欣几乎要落泪。
“不——不用管我，快走！”
成震推了一把荣仲欣，荣仲欣跌跌撞撞地摔进机舱，成震这才转身，大手猛力‘刷’的一声，舱门滑动——
五发狙击用子弹，早已瞅准成震转身的空隙，瞬间从四面八方射来。
邦当的一声，舱门关闭。
成震的脊背上，也同时多了五个窟窿。
他望向眼前，好在……门已经关上了……
防弹的设计……只要赶紧启动马力……就能……
成震趴在门上，任由新的血液沾湿了整个舱门。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枪……
两个人……
自己和荣仲欣根本不可能同时全身而退——
预留的宇宙币只为救命而来。
这样危机的情况下……
成震苦笑。
原来用得最多的，还是自己八年来炼就的行伍常识和生存技巧……
身体，缓缓从舱门滑下。
飞机……是要起飞了么？
静默似乎久了一些，迟迟没有响起轰鸣。
面前的门忽然哗一声被打开，
成震迷惑的目光正对上荣仲欣决绝的双眸，仿佛刚才失措早已烟消云散。
失去了舱门的依靠，成震整个人如一只巨大的番薯袋一般，摔倒在甲板上。
血液瞬间弥漫开来。
暗夜中，目光随着模糊的人影望去，只见荣仲欣平静地挡在了自己身前。满脸都是被瞄准的狙击红点——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夜色森沉而旖旎，荣仲欣原本俊美的半边脸被血迹荼毒，好似被杀戮玷污了圣洁的堕天使。
在廖雪生身前顿步，荣仲欣忽然笑了一声：“三叔，您真会开玩笑。”
荣仲欣笑若浮纸，面容好似春光尽处的余香。
“既然三叔说先付，那就先付，不过我有个条件。”荣仲欣平静地吐词，好似刚才枪声不曾存在，自己也不曾有过一位成姓的友人。
廖雪生错乱的和服早被整得妥帖，银发在黑暗中尤为刺眼，亦平静道：“我知道，帮你找出杀父的凶手。”
交谈是如此和睦，成震几乎要以为，海风烟光微照，两人便要在这靡丽的气氛中把酒言欢。
荣仲欣面色惨白如霜雪，只有一双唇是殷红，他轻声启言：“不，这只是第一个条件。三叔，让医生来看看他吧。”
廖雪生歪着头笑起来：“不是不行，二少，那得一个月。”
“一个月？”
“对，你留在船上一个月。”
“我答应你。”
廖雪生笑意更大，龇出白齿：“你还真是个情种。”
荣仲欣将一只手搭上廖雪生的肩膀：“哪里。不过是普通朋友，他在军中任职，要真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怕以后都无法做生意。”
“二少开口，廖某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Kin，叫医生。”
过多的失血消耗着成震仅有的意识……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呵——原来如此。
自己这次保护荣仲欣却没有丝毫宇宙币奖励的提示。
他并非为了宇宙币而救人，救人是天经地义，但……但没有提示意味着——‘那个人’这次要杀的，根本只有自己一人。
这件事的目标，从头到尾，只有自己！
Kin闻言走到成震身旁，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从一个雇佣兵手中端过步枪，忽然开膛，射出噼里啪啦的连射，竟扫射着成震的周身——
单方面的施虐在爆裂声中结束，以成震全身冒着青烟作为代价。
最后踢上一脚，Kin将机枪还给身旁的雇佣兵：“打不死的蟑螂总是让人不放心。”说着，他吹着口哨转身而去：“我这就去叫医生……”
荣仲欣睁大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嘶吼：“你们——”
“别挣扎，宝贝儿。”
廖雪生看着被两个雇佣兵禁锢住的美人，俯身舔了舔他的脖子，漏出一声低哑畅快的叹息：“我早说过，我爱你的天真。”
****
成震被两个雇佣兵抬着扔进大海时，心脏内两处穿孔才刚刚完成止血，创面犹在。
海面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靠着意志力支撑的意识，如骤风中坚+挺的桅杆，漂浮摇晃。那是北太平洋高纬冰冷彻骨的海水——全身肌肉在入水瞬间僵硬如铁，意识中刹那充斥了冰寒……
任由自己沉到最深处，又被浮力缓缓托上……
凭借着最后的知觉，成震把所剩的宇宙币花到了负债5000索的最高额度，也仅仅是修复了致命脏器的三处内在伤口——至于穿弹而过被翻出的血肉，大腿中嵌在骨中的弹片，肩膀被穿透的碎肉包+皮——根本无法顾及。
大量的失血亦没有补充，即使有了位面联络器的相助，他还是可能死于深海。
等意识随着修复完成而渐渐清晰，从水面浮出，赌船早已破涛而去。
望向天空，成震企图寻找北极星的方向，可惜今夜大雾，顶上苍穹，模糊一片；调动自己最佳的视力穿透云层，可还未等他提气凝神，听觉就察觉到了危险。
与此同时，水流的气味飘进鼻尖。
居然……是鲨群。
成震不知道自己流出的血液已顺着海流飘荡了多远，他还寒水中吐着白气，背上的伤口仍然止不住被盐水侵袭。二十条——不……更多——五十？不……竟然有一百多条鲨鱼朝自己的方向游来。
尖刀般的鲨鳍在水中冒了头，围着成震绕着圈。
冰冷僵硬的面颊无暇去感受阴湿的海风，成震划着水，将最后的体能用于估量自己的战力和准备战斗。
——大腿穿孔三处，未止血，弹壳附于骨上。
——肩膀穿孔一处，肩胛骨因曾经强化，未穿透，但弹片碎在肌肉中。
——胸口穿孔十二处，全部未做处理，只有一层细胞膜保护着内脏，仍然不断流失着血液。
——修复身体消耗大量体能，晚饭粒米未进，体力处于严重透支状态。
这样残破的身躯仍然没有停止运转，意识仍然没有消散，也仅是依靠长期锻炼而成的精神力勉励支撑。如此艰难的困境，成震却丝毫没有退却。
一股绝对要存活的信念从脑中划过，成为钢铁般的意志。
全身裂骨的剧痛对一般人来说也许足以窒息，但成震在危险中早习惯于麻痹痛觉。将注意力转移到敌人的方向——
鲨鱼潜在水下，瞬间朝他划水的双足发起了攻击。
自己能依仗的……只有这已然为数不多的体力，和升级过的身体劈出的手刀。
成震暴喝一声。
——袭击者巨大的身体倏然被他掀翻出了水面，带着一个被劈掉半张嘴的鲨头。
从黑暗中跃起，又落回黑暗……
成震喘着粗气，看着其他跟随者们四散开来，海面吞噬了尸体和血液，瞬间恢复了波涛，它们拉开了围绕自己游动的距离——
成震怒吼：“来！再来！”
没有生物靠近他。
成震一阵眩晕，他猛力地甩头保持清醒。这时无暇顾已失血三分之一的事实——他只能战斗！再战斗！
如此失血量常人早已昏迷或者直接死亡，可成震却凭着惊人的意志力调控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忽然爆发出的力量已然掀翻了头鲨，在海浪中劈碎了头鲨的头骨！
成震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景象——他咬着牙，不能睡……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他强撑信念，在海水中和久久不愿离去的鲨群周旋。
攻击者终于蓄势冲来，如一只剑鱼，瞬间将成震顶出三个鱼身的距离，成震抱住攻击者的头骨，怒吼一声——那被他挡在掌心外的鲨头骨竟被食指穿透——‘啪’——脑浆迸裂。
成震将兀自抽动着身躯的杀戮者甩开，鲜血再次染红了一大片海域。
目光中迸出血红的光——他拼了！这群畜生——如果这也是针对自己的意外话——他偏不让那个‘位面联络器最大拥有者’如愿！
意外的赌船？
意外的枪击？
意外的大雾？
意外的鲨群？
他绝不会让意外杀死自己，他是谁，他是兵王——成震！
【嘟——提示——】
【精神力触及临界值——】
三条鲨鱼同时围了过来，一条直咬他的伤腿，另一条跃出水面扑向他的头颅，另一条潜伏在侧，准备一口吞掉他的心脏。
成震故意露出伤腿的破绽给最下那只，在鲨齿触碰到血肉的一瞬间，他另一条腿抬出水面猛然击下——围猎者之一被击昏松口，成震则付出了小腿开洞对穿的代价。同此一瞬，成震借力登而跃起，整个人身冲出水面，另一条鲨鱼早长着血盆大口凌空扑来。成震怒吼一声，竟凭着惯性和猛力，用头颅硬生生地撞碎了鲨鱼的牙齿——
最后的围猎者早在水中等着成震落海，他索性废去一只胳膊，伸直的手臂冲入水中，獠牙穿透了手骨，另一只手却直接挖去了鲨鱼的眼睛！
周遭的海水更加鲜红，成震浮在鲨鱼的尸身中，从喉中啸出一声巨吼。
声波随着海水传到远方——连海面都为之震动。
【嘟——】
【提示——精神力突破】
【提示：奖励宇宙币五万索】
【提示，您现在有权进行如下操作：】
【选择一，加强自身属性】
【选择二，修复伤口】
【选择三，侦查其他位面联络器所有者】
【选择四，通过能量扭转时空微差】
【选择五，余额不足，暂无法启用。】
【选择六，余额不足，暂无法启用。】
一片血雾弥漫，成震用了很长时间，才从已经无法清晰见物的瞳仁上分辨出位面联络器的亮字——
有新的选项了解禁了……
【选择四，通过能量扭转时空微差】是什么意思？
【扭转时空微差，即将宇宙币兑换成能量值，扭转即将发生事件的时空进程，根据宇宙币点数不同，扭转程度和范围受到限制。】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意外杀人的由来……
‘我现在需要一个意外……我需要一个能救我到安全地方的意外……’
【余额不足，无法产生高级扭转。】
‘随便什么样的……只要能有意外破局……’
【消费4万索，对当下时空进行低级扭转。范围：以为无名为中点，直径400米，维持时间：400秒。是否确认？】
【确认。】
四万……还只是低级扭转？
成震那最后的思维意识到……那个躲在暗处位面联络器最大所有者，布了这个局，应该花了不少宇宙币吧……可惜，他还差一点——自己还是没有死！
【血液消耗迅速，是否补充能量？】
‘剩下全部宇宙币用于修复内脏和补充体力，请自行选择重要程度。’
【确认消费宇宙币1000索，用于补充血液】
【确认】
【确认消费宇宙币10000索，用于整体器官修复】
【确认】
【欠债6000索，请于一周内还清。】
身体终于暖和起来……就在视线可及处的海平面，一艘小型的双层游艇正朝自己破涛驶来……
成震被人用一个救生圈拖上小游艇的甲板。
触到地面的一刻——他知道，他活下来了。
为此付了四万宇宙币制造了一个偶然被救的意外。
成震全身笼罩在位面联络器修复的热感中，同时大量的事实也在他思维中堆砌——
如果自己推断的没有错……那个最大位面所有者，可以布如此复杂的局，制造意外来杀他，那为什么第一次杀荣仲欣的爆炸，自己那么轻易就救了人？那人既然两次三番想杀荣仲欣，又为什么不用更高级别的时空扭转？换句话说，他为什么不制造更厉害的意外？就比如今天，自己几乎避无可避，被逼到绝路。
任由能量修复着脏器，成震浑身是血趴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最大位面所有者’根本不是要用‘爆炸’除掉荣仲欣，而是要引出自己……不仅要引出自己，还想要引出其他所有位面联络器的所有者。
原来，那个人并不急于杀戮，而是准备先用鲜血作为祭奠，吐洒于猎物周身，好远远便让捕猎者嗅到。
至于荣仲欣……
荣仲欣太奇怪——成震直到落水时才回忆起——明明来的是如此危险的地方，为什么荣仲欣一个心腹也没带，只带了他这样一个初识的人？
荣仲欣没有带枪，说辞是上船会检查——可事实是他们上船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搜身！
成震这才发现——荣仲欣从头至尾——并没有说过不答应廖雪生。在房间内，就连最后——荣仲欣对廖雪生的提议，回答全是好——难道是自己多管闲事？
难道这是荣仲欣自己设的局？
他没有理由下飞机救自己——没有！
他们根本谈不上交情，成震救荣仲欣，只为良心安心。但一天接触的直觉告诉他，荣仲欣并非有同样的底线！
“人拉上来了？”从船舱里传出一串慢悠悠的脚步声。
“少爷，他好像已经不行了，海里有鲨鱼，他全身都是伤口。”
成震被翻过了身子，迷离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还有救，去拿急救包吧。”
【修复完成，强制进入休眠状态。】
成震瞬间陷入黑暗——留在他视网膜上的，除了浮光的文字，还有一个挽着长发的男子。
一片模糊的视域中，成震只记得，这个男人的眼睛如琥珀色的琉璃，斜长的凤目配着一身靛青的唐装，在暗夜中显得妖冶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