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 第十七章：存亡（4）
昨日忽起一阵小雪，虽已经停了很久，但地上已留下它们纯洁的痕迹。风不起，万籁俱寂之时，不但白雪平铺，连空气都仿佛静默凝固。很久以来，正珉宫都未曾这样宁静过，令人不忍以任何声音撩起吵闹。
庭中一株寒梅，秃枝上比往年早些缀了花蕊，于一片冷瑟中傲立，在一地白皑中独秀。那种清高孤傲的红似乎比雪更冷，却美得逼人；高傲中，花枝招展却惹得全部人的目光都往它身上凝视。这大概就是梅花选择在寒冬怒放的原因，它是孤芳，在一个漫长的冬日里独自倨傲狂妄。
手一点，花瓣动了一下又很快归于宁静。只是宁静似乎不比此人的淡漠和静好更美。清风注视着那梅花，鼻中似缠绕着沁人的香——那淡淡的带着寒意的梅花香。
半晌过后，清风后背吹来一阵寒风，他没有颤抖，可寒意却直逼心底。
风又起，果然，冬日的宁静不可能持续很久，就如现在，六天过去，敌方我方都缺少音讯，似乎坠入了一片可怕、令人窒息的静谧，可这一场静谧无法停留很久，也许很快，任意一方就会捅破这一层薄膜，耐不住性子要掀起大战。
只是清风知道，望寒楼不能做这愚蠢的一方。
望寒楼把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唯有龙悠……
他到底搞什么去了，连日以来竟然一点消息都不曾有过，如果少了他，胜算就少了几分，战局也没了一份精彩动魄。
“呼……”
屋顶上忽然起了几声怪异的声音，清风猛一回头，果然看见屋顶上一个黑影闪过。清风犹豫半秒，飞身跃上屋顶，那黑影正在屋顶上掀瓦。清风跑过去一掌劈下，可周边立即又相继出现了两个黑衣人。清风飞快反应过来，出手向两人攻去，哪知黑衣人同时出招，双拳难敌四手，几招之后，清风已经连连后退。
“住手！”另一个黑衣人一吼之下，其余人的动作都是纷纷一滞，退后站到两旁。
清风微惊，往前一步，厉声道：“来者何人，为何在这里张望。”
“长老。”头领向前，单膝跪下行礼，“我等奉龙长老之命来送信，方才无心冒犯，希望没伤到长老。”此人说话沉稳不带感情，语气中还带着沉厚的认真，立即给清风一种死士的感觉。
“你是说龙悠？！”清风大惊，不禁大呼出口。
“是。”头领的语气和态度未变丝毫。
“龙悠身在何处，为何多日未有音讯？”清风追问。
“……长老，我等只负责执行任务，其它一概不答。”
“放肆！龙悠身边没有什么亲信，你说的消息我怎知是真是假！”清风冷静下来一想，龙悠从来都是亲力亲为，身边何尝有什么手下。只是这些人口中所言也未必是假，那肃穆恭谨的神情和语气无法装出来，除非，是他的家主另有其人。
“……属下所言必真。家主弦枫……”头领把头压得很低，自知说了任务以外之事大有不该。
“弦枫？！”清风大惊，沉默片刻之后忽然明白了很多。
大概已经明白，原来龙悠这几日来行踪竟是如此。
呵，龙悠，你果真有办法，怪不得，我一直都比不上你。
“他有话要对我说么？”清风的语气已经如一潭死水般平静，静得有些骇人，连头领听了心里也是一阵寒凉，顿了半秒，才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封皱了的信，高举过头，递给清风。
清风拿起信，打开之后瞳孔猛地一紧，心也莫名地慌了：那封信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用血写的，字外还有一点一点凌乱的血渍，猩红得触目惊心，信还未看都已经令人坠入一片恐慌当中。
可血信上的字半点不歪，工整如常，倒也令清风心安了些。
清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后才读信，上面只写着三句话：一切安好，速令李霂沄悟剑前往慕娓阁，否则佑泷性命堪忧。
三句话便道尽了不知名的万丈狂澜，清风心里更加惊讶更加慌了。龙悠一切安好，血信是为了说明情势之急，可是佑泷又是怎么了，为何“性命堪忧”？为何会影响到应在陌雪园的佑泷？
清风快速地再把信扫了一眼，知道不可再拖，飞身跃下屋顶，疾步赶往学徒寝宫。
此刻，龙悠的话需要全信！
木门被无声息地推开，悟剑从外面轻步踏入，把头伸进去往寝室内张望了一下，心中忽然一惊，只能关上门，朝里面躺在床上的人尴尬地傻笑，道：“长老，你醒了。”
本是在睡觉的李霂沄早已侧着身子望着她，他的眼里充满如春风般温润如酥的温柔笑意，好像是特意迎接她的目光，而不是惊讶于她的走进。
原本是怕吵醒他才把脚步放到最轻走进来，连关门都不发一点声响。刚才那一张望是看看有没有吵醒了他，没料到他是早就醒了的。想起方才为了放轻脚步而显得鬼祟的样子，悟剑尴尬得想找地洞钻进去，脸都涨红了。可刚才见了他的眼神，悟剑便滞在那里了。
大半个月都没有下床到外面逛逛，李霂沄本就白皙的皮肤变得更加冷白，从深处到表里，都是白得冷冰，稍显病态却胜雪迷人。
受伤重病削薄了他的身材。虽瘦削了许多，却更显他的五官棱角分明，英挺而绝美，衬得他气质更加刚烈孤傲。胸前的衣服尚未扣好，露出洁白如玉的胸膛，裸露在外的健硕肌肉不减却半分英姿，反而越发隐着一种慢慢扩散的蛊惑人的妖艳，迷人得如把你的目光死死扼住不得放开；只是他右胸上一个未完全愈合的大伤疤与右肩深长的剑伤为他平添了几分沧桑。
伤已经好了大半，他的精神也好了许多，白得如白玉般几乎透明的脸上分明多了一点点红润。上次紫镜来时令他急火攻心，伤口又流了很多血，口里又是吐血不止，清风来时差点以为他都不能活了。幸好他挺了过去，之后伤势越来越好，到了今日已经可以下床，可谓是飞速。
如今李霂沄似乎变了一些，从前他看人的眼光像刀一样锋利，逼得人彻骨寒凉，可是现在他从来不对悟剑露出这样的眼光，一次也没有，反而全都是柔如温水的眼神，如柳絮轻轻拂过人的心。
每次看见他这种眼神，悟剑心里对他的亲切感都会莫名地油然而生。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他有亲切感。
“过来。”李霂沄张开还是苍白的唇，自己撑床坐了起来。他极少笑，但现在看着她，眼底和脸上都带着轻浅的笑意。
一句话似乎已经摄去悟剑心魂。她怔怔地点头，走到床边，杵在他面前。
端详他的脸，悟剑有一瞬间的错觉——那种亲切感，居然变成了熟悉！
李霂沄注意到她在注视自己，心中忽然地便是一痛，眼神有那一刻的迷惘痛心。悟剑猛一回神，刚才他的眼神令她不安，便道：“长老，你怎么了？”
李霂沄摇摇头，不语，只是哀叹一口气，房间便陷入了静默。
“悟剑……”李霂沄低喃一句。
“是。”悟剑应了一声。
李霂沄抬眸，抿了抿唇，喃喃道：“悟剑……悟剑……”
那仿佛不是在叫她，只是他在自己冥想着些什么，想得似乎已经沉浸于此，旁若无人了一般。悟剑纳闷，难道她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罢了罢了，呵……”李霂沄挥手，嘴边勾了一抹极淡的浅笑，似乎在自嘲。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好像是一个人急匆匆地走过来，走到半路快到门口时，更从远处传来一个叫声：“帮主！”然后脚步声皆是一滞。
悟剑转身走出寝室，外面的人好像正在讨论什么。悟剑打开门，看见一个下人和清风就在门口。
“佑长老他……”见门忽然开了，下人说话声音一滞。
是关于佑长老的事情么？悟剑看向清风，只见他眉头深锁，一脸的忧心忡忡。悟剑心里猛然一紧，隐隐地感觉到不安，不禁皱眉，连行礼都忘记了。
“悟剑，先备茶。”清风稍一正色，吩咐了一声。
“是……”悟剑怔怔地走出房门，忽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冲得她有些心慌恐惧。她快速走到墙后面，等待他们说话。
“怎么样？”清风连忙开口。
“帮主，佑长老的一位亲信回来了，现在正晕厥在医馆……他说，佑长老为了拖住敌人，居然要以一人之力与对方上千人动手，如今，长老身中十几刀，性命堪忧，请求帮主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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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中一株寒梅，秃枝上比往年早些缀了花蕊，于一片冷瑟中傲立，在一地白皑中独秀。那种清高孤傲的红似乎比雪更冷，却美得逼人；高傲中，花枝招展却惹得全部人的目光都往它身上凝视。这大概就是梅花选择在寒冬怒放的原因，它是孤芳，在一个漫长的冬日里独自倨傲狂妄。
手一点，花瓣动了一下又很快归于宁静。只是宁静似乎不比此人的淡漠和静好更美。清风注视着那梅花，鼻中似缠绕着沁人的香——那淡淡的带着寒意的梅花香。
半晌过后，清风后背吹来一阵寒风，他没有颤抖，可寒意却直逼心底。
风又起，果然，冬日的宁静不可能持续很久，就如现在，六天过去，敌方我方都缺少音讯，似乎坠入了一片可怕、令人窒息的静谧，可这一场静谧无法停留很久，也许很快，任意一方就会捅破这一层薄膜，耐不住性子要掀起大战。
只是清风知道，望寒楼不能做这愚蠢的一方。
望寒楼把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唯有龙悠……
他到底搞什么去了，连日以来竟然一点消息都不曾有过，如果少了他，胜算就少了几分，战局也没了一份精彩动魄。
“呼……”
屋顶上忽然起了几声怪异的声音，清风猛一回头，果然看见屋顶上一个黑影闪过。清风犹豫半秒，飞身跃上屋顶，那黑影正在屋顶上掀瓦。清风跑过去一掌劈下，可周边立即又相继出现了两个黑衣人。清风飞快反应过来，出手向两人攻去，哪知黑衣人同时出招，双拳难敌四手，几招之后，清风已经连连后退。
“住手！”另一个黑衣人一吼之下，其余人的动作都是纷纷一滞，退后站到两旁。
清风微惊，往前一步，厉声道：“来者何人，为何在这里张望。”
“长老。”头领向前，单膝跪下行礼，“我等奉龙长老之命来送信，方才无心冒犯，希望没伤到长老。”此人说话沉稳不带感情，语气中还带着沉厚的认真，立即给清风一种死士的感觉。
“你是说龙悠？！”清风大惊，不禁大呼出口。
“是。”头领的语气和态度未变丝毫。
“龙悠身在何处，为何多日未有音讯？”清风追问。
“……长老，我等只负责执行任务，其它一概不答。”
“放肆！龙悠身边没有什么亲信，你说的消息我怎知是真是假！”清风冷静下来一想，龙悠从来都是亲力亲为，身边何尝有什么手下。只是这些人口中所言也未必是假，那肃穆恭谨的神情和语气无法装出来，除非，是他的家主另有其人。
“……属下所言必真。家主弦枫……”头领把头压得很低，自知说了任务以外之事大有不该。
“弦枫？！”清风大惊，沉默片刻之后忽然明白了很多。
大概已经明白，原来龙悠这几日来行踪竟是如此。
呵，龙悠，你果真有办法，怪不得，我一直都比不上你。
“他有话要对我说么？”清风的语气已经如一潭死水般平静，静得有些骇人，连头领听了心里也是一阵寒凉，顿了半秒，才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封皱了的信，高举过头，递给清风。
清风拿起信，打开之后瞳孔猛地一紧，心也莫名地慌了：那封信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用血写的，字外还有一点一点凌乱的血渍，猩红得触目惊心，信还未看都已经令人坠入一片恐慌当中。
可血信上的字半点不歪，工整如常，倒也令清风心安了些。
清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后才读信，上面只写着三句话：一切安好，速令李霂沄悟剑前往慕娓阁，否则佑泷性命堪忧。
三句话便道尽了不知名的万丈狂澜，清风心里更加惊讶更加慌了。龙悠一切安好，血信是为了说明情势之急，可是佑泷又是怎么了，为何“性命堪忧”？为何会影响到应在陌雪园的佑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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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被无声息地推开，悟剑从外面轻步踏入，把头伸进去往寝室内张望了一下，心中忽然一惊，只能关上门，朝里面躺在床上的人尴尬地傻笑，道：“长老，你醒了。”
本是在睡觉的李霂沄早已侧着身子望着她，他的眼里充满如春风般温润如酥的温柔笑意，好像是特意迎接她的目光，而不是惊讶于她的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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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已经好了大半，他的精神也好了许多，白得如白玉般几乎透明的脸上分明多了一点点红润。上次紫镜来时令他急火攻心，伤口又流了很多血，口里又是吐血不止，清风来时差点以为他都不能活了。幸好他挺了过去，之后伤势越来越好，到了今日已经可以下床，可谓是飞速。
如今李霂沄似乎变了一些，从前他看人的眼光像刀一样锋利，逼得人彻骨寒凉，可是现在他从来不对悟剑露出这样的眼光，一次也没有，反而全都是柔如温水的眼神，如柳絮轻轻拂过人的心。
每次看见他这种眼神，悟剑心里对他的亲切感都会莫名地油然而生。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他有亲切感。
“过来。”李霂沄张开还是苍白的唇，自己撑床坐了起来。他极少笑，但现在看着她，眼底和脸上都带着轻浅的笑意。
一句话似乎已经摄去悟剑心魂。她怔怔地点头，走到床边，杵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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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霂沄注意到她在注视自己，心中忽然地便是一痛，眼神有那一刻的迷惘痛心。悟剑猛一回神，刚才他的眼神令她不安，便道：“长老，你怎么了？”
李霂沄摇摇头，不语，只是哀叹一口气，房间便陷入了静默。
“悟剑……”李霂沄低喃一句。
“是。”悟剑应了一声。
李霂沄抬眸，抿了抿唇，喃喃道：“悟剑……悟剑……”
那仿佛不是在叫她，只是他在自己冥想着些什么，想得似乎已经沉浸于此，旁若无人了一般。悟剑纳闷，难道她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罢了罢了，呵……”李霂沄挥手，嘴边勾了一抹极淡的浅笑，似乎在自嘲。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好像是一个人急匆匆地走过来，走到半路快到门口时，更从远处传来一个叫声：“帮主！”然后脚步声皆是一滞。
悟剑转身走出寝室，外面的人好像正在讨论什么。悟剑打开门，看见一个下人和清风就在门口。
“佑长老他……”见门忽然开了，下人说话声音一滞。
是关于佑长老的事情么？悟剑看向清风，只见他眉头深锁，一脸的忧心忡忡。悟剑心里猛然一紧，隐隐地感觉到不安，不禁皱眉，连行礼都忘记了。
“悟剑，先备茶。”清风稍一正色，吩咐了一声。
“是……”悟剑怔怔地走出房门，忽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冲得她有些心慌恐惧。她快速走到墙后面，等待他们说话。
“怎么样？”清风连忙开口。
“帮主，佑长老的一位亲信回来了，现在正晕厥在医馆……他说，佑长老为了拖住敌人，居然要以一人之力与对方上千人动手，如今，长老身中十几刀，性命堪忧，请求帮主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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