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章
雪莲本是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女孩，父母眼里的乖乖女。尤其是在参加工作之后，也更被大家看好。父母本希望她会找一个如意郎君，雪莲自己也是天天都在做着白马王子的梦，谁知阴差阳错，本来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女孩一步步变成了剩女。
原来雪莲25岁的时候，已经经历了一次感情方面的挫折，于是对恋爱之类的事倦怠起来。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年龄一天比一天大，青春就要老去，女人恋爱结婚的最佳时机就快完了，她自己却一点也不在意。家人却开始为她的婚事着急起来，忙不迭地托人给她介绍对象，雪莲也从此开始了她漫长的相亲之路。
青春当年的时候，雪莲在一家行政机关工作，每月的工资收入来讲，且旱涝保丰收，属于白领美眉，很是任性，根本不懂得迁就。雪莲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农村机关，是在黑心店税务所，她心里很讨厌那个地方，所以，给她介绍的对象，只要是这个地方口音的，她一听就厌烦，见一次面就立马回绝。后来又过了一年，母亲已经病了，再也管不了事情了，好在雪莲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且均已出嫁，都成了雪莲的婚事的托管人。
三个姐姐即当中，二姐雪兰跟雪莲的关系最为密切。见雪莲到了这个年纪，还是一点也不着急，就苦口婆心地经常劝她说：小姑娘们到了你这个年纪，应该有危机感了。你不知道，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男人是属老牛的，爱吃嫩草，找对象总爱找比自己岁数小的，要是找比自己大的，除非是他自己先爱上的，离不开的，要不就是自身条件很差的，否则一听（介绍的对象）比自个儿大就不（同意）了。而且越是条件好的小伙子结婚也越早，大都在二十五岁以前就结婚了。你再耽误下去，找跟你同龄的条件又相当的男子都困难了，只能找小女婿，而找比你小的只能自己隐瞒年龄，隐瞒年龄的话必须得能隐瞒一辈子，否则结了婚被发现了，还会有气生，再过了三十的话，只能找那些结婚超级困难户（男人），那可都是条件最差的剩头（垃圾）货。雪莲说：我再有危机感，当下也没人给我介绍，我自己也找不到，还是嫁不出去，我有什么办法。雪兰说：那人家要是有人给你介绍的，你可不要再挑肥拣瘦的。雪莲说：挑什么挑，人家不挑我就不错了，我难道不想早点嫁出去吗？雪兰说：你要真是这样想就好了。
先是雪莲的一个同学也是她的一个铁姐儿们叫学芳的，是在审计局下属的一个会计事务所工作的，听说雪莲对象吹了，就跟雪莲的雪兰（当时的雪兰在娘家的门脸房开着烟酒门市）说，要把她自己的一个同事介绍给她，叫她告诉雪莲，让她在星期天下午在二姐的门市里面等她。雪莲下班回家的时候，雪兰便跟了进来，喜眉喜色地告诉了一番，说她：看着差不多就得了吧，别太挑剔了，现在管这事儿的人少了，你也将就着点吧。雪莲答应了，她自己也有危机感，何尝不想赶紧结婚呢。到了约定的时间，学芳来了，二姐因为有人买东西，就跟她打了个招呼，忙生意去了，学芳在里面跟雪莲说话。学芳跟她说，这个人是真不错，天天在一起上班，我们都看着呢，人可老实呢，品行不好的，歪的邪的，我也不肯给你介绍，（对方）个子高高的，而且是省财经学院毕业的本科生，工作也算差不多，只是家在农村（在雪莲工作的农村），家里条件不太好，父母身体都有病，下面还有弟弟在上高中，在城里没房子，但是个人很勤奋很努力，兼着好几份家教。但雪莲一听他的老家是自己工作的地方，心里就很抵触，说不想在自己工作的地方找对象，说怕以后工作不好调回来。但学芳说，他工作单位不在那里就行了呗，你不说谁知道他家是那里的人？你这么大岁数了，都快找不上（对象）了。别看你条件不错，但搁不住岁数大了，这还得瞒人家一两岁，人家才二十二、三岁，我还怕按实际岁数跟人家说，人家还不愿意呢，你就将就将就吧，再耽误着，转眼三十岁了，可别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噢。雪莲听她说话的口气跟母亲姐姐们的一模一样，为了迫使自己答应，有意褒贬压低自己似的，心里不服，听她这么说更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急于脱手的处理品。这时雪莲的二姐雪兰也进来了，说雪莲：人家学芳跟你说对象，这是为你好，也不是图你什么来了。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自个儿不知道着急，说话过年又大一岁了，越来越不好说（对象）了。学芳也苦口婆心地说：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正因为咱们姐儿们关系好，我才说你呢，行了，你也别再挑了，差不多就得了，我这也是为你好，替你着想。你也看不出来，咱们女的跟男的真的不一样，象咱们城里，男的到了三十还照样吃香，还是抢手货，女的呢，一过了二十五岁，说对象的就越来越少了，再到了二十七、八岁二十八九岁的，一提这么大岁数了，谁还敢要呀，吓也得把人吓跑了。雪兰也说：你看，咱们西边门脸上这家老张家开着小百货，家里养着一个三十多的老姑娘，在家里呆着，哥哥嫂子嫌弃，整天骂骂咧咧吵架打架的，这不，只能跟着父母在这儿来看门市来，吃住都在门市上，虽然说是闺女在家门市上有了帮手，但做父母心里怎么会不希望她嫁人过自个儿的日子去？这么大岁数了，老跟着父母在这儿呆着算怎么回事呀？把爹娘都愁死了，就是没人敢要了，她也没人可嫁了，只能老在娘家了。我跟你说雪莲，你别不服气，你要是到了这一步你看你怎么过。雪莲说，人家大城市好多都是三十多才结婚呢，也有好多人一辈子不结婚打单身。雪兰说：你也这么着试试，看你在这个家呆得下去不，且不说下面有兄弟，将来娶了媳妇你更待不下去，轰也得轰出你去！学芳也劝她：咱们这个小地方毕竟不是大城市，你在这里要是三十多了不结婚，大家都会把你当成怪物，一家子都跟着你丢人，害得爹娘和家里人在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又跟雪兰说：我给她介绍的这个（对象），就是家里条件差点儿，但哪儿有可嘴儿的馒头，他们两人工作也差不多，以后要是成了，在娘家住也成，你娘家也有这么多房（二十多间），你弟弟一个人也用不了，不想在娘家住租房住也行，以后自个儿慢慢地攒钱买房呗，你们单位上说不定以后也会盖家属楼呢！好说歹说，雪莲答应了，并约定在傍晚的时候在市电影院门前跟对方见面。然后学芳又去通知男方。
见面前，学芳跟二姐把雪莲打扮了一番，说是打扮其实就是让雪莲把穿的便服脱下来换上制服(以此向对方表明她的公务员身份)。再疏疏头，但也没有化妆仍然是往常一样。其它的什么也没做。到了约定的时间，学芳便陪着雪莲一起去了。到了电影院门口，学芳便迎着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子走过去，对他说，早来了？对方说，也不很早，也是刚到了一小会儿。然后介绍说：这是我同学雪莲。又对雪莲说：这是方志军，我的同事。雪莲打量对方：个子高高瘦瘦的，脸上却是车红脸，单眼皮，一脸的麻子黑斑、雀斑。雪莲觉得很不顺眼。雪莲感到很失望。对方也在打量着她。学芳跟他说了几句话，开玩笑说他：我为了你们见面，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方志军笑说：我领你的情，那我请你吃饭去吧。学芳说：行待会儿再说吧。又说笑了一回，然后问：说你们现在是单独谈一会儿还是下来再谈呢？雪莲说：下来再说吧，我再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学芳又对方志军说：你也回去考虑一下吧，下来再给我个信儿。然后她就和雪莲就骑车回家，在路上边走边问她：你觉得怎么样？雪莲说，我觉得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受不了。学芳说，唉，那有什么，看得时间长了，日子多也也觉不出来什么美丑了，看惯了就好了，再美的人天天守着看着，时间长了也觉不出来怎么美了。行了，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吧。到了岔路口，于是两人分手了。
刚到家门口，雪兰就跟上来，不等她放下车子，就满是期待地笑着追问：这个怎么样呢？雪莲沮丧地说，不行不行，看着就恶心。雪兰抱怨说，你真是太挑剔了，模样好顶什么用，能当饭吃吗？依我看，看着差不多就得了吧。雪莲说，问题是差得太多了，看着会吃不下饭去。母亲在屋里待着，听见又不行，又叹起气来了。说她：你怎么净挑人，怎么非得挑出个花来挑出个叶来？你要长得怎么好看才行呢？你是觉着你自个儿长得好看呀是怎么的了？二姐也说：男人长得太好看不是什么好事。你看大姨家的女婿小季，长得好看得不行，她家闺女是个丑八怪，两人不般配，结婚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婚姻有危机，有点不对劲，结果怎么样？他们还没结婚呢就发现小季跟单位的娘儿们靠着呢，为了要面子勉强结了婚，这么些年了，女婿只是长得好看，光在亲戚面前挣足了面子，这不，结婚十年了，孩子都九岁了，小季还在外面跟好几个娘儿们靠着，长期不回家，两口子一直打架吵架闹离婚，小季还跟他靠着的娘儿的男人打过好几场架，现在两人正在打离婚官司呢。雪莲笑着说：“那怨她自个儿没有自知之明，自己长得跟庙里的小鬼似的非得嫁个帅哥，而且还是跟明星一样的帅哥。是她自己鬼迷心窍，一心只为了面子光彩，不顾自个儿受罪，这样的婚姻比起美女配丑男的（婚姻）来更靠不住，更具危险性和杀伤力。更何况他们也只是别人介绍认识，也没什么感情，她看见帅哥了就猛追猛缠的，死缠烂打地非得跟人家结婚。结婚之前知道这个男人靠的女人多得不行也非得嫁他不可。我看她是疯了，这才叫自作自受。我也不像她那么丑得看不得，我也不是非要找帅哥，我只是找个条件差不多，又看着不很恶心的人罢了，为什么这么难呢。”雪兰笑着说：“我就不信，人家学芳给你介绍的人就那么看不得，有那么恶心吗？你是没见过那真正长得恶心的男人呢！这都秋天了，说话又到了年底了，再过一年，又大一岁，更不好说（对象）了。”雪莲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就不信我是老在家里的命。
后来在下班后学芳又来探信，说她介绍的那个男子对雪莲很满意，问雪莲想的怎么样？雪莲把自己的意见告诉了她。学芳觉得很可惜，说：实在不行就算了吧，你格腻得慌我也没办法，就是怕你岁数一天天大了，以后你的机会越来越少了。雪莲的二姐又过来了，跟她客气说：让你费心了，你又挺忙的，也没谈成，白替他们忙活一场。又闲谈了几句，二姐叮嘱学芳：再帮她物色着吧，等以后有了合适的再给她介绍介绍吧。学芳连连答应着说：行，行。便告辞了。
以后几个月里，果真没有人再给她提过介绍对象的事，到了年底，进了腊月，结婚的人也多了起来，到了单位上班去，那里有好几个他（男）临时工，每当听到外面结婚办喜事的炮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嘲笑雪莲：什么时候也轮到你呢，我们也帮你放炮去。雪莲说，到时候再通知你吧。虽然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们就故意叹气说：“唉，那今年就吃不上你的喜酒了，唉，又白过了。”雪莲自个儿呢，每听到外面结婚的放炮仗的声音，心里也更加失落和沮丧。
在家里，有的亲戚也会在年底办喜事，邀请雪莲及父母去赴宴。雪莲每次跟着母亲去的时候，那些本家的婶子大娘姑姑们都会跟雪莲母亲谈论起雪莲的婚事，并借机弦耀自家儿女早已结婚生子的“成就”。由此引来雪莲母亲的唉声叹气和雪莲的无地自容。在雪莲看来，她们纯粹是看笑话，以此来贬低雪莲及父母，让雪莲及母亲觉得比她们低了大大的一截。这样的遭遇经过了一两次之后，每当有了这样喜宴，雪莲就坚决地拒绝跟家人同往，不管母亲随了人家多少钱的份子，唠叨说家里去赴宴的人少了多亏。因为她更不想受人家的嘲笑，觉得太伤自尊，亏那么点钱算个什么呢。
好容易过了年关，在正月假期里，雪莲照样不愿意到亲戚朋友家串门子去，串门去同样会遭到奚落和嘲笑，成为众矢之的，仿佛过了二十五岁不结婚是犯什么不得了的罪过一样，雪莲想：自己只是刚过二十五岁罢了，要是自己再过一两年甚至更多几年还没结婚呢，那时说不定自己都没法出门了呢。她从心底盼着，让自己快点嫁掉算了，省得再受这份儿罪。
过年后，雪莲依然在煎熬中一天天过着日子，总盼着自己快点有喜事降临，跟家里人一样急于把自己嫁出去。半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人为她提亲。父母家人为她发愁，她自己也愁得经常失眠。母亲姐姐们急得张罗着四处托人给她介绍对象，但急切中也没有那样合适的人选。
到了八月份的时候，二姐一个要好的姐妹王丽，为雪莲介绍了一个自来水公司的，据说是大学毕业刚分配来的学生，她们自己都觉得条件差不了太多，但对双方当事人却都没见过面。见面前二姐再三叮嘱她：迁就一些吧，要不然，老娘管不了事了，家里再没管事的人，女的不禁搁，你一年比一年大，晃着晃着说话就到了三十了，到了那时候，对象就更不好说了，人家男方一听这么大（岁数）了，吓都得吓跑了，别老想着找个比你还条件好的，差一点的，人家不挑你就行了。雪莲很明白她的意思，是说：你已经没有选择权了，只有被选择权了，就象市场上的熟透的水果蔬菜急需出售一样，只有降价处理任人挑拣的份儿了。但事实也确是如此。见面的地点是王丽的一个同事家里。谁知见面的时候，雪莲一看，对方却是面目狰狞，面目黑丑不说，而且长着四颗獠牙，黑黑黄黄长长的，从嘴里向外伸出来，就象庙里的小鬼一般。雪莲见了直皱眉头。两边的介绍人简单介绍了一个两人的大致情况，媒人们交谈了一会儿，交换了一下意见。另一个介绍人跟王丽说：要不让他们单独谈谈？王丽说：也行，你们先到里屋聊一会儿吧。男子先进去了，雪莲很不情愿地跟姐姐小声嘀咕：丑得不行，看着就恶心，还谈什么谈，回去得了。二姐小声说她：生人难见面，多见几回就好了，好容易有人肯管闲事，人家（介绍人）让单独谈谈就谈谈，就别说别的了，老大不小的了，咱们就别端着（架子）了。说着把雪莲推了进去。王丽又把门子关上了，她们几个女人则留在外面客厅里。
雪莲听雪兰的意思，似乎对方不拒绝，她就得答应交往，心里别扭得很，但这个时候也不能由着性子来，就算她心里纵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得勉强进屋去，心想，还是先敷衍一下再说吧。但男方却一点也看不出她的意思似的，见美女进来了，以为她对自己有了意思或有了好感似的，对雪莲马上问东问西起来，又是打听个人具体是干什么工作的，在哪儿上的学，什么学校，有几个班，学的什么专业。又问家庭情况，又问父母干什么，有兄弟姐妹几个，都干什么工作等。雪莲心里很是不耐烦，觉得对方真是没眼色，看不出自己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来。她不想回答他的问话，只是胡乱答应了几句，就拉开门子走了出来。
见雪莲出来，雪兰忙问：怎么样，你觉着怎么样呢？王丽也凑到了跟前，雪莲摇头说，不怎么样，看着就挺不顺眼。王丽也说，生人难见，多见几回面就好了。雪莲嘴上不敢说心想：还多见几回面呢，见一回面就恶心得想吐，怎么还能再见面？这时，男子也从里屋出来了。王丽对他说，你们今天算是认识了，回去先都考虑一下，下来再给我信吧。又跟男方介绍人说，你说呢？那个女人也说，好，行。又对男子说，好，行那咱们就下来再过来吧。双方答应着。男方的人先走了出去。就剩下了雪莲姐妹及王丽。王丽对二姐说，咱们先回去吧，回你家还是我家呢、雪兰说，先回我那儿吧。在二姐门市上坐着三个人闲话，王丽觉得不好意思似的说，我不知道你妹妹是这样的（好看），但这个人也太差了，我下来再给她物色物色吧。雪兰说，行。
又过了下星期左右，雪莲下班回来，还没进家门，雪兰在门口拦住了她，又对雪莲说，人家王丽上次说再要给你介绍一个，昨天给了我信，说是让今天下午见面，男方是河北省大学毕业的本科生，原先也在黑心店那里工作，是在区政府什么部门，但他的一个哥哥是在厦门中行支行当行长，现在就把他也调到了咱们这儿中行，是在支行里面也不是在储蓄所工作，说是人长得不错。雪莲说，要不我先回家换换衣裳再去吧。雪兰说，人家早就在银行里面等着呢，你就别换衣裳了，赶紧去吧，我这陪着你去。雪莲答应了。
到了中行外面，王丽也来了，说，再稍微等一会儿，他们快下班了，等单位的人走了咱们再进去。雪兰忙说：行。王丽进去了，大概是先跟男子说外面的情况，外面雪兰也赶紧帮雪莲整理衣裳、头发，很希望给对方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原来过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地出来了，王丽也走出来了，对雪莲她们姐妹说：里面没人了，咱们进去吧。到了行里面，男子从柜台里面迎了出来，雪莲抬头看去，看见一个面色白白的男子，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中等个子，长得很帅的样子，雪兰看了很是满意。本来雪莲对这次相亲是抱了很大希望的，所以事事处处很小心，不多说一句话，只听雪兰的吩咐。王丽说，咱们在顾客座位上坐一下吧。于是大家分两边坐下，中间是介绍人王丽，雪兰。介绍人左边手边是男子，右边是二姐雪莲挨着姐姐坐，王丽对雪兰和雪莲介绍男子说：这位是罗宝成，在咱们这中行工作的，今年二十五岁，这是雪莲，今年也是二十五岁。雪莲一听王丽擅自把自己的年龄瞒了一岁，心里就有些不踏实起来。又听她问了自己的工资收入，就如实说了，又问了男子，对方也说了。王丽说：你们俩工作都不错，收入也高，各方面条件也都挺好，你们俩要是组成了家族，男才女貌的，收入也这么好，生活也不愁，那得多让人羡慕呀。说得男子也笑起来。王丽对二姐说，要不咱们上别处转转去，让他们俩单独谈一会儿？二姐忙说，行，行。于是两人到行里其它窗口去参观。这里剩下雪莲跟罗宝成交谈。
罗问雪莲：你们单位在什么地方，雪莲告诉他：挨着某某饭店。又问：你们单位有多少人，你在里面负责什么工作？雪莲一一告诉了他，又反问了他相同的个问题。罗也一一作答。雪莲觉得此人似乎还不错。心里涌起了希望。但接下来的罗的话对犹如她泼了一盆冷水：我现在说着（交往或介绍着）五六个（女朋友）呢！雪莲心里有些恼怒起来，觉得此人简直不把人放在眼里，真是太傲了也太浅薄了，反感起来，于是她也针锋相对地说：我昨天还见（相）了一个呢！这几天，我差不多天天都见（相亲）去。罗只好说：噢，你的条件也不错。雪莲的热情冷了下来，略敷衍了一两句话，就对罗说，我去看看我姐她们在干什么。罗笑着说：行，去吧。
走到二姐跟王丽她们跟前，二姐跟王丽都说，好了，觉得怎么样呢？雪莲说，我也不知道。王丽说，下来我再问问他吧。二姐跟王丽行，说，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来再给你个信儿，让你费心了啊。王丽说，行，就那么着吧。回家后，二姐又细问了雪莲一番，你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等等，雪莲都告诉了她。又说，这个人可真是傲，条件稍微好那么一点，就狂得什么似的，目中无人而且浅薄得很，再说，他要说的是真的有五六个（交往着的女人）可怎么办？。二姐说算了算了，你也别太较真了，他也许就是无意说了一句罢了，那算个什么，年轻人说话也是没个什么准，谁是那说话的把式！雪莲说，就怕他不只是说说罢了，如果他真的交往着那么多女人，我去跟他凑那个热闹干什么。我可不想跟大姨家的闺女一样，明知道她对象靠着好多女人也非得跟人家结婚不可，光是为了图人家是个帅哥，看着好看面子上光彩，等结了婚才知道跳进了火坑，到最后受不了还得再离婚。看来帅哥真的是件危险品。二姐说，那我下来再问问王丽吧，若真的是那样，咱就推（辞）了他。
到了下个星期二下午的时候，雪莲在家时待着，王丽打来了电话，说是罗宝成对雪莲很满意，并约定晚上再见面。雪兰听了，喜孜孜地来告诉雪莲。雪莲想起罗那天说的他交往着五六个女朋友的话，心里很是烦恼。想二姐是怎么了，也不说问问王丽，到底这个帅哥是不是同时跟一大群女人交往着呢？只一心想着尽快把自己打发出去，不管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这个风流倜傥的帅哥也是外面有个小五小六的，自己到时可怎么办？雪莲说出自己的担忧，谁知二姐根本不予理会，说，人家不挑你就算了，你就别端着（架子）了。雪莲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结交这个自命风流的帅哥，于是说，你就跟她说今天晚上轮到我值班了，我得上单位去，改天再见面吧。便真的骑车到单位去了。其实单位的值班制度根本就是形同虚设，值班制度也没有真正地执行过，她也是有时值有时不值，但这一次她只是不想跟罗进一步交往。过了几天，罗也没有音信了。雪兰也再没跟她提起过。接下来的日子，就象流水一般，慢慢地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很快到了年底，雪莲和家人又如以前一样地焦虑，发愁，总是盼着尽快绍了人来，把找到一个合适的，把自己快快嫁掉拉倒完事。但这一年终于又在盼望和忧愁中跟以前一样地白白流走了，单位上的男人们也故意嘲笑似的看着雪莲说：唉，这一年又白过了，你还得在娘家吃（初一）饺子。
等过了年，家里人或一些亲朋好友见了雪莲都会笑着劝她：你也该把条件降降了，别眼光太高了，差不多就行了吧，别太挑剔了。雪莲苦笑着说：我觉着我就没条件呀，哪会眼光高呀？大家也说：见到条件差不多的，你也别挑了，人家不挑你就得了，赶紧的吧，要不一年比一年大了，越来越不好说（对象）了。姐姐们也都说，这以后要是有人给你介绍，还得瞒人家几岁，不然的话，一听你都二十七了，吓也得把人家吓跑了。我说，你要是瞒人家几岁，到时候要结婚登记的话，拿着户口本去还不得露了馅。雪兰说，到时候再说呗，要不然都没人敢给你介绍了。人家一听你这么大了，连介绍人都会给吓跑了。雪兰这样说着，但雪莲的心里却为这个策略很是不安，因为从小到大，她从未干过欺瞒人的事，生怕到时候真的弄成了这个局面，到时候自己可怎么办？丢人丢大发了。但二姐她们说，一般人兴许不会在两个人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为这么一件事而吵翻的。姐姐们说得很轻松，但雪莲的心里却很怕这个策略真的实施起来，在还没有谈婚论嫁的时候谎言被揭穿了，亲事成不了不算，自己还得碰一鼻子灰弄得灰头土脸的，成了人家的笑柄。在她看来，欺瞒的人和被欺瞒的人比起来都处境都好不到哪儿去。没想到这句话真的应验了。
这一年又一天天地过去，雪莲天天盼着自己的喜事降临，可是却她的亲事却总是没有着落，父母亲整天唉声叹气的，见了雪莲都拉长着脸，跟姐姐们说雪莲饶是条件好还成了老大难，再拖恐怕就要成了嫁不出去的姑娘了，说她们无论如何都要托人把雪莲嫁出去。为了更好地把她推销出去，她们在一点上不谋而合，那就是要对外隐瞒雪莲的年龄，至少要瞒下三岁去，今年雪莲二十七岁，瞒下三岁，正好二十四岁，据说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姑娘才好嫁出去。就象是商贩们卖菜，明明是很老的菜，却偏偏说成刚摘的新鲜菜，目的都是一样，就是为了尽快推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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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雪莲25岁的时候，已经经历了一次感情方面的挫折，于是对恋爱之类的事倦怠起来。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年龄一天比一天大，青春就要老去，女人恋爱结婚的最佳时机就快完了，她自己却一点也不在意。家人却开始为她的婚事着急起来，忙不迭地托人给她介绍对象，雪莲也从此开始了她漫长的相亲之路。
青春当年的时候，雪莲在一家行政机关工作，每月的工资收入来讲，且旱涝保丰收，属于白领美眉，很是任性，根本不懂得迁就。雪莲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农村机关，是在黑心店税务所，她心里很讨厌那个地方，所以，给她介绍的对象，只要是这个地方口音的，她一听就厌烦，见一次面就立马回绝。后来又过了一年，母亲已经病了，再也管不了事情了，好在雪莲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且均已出嫁，都成了雪莲的婚事的托管人。
三个姐姐即当中，二姐雪兰跟雪莲的关系最为密切。见雪莲到了这个年纪，还是一点也不着急，就苦口婆心地经常劝她说：小姑娘们到了你这个年纪，应该有危机感了。你不知道，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男人是属老牛的，爱吃嫩草，找对象总爱找比自己岁数小的，要是找比自己大的，除非是他自己先爱上的，离不开的，要不就是自身条件很差的，否则一听（介绍的对象）比自个儿大就不（同意）了。而且越是条件好的小伙子结婚也越早，大都在二十五岁以前就结婚了。你再耽误下去，找跟你同龄的条件又相当的男子都困难了，只能找小女婿，而找比你小的只能自己隐瞒年龄，隐瞒年龄的话必须得能隐瞒一辈子，否则结了婚被发现了，还会有气生，再过了三十的话，只能找那些结婚超级困难户（男人），那可都是条件最差的剩头（垃圾）货。雪莲说：我再有危机感，当下也没人给我介绍，我自己也找不到，还是嫁不出去，我有什么办法。雪兰说：那人家要是有人给你介绍的，你可不要再挑肥拣瘦的。雪莲说：挑什么挑，人家不挑我就不错了，我难道不想早点嫁出去吗？雪兰说：你要真是这样想就好了。
先是雪莲的一个同学也是她的一个铁姐儿们叫学芳的，是在审计局下属的一个会计事务所工作的，听说雪莲对象吹了，就跟雪莲的雪兰（当时的雪兰在娘家的门脸房开着烟酒门市）说，要把她自己的一个同事介绍给她，叫她告诉雪莲，让她在星期天下午在二姐的门市里面等她。雪莲下班回家的时候，雪兰便跟了进来，喜眉喜色地告诉了一番，说她：看着差不多就得了吧，别太挑剔了，现在管这事儿的人少了，你也将就着点吧。雪莲答应了，她自己也有危机感，何尝不想赶紧结婚呢。到了约定的时间，学芳来了，二姐因为有人买东西，就跟她打了个招呼，忙生意去了，学芳在里面跟雪莲说话。学芳跟她说，这个人是真不错，天天在一起上班，我们都看着呢，人可老实呢，品行不好的，歪的邪的，我也不肯给你介绍，（对方）个子高高的，而且是省财经学院毕业的本科生，工作也算差不多，只是家在农村（在雪莲工作的农村），家里条件不太好，父母身体都有病，下面还有弟弟在上高中，在城里没房子，但是个人很勤奋很努力，兼着好几份家教。但雪莲一听他的老家是自己工作的地方，心里就很抵触，说不想在自己工作的地方找对象，说怕以后工作不好调回来。但学芳说，他工作单位不在那里就行了呗，你不说谁知道他家是那里的人？你这么大岁数了，都快找不上（对象）了。别看你条件不错，但搁不住岁数大了，这还得瞒人家一两岁，人家才二十二、三岁，我还怕按实际岁数跟人家说，人家还不愿意呢，你就将就将就吧，再耽误着，转眼三十岁了，可别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噢。雪莲听她说话的口气跟母亲姐姐们的一模一样，为了迫使自己答应，有意褒贬压低自己似的，心里不服，听她这么说更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急于脱手的处理品。这时雪莲的二姐雪兰也进来了，说雪莲：人家学芳跟你说对象，这是为你好，也不是图你什么来了。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自个儿不知道着急，说话过年又大一岁了，越来越不好说（对象）了。学芳也苦口婆心地说：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正因为咱们姐儿们关系好，我才说你呢，行了，你也别再挑了，差不多就得了，我这也是为你好，替你着想。你也看不出来，咱们女的跟男的真的不一样，象咱们城里，男的到了三十还照样吃香，还是抢手货，女的呢，一过了二十五岁，说对象的就越来越少了，再到了二十七、八岁二十八九岁的，一提这么大岁数了，谁还敢要呀，吓也得把人吓跑了。雪兰也说：你看，咱们西边门脸上这家老张家开着小百货，家里养着一个三十多的老姑娘，在家里呆着，哥哥嫂子嫌弃，整天骂骂咧咧吵架打架的，这不，只能跟着父母在这儿来看门市来，吃住都在门市上，虽然说是闺女在家门市上有了帮手，但做父母心里怎么会不希望她嫁人过自个儿的日子去？这么大岁数了，老跟着父母在这儿呆着算怎么回事呀？把爹娘都愁死了，就是没人敢要了，她也没人可嫁了，只能老在娘家了。我跟你说雪莲，你别不服气，你要是到了这一步你看你怎么过。雪莲说，人家大城市好多都是三十多才结婚呢，也有好多人一辈子不结婚打单身。雪兰说：你也这么着试试，看你在这个家呆得下去不，且不说下面有兄弟，将来娶了媳妇你更待不下去，轰也得轰出你去！学芳也劝她：咱们这个小地方毕竟不是大城市，你在这里要是三十多了不结婚，大家都会把你当成怪物，一家子都跟着你丢人，害得爹娘和家里人在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又跟雪兰说：我给她介绍的这个（对象），就是家里条件差点儿，但哪儿有可嘴儿的馒头，他们两人工作也差不多，以后要是成了，在娘家住也成，你娘家也有这么多房（二十多间），你弟弟一个人也用不了，不想在娘家住租房住也行，以后自个儿慢慢地攒钱买房呗，你们单位上说不定以后也会盖家属楼呢！好说歹说，雪莲答应了，并约定在傍晚的时候在市电影院门前跟对方见面。然后学芳又去通知男方。
见面前，学芳跟二姐把雪莲打扮了一番，说是打扮其实就是让雪莲把穿的便服脱下来换上制服(以此向对方表明她的公务员身份)。再疏疏头，但也没有化妆仍然是往常一样。其它的什么也没做。到了约定的时间，学芳便陪着雪莲一起去了。到了电影院门口，学芳便迎着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子走过去，对他说，早来了？对方说，也不很早，也是刚到了一小会儿。然后介绍说：这是我同学雪莲。又对雪莲说：这是方志军，我的同事。雪莲打量对方：个子高高瘦瘦的，脸上却是车红脸，单眼皮，一脸的麻子黑斑、雀斑。雪莲觉得很不顺眼。雪莲感到很失望。对方也在打量着她。学芳跟他说了几句话，开玩笑说他：我为了你们见面，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方志军笑说：我领你的情，那我请你吃饭去吧。学芳说：行待会儿再说吧。又说笑了一回，然后问：说你们现在是单独谈一会儿还是下来再谈呢？雪莲说：下来再说吧，我再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学芳又对方志军说：你也回去考虑一下吧，下来再给我个信儿。然后她就和雪莲就骑车回家，在路上边走边问她：你觉得怎么样？雪莲说，我觉得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受不了。学芳说，唉，那有什么，看得时间长了，日子多也也觉不出来什么美丑了，看惯了就好了，再美的人天天守着看着，时间长了也觉不出来怎么美了。行了，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吧。到了岔路口，于是两人分手了。
刚到家门口，雪兰就跟上来，不等她放下车子，就满是期待地笑着追问：这个怎么样呢？雪莲沮丧地说，不行不行，看着就恶心。雪兰抱怨说，你真是太挑剔了，模样好顶什么用，能当饭吃吗？依我看，看着差不多就得了吧。雪莲说，问题是差得太多了，看着会吃不下饭去。母亲在屋里待着，听见又不行，又叹起气来了。说她：你怎么净挑人，怎么非得挑出个花来挑出个叶来？你要长得怎么好看才行呢？你是觉着你自个儿长得好看呀是怎么的了？二姐也说：男人长得太好看不是什么好事。你看大姨家的女婿小季，长得好看得不行，她家闺女是个丑八怪，两人不般配，结婚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婚姻有危机，有点不对劲，结果怎么样？他们还没结婚呢就发现小季跟单位的娘儿们靠着呢，为了要面子勉强结了婚，这么些年了，女婿只是长得好看，光在亲戚面前挣足了面子，这不，结婚十年了，孩子都九岁了，小季还在外面跟好几个娘儿们靠着，长期不回家，两口子一直打架吵架闹离婚，小季还跟他靠着的娘儿的男人打过好几场架，现在两人正在打离婚官司呢。雪莲笑着说：“那怨她自个儿没有自知之明，自己长得跟庙里的小鬼似的非得嫁个帅哥，而且还是跟明星一样的帅哥。是她自己鬼迷心窍，一心只为了面子光彩，不顾自个儿受罪，这样的婚姻比起美女配丑男的（婚姻）来更靠不住，更具危险性和杀伤力。更何况他们也只是别人介绍认识，也没什么感情，她看见帅哥了就猛追猛缠的，死缠烂打地非得跟人家结婚。结婚之前知道这个男人靠的女人多得不行也非得嫁他不可。我看她是疯了，这才叫自作自受。我也不像她那么丑得看不得，我也不是非要找帅哥，我只是找个条件差不多，又看着不很恶心的人罢了，为什么这么难呢。”雪兰笑着说：“我就不信，人家学芳给你介绍的人就那么看不得，有那么恶心吗？你是没见过那真正长得恶心的男人呢！这都秋天了，说话又到了年底了，再过一年，又大一岁，更不好说（对象）了。”雪莲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就不信我是老在家里的命。
后来在下班后学芳又来探信，说她介绍的那个男子对雪莲很满意，问雪莲想的怎么样？雪莲把自己的意见告诉了她。学芳觉得很可惜，说：实在不行就算了吧，你格腻得慌我也没办法，就是怕你岁数一天天大了，以后你的机会越来越少了。雪莲的二姐又过来了，跟她客气说：让你费心了，你又挺忙的，也没谈成，白替他们忙活一场。又闲谈了几句，二姐叮嘱学芳：再帮她物色着吧，等以后有了合适的再给她介绍介绍吧。学芳连连答应着说：行，行。便告辞了。
以后几个月里，果真没有人再给她提过介绍对象的事，到了年底，进了腊月，结婚的人也多了起来，到了单位上班去，那里有好几个他（男）临时工，每当听到外面结婚办喜事的炮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嘲笑雪莲：什么时候也轮到你呢，我们也帮你放炮去。雪莲说，到时候再通知你吧。虽然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们就故意叹气说：“唉，那今年就吃不上你的喜酒了，唉，又白过了。”雪莲自个儿呢，每听到外面结婚的放炮仗的声音，心里也更加失落和沮丧。
在家里，有的亲戚也会在年底办喜事，邀请雪莲及父母去赴宴。雪莲每次跟着母亲去的时候，那些本家的婶子大娘姑姑们都会跟雪莲母亲谈论起雪莲的婚事，并借机弦耀自家儿女早已结婚生子的“成就”。由此引来雪莲母亲的唉声叹气和雪莲的无地自容。在雪莲看来，她们纯粹是看笑话，以此来贬低雪莲及父母，让雪莲及母亲觉得比她们低了大大的一截。这样的遭遇经过了一两次之后，每当有了这样喜宴，雪莲就坚决地拒绝跟家人同往，不管母亲随了人家多少钱的份子，唠叨说家里去赴宴的人少了多亏。因为她更不想受人家的嘲笑，觉得太伤自尊，亏那么点钱算个什么呢。
好容易过了年关，在正月假期里，雪莲照样不愿意到亲戚朋友家串门子去，串门去同样会遭到奚落和嘲笑，成为众矢之的，仿佛过了二十五岁不结婚是犯什么不得了的罪过一样，雪莲想：自己只是刚过二十五岁罢了，要是自己再过一两年甚至更多几年还没结婚呢，那时说不定自己都没法出门了呢。她从心底盼着，让自己快点嫁掉算了，省得再受这份儿罪。
过年后，雪莲依然在煎熬中一天天过着日子，总盼着自己快点有喜事降临，跟家里人一样急于把自己嫁出去。半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人为她提亲。父母家人为她发愁，她自己也愁得经常失眠。母亲姐姐们急得张罗着四处托人给她介绍对象，但急切中也没有那样合适的人选。
到了八月份的时候，二姐一个要好的姐妹王丽，为雪莲介绍了一个自来水公司的，据说是大学毕业刚分配来的学生，她们自己都觉得条件差不了太多，但对双方当事人却都没见过面。见面前二姐再三叮嘱她：迁就一些吧，要不然，老娘管不了事了，家里再没管事的人，女的不禁搁，你一年比一年大，晃着晃着说话就到了三十了，到了那时候，对象就更不好说了，人家男方一听这么大（岁数）了，吓都得吓跑了，别老想着找个比你还条件好的，差一点的，人家不挑你就行了。雪莲很明白她的意思，是说：你已经没有选择权了，只有被选择权了，就象市场上的熟透的水果蔬菜急需出售一样，只有降价处理任人挑拣的份儿了。但事实也确是如此。见面的地点是王丽的一个同事家里。谁知见面的时候，雪莲一看，对方却是面目狰狞，面目黑丑不说，而且长着四颗獠牙，黑黑黄黄长长的，从嘴里向外伸出来，就象庙里的小鬼一般。雪莲见了直皱眉头。两边的介绍人简单介绍了一个两人的大致情况，媒人们交谈了一会儿，交换了一下意见。另一个介绍人跟王丽说：要不让他们单独谈谈？王丽说：也行，你们先到里屋聊一会儿吧。男子先进去了，雪莲很不情愿地跟姐姐小声嘀咕：丑得不行，看着就恶心，还谈什么谈，回去得了。二姐小声说她：生人难见面，多见几回就好了，好容易有人肯管闲事，人家（介绍人）让单独谈谈就谈谈，就别说别的了，老大不小的了，咱们就别端着（架子）了。说着把雪莲推了进去。王丽又把门子关上了，她们几个女人则留在外面客厅里。
雪莲听雪兰的意思，似乎对方不拒绝，她就得答应交往，心里别扭得很，但这个时候也不能由着性子来，就算她心里纵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得勉强进屋去，心想，还是先敷衍一下再说吧。但男方却一点也看不出她的意思似的，见美女进来了，以为她对自己有了意思或有了好感似的，对雪莲马上问东问西起来，又是打听个人具体是干什么工作的，在哪儿上的学，什么学校，有几个班，学的什么专业。又问家庭情况，又问父母干什么，有兄弟姐妹几个，都干什么工作等。雪莲心里很是不耐烦，觉得对方真是没眼色，看不出自己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来。她不想回答他的问话，只是胡乱答应了几句，就拉开门子走了出来。
见雪莲出来，雪兰忙问：怎么样，你觉着怎么样呢？王丽也凑到了跟前，雪莲摇头说，不怎么样，看着就挺不顺眼。王丽也说，生人难见，多见几回面就好了。雪莲嘴上不敢说心想：还多见几回面呢，见一回面就恶心得想吐，怎么还能再见面？这时，男子也从里屋出来了。王丽对他说，你们今天算是认识了，回去先都考虑一下，下来再给我信吧。又跟男方介绍人说，你说呢？那个女人也说，好，行。又对男子说，好，行那咱们就下来再过来吧。双方答应着。男方的人先走了出去。就剩下了雪莲姐妹及王丽。王丽对二姐说，咱们先回去吧，回你家还是我家呢、雪兰说，先回我那儿吧。在二姐门市上坐着三个人闲话，王丽觉得不好意思似的说，我不知道你妹妹是这样的（好看），但这个人也太差了，我下来再给她物色物色吧。雪兰说，行。
又过了下星期左右，雪莲下班回来，还没进家门，雪兰在门口拦住了她，又对雪莲说，人家王丽上次说再要给你介绍一个，昨天给了我信，说是让今天下午见面，男方是河北省大学毕业的本科生，原先也在黑心店那里工作，是在区政府什么部门，但他的一个哥哥是在厦门中行支行当行长，现在就把他也调到了咱们这儿中行，是在支行里面也不是在储蓄所工作，说是人长得不错。雪莲说，要不我先回家换换衣裳再去吧。雪兰说，人家早就在银行里面等着呢，你就别换衣裳了，赶紧去吧，我这陪着你去。雪莲答应了。
到了中行外面，王丽也来了，说，再稍微等一会儿，他们快下班了，等单位的人走了咱们再进去。雪兰忙说：行。王丽进去了，大概是先跟男子说外面的情况，外面雪兰也赶紧帮雪莲整理衣裳、头发，很希望给对方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原来过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地出来了，王丽也走出来了，对雪莲她们姐妹说：里面没人了，咱们进去吧。到了行里面，男子从柜台里面迎了出来，雪莲抬头看去，看见一个面色白白的男子，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中等个子，长得很帅的样子，雪兰看了很是满意。本来雪莲对这次相亲是抱了很大希望的，所以事事处处很小心，不多说一句话，只听雪兰的吩咐。王丽说，咱们在顾客座位上坐一下吧。于是大家分两边坐下，中间是介绍人王丽，雪兰。介绍人左边手边是男子，右边是二姐雪莲挨着姐姐坐，王丽对雪兰和雪莲介绍男子说：这位是罗宝成，在咱们这中行工作的，今年二十五岁，这是雪莲，今年也是二十五岁。雪莲一听王丽擅自把自己的年龄瞒了一岁，心里就有些不踏实起来。又听她问了自己的工资收入，就如实说了，又问了男子，对方也说了。王丽说：你们俩工作都不错，收入也高，各方面条件也都挺好，你们俩要是组成了家族，男才女貌的，收入也这么好，生活也不愁，那得多让人羡慕呀。说得男子也笑起来。王丽对二姐说，要不咱们上别处转转去，让他们俩单独谈一会儿？二姐忙说，行，行。于是两人到行里其它窗口去参观。这里剩下雪莲跟罗宝成交谈。
罗问雪莲：你们单位在什么地方，雪莲告诉他：挨着某某饭店。又问：你们单位有多少人，你在里面负责什么工作？雪莲一一告诉了他，又反问了他相同的个问题。罗也一一作答。雪莲觉得此人似乎还不错。心里涌起了希望。但接下来的罗的话对犹如她泼了一盆冷水：我现在说着（交往或介绍着）五六个（女朋友）呢！雪莲心里有些恼怒起来，觉得此人简直不把人放在眼里，真是太傲了也太浅薄了，反感起来，于是她也针锋相对地说：我昨天还见（相）了一个呢！这几天，我差不多天天都见（相亲）去。罗只好说：噢，你的条件也不错。雪莲的热情冷了下来，略敷衍了一两句话，就对罗说，我去看看我姐她们在干什么。罗笑着说：行，去吧。
走到二姐跟王丽她们跟前，二姐跟王丽都说，好了，觉得怎么样呢？雪莲说，我也不知道。王丽说，下来我再问问他吧。二姐跟王丽行，说，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来再给你个信儿，让你费心了啊。王丽说，行，就那么着吧。回家后，二姐又细问了雪莲一番，你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等等，雪莲都告诉了她。又说，这个人可真是傲，条件稍微好那么一点，就狂得什么似的，目中无人而且浅薄得很，再说，他要说的是真的有五六个（交往着的女人）可怎么办？。二姐说算了算了，你也别太较真了，他也许就是无意说了一句罢了，那算个什么，年轻人说话也是没个什么准，谁是那说话的把式！雪莲说，就怕他不只是说说罢了，如果他真的交往着那么多女人，我去跟他凑那个热闹干什么。我可不想跟大姨家的闺女一样，明知道她对象靠着好多女人也非得跟人家结婚不可，光是为了图人家是个帅哥，看着好看面子上光彩，等结了婚才知道跳进了火坑，到最后受不了还得再离婚。看来帅哥真的是件危险品。二姐说，那我下来再问问王丽吧，若真的是那样，咱就推（辞）了他。
到了下个星期二下午的时候，雪莲在家时待着，王丽打来了电话，说是罗宝成对雪莲很满意，并约定晚上再见面。雪兰听了，喜孜孜地来告诉雪莲。雪莲想起罗那天说的他交往着五六个女朋友的话，心里很是烦恼。想二姐是怎么了，也不说问问王丽，到底这个帅哥是不是同时跟一大群女人交往着呢？只一心想着尽快把自己打发出去，不管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这个风流倜傥的帅哥也是外面有个小五小六的，自己到时可怎么办？雪莲说出自己的担忧，谁知二姐根本不予理会，说，人家不挑你就算了，你就别端着（架子）了。雪莲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结交这个自命风流的帅哥，于是说，你就跟她说今天晚上轮到我值班了，我得上单位去，改天再见面吧。便真的骑车到单位去了。其实单位的值班制度根本就是形同虚设，值班制度也没有真正地执行过，她也是有时值有时不值，但这一次她只是不想跟罗进一步交往。过了几天，罗也没有音信了。雪兰也再没跟她提起过。接下来的日子，就象流水一般，慢慢地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很快到了年底，雪莲和家人又如以前一样地焦虑，发愁，总是盼着尽快绍了人来，把找到一个合适的，把自己快快嫁掉拉倒完事。但这一年终于又在盼望和忧愁中跟以前一样地白白流走了，单位上的男人们也故意嘲笑似的看着雪莲说：唉，这一年又白过了，你还得在娘家吃（初一）饺子。
等过了年，家里人或一些亲朋好友见了雪莲都会笑着劝她：你也该把条件降降了，别眼光太高了，差不多就行了吧，别太挑剔了。雪莲苦笑着说：我觉着我就没条件呀，哪会眼光高呀？大家也说：见到条件差不多的，你也别挑了，人家不挑你就得了，赶紧的吧，要不一年比一年大了，越来越不好说（对象）了。姐姐们也都说，这以后要是有人给你介绍，还得瞒人家几岁，不然的话，一听你都二十七了，吓也得把人家吓跑了。我说，你要是瞒人家几岁，到时候要结婚登记的话，拿着户口本去还不得露了馅。雪兰说，到时候再说呗，要不然都没人敢给你介绍了。人家一听你这么大了，连介绍人都会给吓跑了。雪兰这样说着，但雪莲的心里却为这个策略很是不安，因为从小到大，她从未干过欺瞒人的事，生怕到时候真的弄成了这个局面，到时候自己可怎么办？丢人丢大发了。但二姐她们说，一般人兴许不会在两个人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为这么一件事而吵翻的。姐姐们说得很轻松，但雪莲的心里却很怕这个策略真的实施起来，在还没有谈婚论嫁的时候谎言被揭穿了，亲事成不了不算，自己还得碰一鼻子灰弄得灰头土脸的，成了人家的笑柄。在她看来，欺瞒的人和被欺瞒的人比起来都处境都好不到哪儿去。没想到这句话真的应验了。
这一年又一天天地过去，雪莲天天盼着自己的喜事降临，可是却她的亲事却总是没有着落，父母亲整天唉声叹气的，见了雪莲都拉长着脸，跟姐姐们说雪莲饶是条件好还成了老大难，再拖恐怕就要成了嫁不出去的姑娘了，说她们无论如何都要托人把雪莲嫁出去。为了更好地把她推销出去，她们在一点上不谋而合，那就是要对外隐瞒雪莲的年龄，至少要瞒下三岁去，今年雪莲二十七岁，瞒下三岁，正好二十四岁，据说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姑娘才好嫁出去。就象是商贩们卖菜，明明是很老的菜，却偏偏说成刚摘的新鲜菜，目的都是一样，就是为了尽快推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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