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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宗罪·原罪】 19第十九章

    “莫……妈妈。”

    莫为本来想喊“莫老师”的,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她现在应该好好讨好莫老师,但又不能做得太过火。迄今为止,莫老师的火眼金睛,她所遇到的任何老师都比不上。

    莫明慧并不答她,手指在短袖的臂章和肩章上点了两点,这才抬眼看她。

    莫为拉着门把,不敢动,逼自己看着莫明慧,不要低头,不要转身,看着莫明慧。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江城的?”莫为看到自己手在轻颤,慢慢地往身后藏。

    母女俩的距离僵持在这一段,直到莫芷馨终于忍不住了,把莫为腰一揽,往屋里推:“可可,你进去跟小姑说话呀,小姑又没罚站。”

    莫明慧闻声冷笑:“她是怕我禁她足,罚站算什么。”

    莫为怕得很,不由自主地往莫芷馨身后藏,怯怯地说:“妈……”

    她很想辩解点什么,但伶牙俐齿,在教书二十三年的莫明慧面前,照样百口莫辩。

    她本就理屈,何来雄辩。

    屋子里气氛冷凝,莫明慧时不时地看看莫为,又看看那套常服,最后微叹了声:“芷馨,你出去待着,不要来帮可可说话。”

    莫明慧待莫芷馨的恩情,可不止姑姑待外甥女的程度,莫芷馨无论如何违拗她不得,只得起身,但也没忘了帮小表妹说个情:“姑姑,可可年纪还小……”

    “成人和年龄无关。”莫明慧冷声打断她,话是对她说的,眼神却放在莫为身上,错也不错,“再有半个月就上大学,再这么幼稚下去,该是没家教了。”

    莫明慧训莫为的时候,说话从来只重不轻,这次也不例外,莫为听得起鸡皮疙瘩,张张嘴,又说不出讨饶的话来。

    莫为已两年没被莫老师训过,而莫老师训人,这两年却从未间断。她再不是对手了。

    待屋里只剩两个人了,莫明慧便开门见山:“这常服是谁的?”

    兵种和军衔,连起来,在莫为接触的人里,还能是哪个可能。

    莫明慧是在给莫为机会,莫为跟她吵了十几年,当然知道她在等自己坦白,便也没敢撒谎:“崔如木。”

    “他的父亲和你的父亲情同兄弟,他比你大八岁,你就这样直呼其名?你的礼貌呢?”

    莫为低着头,揪着裤缝,轻声改口:“是崔大哥的常服。”

    “他的常服怎么在你这儿?”

    “我……我把他的衣服弄脏了,拿回来洗好,打算过两天还给他。”莫为轻轻松松撒下谎,蹩脚得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莫明慧并不急着拆穿:“两年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不准……不准再去找他,否则……”否则就不要再回家。莫为不甘心,很委屈,为什么就非得做这种无聊的二选一,“我没有主动去找他,是……偶然碰见的,那天迷路了……”

    “嗯,迷路了,然后呢?”

    莫为听着这好整以暇的悠悠语气,猛地抬头,但一见莫明慧嘴边的冷笑,她刚刚鼓起来的气势一下子又没了。

    然后呢?

    然后他抱她,给她说好听的,像以前那样待她好。

    她半推半就,满心欢喜,最后终于忍不住威逼利诱,强行把他变成自己男朋友。

    但是,她没有犯规:“我没有主动去找他。”是他来找她的。

    莫明慧可不急:“更早的时候,我还说过什么?”

    莫为再不能犟下去了,声音颤颤的:“不准……妈!当兵的又怎么了?你不也嫁的当兵的?表姐也嫁的当兵的!我……我才只是和他见见面说说话而已!”

    “你心里只想的和他见见面说说话?”莫明慧忽而长叹,“可可,高一的家长会,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高一分科考之后有家长会。

    那时崔如木扔给她一只手机走了,再没半点消息,甚至因为那点羞愤伤心,她连孟传奇的照顾都拒绝了;安恺的年度军演开始了,连警卫员小马同志都分不开身;而莫明慧,从来不会出现在她的家长会上,何况为了去君山,她们闹得那么惨烈。

    可莫明慧真的来了,端庄无匹地在教室外站了半节课,没去找她的班主任通气,只温和地看着她。

    分科考一塌糊涂,身边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看到不请自来的莫老师,莫为几乎是随着下课铃声一起冲出教室。

    她后来常常想起那一刻的感受,仿佛全世界都遗弃她了,唯独莫老师还在。

    她抱着莫明慧,哭得昏天黑地,一劲儿许诺:“妈妈,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以后只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都听……”

    莫为的叛逆期在莫明慧突然出现的一刻结束了,结束得彻底,干净,又伤筋动骨,以至于她根本没理解所谓叛逆的真正意义。

    叛逆原该是青春向世界投石问路的第一步,可在莫为的青春里,它却只是一场闹剧。

    她还没有向它问清楚她的道路,便被叛逆悄然抛弃。

    所以,她便来不及弄明白,何所为,何所止,方是人生康庄大道。

    七年后再与崔如木纠缠不清时,她再想起这个节点,也会忽然伤感迷茫,并偶尔试想,若她拥有七年后的智慧,会不会在七年前做出那样的选择。

    七年后的莫为不会为了崔如木和莫明慧吵架,但七年前的她却因为与心上人一个月的耳鬓厮磨不惜食言而肥。

    “你总是这么□□!我十七了,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喜欢他,要和他在一起,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非得要用这种眼神看我,用这种语气说我!”莫为少了二十六年的阅历,到底沉不住气了,冲着莫明慧又哭又嚷。

    她很后悔,为什么总是冲动,当初要向莫老师许那样的愿。

    莫老师说,不准早恋,她答应。

    莫老师说,不准再找崔如木,她答应。

    莫老师说,不准和当兵的搅在一起,她也答应。

    因为安恺和崔政相识,所以她认识了崔如木,连安恺也有罪,不准再去军区大院和安恺住,她还答应。磕磕绊绊的十几年,一直在身边的毕竟是莫老师,不是安将军。若非得选,她的答案永不会变。

    莫为委屈极了,拖过羞羞熊,紧紧抱着,放声地哭。

    “可可,你是不是从来都认为妈做事不问理由,只管喜好?”

    莫明慧循循善诱的受伤语气激怒莫为:“难道不是吗?当兵有什么错,你为难了爸爸一辈子,又为难嫁给军人的表姐,现在又来为难我!崔如木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你管着我不准见他有什么道理!”

    “崔如木是很好的人,但是他食言了,他对你不好,所以我不准你见他。”

    “他哪里对我不好了?他答应带我去君山,便带我去了,哪里不好了!”

    “但是他向我保证月假会陪你,寒暑假会送你回家,会定期和你联系,最后的结果却是把你交给完全陌生的人照顾,一年两年三年对你不闻不问。”

    莫为张着嘴,挂着一脸泪珠子,说不出话来。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他答应以后会对我好。”

    “可可,他抛下你两次了,你还没长记性?”

    “是我……是我……”是我让他误会了。不,那只是说明他不信她,她甚至值不得他一句询问。

    莫为哑口无言。

    “可可,你看,你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莫明慧向她伸出手,迟疑了一下,终究落在她脸上,替她擦眼泪,“你这么小,见过多少人,知了多少事,何必这样决绝,将来再后悔又怎么办?”

    “不会……他对我好,如果我跟他说,他会一直对我好。”她可以跟他耍赖,向他发脾气,就像逼他承认关系那样逼他就范。

    “可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责怪我?因为我没有天天陪着你,哪怕我们住在一起,也因为我没每天仔细过问你,你就怨我怪我,和我作对四五年。那崔如木呢?他的工作你现在很清楚了,他永远不可能天天陪你。

    “你总是抱怨安将军是国家的,我是学生的,同样,他二十一岁参军,以名校博士身份直接领少校衔,他有他的前途,有他的事业,他永远不会是你一个人的!更何况,他是军人,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许你和军人恋爱结婚。”

    莫明慧不疾不徐,条分缕析,每一句都直直地打在莫为心坎上,打得她心律不齐,心慌意乱。

    他说得隐晦,莫明慧说得也隐晦,但莫为并不是不懂。

    他穿着那身军装,顶着那个姓氏,掌握着最尖端最前沿的技术,他迟早会成为权势滔天的人物,无人可挡。

    她不能背叛莫明慧,那么,要他为了她放弃未来吗?

    她还不值得,也不可能会值得。

    莫为只剩了喘气的力气,许久才找到反击的突破点:“妈,你是不是恨安将军,所以迁怒所有穿军装的人?你为什么恨他?”

    莫明慧毫不在意,微微笑出来:“可可,你想听吗?你从小就问我这个问题,现在我能告诉你了,你确定你要听吗?”

    莫为看着莫明慧那笑,心直直下坠,仿佛掉进了陷阱,这个陷阱,莫明慧为她挖好,又足足维护了十多年。

    “妈……”

    莫为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讨饶的意味,但莫明慧已不打算放过她,笑得更为和蔼可亲:“可可,要不你先听听你表姐的故事?”

    莫芷馨在外面,把屋里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最后那个峰回路转,她也措手不及。

    谁也不愿把自己的心酸剖开来给别人下酒,但她愿意做小表妹的前车之鉴,只是,现在真的合适?

    不管合适不合适,决定权都不在她的手上。

    莫明慧一句话打消她的疑虑:“那要等可可长成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样子再来抱头痛哭互相慰藉?”

    莫芷馨的故事,前情和所有幸福的故事一样,读书时相爱,定下终身。郭剑赴美留学六年,莫芷馨独自在江城,从二十二岁等到二十八岁。

    然而,后续却并非那么如意。

    三年里,莫芷馨因为生子并迁就郭剑的工作,自己的工作停滞不前。今夏又被一个惨烈的事实狠狠打脸:郭剑早在美国时就耐不住寂寞另结新欢,和新欢上过床,流过胎;那位曾经的新欢如今的旧爱初夏里终于找上门,请莫芷馨喝了杯茶,顺便一伸手,让莫芷馨丢了工作。

    那位三儿的舅舅在教育部,莫芷馨的姑父在江城军区,选哪一个,对于一心扎在江城军队的郭剑来说,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莫芷馨要离婚,但郭剑是军人,是有着名校高学历的军官,为江城军队立过一等功,军事法庭听谁信谁,不言而喻。郭剑没有丝毫留恋,拿走儿子的抚养权,连抚养费都帮莫芷馨免了,让她自己选——是留在这不堪的婚姻里,替他留着面子里子;还是走得干干净净,一无所有。

    莫芷馨没得选,却不甘心,躲在柳巷街的破屋里,迄今已三月有余。

    好在情绪已然平复,莫芷馨摸着莫为的发顶,柔声细语地总结:“法律哪怕有一点公正,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走投无路。

    “可可,我信任郭剑,比你信任崔中校更甚。嫁给他之前,对《婚姻法》中有关军人的部分,小姑早为我一一指点清楚。但我对他深信不疑,不疑到我愿意将自己置身于毫无自保机会可言的位置。

    “而今才明白小姑的话有多正确,我不希望你也陷入这样的困境。你从小听我的话,这就再听我一次。”

    事实像砧板上的肉,切得整整齐齐,洗得干干净净,放在莫为面前,让她数一数。

    不费力气,还不脏手。

    莫为数得很艰难,却也数得清清楚楚。

    但她还是勉力挣扎,挣扎得话语里呜咽不止:“不要把他们相提并论!崔如木不是那种人渣!”

    莫芷馨微叹口气:“可可,你分明自己也不确定。”

    莫为猛地抬头,双眼因为泪意而亮晶晶的,倔强地看着莫芷馨:“表姐,崔如木真的不是这样的!以后也不会这样!”

    “那你是相信安将军多一点还是相信崔如木多一点?”

    莫明慧一副大局在握的样子,事情的进展,全在她意料之中。

    “莫老师,你是有多怨气深重,才会逼着表姐揭了自己的伤疤,又来炫耀你自己的!”莫为几乎是吼出来的。

    但往往声气越大,便越是心虚。

    莫为害怕,害怕极了。

    她早知道莫老师和安将军有问题,但她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她宁可不见安将军,也不要彻底失去他。

    莫明慧却无动于衷,仿佛不逼她到绝路是不会罢休的。

    “我和安将军之间,何止怨气,根本就是深仇大恨。我怀着你辛苦度日时,他在驻地招蜂引蝶。他的红颜知己找上门来,害死我的母亲。我只求个离婚,他以爱之名,拖了十八年。”

    莫明慧轻描淡写,言简意赅,似乎完全不在意:“可可,我从未想过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是你不听话。我这一生所剩的本就不多了,一份工作,一个你罢了。

    “我对军人没有偏见,他们穿着一身军装,只要是保家卫国的,我都持一份敬意。但你若要和军人谈感情,《婚姻法》一天不改,我就一天不会点头。我的能力,要保护你乖巧的表姐尚且不如螳臂之于破车,又如何护得了这么任性妄为的你。

    “你只能自保。我不盼你有大作为,嫁人上人,只望你自尊自立,内心坚强;此生不攀高门,不嫁军人。”

    【木头尘:崔博士连中两枪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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