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六章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
如果没有这一场战事，莫吉也许会停下来好好欣赏乡村的野色。看一看青山绿水，看一看孤鸿影下……
莫吉在从临潼往泰州的山道上打马疾驰，叛军已经开拔，从临潼向中原进发，若让叛军攻占了泰州，中原就再无可以挡住叛军兵锋的门户——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泰州。相信李明轩，应该快接到圣旨了。
暮色清寒。在山道上跑马一整天，颠得莫吉身子骨几乎散架，此刻又饿又累。他急着赶路，早错过了秘密通道上的据点。
前边就有个隐隐约约的村落，莫吉看看天色。
讨些水来喝也好，若遇到个好心的，还能借宿一晚上。
村外十几匹军马四散着吃草，村内人声鼎沸，鸡鸣狗叫，夹杂着各种求饶声、哭泣声、打骂声，隐隐约约还有跳跃的火光。
这是叛军出来抢劫的小分队。莫吉掉转马头，奔上经过村口的大路。
没有赵天虎在身边，他不想节外生枝，也不能节外生枝。
“军爷，求求你！不要啊……”村口一棵大槐树下，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妇人跪在地上，不住地向面前一个满脸横肉的叛军磕头，她姣好的面容已因害怕而不胜仓皇，手上抱着一个婴儿，正哇哇啼哭不止。
“让军爷饶了你？容易啊！”横肉上前一步，一边开始解衣服，一边淫笑道，“只要你把军爷服侍好了，马上就饶了你！”
妇人一边后退，一边哭泣求饶，横肉恼怒地一把揪过她的头发，大手一抓，那婴儿已被他高高举到头顶！
妇人惨叫：“不要啊！”
“哟，心疼了？”横肉淫笑道，“行，那就好好服侍军爷，军爷舒服了，你会更舒服……”随手将婴儿一扔，婴儿被摔在不远的地上，哭了几声就没有了声音。妇人哆哆嗦嗦爬过去看孩子，横肉几步追上，揪过头发，撕开了妇人的衣服。
“真不错……”妇人胸前一片雪白，横肉两眼射出兽性的光来，“啊——”
背心一阵冰凉，一阵剧痛，他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来，看到一张愤怒到变形的脸，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手上还握着他的那把丢在地上的佩刀，刀身上还一滴一滴往下滴血。
“你——”他想挣扎着起来，地上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自己的衣服，他自己的鲜血。
妇人扑过去抱起被摔在地上的没有声息的婴儿，轻轻拍打着婴儿的小脸，婴儿终于“哇”地哭出声来。她的神色，既欢喜，又悲凉。
“壮士，求求你救救这个苦命的孩子！”妇人哭着跪下磕头，不胜凄惶，“求求你救救我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年轻人接过孩子，有纷乱的脚步声向他们这边过来，妇人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地道了声“多谢壮士！”一头往大树撞去。
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很快渗进干涸的泥土里。
愤怒的眼泪流了下来，很快打湿了脚下的泥土。
脚步声越来越急促，还夹杂着许多呼喝声，这样的声音莫吉听到过许多次了。
莫吉一手抱着孩子，飞身上马。
身后传来叛军大呼小叫的声音，显然其余叛军已经发现了他，他们操着兵器，呼喝着纷纷上马，追赶莫吉。
莫吉拼命打马，他的马本是千里良驹，此刻跑了一整天，也已经乏力不堪，幸好，它还是驮着莫吉，与追兵越来越远。
背上一阵剧痛，使他几乎握不住缰绳，他回头瞧见背上插着一支羽箭的箭尾。
温热的鲜血流下来，冷风一吹，身上更冷了。离下一个秘密据点，大约还有一百多里……莫吉伏在马背上，紧紧地抱着孩子，不敢有一点闪失。
夜色里，路边不远有一座矮房，莫吉抱着孩子下马，在马屁股上狠狠打了一鞭，那马吃痛，一声长嘶，拼命向前跑去。
这是一处荒废了已久的房子，摇摇欲坠，几乎看不出本来是做什么用的。莫吉尽量小心地将孩子放在身侧，孩子乌溜溜的眼睛在黑夜中也发出宝石般的光芒，莫吉给他盖上自己那件带血的披风。他的后背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他不能拔箭，不敢拔箭，也无力拔箭，只得趴在地上，只觉得整个人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明轩，你在哪里？可能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莫吉趴在冰冷的地上，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叫作生命的东西，正一丝丝地抽自己身上抽离。
明轩，表哥……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整个世界都白了，几个仆妇扫出一条小径直通向院子外头，几只狗儿在雪堆间欢快地跑来跑去，在雪地上印下了一串串凌乱的梅花。
一个小女孩踮起脚，从窗缝中瞧着这一切。
爹爹在书房里写字，娘永远有忙不完的事儿，一个略大些的小男孩壮壮实实的，在几间房里跑来跑去一刻也静不下来，又撺掇着小女孩去堆雪人。
好冷啊！
刚跨出暖阁的门，扑面的冷意，让小女孩迅速跺着脚逃回房里。
又好像回到了李府那个大花园里。一个小女孩坐在秋千架上，双脚一晃一晃，歪着脑袋睁着一双亮晶晶的黑眸，瞧着正得意地背着先生新教的书的李明轩，她才听李明轩背了几遍，也琅琅背诵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暮色苍茫的灵州城下，她呆呆的望着城门上双目圆睁的头颅，任由深冬的朔风抽打着单薄的身子。
城门上的头颅忽然跟他说话了：“留得青山在……”
“爹爹，我怕不能为您报仇了……”趴在地上的莫吉喃喃道，他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
眼前隐隐约约浮现着李明轩温润、干净的脸，他深情的目光温柔地罩住自己，低低叫唤：“婼儿，婼儿……”
破屋内的血腥气更甚，一缕缕从破洞中透出到夜空。
“吱呀”一声。莫吉虚掩着的木门，被轻轻推开。
莫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个劫后余生的婴儿，也已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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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这一场战事，莫吉也许会停下来好好欣赏乡村的野色。看一看青山绿水，看一看孤鸿影下……
莫吉在从临潼往泰州的山道上打马疾驰，叛军已经开拔，从临潼向中原进发，若让叛军攻占了泰州，中原就再无可以挡住叛军兵锋的门户——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泰州。相信李明轩，应该快接到圣旨了。
暮色清寒。在山道上跑马一整天，颠得莫吉身子骨几乎散架，此刻又饿又累。他急着赶路，早错过了秘密通道上的据点。
前边就有个隐隐约约的村落，莫吉看看天色。
讨些水来喝也好，若遇到个好心的，还能借宿一晚上。
村外十几匹军马四散着吃草，村内人声鼎沸，鸡鸣狗叫，夹杂着各种求饶声、哭泣声、打骂声，隐隐约约还有跳跃的火光。
这是叛军出来抢劫的小分队。莫吉掉转马头，奔上经过村口的大路。
没有赵天虎在身边，他不想节外生枝，也不能节外生枝。
“军爷，求求你！不要啊……”村口一棵大槐树下，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妇人跪在地上，不住地向面前一个满脸横肉的叛军磕头，她姣好的面容已因害怕而不胜仓皇，手上抱着一个婴儿，正哇哇啼哭不止。
“让军爷饶了你？容易啊！”横肉上前一步，一边开始解衣服，一边淫笑道，“只要你把军爷服侍好了，马上就饶了你！”
妇人一边后退，一边哭泣求饶，横肉恼怒地一把揪过她的头发，大手一抓，那婴儿已被他高高举到头顶！
妇人惨叫：“不要啊！”
“哟，心疼了？”横肉淫笑道，“行，那就好好服侍军爷，军爷舒服了，你会更舒服……”随手将婴儿一扔，婴儿被摔在不远的地上，哭了几声就没有了声音。妇人哆哆嗦嗦爬过去看孩子，横肉几步追上，揪过头发，撕开了妇人的衣服。
“真不错……”妇人胸前一片雪白，横肉两眼射出兽性的光来，“啊——”
背心一阵冰凉，一阵剧痛，他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来，看到一张愤怒到变形的脸，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手上还握着他的那把丢在地上的佩刀，刀身上还一滴一滴往下滴血。
“你——”他想挣扎着起来，地上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自己的衣服，他自己的鲜血。
妇人扑过去抱起被摔在地上的没有声息的婴儿，轻轻拍打着婴儿的小脸，婴儿终于“哇”地哭出声来。她的神色，既欢喜，又悲凉。
“壮士，求求你救救这个苦命的孩子！”妇人哭着跪下磕头，不胜凄惶，“求求你救救我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年轻人接过孩子，有纷乱的脚步声向他们这边过来，妇人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地道了声“多谢壮士！”一头往大树撞去。
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很快渗进干涸的泥土里。
愤怒的眼泪流了下来，很快打湿了脚下的泥土。
脚步声越来越急促，还夹杂着许多呼喝声，这样的声音莫吉听到过许多次了。
莫吉一手抱着孩子，飞身上马。
身后传来叛军大呼小叫的声音，显然其余叛军已经发现了他，他们操着兵器，呼喝着纷纷上马，追赶莫吉。
莫吉拼命打马，他的马本是千里良驹，此刻跑了一整天，也已经乏力不堪，幸好，它还是驮着莫吉，与追兵越来越远。
背上一阵剧痛，使他几乎握不住缰绳，他回头瞧见背上插着一支羽箭的箭尾。
温热的鲜血流下来，冷风一吹，身上更冷了。离下一个秘密据点，大约还有一百多里……莫吉伏在马背上，紧紧地抱着孩子，不敢有一点闪失。
夜色里，路边不远有一座矮房，莫吉抱着孩子下马，在马屁股上狠狠打了一鞭，那马吃痛，一声长嘶，拼命向前跑去。
这是一处荒废了已久的房子，摇摇欲坠，几乎看不出本来是做什么用的。莫吉尽量小心地将孩子放在身侧，孩子乌溜溜的眼睛在黑夜中也发出宝石般的光芒，莫吉给他盖上自己那件带血的披风。他的后背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他不能拔箭，不敢拔箭，也无力拔箭，只得趴在地上，只觉得整个人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明轩，你在哪里？可能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莫吉趴在冰冷的地上，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叫作生命的东西，正一丝丝地抽自己身上抽离。
明轩，表哥……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整个世界都白了，几个仆妇扫出一条小径直通向院子外头，几只狗儿在雪堆间欢快地跑来跑去，在雪地上印下了一串串凌乱的梅花。
一个小女孩踮起脚，从窗缝中瞧着这一切。
爹爹在书房里写字，娘永远有忙不完的事儿，一个略大些的小男孩壮壮实实的，在几间房里跑来跑去一刻也静不下来，又撺掇着小女孩去堆雪人。
好冷啊！
刚跨出暖阁的门，扑面的冷意，让小女孩迅速跺着脚逃回房里。
又好像回到了李府那个大花园里。一个小女孩坐在秋千架上，双脚一晃一晃，歪着脑袋睁着一双亮晶晶的黑眸，瞧着正得意地背着先生新教的书的李明轩，她才听李明轩背了几遍，也琅琅背诵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暮色苍茫的灵州城下，她呆呆的望着城门上双目圆睁的头颅，任由深冬的朔风抽打着单薄的身子。
城门上的头颅忽然跟他说话了：“留得青山在……”
“爹爹，我怕不能为您报仇了……”趴在地上的莫吉喃喃道，他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
眼前隐隐约约浮现着李明轩温润、干净的脸，他深情的目光温柔地罩住自己，低低叫唤：“婼儿，婼儿……”
破屋内的血腥气更甚，一缕缕从破洞中透出到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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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个劫后余生的婴儿，也已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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