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水底古城 第二十六章 沈清远的故事（一）
我叫沈清远，出生于康熙四十六年，据爹娘讲，这是个值得纪念的一年，因为这是圆明园的建造年份，据说康熙帝几次南巡以后，对江南灵山秀水发生了极大兴趣。他命善画山水的叶洮设计，在北京西郊海淀西修建园林，作为避喧听政场所。身为当地人，我是满心的自豪与骄傲。
我的家庭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家庭，爹娘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上面还有个长我五岁的姐姐，温柔聪慧，待我极好。
爹娘经营着一家小小的杂货铺买些零碎的小物件，偶尔还替有钱人家做些零工，补贴家用。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些，但最起码的衣食住行还有所保证，所以我从未埋怨过什么。
童年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唯一残存的记忆便是，爹看似严厉却满含疼爱的面容，娘温暖的双手，还有姐姐柔柔的声音。如今回想起来，我们一家四口人，几乎从未红过脸，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的和谐美满。
我的人缘很好，与邻居家的小孩处得非常要好，幼年的同伴多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我们经常一起出去玩耍嬉戏，有时候还会直接跑到别人家吃饭、睡觉，爹娘知道了也不恼，最多笑着骂我几句，然后拿上些自家做得小菜，去各位邻居家串门闲聊，之后，我又会东家住一天，西家吃三顿，邻居的叔伯婶婶们依旧很是欢迎。有时候还会拿出些平日里不舍得吃的东西，给我做点尝尝鲜。我得意之余，也不忘对娘亲还有姐姐撒娇吹嘘，自己如何如何了不起，自己是吃百家饭的孩子，将来有了本事，一定要让爹娘姐姐尝尝那了不得的满汉全席，家人又是欢喜又是欣慰，虽然嫌我油嘴滑舌，但我清楚，他们心里高兴着呢。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一转眼过去，我已经从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管玩乐的垂髫幼童，长至总角，开始慢慢了解自己所生活的地方。
小时候的世界只有巴掌大小，不过是从东街到西街，南街到北街，慢慢的开始明白，原来自己生长的地方竟是这么渺小，我那时就有个梦想，希望有一天，可以走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看看外面的人是如何生活。
从我记事起，便发现周围所有的人的姓氏都是沈，我天真的问大人，这是为什么？大人们都会笑着回答，因为咱们是一个大家族，所有族人都是一个姓，只有同姓族人才值得相信，小时候懵懂无知，便觉得他们的话肯定是对的，只是后来才渐渐明白，我们与外人相比，除了姓氏这一点，其余的是完全不同的，而爹娘、亲友、邻里所谓的相信，其中究竟包含了多少的血泪与无奈。
在我生活的地方，基本没有书籍，连笔墨纸砚都少得可怜，所以周围的人，几乎全都目不识丁，小时候，我以为这些是在正常不过的了，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得以接触到一些来自外面的人，才慢慢发觉，这是多么不正常的一件事。
由于家里是开杂货铺的，所以经常会有外面的人经过，会来此购买一些路上需要的物品，偶尔走得累了，善良的爹娘总会热情地接待他们，让旅人在家中休息。
刚开始的时候，我很不高兴，因为他们会在家里又吃又喝，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可毕竟吃点少点，他们吃多了，我自己就会吃少了。直到后来，我亲眼看到这些人会给爹娘一些零钱或者稀罕的物件，有时候还会是些我见都没见过的吃食，有时候明的给，有时候暗的给，总之不会没有丝毫表示。小孩子的喜怒无常，喜欢和讨厌往往像一阵风似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从那之后，我便渐渐不那么讨厌来我家休息的旅人了。
毫无例外的，来过我家的人，都很爱与我家人闲聊，讲讲自己的一路上所见所闻，讲讲我从未见过的丰富多彩的外面的世界，讲讲他们自己的亲人朋友。。。。。。每当他们兴致昂扬地讲述时，我总会在一旁如饥似渴地听着，好像身临其境一样。慢慢的，我越来越盼望能有各式各样外面的人来我家做客，听他们讲各种不同的故事。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我逐渐发现，他们故事中的世界，与我生活的世界，差距竟是那么的大。
旅人口中的孩子，从小就要上私塾，要学写字，要读四书五经，要考取功名。。。。。。旅人口中的老百姓，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游览生活。。。。。。旅人口中的同姓村庄，里面也会生活着别的姓氏的人。。。。。。旅人的口音，都是不一样的。。。。。。
我心中的好奇与不解越来越强，直到有一天，我带着满心的兴奋，背上包袱，准备离开故地，除外游历一番。在被墙外的看守无情的毒打一顿又扔回城内时，我才有些明白了，在这座城里生活的沈氏族人，是绝对不允许踏出城门一步的。我问爹娘这是为什么，他们会露出很奇怪的表情，让我老老实实呆着，好像我说错什么话一样，再继续追问，他们会很不耐烦地说自己也不清楚，然后抛下我像躲什么一样的离开，再过一个时辰后，便会变得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虽然如此，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总想着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小，他们不愿多讲，等我大了就好了。
又过了一年，我记得那是个异常寒冷的冬季，这种天气在我生活的地方，几乎是很少遇到的，我冷得发抖，问娘亲要一个月前来我家，据说是来自遥远北方的一个大叔送我的狗皮帽子，娘亲看着我一脸的莫名其妙，奇怪的问我，什么大叔，什么狗皮帽子？我也很不解，怎么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娘就忘了？还不到四十岁就老糊涂了吗？于是就给她仔细地描述了一些那个大叔的外貌，个子很高，浓眉大眼，眉毛旁边还有一颗很大的痣，因为他长得很有特点，所以不可能不记得啊。可娘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满腹疑狐，又问了问爹和姐姐，都说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我越想越奇怪，就把凡是来过家里，又比较有特点的人都回想了一遍，挨个问爹娘还有姐姐，回答都是从未见过。
我这时只有十几岁，年龄还小，心里就害怕了起来。就这么胆战心惊地过了几天，我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是爹娘他们记忆出现问题了，还是我自己有毛病？于是我想了个办法，在之后每次接待外人之后，过两天我都会问他们认不认识前些天见过的人，答案均是不认识，这么试验了几次后，我终于确定，爹娘他们的记忆肯定出了问题。至于为什么，却不得而知。
而且我渐渐发现一个规律，只要是生活在城内姓沈的人，爹娘他们即使是见上一面，也能认出来，这就说明，他们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而选择性失忆的那一部分，全都是外来的旅人。
弄清这一点后，我心中的疑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想弄清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而且，对于这一切，为什么我会记得清清楚楚？
为了探求事实，我装作不在意的探访了别的亲友邻居，发现了一个更奇怪的事情，几乎所有的大人都不会记得外来的人，反而是与我同龄的孩子，个个记忆清晰，他们有的也问过家人与我相同的问题，无一例外的都被数落过，后来也就不在意了。
这是为什么？难道失忆这种事情，还分年龄么？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可奈何周围基本没有供我翻阅的资料，加上我自己也是个文盲，想弄清事实真相，可谓难于登天。
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警示我事情愈发的紧迫起来。
大毛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比我大三岁，却很玩得来，有一次我俩正在一处玩耍，他突然被城里管事的人带走，再回来后，眼神就变了，而且还忘记了原本记着地外来人。得知这件事后，我不知怎么的吓出一身冷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我逐个调查了一下凡是我比较熟悉的人家，几乎全部是以十五岁为分界，十五岁之下的记忆没有问题，而十五岁以上的记得全部出现残缺，而且无一例外的，每个人都曾被带入城中的禁地，也就是那个匾额写着“孰真孰假”的府宅中。
如此看来，问题就出在那个院子里，可是那里守卫森严，岂是我这种小民可以随便进入的？而且我有个感觉，在我十五岁束发之年来到时，也会被带进去。
时不我待，我越来越迫切的需要汲取各种知识，以备不时之需。于是，我开始有目的地接近每一个来访我家的旅人，我软磨硬泡地祈求他们叫我读书识字，将随身的书籍偷偷留给我。起初非常不容易，我没有任何起点，他们也不是专门的先生，往往是教得不清不楚，学得稀里糊涂，可是我没有放弃，慢慢的，时间久了，我开始读得懂简单的字、词、句，直到文章，也可以书写一些简单的字，虽然丑，可是我心里很知足。因为比起那些不识字的人，我已经要好太多。一年过后，我已经能够自学了，认识的字也越来越多，旅人留给我的书本基本也都可以看得懂。
原先暂时被压制的希望弄清真相的决心，又逐渐复苏，我开始思考，如何达成这一目的。
其间，发生了一件事，促使我，或者说让我不得不加快计划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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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庭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家庭，爹娘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上面还有个长我五岁的姐姐，温柔聪慧，待我极好。
爹娘经营着一家小小的杂货铺买些零碎的小物件，偶尔还替有钱人家做些零工，补贴家用。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些，但最起码的衣食住行还有所保证，所以我从未埋怨过什么。
童年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唯一残存的记忆便是，爹看似严厉却满含疼爱的面容，娘温暖的双手，还有姐姐柔柔的声音。如今回想起来，我们一家四口人，几乎从未红过脸，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的和谐美满。
我的人缘很好，与邻居家的小孩处得非常要好，幼年的同伴多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我们经常一起出去玩耍嬉戏，有时候还会直接跑到别人家吃饭、睡觉，爹娘知道了也不恼，最多笑着骂我几句，然后拿上些自家做得小菜，去各位邻居家串门闲聊，之后，我又会东家住一天，西家吃三顿，邻居的叔伯婶婶们依旧很是欢迎。有时候还会拿出些平日里不舍得吃的东西，给我做点尝尝鲜。我得意之余，也不忘对娘亲还有姐姐撒娇吹嘘，自己如何如何了不起，自己是吃百家饭的孩子，将来有了本事，一定要让爹娘姐姐尝尝那了不得的满汉全席，家人又是欢喜又是欣慰，虽然嫌我油嘴滑舌，但我清楚，他们心里高兴着呢。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一转眼过去，我已经从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管玩乐的垂髫幼童，长至总角，开始慢慢了解自己所生活的地方。
小时候的世界只有巴掌大小，不过是从东街到西街，南街到北街，慢慢的开始明白，原来自己生长的地方竟是这么渺小，我那时就有个梦想，希望有一天，可以走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看看外面的人是如何生活。
从我记事起，便发现周围所有的人的姓氏都是沈，我天真的问大人，这是为什么？大人们都会笑着回答，因为咱们是一个大家族，所有族人都是一个姓，只有同姓族人才值得相信，小时候懵懂无知，便觉得他们的话肯定是对的，只是后来才渐渐明白，我们与外人相比，除了姓氏这一点，其余的是完全不同的，而爹娘、亲友、邻里所谓的相信，其中究竟包含了多少的血泪与无奈。
在我生活的地方，基本没有书籍，连笔墨纸砚都少得可怜，所以周围的人，几乎全都目不识丁，小时候，我以为这些是在正常不过的了，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得以接触到一些来自外面的人，才慢慢发觉，这是多么不正常的一件事。
由于家里是开杂货铺的，所以经常会有外面的人经过，会来此购买一些路上需要的物品，偶尔走得累了，善良的爹娘总会热情地接待他们，让旅人在家中休息。
刚开始的时候，我很不高兴，因为他们会在家里又吃又喝，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可毕竟吃点少点，他们吃多了，我自己就会吃少了。直到后来，我亲眼看到这些人会给爹娘一些零钱或者稀罕的物件，有时候还会是些我见都没见过的吃食，有时候明的给，有时候暗的给，总之不会没有丝毫表示。小孩子的喜怒无常，喜欢和讨厌往往像一阵风似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从那之后，我便渐渐不那么讨厌来我家休息的旅人了。
毫无例外的，来过我家的人，都很爱与我家人闲聊，讲讲自己的一路上所见所闻，讲讲我从未见过的丰富多彩的外面的世界，讲讲他们自己的亲人朋友。。。。。。每当他们兴致昂扬地讲述时，我总会在一旁如饥似渴地听着，好像身临其境一样。慢慢的，我越来越盼望能有各式各样外面的人来我家做客，听他们讲各种不同的故事。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我逐渐发现，他们故事中的世界，与我生活的世界，差距竟是那么的大。
旅人口中的孩子，从小就要上私塾，要学写字，要读四书五经，要考取功名。。。。。。旅人口中的老百姓，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游览生活。。。。。。旅人口中的同姓村庄，里面也会生活着别的姓氏的人。。。。。。旅人的口音，都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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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此，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总想着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小，他们不愿多讲，等我大了就好了。
又过了一年，我记得那是个异常寒冷的冬季，这种天气在我生活的地方，几乎是很少遇到的，我冷得发抖，问娘亲要一个月前来我家，据说是来自遥远北方的一个大叔送我的狗皮帽子，娘亲看着我一脸的莫名其妙，奇怪的问我，什么大叔，什么狗皮帽子？我也很不解，怎么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娘就忘了？还不到四十岁就老糊涂了吗？于是就给她仔细地描述了一些那个大叔的外貌，个子很高，浓眉大眼，眉毛旁边还有一颗很大的痣，因为他长得很有特点，所以不可能不记得啊。可娘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满腹疑狐，又问了问爹和姐姐，都说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我越想越奇怪，就把凡是来过家里，又比较有特点的人都回想了一遍，挨个问爹娘还有姐姐，回答都是从未见过。
我这时只有十几岁，年龄还小，心里就害怕了起来。就这么胆战心惊地过了几天，我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是爹娘他们记忆出现问题了，还是我自己有毛病？于是我想了个办法，在之后每次接待外人之后，过两天我都会问他们认不认识前些天见过的人，答案均是不认识，这么试验了几次后，我终于确定，爹娘他们的记忆肯定出了问题。至于为什么，却不得而知。
而且我渐渐发现一个规律，只要是生活在城内姓沈的人，爹娘他们即使是见上一面，也能认出来，这就说明，他们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而选择性失忆的那一部分，全都是外来的旅人。
弄清这一点后，我心中的疑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想弄清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而且，对于这一切，为什么我会记得清清楚楚？
为了探求事实，我装作不在意的探访了别的亲友邻居，发现了一个更奇怪的事情，几乎所有的大人都不会记得外来的人，反而是与我同龄的孩子，个个记忆清晰，他们有的也问过家人与我相同的问题，无一例外的都被数落过，后来也就不在意了。
这是为什么？难道失忆这种事情，还分年龄么？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可奈何周围基本没有供我翻阅的资料，加上我自己也是个文盲，想弄清事实真相，可谓难于登天。
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警示我事情愈发的紧迫起来。
大毛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比我大三岁，却很玩得来，有一次我俩正在一处玩耍，他突然被城里管事的人带走，再回来后，眼神就变了，而且还忘记了原本记着地外来人。得知这件事后，我不知怎么的吓出一身冷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我逐个调查了一下凡是我比较熟悉的人家，几乎全部是以十五岁为分界，十五岁之下的记忆没有问题，而十五岁以上的记得全部出现残缺，而且无一例外的，每个人都曾被带入城中的禁地，也就是那个匾额写着“孰真孰假”的府宅中。
如此看来，问题就出在那个院子里，可是那里守卫森严，岂是我这种小民可以随便进入的？而且我有个感觉，在我十五岁束发之年来到时，也会被带进去。
时不我待，我越来越迫切的需要汲取各种知识，以备不时之需。于是，我开始有目的地接近每一个来访我家的旅人，我软磨硬泡地祈求他们叫我读书识字，将随身的书籍偷偷留给我。起初非常不容易，我没有任何起点，他们也不是专门的先生，往往是教得不清不楚，学得稀里糊涂，可是我没有放弃，慢慢的，时间久了，我开始读得懂简单的字、词、句，直到文章，也可以书写一些简单的字，虽然丑，可是我心里很知足。因为比起那些不识字的人，我已经要好太多。一年过后，我已经能够自学了，认识的字也越来越多，旅人留给我的书本基本也都可以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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