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2蚍蜉之城（九）
听闻,马待封皱着一张老脸，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岫见状，心头一突,正要追问,车辕前的罗瑾却插嘴道：
“说是一摸一样,可旁枝末节总是会有些差别的，兴许是尚未建好,兴许是被外力损毁了……就像当初我那个喷嚏一般？”
言毕,马待封忙不迭地颔首，“应该如此吧……”他言辞闪烁，听地李岫腹内生疑,可还来不及质问，又听罗瑾唤道：“云生……快！快过来！”
李岫心中一凛，以为又有什么变故，忙从车里探出头来，却见罗瑾回首，一脸兴奋道：“我们到了！”他一边说着，向前一指。
晦暗的灯光映照，头顶上正高高悬着“左银台门”四个大字，遥遥望去，宏伟宝殿便隐没于城牒之后——
此地正是东边夹城联通大明宫的唯一入口。
※
“种……子？”
白晓谷重复了一遍蚁皇的话，呆了一会儿又问：“什么……种子？”
蚁皇笑了笑，回答：“是树种，”说到这里，她稍稍顿了一下，接道：“若朕料地不差，白先生应该会将它种在长安，那么多年过去了，想必已经长成一株大树了吧。”
白晓谷眨了眨眼，安静地听蚁皇娓娓讲述。
“白先生曾对朕说过，人间有一个教他几度轮回都无法割舍的人，他想一直陪伴在那人身旁，可是因为某些原因，却不得不离开……白先生担心那人在他离开之后会遭遇不测，所以便向朕讨得树种，好代替他日夜守护着那人。”
蚁皇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白晓谷一眼：“你可有挂心之人吗？”
白晓谷原本单纯如纸，听蚁皇说了这么久，愈听愈糊涂，只是当问及“挂心之人”时，他眸中的灵火一窒，眼前顿时浮现出李岫的身影。
自从白晓谷成精以来，已在人间徘徊上百年，他涉世不深，还不至勘破一切世情冷暖，但也知道像李岫这般不计回报，真诚相待的人世上罕有，他还不懂情爱，却也明白李岫之于自己绝不一般，他依赖着李岫，视李岫为伴儿，甚至想就这样和他永远在一起。
这样的李岫，算不算自己的“挂心之人”呢？
这般忖道，白晓谷猛地想起自己来到此地的目的，他记得红夭曾言，李岫和罗瑾是被吴赐变小了放进须弥宫来的，可现下还未寻到他们的踪迹，也不知李岫安危如何……念及此，白晓谷心中焦急，蓦地从玉座上站起，作势就要离开。蚁皇见状，忙问他发生何事，白晓谷如实相告，蚁皇听罢笑曰：“莫要着急，若是寻人的话，朕要比你有办法。”言毕，她一声令下，须臾，几个黑衣人鱼贯入内，跪在殿前。蚁皇简单地吩咐了两句，黑衣人领命，迅速地退出殿外，十分训练有素。
白晓谷放心不下，还欲跟去，又被蚁皇拦了，问：“你要作甚？”
白晓谷指了指殿外，回道：“去找……云生。”
闻言，蚁皇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执意要亲自寻他，朕也不拦你，只是若李县尉见了你，问起你是如何进来的，该如何作答？”
白晓谷一脸困惑地望着蚁皇，回道：“是你……接我……进来的呀。”
蚁皇怔了怔，有些哭笑不得：“朕不是这个意思。”顿了一下，又道：“寻常人无法进入须弥宫，李县尉见你在此一定会心生疑窦，届时你的非人身份被他识破又该怎生是好？”
白晓谷这才恍悟，之前为寻李岫，他并没有顾及那么多，现下听蚁皇这么说，却不由地局促起来。
毕竟人妖殊途，他还是不愿那么早就被李岫知道自己的真身。
“我该……怎么办？”白晓谷惶惶地望向蚁皇，蚁皇冲着他嫣然一笑，招了招手道：“附耳过来。”
※
长安内廷夹城之中，设北衙禁军，直属天子调度——这本是李岫知道的，可是他却不曾料到，须弥宫中也有这样一支军队排布在宫门附近。
众人刚驱赶着驴车长驱直入左银台门，不多时便有无数黑衣黑甲的守卫聚拢过来，不由分说将驴车围堵在中央，使其进退不得。
“老头儿，你不是说这里没有守卫的吗？”罗瑾怒火中烧，扯着马待封的襟口开始责难。
“老朽……老朽也不知会如此……”望着车外黑压压的蚍蜉宿卫，马待封亦是一脸惊慌。
“其实就是你故意引我们被抓的吧？”罗瑾眯起眼，长了倒刺的胳膊上青筋毕毕，“好一个瓮中捉鳖！”
李岫见状，忙劝阻道：“子良，莫要冲动！”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车窗外，“我怎么觉得，这些蚍蜉并没有敌意呢？”
闻言，罗瑾手上的劲道松了松，也凑近探看，果然如李岫所言，围住驴车的卒子们只是齐齐地望着他们，并没有发动攻击。
不一会儿，一个身量稍小的黑衣人探进车里，也不说话，只是用触角挨个地碰触李岫三人，少顷便径自退了出去。
“莫非是以为我们是他们的同类吗？”罗瑾捋了捋自己头顶的两根须子，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回过神来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前额，恨声：“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李岫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忽然发觉车窗外的光景丕变——只见原本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众卒子分列两行，中间空出一条齐整的甬道，刚好可供驴车通过。
李岫怔忡了一下，这才明白他们是要迎驴车入宫，于是同罗瑾、马待封计议了一会儿，便躬身来到车辕前，执起了缰绳。
车轮辚辚，滚滚向前。
不多时，在蚍蜉宿卫的引领下，李岫三人很快来到丹墀之下，望着头顶上宏伟的宫殿，哪怕明知在常人观来，它不过指尖大小，诸人还是不由地肃然起敬。
李岫在玉阶之前凝立了一会儿，遂领着罗瑾、马待封从容地拾级而上，直至跨过紫宸殿的门槛，看到玉座之上那个同蚁皇并肩而坐的白色身影——
蓦地，李岫的心漏跳了一拍。
李岫见状，心头一突,正要追问,车辕前的罗瑾却插嘴道：
“说是一摸一样,可旁枝末节总是会有些差别的，兴许是尚未建好,兴许是被外力损毁了……就像当初我那个喷嚏一般？”
言毕,马待封忙不迭地颔首，“应该如此吧……”他言辞闪烁，听地李岫腹内生疑,可还来不及质问，又听罗瑾唤道：“云生……快！快过来！”
李岫心中一凛，以为又有什么变故，忙从车里探出头来，却见罗瑾回首，一脸兴奋道：“我们到了！”他一边说着，向前一指。
晦暗的灯光映照，头顶上正高高悬着“左银台门”四个大字，遥遥望去，宏伟宝殿便隐没于城牒之后——
此地正是东边夹城联通大明宫的唯一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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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
白晓谷重复了一遍蚁皇的话，呆了一会儿又问：“什么……种子？”
蚁皇笑了笑，回答：“是树种，”说到这里，她稍稍顿了一下，接道：“若朕料地不差，白先生应该会将它种在长安，那么多年过去了，想必已经长成一株大树了吧。”
白晓谷眨了眨眼，安静地听蚁皇娓娓讲述。
“白先生曾对朕说过，人间有一个教他几度轮回都无法割舍的人，他想一直陪伴在那人身旁，可是因为某些原因，却不得不离开……白先生担心那人在他离开之后会遭遇不测，所以便向朕讨得树种，好代替他日夜守护着那人。”
蚁皇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白晓谷一眼：“你可有挂心之人吗？”
白晓谷原本单纯如纸，听蚁皇说了这么久，愈听愈糊涂，只是当问及“挂心之人”时，他眸中的灵火一窒，眼前顿时浮现出李岫的身影。
自从白晓谷成精以来，已在人间徘徊上百年，他涉世不深，还不至勘破一切世情冷暖，但也知道像李岫这般不计回报，真诚相待的人世上罕有，他还不懂情爱，却也明白李岫之于自己绝不一般，他依赖着李岫，视李岫为伴儿，甚至想就这样和他永远在一起。
这样的李岫，算不算自己的“挂心之人”呢？
这般忖道，白晓谷猛地想起自己来到此地的目的，他记得红夭曾言，李岫和罗瑾是被吴赐变小了放进须弥宫来的，可现下还未寻到他们的踪迹，也不知李岫安危如何……念及此，白晓谷心中焦急，蓦地从玉座上站起，作势就要离开。蚁皇见状，忙问他发生何事，白晓谷如实相告，蚁皇听罢笑曰：“莫要着急，若是寻人的话，朕要比你有办法。”言毕，她一声令下，须臾，几个黑衣人鱼贯入内，跪在殿前。蚁皇简单地吩咐了两句，黑衣人领命，迅速地退出殿外，十分训练有素。
白晓谷放心不下，还欲跟去，又被蚁皇拦了，问：“你要作甚？”
白晓谷指了指殿外，回道：“去找……云生。”
闻言，蚁皇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执意要亲自寻他，朕也不拦你，只是若李县尉见了你，问起你是如何进来的，该如何作答？”
白晓谷一脸困惑地望着蚁皇，回道：“是你……接我……进来的呀。”
蚁皇怔了怔，有些哭笑不得：“朕不是这个意思。”顿了一下，又道：“寻常人无法进入须弥宫，李县尉见你在此一定会心生疑窦，届时你的非人身份被他识破又该怎生是好？”
白晓谷这才恍悟，之前为寻李岫，他并没有顾及那么多，现下听蚁皇这么说，却不由地局促起来。
毕竟人妖殊途，他还是不愿那么早就被李岫知道自己的真身。
“我该……怎么办？”白晓谷惶惶地望向蚁皇，蚁皇冲着他嫣然一笑，招了招手道：“附耳过来。”
※
长安内廷夹城之中，设北衙禁军，直属天子调度——这本是李岫知道的，可是他却不曾料到，须弥宫中也有这样一支军队排布在宫门附近。
众人刚驱赶着驴车长驱直入左银台门，不多时便有无数黑衣黑甲的守卫聚拢过来，不由分说将驴车围堵在中央，使其进退不得。
“老头儿，你不是说这里没有守卫的吗？”罗瑾怒火中烧，扯着马待封的襟口开始责难。
“老朽……老朽也不知会如此……”望着车外黑压压的蚍蜉宿卫，马待封亦是一脸惊慌。
“其实就是你故意引我们被抓的吧？”罗瑾眯起眼，长了倒刺的胳膊上青筋毕毕，“好一个瓮中捉鳖！”
李岫见状，忙劝阻道：“子良，莫要冲动！”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车窗外，“我怎么觉得，这些蚍蜉并没有敌意呢？”
闻言，罗瑾手上的劲道松了松，也凑近探看，果然如李岫所言，围住驴车的卒子们只是齐齐地望着他们，并没有发动攻击。
不一会儿，一个身量稍小的黑衣人探进车里，也不说话，只是用触角挨个地碰触李岫三人，少顷便径自退了出去。
“莫非是以为我们是他们的同类吗？”罗瑾捋了捋自己头顶的两根须子，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回过神来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前额，恨声：“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李岫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忽然发觉车窗外的光景丕变——只见原本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众卒子分列两行，中间空出一条齐整的甬道，刚好可供驴车通过。
李岫怔忡了一下，这才明白他们是要迎驴车入宫，于是同罗瑾、马待封计议了一会儿，便躬身来到车辕前，执起了缰绳。
车轮辚辚，滚滚向前。
不多时，在蚍蜉宿卫的引领下，李岫三人很快来到丹墀之下，望着头顶上宏伟的宫殿，哪怕明知在常人观来，它不过指尖大小，诸人还是不由地肃然起敬。
李岫在玉阶之前凝立了一会儿，遂领着罗瑾、马待封从容地拾级而上，直至跨过紫宸殿的门槛，看到玉座之上那个同蚁皇并肩而坐的白色身影——
蓦地，李岫的心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