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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杜重蠹虫(上)

    看到白晓谷出门相迎,李岫有些意外,正要开口问询,白晓谷却自门内钻出,不由分说扑进他的怀里。

    此时虽然时近黄昏,可是路上还是有不少行人,见着这一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李岫迅速地涨红了一张脸,轻拍怀中人单薄瘦削的背脊,哄了一会儿才教白晓谷松开自己。

    李岫拉着白晓谷进入宅中,刚阖了门绕过影壁,一对纤白的胳膊又从身后绕到他的胸前,不依不饶地圈着他,李岫轻叹了一口气回过身,面对怀中人,道:

    “怎么了?”虽然知道白晓谷素来喜欢粘着自己,可是还从没见过他这般撒娇撒痴的。

    “我……我……”白晓谷显然这些日子嘴皮子上的功夫没有多大长劲,嚅嗫了半晌才吐出一句:

    “我……想你。”

    话一出口,李岫着实愣了一下,再看白晓谷,虽然他依旧表情木讷,可是自那清澈的眼底可以瞧得出:这句话发自肺腑,说地情真意切,绝不掺半点逢场作戏的虚假。

    李岫想着白晓谷身世可怜,现下定是将自己当成了唯一的依靠。而打从接白晓谷回来同住之后,除了值夜自己从没外出那么久,任他一人在宅中空等一定十分寂寞了。这般念道,李岫心中顿时一片柔软,执起白晓谷的手,一边问他有没有用过晚饭,一边牵着他往里屋走。

    仆妇早就做好了一桌饭食,白晓谷虽然贪食,可他盼着李岫回来一起用饭,所以一直眼巴巴地候在门口,直到现在饭菜都有些凉了,李岫想唤小桃来将酒食温过,可是叫了几声,始终无人应答。

    李岫明白那顽皮的侍童应是趁着自己外出又偷溜出去玩了,心中暗道待他回来定要好好数落一番,一边只得自己到灶房去温酒菜。

    白晓谷原本想跟去的,不过才刚走了两步李岫便说无须跟来,只教他乖乖留在桌前等候便可。

    于是白晓谷顺从地留在堂上,一边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李岫的宅子这个月来他来来回回瞧过无数遍了,屋内乏善可陈并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不过就在这时,白晓谷忽然瞥见,原本李岫所坐的那方席子边角上,有个宛若压扁的杏仁般大小的物件正嵌在其中。

    白晓谷好奇地挪过身子,拾起它,发觉这乃是一块木质的牌状物件,分黑白两面,黑面上绘着牛犊,白面则画着锦鸡,样子十分精致。

    白晓谷并不知道这东西唤作樗蒲,是种赌博用的掷具,不过第一次瞧见还觉得分外有趣,于是便在掌间翻来覆去地倒弄,甚至还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骰子并不好吃,白晓谷咂了咂嘴,将它吐了出来,之后又用两只手将其往外轻轻掰了一记——谁料“啪”得一记脆响,那骰子竟应声断开了。

    眼看好端端的一枚骰子被自己生生折成两段,白晓谷愣在当场,再看那断开部分,原来中间是空心的,内里已经蠹烂腐朽,故尔一掰就裂。

    这骰子毫无疑问应是属于李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物,这么想着,白晓谷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却在这时瞧见李岫已经从灶房温好了饭菜折了回来,白晓谷唯恐被李岫发觉自己弄坏了骰子,急急忙忙将两块碎片重新按在一块儿塞回了原处。

    重新步入厅堂之后,李岫一边殷勤地替白晓谷布菜一边催促他快吃。而这过程中,白晓谷一直心神不宁,只因为在李岫坐定的那瞬,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一记细细小小的呜咽声自李岫的身下传来,可是李岫却一无所觉。

    晚饭过后,李岫洗漱完毕便早早回内室歇下了,他一宿未睡,一沾枕头便睡得香甜。趁此机会白晓谷重新回返堂前,在李岫原来落座的地方摸索了一阵,很快便摸出那枚骰子的碎片,以及席子下边藏着的……一只奇怪的小东西。

    那是个不过指甲盖大小,圆不溜丢的玩意儿,肥乎乎肉嘟嘟的,乍一看就是个小小的肉球,可是仔细打量,这“东西”居然还长着口鼻,穿着衣裳,头上甚至还像模像样顶着一只不过蝇头大小的幞头。

    “哎哟,疼死老夫了……”那个“东西”一边捶着自己的背脊,一边“唉唉”呻吟着,十分生动有趣,白晓谷将它捉到掌心饶有兴趣地拨弄了几下,对方立刻发出不满的抗议声:“轻点……轻点!哪里来的小妖……这般无礼?还有刚才那个人类的小郎官……简直就是目无尊长!”这般说着,还絮絮叨叨地抱怨方才李岫将它一屁股坐扁了,白晓谷遂用两根手指帮它揉了一通,将其揉回了一只整圆,那东西才懒懒地伸了伸自己那双又细又短的腿,而后趾高气扬地指着白晓谷,道:

    “老夫姓杜,单字一个‘重’,你呢?”

    白晓谷盯着小小的杜重,半晌才回过神指着自己呐呐回道:“白晓骨。”

    “哦,原来是个白骨精。”杜重撇了撇嘴,用有些不屑的口气咕哝了一句,而后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道:“老夫饿了,去弄点东西来。”

    白晓谷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杜重这是在向自己讨东西吃,正好桌上有些残羹冷炙没有收拾掉,白晓谷撕了一小块汤饼小心翼翼地递到杜重的面前,他却一脸嫌恶地推开,道:“老夫才不稀罕人类的食物,你去找老夫能吃的东西来!”

    白晓谷不知道杜重爱吃什么,于是呆呆地杵在原地,杜重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道:

    “听得老夫的名讳难道还不知老夫爱吃什么吗?(*杜重=蠹虫)真是个呆子!去找张纸来!”

    话音刚落,白晓谷便乖乖地摸进东厢,在李岫的书案上随便抓了一张没有着墨的宣纸,盖在杜重身上,不一会儿,只见那纸中央蛀出一个钱眼大小的洞,接着那洞越蛀越大,直到最终全部消失殆尽——

    “身子变小了还真是不方便,这纸滋味也一般,比不上那些贡纸……”杜重抱怨着,一边抹了抹嘴巴,打了个饱嗝,那肥嘟嘟的身子甚至在白晓谷的手心里弹动了一记。白晓谷一直安静地自上方看着杜重,虽然有股冲动想再揉揉这个触感很好的小东西,可是想到杜重方才气急败坏的摸样,便忍着没有再去摸他。

    杜重“纸”足饭饱之后,在白晓谷的手中翻了个身,唤道:“喂,小白骨精。”

    白晓谷把脸凑近,看到这小小的蠹虫以一种十分嚣张的姿势支着头,侧卧着:“你知道老夫是何许人吗?”

    白晓谷摇摇头。

    杜重清清嗓子,道:“老夫乃是个地仙,有五百年的道行,当年在渡天劫之时不慎被困于一枚樗蒲骰子中……今次因缘际会,从桎梏中脱身,多亏你出手相助……这般,你有什么要求老夫的,尽管开口便是。”杜重此话无非就是感谢白晓谷救自己出来,并许诺报恩之事,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被他讲得拐弯抹角,白晓谷一时没有听明白。

    杜重不耐白晓谷的愚钝,正欲发作,忽而想到什么,一拍额头,道:“对了,你有没有瞧见另外一只骰子?”

    听闻,白晓谷再度摇头,他只在李岫的席子下找到了这一枚樗木作的妖精容器。

    杜重却不信,自白晓谷的掌中蹦到席子上,轻盈的动作和那臃肿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一顿乱蹿之后,似乎确认了白晓谷所言非虚,他一屁股坐到了那断成两截的骰子上,有些失落地喃喃了一句:

    “完了……老刁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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