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二十九
大凡干大事业的人，就要有不同于常人的心态，超乎常人的毅力。
工地上千头万绪，李兴无一闲暇。他虽年轻力壮精力尚可能支，人就大变样了，体重锐减，父母亲和秀花疼在心里，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让李兴轻松点。赵刚李大年把工作干得格外卖力。想替青年人分担一些压力。
导流洞基本完工，大坝主体全面开始施工，按进度也快得惊人，但还是有问题摆在那里。眼下已进入了八月天气，高原的冬天来得早，冬天根本没法施工，可发电站的厂房文丝未动，如果赶在封冻主体完工，内部工程可以搭个暖棚，在冬天照样干，赶在明年三月这水流就可能转换成电流，否则又要推到来年才能发电，时间就是全部，李兴坐卧不宁。
这天李兴正望着发电机厂房的基础在发愁，突然有人在他背后拍了一掌：“李大经理在想啥呢？”李兴猛回头：“哦，原来是你，到这里有啥公干？”
来人原来是铜矿包工头张大头，只见他仍是肥头大耳，红光满面的脸上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穿着一身深兰色的西装，红艳艳的领带在阳光下闪光。
“我也是来干工程的，铜矿被你们夺去，我得生计不？从工程处揽下了些活，今天才上人。”张大头说：“今天又来和你们共事了，可得多多照顾哟。”
“你也能搞建筑？”李兴怀疑，人是可以一摒前嫌，但绝不可滥竽充数。
“当然了，我们这种人，八面风，什么都干，要不然可要饿肚子呀。”张大头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红本递给李兴：“这是我的职称。”
李兴接过红本，翻开，见是市监理部门颁发的技术职称，张大头是技术员。李兴笑笑“正好工地缺人手，来了多少人？”
“八十几个，今天上来四十人，明后两天人可就上齐了。”张大头说。
“工程处让你们搞什么？”李兴问。
张大头说：“电站厂房，这工程比较麻烦，不过我以前搞过几座，没问题。”
“啥时干活”李兴问：“食宿安排好了吗，有困难吗？”
“今天先准备一下明天开工，人来了就得干活，几十号人一天不干活我可就赔大发了，原材料情况咋样，听工程处的人讲水泥钢材太紧张，这可不能耽误。”张大头说：“几十号人，一天要干好些活呢。”
是呀愁人手，人是上来了，这水泥钢材是个大问题，这几年到处搞建设，原材料生产跟不上猛飞突进的建设高潮，这些东西成了宝贝疙瘩，尤其铁路高速公路，电站上马的地方太多，钢材水泥指标要求高，都得正规厂家，全市水泥厂不少，大都是十多年前的老厂子，经过试块鉴定，唯有市水泥八厂的水泥达标，这个厂是旋窑。工艺流程先进质量稳定，供不应求，大坝上用的水泥还是张书记到市里特批的，多了力不从心，实在搞不到，这可怎么办？李兴感到一筹莫展。
这时赵刚李大年等人走过来，见到张大头，都是老熟人打过招呼，听张大头也是来搞工程的，这可是雪里送炭。几十号人干起来，赶在封冻电厂主体工程可以囊中取物没有疑问拿下来，只要主体起来，其他的可以搭暖棚去搞，明年三月份发电的设想是十拿九稳了。可李兴却一直发呆，赵刚说：“李兴你不是在愁人手少，现在人来了应该高兴才对。”
“能高兴得起来吗？人是有了，可这水泥钢材咋办？”李兴反问。
“这……”赵刚等人一听这话顿时泄了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再多又能干啥。“万一不行拉其他厂家的，不就标号低一点嘛，再不济它也是水泥。”
“不行”。李大年反对：“这绝对不能马虎，啥事都不能打折扣，一开了这个头，以后可要出麻搭。”
“那咋办？现在是有了人没水泥也还是白搭，这电站看来今年是没有希望了。”赵刚懒懒的说。他有些不明白，李大年咋这么固执，事情总得有个灵活性嘛。
“质量是百年大计，不可马虎。”李兴说：“再想办法吧。”
“要不你再找找你那个同学，能不能再通融一点”，赵刚对李兴说：“他这个供销科长听说牛的很哩。”
“也只有这样了。”李兴说：“张大头你们先干着完了我从工程处给你们协商一批原材料，工不能停，工人紧张时间也更紧，说什么也不能拖，你看呢？”
“是呀，最近找民工太难了，东面的人都回家收田秋种去了，下川里的人都在收田，人放走了再找可就麻烦了，这人都找咋了，每天额处增加了工资才搞上来。”张大头说：“只要有认识的人在当权，这事好办。李经理明天我陪你到水泥厂找你那个科长同学，去过死法就有活法，没有敲不开的鬼门关。”张大头胸有成竹。
大家听了张大头的话，一线希望又升起来，张大头很能适应各种社会环境，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李家湾的人是知晓的。
这时工程处来人，请李兴参加他们的会议，张大头也参加。
会议内容：工程处的负责人说：工程紧，人是上来了材料匮乏，如何解决，如果因材料紧缺，工程不能按时交工，他们不负担合同协定的相关责任。因为他们在签合同时已有附加条件，只能尽力而为。言下之意是说给李兴他们知道，照这样下去，今年工程有可能不能按时完工。
工程现状和市场上供需矛盾的存在，不是谁能左右了的事，李兴他们也没啥好争辩的，李兴的意见，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想方设法去解决，不能借故推迟工期。议来议去，张大头说：“只要舍得孩子就能套住狼。”
工程处的头一听来劲了：“你要能办到原材料，有啥条件我都答应，今年的工程今年完最好，一旦跨年，我们公司的损失可就大了。”
张大头打了包票，当即决定他明天跟李兴上市，李兴他们也告辞回来。张大头跟工程处的头又说会话会议散了。
第二天张大头驾着工程处的小车，跟李兴进了市。商品是靠市场运作的，在新的变革来临之际有些商家滞后了，有眼光的企业抓住商机，先走了一步，他的货走俏，他就是祖宗。第八水泥厂门庭若市。拉水泥的大卡车排出厂门外老远，挤着缝才把小汽车开进厂区。下了车张大头跟熟人打招呼：“老姚，拉水泥干啥？”
一个坐在驾驶室的中年男子回答：“揽了些活，赔大发了，水泥拉不上几十号人干晒着，今天已等了两天，大头你干啥？”
“到水泥厂再干啥，不就是拉水泥嘛，”张大头说：“我咋见从后门里一个劲往外走水泥，你也不找找门路嘛。”
“哎哟，别提了，走后门就得拿钞票，我那点工程已经赔了，再花那冤枉钱，划不来。”中年男子说：“今天能吊上一车，缺口也不大了。”
“好吧，你等着，我还有事。”张大头说完跟李兴向厂区里面走去。
李兴张大头找遍要找的所有地方，厕所也没放过，还是不见他这个当供销科长的同学，打手机，先开着，只是不接听到后来干脆关机。李兴好恼火，拿钱买商品也受这份窝囊气，要不是为了电站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讨这份冷遇。不高兴归不高兴，你毕竟需要求人家还得找。经过打听，得到消息，这个姓钱的科长在装货库里给关系户调剂水泥。李兴跟张大头来到灰尘飞扬，乌烟瘴气的装货场，见钱科长正忙着，屁股后面一大堆人，像苍蝇叮着带腥的肉在滚动。
李兴和张大头在一旁等了近两小时，这个钱科长还没有歇下来的样子，张大头挤上前拍了钱科长一把：“钱大科长，好忙，能不能给我们说几句话的时间？”
钱科长转头瞄瞄张大头说：“你这大头，哪里红火你往哪里钻，有啥事？你不看我忙着哩嘛。”
“你是忙但我们也没闲着，你看看，今天我和你老同学来的，可不可赏个光。”
钱科长顺着张大头招手的地方一望，见李兴也眊着他，笑着点点头；“这个烂差事，一天头都能喊烂。”说着对几个装卸工交待：”有我的条子就装，没条子的人一袋不能装，我来客了，明天再说。“说完领李兴大头往办公室走。
“到你宿舍吧，办公室不是谈生意的地方。”张大头自顾头里向钱科长的宿舍走去。钱科长犹豫了一下，跟李兴也过来了。进了门，钱科长让李兴张大头坐定，拿起水瓶想倒茶，瓶是空的，他说：“你们坐坐我打壶水去。”
“别忙了，几句话说完就走人。”张大头制止。
“这样不好吧，老同学要见怪哩”钱科长说：“要不洗个苹果吃，都是客户送的，我忙的连个吃苹果的时间都没有。”
“什么也不吃了”李兴说：“你忙就不用张罗了，坐下谈点事。”
钱科长坐在李兴张大头对面的沙发上说：“是不是又搞水泥？老同学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没办法，上次给你特批一百吨，这都把吃奶的劲使上了，方方面面都得应酬，实在无能为力。”钱科长先发制人。
“是不是再通融一点？”李兴求告：“再拉不到水泥工程就不能按时完工，明年这电也发不成，损失可就太大了。”
“我知道，眼下拉水泥的人太多，谁都诉苦，这可是产品，得一袋一袋生产，急也没用，完不成就到明年吗，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呢……”钱科长下了逐客令。
张大头忙说：“急什么？”他给李兴使个眼色，示意李兴出去。李兴只好装作尿急说：“你们先谈，我消个水。”说完拉开门到大院里转悠去了，一肚子火气，只是没处发。
时间不长，也就一个小时，张大头兴冲冲走过来，李兴忙问：“咋弄下了？有点希望吗？”
“那还用说，先批了二百吨，用完再拉，这年头，我说了没有敲不开的鬼门关嘛。”
李兴听后叹口气笑了。不论咋样只要能搞到水泥，他也不再说什么了，其实也只能感叹一番罢了。
张大头说：“事情已办成，吃个饭去，肚子饿了。”李兴也觉得腹中饥肠辘辘，上车张大头驾着车吹着口哨得意洋洋。
车在通往饮马河的公路上飞驶，车里两人谁都不说话，张大头把收音机打开，音乐在车厢里飘扬起来，一切不如人意的事情总算解脱了，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李兴感到有些累，闭上眼睛迷糊起来，好像有人在推，张开眼见张大头笑眯眯的说：“年纪轻轻哪来那么多瞌睡？”
李兴笑笑说：“这些天太紧张了，一坐下来就想打盹。”
“来支烟，提提神。”张大头递过一支烟。
“不会。”李兴说。
张大头低头叼一支烟燃着：“今年二十几岁了，也该成家了吧？”
李兴答：“二十四，还早呢，过几年再说吧。”
张大头：“嗯”一声：“你跟你爹，俩人可对饮马河工程出了大力，都是有功之臣，每月能拿多少薪水？”
李兴望望张大头：“俩人加起来二千多一点，够用了。”
张大头听后笑着说：“不瞒老弟说，我这个电站房修起来闹好了能剩这个数……”张大头抬起右手在面前一晃：“也就三个月时间，你们操这么大的心，没明没亱每人才拿吃瓜子的几个钱，太可怜了，给，这是工程处头的一点心意，你家也薄单，马上又要娶媳妇，手头没几个钱咋行，社会在改革，头脑也要改革，有的人负责这么大的工程，早捞得锅满瓢溢了，哪像你们，两袖清风，人头脑不灵便恐怕也会不尽情理。”
李兴很惊讶：“你这是做什么？”
“一点小意思，搞工程的都这样，这也叫双赢，五万块先拿着”，工程处的头说：“只要我们合作的好，还可以再加一些。”
李兴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的头又嗡嗡叫起来，眼前的那个钱袋子，好像是大牛舅舅血肉模糊的头颅在望着他，他的心开始颤抖起来，李家湾修水坝从五十年代就开始，都挣扎了半世纪，几起几落死了好些乡亲，特别是大牛让洪水卷走的刹那，叫他永远不能从记忆中抹掉。是的，自己现在是在主持饮马河电站工程，但种特权不是谁施舍的，是全李家湾村民的拥戴和信任，自己用手中的权利应当为大家办成事办好事，而不是用这种特权谋私利，自己拿了五万或者十万元对工程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掉进这个泥潭，张大头他们就会张开血盆大口，侵吞电站的利益……
“老张谢谢你的好意，我虽然穷，但不能不知耻辱贪得无厌，你想想李家湾几百口人及周边下游十几万人眼睁睁盼着旱田变水田，过上好日子，你不可能不明白，怎么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跟父亲起早贪黑毫无怨言的心志。我没有多么高的志向，但我做人就这么个标准。”
“这跟浇水发电站没啥子关系，你拿了钱工程照样可以完工，这么点道理你也不懂？有权不使过期作废呀！”张大头真想不通，自己给钱还不拿，现实社会很少见。
“你别说了，我就糊涂这一点，在这方面我不会想得更明白。”李兴说：“你再不收起来我可要下车了，停车。”
张大头无可奈何，把钱袋子扔到驾驶台前面不吭气了。
车仍在飞驶，车内两人又重归静寂。
下午李兴召集赵刚李大年胖子等人就技术质量问题作了安排，尤其是张大头施工的发电厂房，派个得力的技术员，并把狗仔、吴谦从铜矿调过来让狗仔监督砂石料配方，吴谦负责钢筋配料，李大年负责技术方面，大坝有胖子带人督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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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原来是铜矿包工头张大头，只见他仍是肥头大耳，红光满面的脸上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穿着一身深兰色的西装，红艳艳的领带在阳光下闪光。
“我也是来干工程的，铜矿被你们夺去，我得生计不？从工程处揽下了些活，今天才上人。”张大头说：“今天又来和你们共事了，可得多多照顾哟。”
“你也能搞建筑？”李兴怀疑，人是可以一摒前嫌，但绝不可滥竽充数。
“当然了，我们这种人，八面风，什么都干，要不然可要饿肚子呀。”张大头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红本递给李兴：“这是我的职称。”
李兴接过红本，翻开，见是市监理部门颁发的技术职称，张大头是技术员。李兴笑笑“正好工地缺人手，来了多少人？”
“八十几个，今天上来四十人，明后两天人可就上齐了。”张大头说。
“工程处让你们搞什么？”李兴问。
张大头说：“电站厂房，这工程比较麻烦，不过我以前搞过几座，没问题。”
“啥时干活”李兴问：“食宿安排好了吗，有困难吗？”
“今天先准备一下明天开工，人来了就得干活，几十号人一天不干活我可就赔大发了，原材料情况咋样，听工程处的人讲水泥钢材太紧张，这可不能耽误。”张大头说：“几十号人，一天要干好些活呢。”
是呀愁人手，人是上来了，这水泥钢材是个大问题，这几年到处搞建设，原材料生产跟不上猛飞突进的建设高潮，这些东西成了宝贝疙瘩，尤其铁路高速公路，电站上马的地方太多，钢材水泥指标要求高，都得正规厂家，全市水泥厂不少，大都是十多年前的老厂子，经过试块鉴定，唯有市水泥八厂的水泥达标，这个厂是旋窑。工艺流程先进质量稳定，供不应求，大坝上用的水泥还是张书记到市里特批的，多了力不从心，实在搞不到，这可怎么办？李兴感到一筹莫展。
这时赵刚李大年等人走过来，见到张大头，都是老熟人打过招呼，听张大头也是来搞工程的，这可是雪里送炭。几十号人干起来，赶在封冻电厂主体工程可以囊中取物没有疑问拿下来，只要主体起来，其他的可以搭暖棚去搞，明年三月份发电的设想是十拿九稳了。可李兴却一直发呆，赵刚说：“李兴你不是在愁人手少，现在人来了应该高兴才对。”
“能高兴得起来吗？人是有了，可这水泥钢材咋办？”李兴反问。
“这……”赵刚等人一听这话顿时泄了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再多又能干啥。“万一不行拉其他厂家的，不就标号低一点嘛，再不济它也是水泥。”
“不行”。李大年反对：“这绝对不能马虎，啥事都不能打折扣，一开了这个头，以后可要出麻搭。”
“那咋办？现在是有了人没水泥也还是白搭，这电站看来今年是没有希望了。”赵刚懒懒的说。他有些不明白，李大年咋这么固执，事情总得有个灵活性嘛。
“质量是百年大计，不可马虎。”李兴说：“再想办法吧。”
“要不你再找找你那个同学，能不能再通融一点”，赵刚对李兴说：“他这个供销科长听说牛的很哩。”
“也只有这样了。”李兴说：“张大头你们先干着完了我从工程处给你们协商一批原材料，工不能停，工人紧张时间也更紧，说什么也不能拖，你看呢？”
“是呀，最近找民工太难了，东面的人都回家收田秋种去了，下川里的人都在收田，人放走了再找可就麻烦了，这人都找咋了，每天额处增加了工资才搞上来。”张大头说：“只要有认识的人在当权，这事好办。李经理明天我陪你到水泥厂找你那个科长同学，去过死法就有活法，没有敲不开的鬼门关。”张大头胸有成竹。
大家听了张大头的话，一线希望又升起来，张大头很能适应各种社会环境，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李家湾的人是知晓的。
这时工程处来人，请李兴参加他们的会议，张大头也参加。
会议内容：工程处的负责人说：工程紧，人是上来了材料匮乏，如何解决，如果因材料紧缺，工程不能按时交工，他们不负担合同协定的相关责任。因为他们在签合同时已有附加条件，只能尽力而为。言下之意是说给李兴他们知道，照这样下去，今年工程有可能不能按时完工。
工程现状和市场上供需矛盾的存在，不是谁能左右了的事，李兴他们也没啥好争辩的，李兴的意见，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想方设法去解决，不能借故推迟工期。议来议去，张大头说：“只要舍得孩子就能套住狼。”
工程处的头一听来劲了：“你要能办到原材料，有啥条件我都答应，今年的工程今年完最好，一旦跨年，我们公司的损失可就大了。”
张大头打了包票，当即决定他明天跟李兴上市，李兴他们也告辞回来。张大头跟工程处的头又说会话会议散了。
第二天张大头驾着工程处的小车，跟李兴进了市。商品是靠市场运作的，在新的变革来临之际有些商家滞后了，有眼光的企业抓住商机，先走了一步，他的货走俏，他就是祖宗。第八水泥厂门庭若市。拉水泥的大卡车排出厂门外老远，挤着缝才把小汽车开进厂区。下了车张大头跟熟人打招呼：“老姚，拉水泥干啥？”
一个坐在驾驶室的中年男子回答：“揽了些活，赔大发了，水泥拉不上几十号人干晒着，今天已等了两天，大头你干啥？”
“到水泥厂再干啥，不就是拉水泥嘛，”张大头说：“我咋见从后门里一个劲往外走水泥，你也不找找门路嘛。”
“哎哟，别提了，走后门就得拿钞票，我那点工程已经赔了，再花那冤枉钱，划不来。”中年男子说：“今天能吊上一车，缺口也不大了。”
“好吧，你等着，我还有事。”张大头说完跟李兴向厂区里面走去。
李兴张大头找遍要找的所有地方，厕所也没放过，还是不见他这个当供销科长的同学，打手机，先开着，只是不接听到后来干脆关机。李兴好恼火，拿钱买商品也受这份窝囊气，要不是为了电站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讨这份冷遇。不高兴归不高兴，你毕竟需要求人家还得找。经过打听，得到消息，这个姓钱的科长在装货库里给关系户调剂水泥。李兴跟张大头来到灰尘飞扬，乌烟瘴气的装货场，见钱科长正忙着，屁股后面一大堆人，像苍蝇叮着带腥的肉在滚动。
李兴和张大头在一旁等了近两小时，这个钱科长还没有歇下来的样子，张大头挤上前拍了钱科长一把：“钱大科长，好忙，能不能给我们说几句话的时间？”
钱科长转头瞄瞄张大头说：“你这大头，哪里红火你往哪里钻，有啥事？你不看我忙着哩嘛。”
“你是忙但我们也没闲着，你看看，今天我和你老同学来的，可不可赏个光。”
钱科长顺着张大头招手的地方一望，见李兴也眊着他，笑着点点头；“这个烂差事，一天头都能喊烂。”说着对几个装卸工交待：”有我的条子就装，没条子的人一袋不能装，我来客了，明天再说。“说完领李兴大头往办公室走。
“到你宿舍吧，办公室不是谈生意的地方。”张大头自顾头里向钱科长的宿舍走去。钱科长犹豫了一下，跟李兴也过来了。进了门，钱科长让李兴张大头坐定，拿起水瓶想倒茶，瓶是空的，他说：“你们坐坐我打壶水去。”
“别忙了，几句话说完就走人。”张大头制止。
“这样不好吧，老同学要见怪哩”钱科长说：“要不洗个苹果吃，都是客户送的，我忙的连个吃苹果的时间都没有。”
“什么也不吃了”李兴说：“你忙就不用张罗了，坐下谈点事。”
钱科长坐在李兴张大头对面的沙发上说：“是不是又搞水泥？老同学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没办法，上次给你特批一百吨，这都把吃奶的劲使上了，方方面面都得应酬，实在无能为力。”钱科长先发制人。
“是不是再通融一点？”李兴求告：“再拉不到水泥工程就不能按时完工，明年这电也发不成，损失可就太大了。”
“我知道，眼下拉水泥的人太多，谁都诉苦，这可是产品，得一袋一袋生产，急也没用，完不成就到明年吗，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呢……”钱科长下了逐客令。
张大头忙说：“急什么？”他给李兴使个眼色，示意李兴出去。李兴只好装作尿急说：“你们先谈，我消个水。”说完拉开门到大院里转悠去了，一肚子火气，只是没处发。
时间不长，也就一个小时，张大头兴冲冲走过来，李兴忙问：“咋弄下了？有点希望吗？”
“那还用说，先批了二百吨，用完再拉，这年头，我说了没有敲不开的鬼门关嘛。”
李兴听后叹口气笑了。不论咋样只要能搞到水泥，他也不再说什么了，其实也只能感叹一番罢了。
张大头说：“事情已办成，吃个饭去，肚子饿了。”李兴也觉得腹中饥肠辘辘，上车张大头驾着车吹着口哨得意洋洋。
车在通往饮马河的公路上飞驶，车里两人谁都不说话，张大头把收音机打开，音乐在车厢里飘扬起来，一切不如人意的事情总算解脱了，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李兴感到有些累，闭上眼睛迷糊起来，好像有人在推，张开眼见张大头笑眯眯的说：“年纪轻轻哪来那么多瞌睡？”
李兴笑笑说：“这些天太紧张了，一坐下来就想打盹。”
“来支烟，提提神。”张大头递过一支烟。
“不会。”李兴说。
张大头低头叼一支烟燃着：“今年二十几岁了，也该成家了吧？”
李兴答：“二十四，还早呢，过几年再说吧。”
张大头：“嗯”一声：“你跟你爹，俩人可对饮马河工程出了大力，都是有功之臣，每月能拿多少薪水？”
李兴望望张大头：“俩人加起来二千多一点，够用了。”
张大头听后笑着说：“不瞒老弟说，我这个电站房修起来闹好了能剩这个数……”张大头抬起右手在面前一晃：“也就三个月时间，你们操这么大的心，没明没亱每人才拿吃瓜子的几个钱，太可怜了，给，这是工程处头的一点心意，你家也薄单，马上又要娶媳妇，手头没几个钱咋行，社会在改革，头脑也要改革，有的人负责这么大的工程，早捞得锅满瓢溢了，哪像你们，两袖清风，人头脑不灵便恐怕也会不尽情理。”
李兴很惊讶：“你这是做什么？”
“一点小意思，搞工程的都这样，这也叫双赢，五万块先拿着”，工程处的头说：“只要我们合作的好，还可以再加一些。”
李兴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的头又嗡嗡叫起来，眼前的那个钱袋子，好像是大牛舅舅血肉模糊的头颅在望着他，他的心开始颤抖起来，李家湾修水坝从五十年代就开始，都挣扎了半世纪，几起几落死了好些乡亲，特别是大牛让洪水卷走的刹那，叫他永远不能从记忆中抹掉。是的，自己现在是在主持饮马河电站工程，但种特权不是谁施舍的，是全李家湾村民的拥戴和信任，自己用手中的权利应当为大家办成事办好事，而不是用这种特权谋私利，自己拿了五万或者十万元对工程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掉进这个泥潭，张大头他们就会张开血盆大口，侵吞电站的利益……
“老张谢谢你的好意，我虽然穷，但不能不知耻辱贪得无厌，你想想李家湾几百口人及周边下游十几万人眼睁睁盼着旱田变水田，过上好日子，你不可能不明白，怎么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跟父亲起早贪黑毫无怨言的心志。我没有多么高的志向，但我做人就这么个标准。”
“这跟浇水发电站没啥子关系，你拿了钱工程照样可以完工，这么点道理你也不懂？有权不使过期作废呀！”张大头真想不通，自己给钱还不拿，现实社会很少见。
“你别说了，我就糊涂这一点，在这方面我不会想得更明白。”李兴说：“你再不收起来我可要下车了，停车。”
张大头无可奈何，把钱袋子扔到驾驶台前面不吭气了。
车仍在飞驶，车内两人又重归静寂。
下午李兴召集赵刚李大年胖子等人就技术质量问题作了安排，尤其是张大头施工的发电厂房，派个得力的技术员，并把狗仔、吴谦从铜矿调过来让狗仔监督砂石料配方，吴谦负责钢筋配料，李大年负责技术方面，大坝有胖子带人督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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