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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苦涩人生二至四

    二

    自从剪了辫子后,黄老太爷很是怏了一段时期。连最爱去的茶摊也很少去了,成天闷在屋头看古装书,什么薛仁贵呀,七剑下天山呀等等。这天她刚把书拿起,听见里屋扑通一声,他赶紧跑进去,只见母亲躺在地上,双脚不停地抖动,整个身子倦缩在一起,嘴角上似有血丝。黄老太爷大吃一惊,扔掉手中的书,俯下身下意识地用手探了探母亲的鼻孔,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床上。听见响声后,黄田氏慌慌地从外面跑进来,她刚想开口,黄老太爷摆摆手,让她先去冲杯糖水。他伸出手,轻轻替母亲把了把脉。黄老太爷从里面出来后神思恍惚,黄田氏心里已猜中七八分。

    “要不,咱再请个郎中瞅瞅?”黄田氏有些不甘心,忍不住问道。

    “不必了,我就是最好的郎中。咱娘是阳寿已尽,还是准备后事吧。”黄老太爷叹了口气,眼角中不知不觉有了泪水。

    六奶夫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溜进来,她瞅瞅父亲又瞅瞅母亲,再望望躺在床上的奶奶,似乎明白了什么,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哭声把奶奶从恍惚中拉回来,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示意六奶夫人到她面前。奶奶用她枯槁的手轻轻摸了摸六奶夫人的头。

    “丫头,别怕,奶奶刚才只是睡熟了。奶奶呀,刚才看见你爷爷了,他还是老样子,苦着个脸,在那转悠呢。”奶奶说,声音很轻很轻。还笑了笑。

    六奶夫人抱紧奶奶,哭得更响。这时,她的兄弟姐妹从外面全进来了,见此情形,都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呀,都要好好听爹娘的话。奶奶太困了,就不陪你们玩了。”奶奶慈祥地笑了笑,努力地朝黄老太爷望了望,慢慢闭上眼睛。

    黄田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忧伤的唢呐响个不停,黄老太爷抱着遗像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一个兄弟举着主花圈,所有的人都沉默着,沉浸在悲痛中。不远的一段路,好像特别漫长,脚像灌了铅,每走一步路,就像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在奶奶下葬的一刹那,六奶夫人突然觉得奶奶也许真的是睡着了。

    奶奶走后,家里像清静了许多,母亲一天只知道忙忙碌碌,父亲变得沉默不语。弟弟都上私塾跟先生识字去了,每每放学,讲起私塾里的趣事,让六奶夫人羡慕不已。好几次,六奶夫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家里的生活越来越苦,实在没能力供自己上学,再说还有俩姐姐呢。六奶夫人的大姐黄齐静在十七岁那年就嫁到外省去了,二姐今年也十七了,来家里提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二姐的眼光很高,似乎谁也看不上,让黄田氏暗地里着急。二姐黄齐芸和六奶夫人的性格完全相反,看上去斯斯文文温温柔柔,很讨男孩子的喜欢。尤其是她那双大眼睛,只那么轻轻瞟人一眼,恐怕不少男孩子连魂都要掉。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六奶夫人觉得二姐就像妖精,专吸男人血的妖精。有时她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奇怪,要知道她才十五岁,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五弟黄齐文从私塾回来后似乎言犹未尽,摇头晃脑地在六奶夫人面前卖弄文采。六奶夫人越听越烦,到后来竟用拳头狠狠教训了五弟一顿,一时间整个屋里都听得见五弟的哭声。六奶夫人心慌了,忙又去哄他,谁知五弟不停情,哭得更凶。正在这时,黄老太爷从外面进来。在六奶夫人五姊妹中,黄老太爷最疼的就是黄齐文,见他哭得那么伤心,自是心疼不已,当下拿出家传的黑尺子对着六奶夫人就是一顿乱揍。六奶夫人紧紧咬着牙,既不闪也不躲,这让黄老太爷愈加志生气,下手就更重了。黄田氏在一边终于看不过。跑上来夺黄老太爷手中的黑尺子,自己也跟着挨了几鞭子。黄老太爷打累了,坐在椅子上喘气。黄田氏见六奶夫人身上全是伤痕,忙把她拉到里屋,让她脱了衣服躺到床上。赶紧找了些红药水,用棉花沾上后轻轻地擦。

    “三丫头,不是娘说你,你这么大了,还和你弟弟计较什么?再说你干吗顶撞你父亲?这是大不孝,你知道么?以后千万要注意。”黄田氏咛嘱道。

    “谁让他炫耀?他该挨揍!”六奶夫人嘴上一点儿也不饶人。

    “你这话可不对,他是你亲弟弟,你得让着他。”黄田氏纠正道。

    “凭什么?再说为啥不让我读书?”六奶夫人振振有词。

    “女娃子家家读什么书!迟早要嫁人的,迟早是别人家的娃。”黄田氏不以为然。

    黄田氏已擦完六奶夫人背后,让她翻过身来。当她看清六奶夫人前面时,不由愣住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黄田氏想到什么,她犹豫了半天,用手轻轻推了推黄老太爷。

    “当家的,有话跟你说呢。”黄田氏轻轻地。

    黄老太爷翻了个身,把脸对着黄田氏。他觉得黄田氏看上去怪怪的。

    “有啥话就说吧,别藏着掖着。”黄老太爷失去耐心,催促道。

    “我觉得,我觉得三丫头不大对劲呢。”黄田氏喁喁地。

    “不大对劲?啥不大对劲?”黄老太爷下意识地。

    “她那地方跟咱的不一样。”

    “啥不一样?”

    “她那地方,她那地方长着六个呢。”

    “你说啥?你说三丫头有六个奶?”

    “你小声点!孩子们都在旁边屋子躺着呢。”

    “这是老天对咱的惩罚呀!当时我就说不要不要,你不听,这下好了。这事要是张扬出去,我这张老脸住哪搁!”

    “当家的,你说三丫头以后能说上对象吗?”

    “还是早点让她自立门户吧。别坏了祖上的阴德。作孽作孽呀!她生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这下应验了。”

    黄老太爷长长地叹了口气。黄田氏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很快掉下来。她又怕孩子们听见,便拼命地忍着。

    也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叫宋辉的男孩子走进黄齐芸的世界。宋辉是一位盐商的公子,他十二岁的时候,他父亲便送他去外省念书,上个月刚回来。宋辉高高大大的戴一副眼镜,看上去略微偏瘦。他们是在大宁河边遇见的。那天天气很热,黄齐芸坐在大宁河的一块青石板上,把脚放进水里轻轻地摇。不时有一些小鱼从脚边滑过。痒酥酥的。黄齐芸低着头正兀自出神,突然啪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到前面的水里,溅起的浪花把她的衣衫也打湿了,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原来是一个人从不远处的大青石上跃下来。那个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很快游到黄齐芸面前。他抬起头,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不好意思地朝黄齐芸笑了笑。

    “对不起,刚才动作太大。”男孩歉意地。

    男孩这么一说,黄齐芸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男孩一个猛子扎到水中,他的泳姿很美,看样子水性不错。男孩游了一会儿后在黄齐芸身旁拣了个石头坐下。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有些紧张。第一次有一个男孩子近距离坐在自己旁边,黄齐芸突然觉得有些紧张,衣服都汗湿了,脸上也流出了汗水。

    “你,你叫什么名字?”男孩结结巴巴地。问过之后他又后悔了,觉得自己太唐突。

    “黄齐芸。”黄齐芸喁喁地。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我叫宋辉。”男孩说。他大起胆子瞟了一眼黄齐芸。她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脸红彤彤的。

    太阳慢慢落下山,周遭的一切慢慢暗下来,喧嚣逐渐远去,静得连流水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

    就这样,他们相识了。有人说,冥冥之中上天已把你的前世今生注定,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吧。和宋辉相识后,黄齐芸比原来快乐了许多,脸上时时荡漾着幸福的笑容。大树下、小河边,到处都留下他们的身影。宋辉常送黄齐芸一些小礼物,比如方巾呀什么的。

    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黄齐芸突然想到什么,她从床上坐起身,推醒睡在旁边的六奶夫人。

    “三妹,你说宋辉这人怎样?”黄齐芸期待地。

    “什么怎么样?”六奶夫人睡得迷迷糊糊,有些不知所以。

    “三妹,人家跟你说正事呢!”黄齐芸嗔怪地。她嘟起嘴,有些不高兴。

    “好好好,好得跟蜜似的。”六奶夫人敷衍道。

    “真的假的?”

    “那你说呢?你自个儿还不明白?”

    “我觉得吧,我觉得吧,总的还行。”

    “二姐,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他要是欺负你,你吱一声,保证让他心服口服。”

    “你干嘛呢?我可告诉你,可不许你乱来。他身子那么单薄,可禁不起你折腾。”

    “我知道了。赶明儿我要是遇见他,干脆把称呼也改了。”

    “改啥称呼?”

    “叫他姐夫呀!”

    “三丫头,我让你坏……”

    三

    县上有座云台观,供着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地藏王菩萨、财神菩萨,香火一直很旺,每天烧香拜佛的络绎不绝。云台观座落在云台上的万丈深渊上,远远看去如刀削斧劈一样,传说是云台仙子的化身。

    黄田氏带着六奶夫人大清早就到了。她们头天走了大半天山路,又坐了大半天小木船,到后来在一家人户的屋檐下打了个盹,很是辛苦。六奶夫人只觉得双脚发颤,走路直打软。黄田氏看上去坐倒没什么,只是汗水把衣服湿透了。她们进山的时候买了香火和纸钱。黄田氏想到什么,把六奶夫人拉到一边。

    “三丫头,待会儿娘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千万不要乱讲话。”黄田氏严肃地咛嘱道。

    六奶夫人点点头。她觉得母亲今天看上去怪怪的。昨天她只说带自己出来玩,可为啥只带自己一个?她想不明白,也难得去想,干脆去看周遭的景色。到处都是花,尤其野菊花特别多。还有那红艳艳的太阳花。六奶夫人忍不住摘了一朵,放到嘴边闻了闻,有一股泥土的芳香。她发现一朵漂亮的玫瑰,正要伸手去摘,黄田氏拉了她一把,她们首先来到地藏王菩萨面前。

    烧香、磕头,六奶夫人见母亲和其他人都闭着眼念念有词,也学着他们的样,可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乞求菩萨保佑吗?保佑什么呢?是像二姐那样找个男人吗?她随即为自己的荒唐想法感到好笑,找什么男人,一个人不是挺自在吗?再说自己才十五岁,也不害燥!接着,她们又来到观世音菩萨面前。快进门的时候,黄田氏有些不放心,她望着六奶夫人。

    “娘说的你都记住了?”黄田氏认真地。

    六奶夫人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在菩萨面前一定要诚心,不能有丝毫杂念。观世音菩萨很灵的,最能了解人间疾苦。是大慈大悲的菩萨。你只要诚心求她,你的愿望就一定能实现。”黄田氏严肃地。她见六奶夫人似乎听懂了,便拉她进去,然后一同跪下。

    黄田氏首先上了一柱香,尔后又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她抬起头,看见一旁的老和尚正盯住自己。黄田氏瞟了一眼周围的人,有些犹豫。老和尚双手合十,闭着眼说了声:阿弥陀佛。然后她睁开眼睛。

    “女施主是不是有话说。”老和尚和颜悦色地。

    “我,大师,”黄田氏有些紧张,不知从何说起。

    “贫僧法号慧净。女施主想说什么就说吧,在菩萨面前不要有什么顾虑。”老和尚开导道。

    “大师,我想问问我的丫头,求大师指点。”黄田氏说。虔诚地又磕了三个头。

    老和尚把目光转向六奶夫人,仔细端祥了一下,又看了看她的手相,尔后掐了掐手指。稍许,他缓缓睁开眼。

    “女施主是在为她的将来担忧?”

    黄田氏点点头,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自己,才长长地抒了口气。

    “贫僧如果没猜错的话,孩子的令尊应是同道中人。女施主大可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船头自然直。有些事要顺其自然,不能强求。”

    “……”

    “这孩子悟性不错。既然和佛祖有缘,贫僧送女施主几个字:天高任鸟飞,海空凭鱼跃。个中道理,你慢慢参透吧。”

    黄田氏抖抖索索地打开裤子里的荷包,想拿些钱,被老和尚摆手制止了。

    “女施主,既然这孩子和佛祖有缘,佛祖是不收费的。”

    老和尚不再说什么,闭起眼睛敲起木鱼。黄田氏拉着六奶夫人给老和尚磕了几个头,默默地离去。

    天高任鸟飞,海空凭鱼跃。一路上,黄田氏和六奶夫人都在默念这句话,谁也没悟出个所以然。

    当黄田氏把老和尚的话告诉黄老太爷的时候,黄老太爷半天没说话,她忍不住急了。

    “当家的,三丫头的事,你倒是说个话呀。”

    “你刚才说,那和尚叫慧净?”

    “对呀,慈眉善目的。”

    “他左脸上是不是有颗痣?”

    “这个,我没注意。好象是有。”

    “应该是他。算起来,我们还是同门师兄弟。只是他比我用功,悟性比我好。”

    “这么说,三丫头有救了?”

    “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黄田氏和黄老太爷说这些话的时候,本想背着六奶夫人,不想这些话她全听见了。黄田氏发现她的时候,她已是泪眼婆挲。黄田氏刚想解释,六奶夫人已哭着跑开了。黄田氏心情特别地难受,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这孩子,咋个这样命苦呢!”

    没人回答她。黄老太爷阴沉着脸,正对着烟枪吸旱烟。一团一团的烟雾在空气中时而纠结时而又分散,他越吸越烦真燥,后来干脆扔了。

    六奶夫人跑到外面,她靠在一颗槐树下,差点哭成一个泪人,她弄不明白,昨个一夜之间,自己成了一个罪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拼命地把头往墙上撞,头上很快起了疱,浓浓的血水不停地往下流,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痛,直到昏厥了过去。

    六奶夫人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看见六奶夫人醒来,黄田氏长长地抒了口气,赶紧端上一碗粥,可是六奶夫人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

    这孩子,倔着呢!黄田氏自嘲了一句,把碗放到一边。

    黄齐芸在家里冲凉的时候,六奶夫人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走进来,她瞧瞧黄齐芸,又瞅瞅自己,有些不能自抑。黄齐芸听见响声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毛巾挡住自己的胸。

    “三妹,你要干啥?”黄齐芸颤抖着,有些发怵。

    六奶夫人没有回答她,而是一把撕开自己的衣服,“二姐,你说,我是不是一个怪物?”她梗咽地。眼泪很快爬满脸颊。

    “三妹,你怎么哪?你这样子怪吓人的!”

    “为什么我这里是这样子的?!”

    “三妹,你别胡思乱想,一切都会好的。”

    “你们都在骗我!明明我是个怪物,是个不祥之物,你们还要骗我!”

    六奶夫人越来越激动,开始拚命地捏自己的几个奶,直到胸脯红彤彤一片。黄齐芸慌了,顾不得自己没穿衣服,赶紧上前去扶六奶夫人。

    “三妹,你这是何苦呢!”黄齐芸难过地。

    “你们都在骗我!”六奶夫人感觉自己快要崩溃,她推开黄齐芸,跑到厨房拿起一把刀。

    一时间空气快要凝固了,一家人傻傻地望着六奶夫人。还是黄田氏反应快,一把夺过六奶夫人手中的刀,她抱着女儿。

    “傻丫头,你吓死娘了!”黄田氏后怕地。

    “反了你!跪下!”黄老太爷回过神来后,气急败坏地断喝道。

    六奶夫人充红着脸,她瞪了父亲一眼,慢慢地跪下。她朝黄老太爷磕了几个头,尔后又朝黄田氏磕了几个头:爹,娘,这是女儿最后一次叫你,这辈子抱答不完的,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来报答。六奶夫人说完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裹往外走。黄田氏还醒过来后赶紧拦在前面。

    “三丫头,你这是要去哪?”黄田氏胆战心惊地。

    六奶夫人只停留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黄田氏住前撵了几步复又停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泪倒抢了先。黄老太爷见状狠狠瞪了她一眼。

    “哭什么哭?女大不由娘,她要怎么做就由她吧。”黄老太爷喝斥道。

    “三丫头这么小,她在外面怎么过!”黄田氏泣不成声,十分之难受。

    “这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咱们。”黄老太爷冷冷地,他阴沉着脸。

    黄齐芸想送一下六奶夫人,但瞧瞧黄老太爷的脸色,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

    六奶夫人一路走一路流泪,刚走出大宁镇的地界,一个须发皆白的和尚双手合十挡住去路。六奶夫人抬起头,记忆中似乎见过这个人,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小施主,这么急匆匆的要往哪里去?”老和尚笑吟吟地。

    “我又不认识你,你问这些干什么?”六奶夫人柳眉倒竖,一点儿也不领情。

    “小施主真是渐忘!你不认识我,我倒认识你。”老和尚一点儿也不生气,依旧笑吟吟地。

    “你认识我?这就怪了。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六奶夫人纳闷了。她挖空心思,真的想不起老和尚是谁。

    “天高任鸟飞,海空凭鱼跃。”老和尚轻声地。

    “你是,慧净大师?”六奶夫人惊讶地。

    “正是在下。小施主,贫僧在这里恭候多时了。”老和尚认真地。

    “你等我干什么?”六奶夫人愈发觉得奇怪。她觉得老和尚真是一个怪人。

    “这一切都是佛祖的安排。”老和尚高深莫测地。

    “佛祖?”六奶夫人越来越糊涂。

    “小施主,有些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贫僧只想问你一句,你信不过贫僧吗?”

    “这个,还行。”

    “贫僧再问你一句,你愿意学武功吗?”

    “你是说,你教我武功?”

    “是的。你是贫僧收的第一个女弟子。只要你愿意,贫僧愿将毕生绝学全部传授给你。”

    六奶夫人叫了一声师傅,双脚一软跪在地上。慧净上前一步扶起六奶夫人。

    “小施主,习武之人要吃得苦中苦,方能人上人。你做得到吗?”慧净敛住笑容,严肃地。

    六奶夫人拼命地点了点头。

    “你既然入了空门,就要不问凡尘,你做得到吗?就是连你的父母也要忘记。”慧净补充道。

    六奶夫人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笑容重先回到慧净脸上,他转过身,六奶夫人紧紧跟在后面。只是不经意地,她时不时回头望望。

    四

    六奶夫人走后,黄田氏整天像掉了魂,好几次连饭也不晓得做。黄齐芸嘴上虽不说什么,但一到晚上,床上突然变成一个人,还真有些不适应。就连黄齐文黄齐武两兄弟也像懂事了许多,一放学就回到家,和小伙伴也不在一起玩了。黄老太爷表面上没什么,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时朝外望望,似乎六奶夫人会从什么地方突然钻出来。他看上去明显地苍老了许多。

    六奶夫人跟随慧净来到了云台山。

    除了智能、智真、智勇几个师兄外,还有慧眼禅师,她是慧净的师妹。另外,还有两个杂役。一个是瘸腿李,一个是胖子刘。瘸腿李主要负责寺院的清洁,胖子刘负责寺院的伙食。慧眼禅师在六奶夫人未到之前,负责给和尚们洗衣服和被子。六奶夫人来后,这些活儿自然归她了。六奶夫人和慧眼禅师睡一屋,但各自一张床。所谓床,其实搭的就是地铺,铺上些干草,再放一床棉絮,铺上一床被单而已。盖的还凑合,虽破旧,但非常干净。和尚们,包括慧净大师,睡的都是干草,没有棉絮和被单,只有一床盖的棉被。

    慧净大师并不急于教六奶夫人武功,而是先让她熟悉周围的环境和寺规。六奶夫人很用心,没多久就把寺规烂熟于心。周围的环境她也了如指掌,连哪里有棵什么树都记得清清清楚楚。大约过了半个月,慧净大师把六奶夫人叫到眼前。坐在他旁边的还有慧眼禅师。慧净大师让六奶夫人在佛祖面前跪下,他神情极为严肃。

    “孩子,为师最后一次问你,你真的愿意遁入空门吗?你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我愿意。”

    “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日子很苦。天天青灯古佛,没有毅力和恒心是不行的。而你是一个女孩子,又这么年轻。”

    “师傅,我做得到。我一定向师傅、师姑和师哥们好好学习。”

    “孩子,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佛祖都听得见。”

    “师傅,我知道。我以后一定牢记佛祖的训示和师傅的教诲。”

    “既然这样,师傅赐你一个法号。你来自大宁河边,就叫悟宁吧。希望你早日参透人生的因果。阿弥陀佛。”

    慧净大师和慧眼禅师相视一笑,如释重负。六奶夫人燃上一柱香认真拜了佛祖,算是皈依了佛门。她是女孩子,自然免除了剃度之苦。

    从此,六奶夫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从最基本的动作练起:拉杆、打桩、蹲马步,到后来练习飞镖和剑术。她虽有些底子,但一开始还是有些受不了,经常皮开肉绽伤痕累累,尤其是夏天,伤口弄不好就发炎,但她咬紧牙关,有时睡觉的时候痛得实在受不了,就咬住被角。这些她都可以忍受,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她的身体像春草一样蓬勃发展,无论她怎么束胸,她的六个奶子争先恐后要从衣服里跳出来,好在另外四个稍小,不然她真的成了一个怪物了。有时,六奶夫人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恶魔,要不就是上辈子罪孽太深,这辈子专门来赎罪的。好在师傅、师姑和师兄对自己都很好,让她体味到活着的温暖,不然她早就崩溃了。除了慧净大师,慧眼禅师也教六奶夫人武功,她最擅长的是飞镖和轻功,飞镖闭着眼睛也能百步穿杨,两层楼的房子,她一纵身就上去了。除了武功,慧眼禅师还教六奶夫人经书和做人的道理。六奶夫人的悟性不错,她的武功进步很快,没多久就能和几个师兄对打。师兄都很关照她,尤其是大师兄智能,只要一有空,就帮她做事,反倒让她不好意思。有几次,六奶夫人见二师兄智真和三师兄智勇在一边偷着笑,想拒绝,又怕伤害到大师兄,只好由着他。不经意间,智能会盯住六奶夫人发呆,尤其是她的胸脯,但也只是看看,并没有什么非份的想法和动作。六奶夫人也是,每当看到智能光着膀子在眼前晃动时,她的心跳就会加速,脸莫明其妙就红了。

    晚餐依然是稀饭馒头加咸菜,慧净大师和慧眼禅师依旧吃得津津有味,智真吃得腹内直流清口水,心慌得很,啃了两口馒头,感觉实在咽不下去,干脆放下碗筷。智勇见智真放下碗筷,连忙也放下了。慧净大师轻轻抬了抬头,没有言语。六奶夫人有些难堪,匆匆扒了几口后跟了出去,她在大智殿的后山找到智勇和智真,这里是他们练武的地方。智勇在一棵梧桐树下站起,智真坐在地上。六奶夫人慢慢地走近,她歉意地笑了笑。

    “二师兄,三师兄,是不是我做的饭不好吃?”六奶夫人轻声地。

    “不是。师妹,天天顿顿稀饭馒头,这日子谁都受不了!”智真抱怨地。他拾起一块小石头,使力扔向远方。

    “就是。我都好几年没闻过肉味了。”智勇也深有同感。

    “师兄,师傅不是说过,出家人应不沾荤腥吗?”六奶夫人愕然地。

    “师傅是师傅,我们是我们!济公还不是出家人,可他什么都吃!”智真不服气地。

    “可你们不应该责怪师傅。罪过!”六奶夫人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智真还想说什么,他突然发现师傅站在六奶夫人后面,惭愧地低下头。

    “智真说得不错,为师确实有责任。可你们既然皈依了佛门,应该早就有这种思想准备。阿弥陀佛。”慧净大师严肃地。六奶夫人想说什么,被慧净大师摆手制止了。“如果你们心中还有什么冤屈,还是到佛祖面前去倾诉吧。”他补充道。

    慧净大师转身离去。六奶夫人望了望智勇和智真,跟在后面。智勇和智真面面相觑,也跟在后面。他们来到如来佛祖面前,双腿跪在地上。智勇和智真感到无比后悔,要不是师傅的提醒,自己差点铸成大错。慧净大师盘腿坐在垫子上,他也不吭声,闭着眼敲着木鱼。木鱼声在空旷的天空中显得特别刺耳。一声一声,撞击着智勇和智真的心,他们感觉灵魂正在一点一点地净化。

    看见智勇和智真这样子,六奶夫人十分自责,眼泪差点涌出来。智能在旁边看见了,忙递上一块白布。

    “师妹,别管他们。他们是思想在作怪。”智能安慰道。

    可六奶夫人觉得一定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二师兄和三师兄才这样,她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眼泪哗地一下流下来。这是六奶夫人上山后第一次流泪,除了慧净大师,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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